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作是以往，他早就毫不猶豫地向對方道歉、並表明自己並表明自己從未有過跟誰談戀愛的想法，可和他告白的對象是檀雀，一來他並不想要在未經慎重思考的情況下給予回覆、二來他最近也確實意識到自己對於那位粉髮友人似乎懷有特別的想法，可這份心情究竟能否稱得上「喜歡」、所謂的「喜歡」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依舊未能解明。

而讓他同時感到有些沮喪的是，檀雀似乎從那天起便有意無意地在迴避自己。不僅少了以往的種種邀約，甚至連二人在學校的走廊上或打工地點碰到面時也僅是聊個一兩句、對方便會找藉口先行離開。少了平時總是吵吵鬧鬧地待在自己身側的那人，良知總覺得胸口像是忽然被鑽了個洞一樣地空虛，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打破僵局。

後來，遲鈍的少年終於意識到這件事似乎無法靠他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解決，因而罕見地主動向較為熟識的友人求助。與友人的漫長談話結束後又過了三天，下定了決心的早渡良知採取了主動的態度，在午休時間鈴響前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先行離席，於檀雀教室門口的轉角處守株待兔。

沒過多久，下課鈴準時響起。教室裡的學生們魚貫走出，而他一眼便在人群中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人。

「沒想到要找你講句話這麼不容易啊。」屹立不搖地擋在嬌小的友人面前，他俯下頭說道。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像這樣好好地和檀雀對話，內心竟湧出一股懷念之感。

「雖然大概猜得到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但那不是重點。」他小小地吸了一口氣，「今天放學後，你有空嗎？」

一開始她並沒有疏遠對方的打算，僅僅是因為面對少年太過難受且不知所措而下意識地選擇迴避，然而次數一多她突然發現，自己承諾的「過幾天就好」或許得要花上比那還要多十倍百倍的時間才足夠。

這份感情的萌芽快速地讓人猝不及防，然而看似淺薄易懂的那份喜歡，卻早在她察覺前便悄聲無息地扎根在她的心中，滲透在日常的一點一滴裡，讓她即使想要抹除遺忘也不知該從何下手。

少年當時的反應也幾乎讓她確定了自己會被拒絕的結果，即使是最樂觀的情況，在雀腦海中上演的也是容易心軟的少年出於與自己的友情而勉強自己接受這份心意——但與其那樣她倒寧可良知俐落的拒絕。

或許是怎麼都無法想像自己希望的結局能夠發生，一向積極的雀鴕鳥般地變得被動，躲著對方的同時也像在消極的拖延自己所不樂見的結果宣判。

然而再怎麼拖延，結局總還是會有到來的那天。在教室拐角處被逮了個正著的雀聽見俯視自己少年的話，心跳凝滯了半拍。

「沒、沒有吧？只是最近遇到良知的時候都剛好有事⋯⋯」這麼瞎扯的理由連她自己說出也感到心虛氣短，雖然心裡知道結局遲早會被宣判，但臨到頭來她才發現自己仍沒有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放學後的話有點⋯⋯」反射性地又要找藉口推託，然而說到一半抬起頭，看見少年認真的神情讓她意識到，他是真的有話想和自己說。

⋯ 「⋯⋯嗯，有空哦，良知找我有什麼事嗎？」

心知不可能繼續逃避，雀深吸口氣抬起頭，努力的擠出笑臉看向眼前的少年。即使最後的結果對她來說會是悲傷遺憾的，她也不希望因此給少年帶來太多壓力和難受。

快樂於他來說本就是奢侈，她並不願意因為不受自己控制的心意，讓少年好不容易找到的一點光亮重新蒙上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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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記得你之前有這麼多事情要忙。」少女那過於明顯的藉口讓他下意識地開口將其揭穿，隨後才默默地感到了一絲後悔——他比誰都還更清楚對方態度轉變的原因、也多少能理解雀心中的糾結，像平常那樣不留情面地吐槽會不會有點過分了？一想到這，他便苦惱地抓了抓後頸。

本以為友人又會像之前那樣設法開溜，卻沒想到檀雀答應得十分乾脆，讓本來都想好該用什麼方式說服對方的良知先是愣了愣，才再次開口。

「⋯⋯嗯，我有話想跟你說——呃、這樣講好像太正式了，總覺得哪裡不對⋯⋯總之，如果放學後你能到學校的水族館一趟的話就幫大忙了。」

儘管早就想好自己要說什麼，向來不善言辭的少年脫口而出的話語聽起來仍是如此七零八落。話雖然講不好，可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撇開目光、用那對鵝黃的雙眼直視著少女。

「嗯⋯就⋯快要新學期就有各式各樣的⋯⋯？」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十分蹩腳，說到中途就開始感到心虛，然而少年如往常般的說話方式卻讓她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說不定還是有機會回到以前的樣子嗎？
她忍不住心存僥倖地想。

