04章

「半助君，是我們家的嫁さま呢。」

土井瞪大雙眼，以為自己聽錯，抱著不確定的語氣回問：「不、不好意思？」

要她說幾次都可以，畢竟，這是和子構思已久的劇本。

當年土井半助意外墜崖，是和子第一個注意到對方傷勢，提議丈夫將人帶回家裡療養。

四個人同住的那段期間，是丈夫擔任師職之後的久留，和子想這一定是個好徵兆，命運將這孩子帶來與他們結識，同時也是連繫山田一家的繩引。就連平時乖巧活潑的利吉，難得對外人有著不同以往的態度，而半助君也成功令孩子放下心防，和子當時是這麼向丈夫評論他的：『半助君，或許比你更適合當一名教師呢。』

她的丈夫沈默不語，視線卻看向門外的兩人，表情亦是認同。

當時和子就到地藏王菩薩面前，祈求半助君能與他們結緣，必定能帶給山田一家新的氣象。

事實證明，山田和子的臆想是正確的，同時感謝神明聽見她的願想。

在土井傷勢恢復、即將離開他們家前，她向丈夫詢問能不能讓半助成為他們山田家的半子，但丈夫卻阻止了自己，說別給那孩子壓力，他會認為因為自己的負傷、叨擾山田家多時，必須為此做些什麼，這並非收留對方的初衷。

即便和子失落，也認為丈夫說得也有道理，這段日子以來，除了年紀與名字之外，土井幾乎沒有提及關於自己的事，即使是利吉那孩子童言童語般的提問，也會被對方打迷糊眼矇混過去，雖說不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程度，更像是怕自己表明背景之後，會給山田一家帶來麻煩。

也不能怪對方見外，不想給恩人增添麻煩，也是那孩子的溫柔之處吧。

不過，山田家代代相傳的「忍者」之職，可不是當假的，作為前精英忍隊裡出身的山田和子，勢必有自己的管道可以調查土井半助的身份。他的丈夫肯定也花了心思調查，不然不會阻止自己做這些舉動。

也就是說，當救下墜崖的半助君時，山田家已經與土井半助結下了不可斷去的緣份。

－－而現在，肯定是上天給予的契機。

鮮紅色的唇角勾起，山田和子維持正座之姿，讓人肅起一股敬畏之意，連土井都跟著打直後背，即便傷口的地方還疼著，他認為這是重要的時刻，不能輕怠。

「你是利吉的妻子，亦是山田家的媳婦，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情有可原，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鄰近雨落城的城主從未納過妻妾，卻有位形影不離的將軍陪伴其身，不必言說也知曉兩人之間的關係非淺。」

「在現今社會，女人可以陽剛威猛，男人亦可打扮嬌柔，男女間的相處可以無關情愛，同性則可廝守終生，這是個自由坦蕩的江湖時代，你與利吉之間的關係或許還不能對他人坦然相對，內心的悸動與深情無需經由他人所擺佈。」

這段話徹底撼動土井的心，並非什麼慷慨激昂的發言，卻是再再表現出作為人的可貴與真愛的價值。

可如今他失去所有記憶，這對利吉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您說得很有道理……但是，現在的我，沒有自信能給予利吉君同等的愛。」土井低垂著頭，不敢看他們任何一人的臉，深怕自己會看見失望的臉龐，「也不知道記憶何時能找回來，如果因此耽誤了利吉君，我……」

「我似乎說得太多了，現在換你，利吉。」

她的劇本十分完善，但是，不管台詞和故事情節有多豐富，那終究只是個空殼，必須由演員親自上陣，真正想演好一齣戲，其中隱含的靈魂與熱誠才是最重要的。

真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啊，和子內心暗想，她當然知道丈夫其實是忌憚自己的，兒子也時而戒慎恐懼。但這又如何，並不影響和子所冀望的「美好家庭」。

或許此刻半助君的失憶，正是改變山田一家逐漸低迷的團聚之情。

「告訴半助君吧，關於你的想法。」

愛一個人有很多方式，利吉知曉土井半助的溫柔，正因如此，才無法在對方面前坦率表達自己的心意。

他設想過很多告白的畫面，想像中的土井不是沒聽懂、就是傻在原處，即便有好幾百種的開場情節，最終都導向同一個結局。

『對不起，利吉君，比我去找更好的人吧。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遇見和你揣有相同感情的對象。到時候，我希望是第一個祝福你的人。』

土井老師會說出這種話嗎？也許根本不會，這只是出於自己的想像。但終究沒有笑著應允的未來。

既然如此，乾脆由他親手創造就好。

不論是架空或是虛假的都行，只要土井老師對自己笑，即便那是沒有記憶、甚至是沒有愛的，他都甘之如飴。

『利吉真是可靠呢。』

『這件事交給利吉大哥絕對沒問題！』

『有你在就讓人安心了。』

『雖然這麼說很不甘心，不過這世上還有你做不到的事嗎？』

他並非其他人所說的這麼好，當然也有索求不得的東西。

忍者，拆字之意就是為了盡責終任，能忍及一切已達目的之人，他並非聖賢，也非能稱得上嘴的優秀術士，為了一己之慾，再怎麼荒唐的事他都義無反顧地去做－－只達目的。

論這點來說，他確實是將「忍者」這個職責做到最好了吧。

利吉歛下眼，說出奢想多時的願望。

「半助先生，是我的妻子。」

tbc.

＊後記：
好了冗長的前言總算寫完（喘）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真的！（之前才說過的）
本來應該是快快樂樂的搞笑氛圍才對啊，怎麼被我搞得像是正劇向一樣…… （就是你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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