⋯ 「該不是要叫我代班吧？」或許是因為少年先表現出平常的樣子，雀也忍不住開了句玩笑，雖然如果少年真的要說這件事，她說不定反而還能鬆一口氣。

「放學後我會準時到的⋯要約在門口會合嗎？」心事重重的少女一時並未想起這個地點有什麼特殊性，作為他們一起打工的地點，在那裡碰面對他們來說似乎已是十分平常。

抬頭回話時她才發現少年金色的眼睛始終注視著自己，雖然僅僅是短暫的視線接觸，仍懷有複雜心思的雀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並怕暴露了自己的異狀而很快地移開目光。

「再不吃飯午休就要結束啦！我先去買東西了，良知也要好好吃飯哦⋯⋯這個給你！」蹩腳的用午飯作為逃開的理由，想到對方總是會忘記吃飯，雀在臨走前還是忍不住多管閒事地往少年手中塞了塊仙貝。

「是很受歡迎的章魚燒口味噢，給你當點心！我先走啦！」塞完餅乾就像用盡了剩下的所有勇氣，雀沒有等待對方回應便擺了擺手先行跑遠，不一會就消失在了熙攘的午休人潮中。

「不、再怎麼樣我也不可能為了代班這種事這麼大費周章吧？」本以為自己的態度太過隨意，但看檀雀似乎並沒有因此而顯露不滿、甚至回以玩笑，稍稍感到安心的良知又一次吐槽道。

「不過——嗯、就約在水族館門口吧。」

他不確定對方是否有意識到自己選擇水族館作為碰面地點的原因為何，但這已經是遲鈍的少年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出的談話場所了。本來他甚至打算約對方去食堂吃晚餐、想說一邊吃一邊談比較不浪費人家時間，沒想到這主意被友人大力駁回，說什麼既然要回應人家的心意好歹也該選個更特別、更有意義的地方吧之類的，他才不得不重新思考。

「說的也是、你是該去吃午餐了，那我先——嗯？」檀雀這次的開溜藉口聽起來還算合理，良知確實不想耽誤對方重要的午餐時光，正打算轉身離去，手裡卻突然被塞了個仙貝。

... 「我等等是打算去販賣部買個炒麵麵包解決，但謝了。你還真是把阿姨的角色扮演得很到位啊。」知道友人應該仍然是想要迴避自己的，卻還不忘關心良知有沒有吃飽、甚至塞餅乾給自己，這一連串的關心確實和當年的悅子阿姨十分相像，讓他不禁揚起嘴角。

「那就放學見了啊。」他目送著少女的背影蹦蹦跳跳地離去，總算是鬆了一大口氣。至少第一步是完成了，他想，原來要約人談話、甚至和人表明自己的想法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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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向來容易遲到的馬尾少年在下課鈴響前便收拾好了東西，不等台上的老師宣布課堂結束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教室，往約定的地點趕去。他抵達水族館門口的時候那兒還不見半個人影，因此少年有點時間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地理過自己等等要向友人講的話。

他不確定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對方所期望的，但卻是他經過反覆思考、自問自答後目前能得到的最佳解，不論是否會傷害到檀雀、不論他擅長吐露心聲與否，都得要好好地表達才行。就在他又一次下定了決心時，他看見那道熟悉的粉色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喲、在這裡。」朝少女揮了揮手，他用比平時大的音量喊道。

「咦、良知難得這麼早耶⋯⋯」絲毫沒發現自己說的話有多失禮，雖然面對少年時她的心情仍像壓了塊什麼無形的東西有些沈重，但經過一下午的整理，做好了各種糟糕情況的打算，現在反而能用比較自然的方式面對良知。

也揮揮手回應少年的招呼，雀小跑著過去，最後停在了他面前。

⋯ 「⋯⋯那、呃、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嗎？找個人少的角落？」

仍未參透少年約在此地的用意，以為對方只是想找個溫度適宜又安靜的角落談話，語氣仍有些不自在的雀仰起頭不太確定的看著良知，等待少年的下一步安排。

「好歹是我約的人，不準時到的話還是有點失禮吧。」雖說自己的遲到歷史讓他講出這句話的時候實在沒什麼底氣，但至少還懂得保有基本禮儀的良知依舊這般回應道。

「不過——嘛、比起找個人少的角落坐在定點講話，不如在水族館裡面隨便晃晃吧？反正這個時間也沒什麼人，而且大概是因為在這裡打工的關係，反而從來沒有以遊客的身份好好欣賞過這裡。」他指了指水族館的大門，反常地提出了不像平時的少年會想到的建議。注意到檀雀似乎因為自己的反常而微微瞠大了眼，他忍不住無奈一笑。

「很奇怪嗎？我突然講出這種話。」伸手推開了水族館的玻璃門，馬尾少年稍稍退後了幾步，讓雀先走一步，而後才跟上對方、往建築物裡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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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的水族館比外面專門給遊客觀光用的那種小上許多，畢竟主要是讓校長用以保存自己從各處撿來的珍奇海生異獸。甫一走進門便能看見兩側的透明水族箱，裡頭裝著會發出藍色光芒的巨型龍蝦、只有一隻眼睛的熱帶魚等等，通過這條稱不上長的走廊，便會來到觸摸池。

... 「⋯⋯雖然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但我會說要在水族館碰面，主要是因為——這裡是我們第一次好好說上話的地方。」似乎不知道賣關子的概念為何，一邊穿過水族箱走廊、良知一邊緩緩地開口道。

「雖然說在那之前就算是對你有印象，應該也在校園裡打過幾次招呼，但要是沒有剛好一起在這裡打工，大概也沒有機會好好地進行交談吧。」

「⋯⋯嗯！不如說是很⋯很吃驚？」畢竟少年平時並不是會主動想遊覽什麼地方的類型，藏不住表情的少女把表情全寫在了臉上。

「不過確實還沒有在非工作的時候和良知一起逛過這裡，感覺蠻新鮮的。」並沒有拒絕良知的提議，走進他為自己推開的玻璃門進入水族館內，即使是在現在這樣有些尷尬的情況下，能與少年一起，對雀來說仍是開心的事。

粼粼的水光從水箱上層藉由水的傳遞，最後投射到光線昏暗的館內，走在這打工時必經的廊道上，雀一面看著水箱中優游的生物們，忍不住偷偷覷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良知正是在此時開口的，藉由少年的話雀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地點的特殊，和他將地點選在這裡的原因。

⋯ 「嗯⋯⋯之前雖然知道良知的名字，但是因為良知看起來不太想要人接近，所以一直沒什麼機會說的話呢⋯⋯」

「雖然打工第一天就被我嚇了一跳，從那之後就覺得良知好像其實蠻好相處的了。」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最開始她對看上去十分冷漠的少年其實是有些懼於接近的，只是打工那個遇到的角度實在太適合惡作劇才讓她一時腦袋一熱，雖然也是多虧那樣他們才能逐漸熟悉起來。

想到這裡的雀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自己的臉頰。

「明明還不太熟突然那樣，良知應該有點困擾吧？」

「不過就算是那樣，後來也依照約定來良和村玩了，也一起去看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東西⋯⋯」

「我很開心哦！」

想起那些快樂的回憶，從河堤旁的事件發生後就鮮少開懷大笑的雀終於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即使最後的結局會是令她感到遺憾的，能夠與良知相遇、共同經歷那麼多事，甚至於最後喜歡上他，這些記憶都是雀不曾後悔過的珍貴寶物。

「嘛⋯⋯你要這麼說也沒錯，畢竟我本來就不太擅長和人相處，也不想惹麻煩事上身，所以確實有稍微在和周圍保持距離吧。而且我也沒什麼表情變化⋯⋯」講著講著大概也是意識到曾經的自己看起來有多麽難以親近，面色歉疚地搔了搔頭。

「不過我也記得很清楚，你突然從我背後出現，還真的是讓我嚇了一跳⋯⋯困擾是不至於就是了，畢竟我身邊好像很容易聚集喜歡熱鬧的人。」講著這番話的同時想起了自己那位開朗樂觀的室友，嘴角微微抽動了下，「而且當初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後來真的拜訪了你的家鄉、還一起經歷了各種事情，想想也很不可思議。」

像是在自言自語似地輕聲吐露自己的想法，神色雖然依舊淡漠，但說話的口吻卻比平時溫柔不少。他在聽見對方說出那句「我很開心」時轉過頭，少女盛放的笑容正巧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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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他忍不住跟著微笑，「雖然平常很少講這些，但我——也蠻開心的。而且也是多虧了你，我才會漸漸變成現在的樣子、想著能再多努力一點——」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憶起自己上次說出這些話時，被對方以「會讓人誤會」為由狠狠斥責了一番，為此感到心虛的少年輕咳了一聲，像是要將這話題畫上倉促的句點一樣。

與此同時，二人也穿過了佈滿水族箱的走廊，來到了曾經一起工作過的觸摸池。另有打算的良知並沒有在此佇足，但還是一邊緩步前行、一邊望著那巨大的池子和裡頭舞動的海葵發出感嘆。

「說起來，我第一次來打工的時候我們就是一起負責照顧這些傢伙的吧。那時候真是一陣手忙腳亂，我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之後還被你綁起來了。」

「也是哦，夏鳥醬也總是很有精神的樣子。」顯然和良知想到同一位朋友，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跟著她一起露出笑容的少年說著多虧她才能變成如今的模樣、能夠想著再努力一點，又隨即想到什麼似的倉促結束這個話題時，雀忍不住露出了點苦笑。

已經沒關係了。她本來想這樣說，但猶豫之間便被少年接下來的話拉去注意力。

「我是真的嚇了一大跳哦！還以為只是要解說而已，沒想到良知突然就給自己戳了個洞⋯⋯雖然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反應是有點太嚇人了⋯⋯但是良知也嚇我了所以算扯平哦？」

看著觸摸池裡被處理過現在十分安分的海葵們，顯然也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有點心虛又有點心有餘悸的雀扁著嘴強詞奪理。

「不過良知後來有好好的遵守約定，沒有再隨便戳洞了⋯⋯」
「⋯⋯應該沒有吧？」畢竟不同班也不總是一起行動，不能確定自己沒看到時的狀況的雀，故作狐疑的瞇起圓滾滾的眼睛看向良知，但沒兩下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開玩笑的⋯！有偷偷覺得緊張嗎？」故意捉弄完人後得意的嘿嘿笑了兩聲，因為這一連串對話徹底放鬆下來的雀，心情感覺到了久違的輕快和溫暖。

⋯ 「總覺得好像很久沒跟良知這樣說話了，有種好懷念的感覺⋯⋯果然和良知一起的時候，不管是聊天還是去玩都會覺得很開心。」

「不、我也沒想到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畢竟你是第一個那樣大力阻止我使用能力的人⋯⋯」回想起那時的光景，汗顏之餘也憶起了他當時對於檀雀的第一印象，「但回想起來，正是因為有那件事，我從那次就默默覺得你跟悅子阿姨有幾分相像了。」

不論是稍嫌浮誇的反應和表情也好、總是笑容滿面的模樣也罷、甚至是要求良知要更加珍惜自己的部分，都讓那時的他想起了已經好多年不見的那位管家阿姨。二人之所以能夠快速熟稔起來，大概也是因為相處時所產生的熟悉感吧。

... 「你猜呢？」面對檀雀的質問，少年罕見地以玩笑般地反問回應道，「放心吧，我平常也不是那麼隨便使用能力的，後來幾乎只有在超能力課堂上跟戰鬥中使用了。」他隨即補充道。

見友人本來還有些緊張焦慮的神情在二人談話的過程中逐漸放鬆下來，他心底也默默地鬆了口氣。繞過了觸摸池，往右是並不怎麼長的海底隧道，往左則是燈光更為昏暗的另一個空間。裡頭鑲嵌著高至天花板的巨型玻璃水族牆，各種平常無法輕易碰見的神奇魚類像是跳著華爾滋一般地、在裡頭優雅地繞著圈子四處悠遊。他沒有猶豫太久，便引著少女往左側走去。

「能被這樣說還真是神奇。」他一邊走一邊抬眉應道，「畢竟我也不是多有趣的人⋯⋯但你能覺得開心就好，要是只有我一個人受惠的話我也會很抱歉的。」

良知的腳步最終在水族玻璃牆前停下，以他在感情和人際相處上不靈敏的程度看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適合回應對方的地點。除了別具意義之外，網路文章也說女孩子大多都是喜歡水族館這種浪漫的場所的——雖然他並不懂「浪漫」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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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我想你應該也猜到了。」將雙手插在帽Ｔ的口袋裡頭，少年抬頭望向玻璃箱裡頭銀白色的魚群，「雖然那時候你說要我忘了這件事，但——就算是我也知道，把它當作沒發生並不是個好辦法。」

儘管沒有明確地指出自己到底是在講哪件事，他清楚友人早已心知肚明。他並不擅長回應他人的心意、更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想法，但他知道等待著自己回應的檀雀一定比自己更加緊張、更加不好受。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雖然的確是我仔細思考過後得出的結論，但大概不會講得太好、搞不好還會有點斷斷續續的，如果讓你覺得不開心的話，你也隨時都能開口喊停。」深吸了口氣，澄黃的眼瞳在四處游移過後停留於檀雀的臉上，大概是受到環境昏暗的影響，他看不太清對方的表情。

「相處覺得開心並不一定要很有趣呀？雖然我覺得良知困擾的反應看起來很有趣就是了⋯⋯」顯然已經忘記緊張的傢伙立刻就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但這份忘卻緊張的自在顯然不能維持太久。
繞過觸摸池來到巨大的玻璃幕帷前，身旁的少年緩下了腳步，雀像是預感到什麼般收起了笑容，隨著逐步減慢的步伐，他們最終停在了那一大片美麗而不可思議的玻璃水箱前。

——我想妳應該也猜到了。

以這句話作為開頭，雀知道了少年即將說出給自己的答覆。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緊張，只是悄悄捏緊了自己的手，聽見心臟彭通狂跳的聲音。

特意挑在這樣稱得上勝地的地方答覆，讓雀的心中燃起了一絲期待，可以往的失望又讓她很快清醒過來將它掐滅。她抬起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但過於昏暗的光線讓她只能看清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

果然沒辦法當沒發生嗎？

雀聽見心中傳來了一聲小小的嘆息，但看著語氣認真的少年，雀還是勾起了一點笑容。

「嗯，良知說吧。」就算是最糟糕的情況她也已經做好準備，這次的話一定不會再難看的哭出來了吧。

少年的眼神並沒有在友人身上停留太久，很快地便又瞥向正要從自己眼前游過、被上長滿了尖角的巨大魟魚。取得了對方的許可後，他一邊小心地斟酌用詞，一邊緩緩地開了口。而向來重視效率、話並不多的良知一張口便先吐出了苦思許久後的結論。

「——說實在，雖然很抱歉，但我至今還是沒有完全理解『戀愛的喜歡』是怎麼一回事。雖然我回去想了很久、也問過別人了，但果然這種抽象的情感不是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夠完全領悟的。」他壓低了聲音，用比平時還要緩慢的語速說道。

正是因為不瞭解何為「喜歡」、也從不認為自己能夠了解，國中時期的良知才會不假思索地拒絕那些向自己表達了好感的女孩們。他既不懂戀愛，也無法相信自己能在與對方相處過後「喜歡」上她們。可他很明白，檀雀和那些女生並不一樣。

「⋯⋯雖然是這樣說，但那天吃關東煮時我說的話也是真的。呃、用比較好懂一點的方式來說——你對我來說確實是『特別』的。」

「就像我那時提到的，我是因為你才第一次在那種生死關頭產生了『不想死』的想法，想著要是沒辦法和你完成那些之前說好的事情就太可惜了。會想努力尋找新的可能性也是，雖然在北木的經驗整體來說影響了我不少，但看到你總是朝氣蓬勃、拼命跨越挫折的樣子，也好像變得對這件事更有動力。」

「而且你刻意迴避著我的這段時間，說實在我還真的有點不知所措。除了因為習慣之外，大概也是因為跟你相處的時候最能夠體驗到活著的樂趣、也最能讓我產生從未有過的情緒吧。」

雖然中間仍然充滿了停頓，但望著透明水族牆的馬尾少年沒有要在中途棄權的意思，盡力地想把自己對檀雀的想法都表達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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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也問了我諮詢的那個人，說這樣跟你的『喜歡』是不是一樣的，但那傢伙說我不用太過拘泥於定義這份情感，只要思考我自己想怎麼做就好了。所以，我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

「不管我的想法到底該如何被分類，我都想繼續跟你待在一起。雖然這樣說有點自私，但在你身邊的我，大概離我自己努力追求的模樣是最接近的吧。」

不知戀愛為何物的早渡良知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女，嘴角含著一點無法被輕易察覺的笑。這是他努力過後好不容易得出來的答案，雖然並不是那麼地直白明瞭，卻將他的想法、他的情感全部濃縮於其中了。他停頓了一會，而後有些困惑地抓了抓後腦勺。

「抱歉，總覺得講得有點不明不白。總之、既然這樣的話，呃——」他眨眨眼，「我們接下來是要交往嗎？」

——雖然很抱歉，但我至今還是沒有完全理解『戀愛的喜歡』是怎麼一回事。

果然啊。聽到這個開頭，就像聽見了一錘定音的宣判，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也已經預期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但那一瞬間雀的心臟還是不受控制的緊縮了一下，眼框鼻尖也微微發燙。

良知的話並未止步於此，雖然並不流暢，不善言辭的少年仍然努力地試圖將所想以言語傳達。

他說檀雀是『特別』的存在，因為她，他第一次在生死關頭產生不想死的想法。
他也說自己因為她的刻意迴避感到不知所措，因為和她一起時最能體驗到活著的樂趣。

或許是因為第一句話讓雀已經對接下來的答案有了預想，她將這些話全部解讀成了自己是『重要且無可替代的朋友』這樣的意思。

——良知不介意的話，今後也繼續當朋友吧。
本來是想這樣回答的，卻在聽見對方的結論時被卡回了喉嚨裡。

「......良知、知道交往......代表什麼嗎？」 並非是質疑對方的常識，但這與預料中差距過大的結論讓雀忍不住覺得少年肯定是誤解了什麼。

「提出交往是、就算良知不明白喜歡的意思，也打算接受我的『喜歡』哦？」或許是因為太過不可置信，在說出這句話時，雀只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因為什麼都想不了，甚至也忘了緊張，只是一股腦地將心中的疑慮傾瀉而出。

「和朋友的喜歡不一樣，是戀人的那種喜歡....良知真的有想清楚嗎？就算一開始只是單純地待在一起就會很開心...這種喜歡還是會越來越變得貪心......」

「....牽手了之後希望得到擁抱、擁抱之後會希望得到親吻...戀愛的喜歡就是這麼貪心又無法滿足的東西哦？......所以....」在這樣的時刻用這樣的方式坦承一直藏在心中的願望，對雀來說幾乎是過於赤裸的難堪，但若是不如此直白地訴說，她覺得遲鈍的少年或許永遠無法明白兩者之間的差距。

即使這個答覆是她求之不得的——她並不希望看見少年做了錯誤決定而懊悔的樣子。

「所以、.......」

「........所以.......」

現在反悔也沒關係哦。
明明已經決定要說的話，卻怎麼也無法說出口。不知不覺間，原本決定絕對不會落下的眼淚也再次佔據她的臉頰。

太沒用了。
即使這樣嚴厲的斥責自己，低頭試圖抹掉臉上的淚水，眼淚也怎麼都無法停下。

... 「不、再怎麼樣我也是知道『交往』背後的含義——等等、我說錯什麼了嗎？抱、抱歉⋯⋯？」本來是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覆檀雀的疑問，卻沒料到對方話都沒好好講完便又一次地落淚，向來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的良知只能像之前那樣從口袋掏出面紙遞給友人，並伸手拍了拍對方的頭。

「大概是我講得不夠明白，你對我來說跟其他的『朋友』是不一樣的。至少我知道自己我對你的想法⋯⋯或許跟你的『喜歡』並不百分之百相同，但並不是所謂的『友情』能夠定義的。」

「而且要說『貪心』的話，我也不是完全沒有貪念⋯⋯」講到這，良知有些難堪地搔了搔耳際，「聽起來可能很任性，但想到你的這份喜歡未來有可能投注到其他人身上的話，說實話，呃、我也覺得蠻不情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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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不完全理解『喜歡』是什麼不代表這樣的情感沒有在我心中萌芽，畢竟那傢伙也說過『喜歡』的形式因人而異，而且既然重點是我想怎麼做的話⋯⋯」

「我想要接受你的這份『喜歡』、希望它只會落在我這裡、也想回應你的心意，這樣的話——不行嗎？」

儘管遲鈍的少年尚未意識到存於心中的這份情感、以及對於檀雀的諸多想法其實正是「早渡良知式」的喜歡，可想要回應對方、不想輕易讓給他人的念頭本能性地浮現，讓他最終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今後也能理所當然地站在粉髮少女的身邊，也想和對方一起繼續尋找關於將來的可能性、發掘更多自己以往未能覺察的事物。正因為明白這是自己真正所願，他才能夠拋開過往的猶疑、肯定地給予對方這個答案。

或許總是無疾而終的單戀多少還是磨消了雀對情感方面的自信，讓她即使聽見了喜歡的人提出交往，也依然無法相信自己的喜歡會被接納。

喜歡是什麼樣的情感呢？對雀來說是想要待在對方的身邊，再無聊的事只要和他一起似乎就會變得閃閃發亮，因為他得到接納自己的勇氣、也想能為了他變得勇敢，可是除此之外⋯⋯

拿過良知遞來的衛生紙，一邊擦眼淚一邊被少年安撫般地拍拍頭，雀努力平復波動的心情，安靜對聽著良知接下來的話。

不同與友情、也不想讓這份喜歡投注到他人身上、希望它只落在自己身上、希望能夠回應她的心意。

儘管並不熟練，少年認真述說的話語讓雀幾乎要相信他和自己抱有相同的情感。

「⋯⋯⋯⋯」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年，面對良知最後的問句，仍掛著些許未盡淚水的雀愣愣地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不行呢。只是這分明是連在美夢中也不曾出現過的美好結局，雀看著同樣看向自己的少年，只感到難以置信。

「回應我⋯⋯可是、可是良知這樣說的話，我真的會變得很貪心哦？」開心、茫然和不可置信使她腦中一片混亂，即使少年已經明確的說出了他的決定，雀還是不安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將這些解讀成自己希望的答案。

就在她腦袋混沌一片，不知該如何回應時，想要確認的念頭越發地在她腦中膨脹，她再次低下頭，看向少年骨節分明的手，猶豫地緩緩朝它伸去。

柔軟的指腹先是試探地觸及手背，而後輕輕地繞至下方，將那雙略大於自己的手稍稍頂起的手指先是掃過掌心，而後滑向修長指節的縫隙，嚴絲合縫地填滿那些縫隙，與他十指交扣。

這些動作進行得緩慢又猶豫，可她並沒有遭受任何阻礙或拒絕，直到真的與少年掌心相合十指相扣，她仍有一種像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像這樣⋯良知也沒關係嗎？」儘管只要能待在身邊就足夠滿足，但本來就不太與人保持距離的雀，面對喜歡的人理所當然會更加地想要親近，可是她並不確定不大喜歡與人靠近的良知，他所說的「回應」是否連這部份的願望也能一併接納。

總算止住了淚水的少女幾乎是用困惑的神情望向自己，那有些傻愣的模樣與平時的她相差太遠，讓感到新鮮的良知忍不住彎起眼。

「嗯、是你的話，就算變得貪心也不會有問題的。」他微笑著說道，「而且我剛不是說了嗎？雖然跟常人相較之下、我確實是比較淡泊又沒什麼慾望，但最近也意識到⋯⋯完全不起一點貪念似乎是不可能的。」

在少年平時篤信的邏輯思考給予自己正確解答之前，本能便已率先出賣了他的想法，讓他對於檀雀的這份心意產生了貪念——不知道為什麼，但他並不想聽見對方對其他人說出那樣的話，就像曾經在冬夜的歸途中，他擅自出口打斷了訴說著以前喜歡的人的事情的雀那樣。

仍想著要怎麼樣才能夠將自己的結論講得更明確、更讓對方信任一些，本來隨意置於身側的右手忽然被檀雀所觸碰。良知低下頭，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小小的手掌緊緊扣住了自己的。

yamoto_01:
如檀雀所知，早渡良知確實是不擅長與人過分接近的類型，可他對於少女的這一舉動並無任何的反感，倒是在對方牽起自己時，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暖流自指尖竄至全身、最後流入心口。他同樣仍無法定義這份感受，卻下意識地慢慢回握住了雀的手。

「嗯、沒關係。雖然夏天牽久了大概會有點熱。」完全搞錯重點的良知一邊斟酌著用詞，一邊稍微出力捏了捏少女的手，「從我口中講出來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我覺得這樣蠻好的？」

儘管過往從未想過與他人相互碰觸竟能帶來這樣的感受，脫口而出的這份心情確實不帶半點虛假。除了方才的暖意之外，與人相繫——正確來說，與身邊的少女相繫這件事莫名地令他感到安心，讓他幾乎有種自己正腳踏實地活著的強烈實感。

「⋯⋯！」試探的動作不只得到了回應，甚至不只是「可接受」而是得到了好的評價。心中原本蔫得只差直接貼在地上的狗尾巴草因為少年的反應稍稍恢復了點生機。感受到對方輕捏自己的手的力道，雀愣愣的也反握了兩下，原本呆楞沮喪的表情逐步變化，像重新裝入了春日的生機一般。

⋯ 「那、那這樣⋯⋯？」

鬆開十指交扣的手，雀試探地向少年伸出雙臂擁抱，理所當然的並沒有受到推阻，只是聽著良知讓人安心的心跳聲同時她突然想起，即使在沒有表明心意前，她似乎也沒少做這個動作，那麼想要更進一步的確認的話——

「⋯⋯⋯⋯⋯⋯⋯」從良知懷中抬起頭，雀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儘管有些猶豫，但迫切地想知道答案的心情還是促使她掂起腳尖、仰頭湊向心儀的少年。

抓著良知胸前衣物的手不自覺縮緊，緊張得閉起眼不敢看對方反應的雀，柔軟的唇瓣最終輕輕地、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以幾乎難以察覺的力道吻在了少年額心。

僅僅是一觸即逝的吻很快便結束，重新退開的雀沈浸在親吻成功的不可置信中，甚至忘了鬆開抓著良知衣物的手。

「⋯⋯⋯⋯！？」成功了？真的嗎？不是做夢？一連串的問句在她腦中炸開，她愣愣地看著金色眼睛的少年，完全忘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反應。

oO（現在是在舉行什麼儀式嗎？原來一般人交往之前都會先確認這些⋯⋯？）對戀愛和交往的過程半點概念都沒有的死腦筋直男只是放任面前的少女張開雙臂將自己環住，可由於雀本來就是會主動做出類似肢體接觸的人，因此和方才的十指交扣相比，擁抱在良知看來更像是友誼的展現。

「這樣就——嗯？」這樣就可以了嗎？正想開口向人確認，只見神情忽然變得嚴肅的檀雀墊起了腳尖，在良知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的意圖前輕輕地吻了——或者說在他的認知中，用唇瓣碰了碰少年的額頭。

三秒鐘後，依然不太確定剛才發生了什麼的良知低下頭來，以同樣呆愣的眼神注視著面前的少女。按照社會大眾的定義來說，自己剛才——是被對方親吻了沒錯吧？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被對方親吻」的概念隨著時間的短暫流逝逐漸在馬尾少年的腦袋中成形，與此同時，遲了一步的種種生理反應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發現自己好像能清楚地聽見心臟鼓動的聲音，腦海也慢慢地被空白所佔據。而在他還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身體卻像是不聽使喚地先一步採取了行動、像是被某種甦醒過來的本能給控制住那般。

於是他彎下腰，甚至沒來得及先和檀雀那對烏黑的大眼互看幾秒，便伸手撫上少女的後腦勺，將自己的雙唇貼上對方的。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同樣短暫，讓他還未好好感受雀濕潤而柔軟的唇瓣便退開了身，斷掉的理智線也在此時重新接上。

... 「⋯⋯呃、那個，等等，抱歉、不是——」對自己的行動感到驚愕無比，他忍不住用力地搓揉起太陽穴，「不對，說『不是』也哪裡怪怪的，總之——」

yamoto_01: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下意識地就想那樣做⋯⋯該說是突然湧上了一股不知名的衝動嗎？抱歉，這樣對你也太沒禮貌了⋯⋯」基於檀雀方才的行動，良知推斷這些較為親密的肢體接觸應該是要按部就班、一邊小心確認一邊進行的，自己剛才那樣絲毫不問意願就出手的方式似乎有點太超過。

/拍謝這邊後面接的跟之前討論的有一點不一樣...！想說良知應該是出於本能的這樣回應雀，所以回過神來可能也會有點慌張想說嗯？？我剛怎麼會那樣？？如果你覺得不妥我再改改！！

/很妥很妥！！！我覺得很香完全ok！！！不用完全找討論走也沒關係的！畢竟他們有時候會自己動起來（？？？）我補個震驚表符就來！！！！

還在消化自己成功的親吻了對方的這一事實，雀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看見剛剛還沒什麼反應的少年突然俯下身，伸手托住了自己的後腦勺，然後——低頭吻上了她的雙唇。

儘管發生時間只是短短幾秒，這出乎意料的舉動還是讓雀的大腦過載般的突然暫停運轉。

⋯ ⋯

像是運轉過頭的老舊機械般，滿臉通紅的檀雀露出了像是過熱停機的呆滯表情。

「⋯⋯⋯⋯」大腦還在處理初吻突然消失這一訊息的檀雀，理所當然的是完全把早渡良知慌張的道歉當成耳邊風，滿腦子盤旋的只剩下「沒了、初吻、初吻、沒了」。

覺得
剛剛那個不算｜好像還不錯（？） ｜ 再來一次（？？）

儘管只是短短的一瞬，她仍然明確的感覺到了少年的溫度和唇瓣的觸感。這一切的感知最終匯聚成了「良知和她接吻了」這一明確的認知，讓她的心跳飛快的加速起來，與此同時心中那叢本來快要枯萎的狗尾巴草們像是被灌滿了雨水般，以驚人的速度茁壯覆蓋，讓原本灰撲撲的心田重新被茂盛而充滿活力的綠意覆蓋。

她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然後又看了看良知，趁著少年還來不及反應，她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臉頰，迅雷不及掩耳的再次印上了他的唇瓣。

像隻偷到了魚就想趕緊逃跑的貓，成功叼到了魚肉的雀僅僅停留了一秒就飛快的退回了原地。

「⋯這、這樣就扯、扯平了！」背著手強裝出鎮定的樣子強詞奪理，雖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睜得大大的眼睛還是偷偷的在觀察對面少年的反應。

「呃、那個——你還好嗎？」對於「初吻」一詞幾乎毫無概念，滿心只想著自己方才的衝動之舉是否會讓對方感到不適的良知發現雀似乎一點都沒聽進自己的道歉，只是紅著一張臉愣愣地望著自己。少女的反應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只得在對方眼前來回擺動自己的手以便確認。

下一秒，像是忽然驚醒過來一樣，檀雀緩緩地動了起來，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雙唇，隨後在良知開口問出「沒事吧」之前便墊起腳尖按著少年的雙頰又一次地吻上。這預料之外的舉動讓良知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閉上，只是訝異地瞪大了鵝黃的瞳孔。

「——！！」

「⋯⋯這樣就、扯平了嗎？」良久，他才緩緩地拋出這麼一句疑問。

yamoto_01:
儘管「害羞」一詞大概不存在於粗神經的早渡良知的字典之中，少女主動的一吻又一次地讓他聽見了鼓譟的心跳聲，方才感受到的暖意轉變成更為飽滿的感受，讓他覺得胸口像是微微脹起一般。他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學習中的機器人一樣，短短幾分鐘內就體驗到了好幾種以往不曾有過的心情。

「這樣問好像也不太對，但既然你也做了同樣的事，代表、呃、剛才那樣應該沒有讓你覺得討厭⋯⋯吧？」他小心地問，後面還不忘補上一句，「當然，先開始的是我，我也不可能覺得討厭之類的。倒不如說有種奇妙的感受，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

（拍謝我想一想再回！

/你慢來！！如果覺得哪裡要改再跟我說！！

「⋯⋯⋯⋯⋯⋯當、當然不——呃」下意識的回應少年的問題，直到脫口而出她才猛然意識到什麼又閉回嘴巴。

「奇、奇妙的感受是⋯、是有哪裡很奇怪嗎⋯？」深怕是自己嘴唇太乾或什麼其他原因讓親吻給良知留下了什麼微妙的印象，雀緊張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又看向了良知，過了半餉，意識到他真正的意思是並不討厭這件事的發生，檀雀的臉突然又再次通紅起來。

「⋯⋯！」

不討厭的話，是不是可以解釋成還算喜歡呢？雀因為訊息量過載而變得有點緩慢的腦袋冒出這樣的念頭。這種事應該不可能和任何人都不覺得討厭吧？

不自信的在腦中不斷進行假設，而越是假設結論越是偏向推原本並不敢相信的那個答案。

「那⋯⋯良知剛剛說的交往⋯⋯不是因為不想和我絕交才說的⋯⋯對吧？」臉上仍帶著有些降不下來的溫度，在戀愛這方面太過缺乏自信的少女忍不住仰著頭再次確認，烏溜的眼睛緊盯著面前的少年，試圖藉由表情捕捉他真實的情緒。

「不，說是奇怪也——嗯？」本想出言解釋、卻又遍尋不著更加適合的用詞，為此絞盡了腦汁的良知在注意到面前的少女忽然神情驟變、雙頰又一次地染紅時下意識地將原本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轉而將注意力重新放到對方身上。

他清楚檀雀對自己抱有名為「戀愛」好感、也知道大多數人在面對喜歡的人時會感到害羞，但望著總是大而化之的友人此刻不同於以往的模樣，讓他不知怎地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呃、你這樣盯著我，總覺得很難好好講話⋯⋯」他不自覺地搔了搔耳鬢，游移的目光遲遲無法對上少女筆直的視線，鮮少展露情緒的那張臉上極其罕見地泛起了那麼一點幾乎是要瞇起眼才能察覺的紅暈。雖說被這樣盯著看確實讓他更加無所適從了些，但他知道他應當要好好地回答仍然抱有懷疑的檀雀，因此還是在小小地吐出一口氣後轉過頭。

yamoto_01:
「——不過，我的答覆的確跟我們兩個之間本來的友誼並沒有任何關聯，純粹只是因為『我想』而已。如果真的是不情不願地答應下來，我也、呃，不可能主動做出剛才那種事吧？」談起自己幾秒鐘前的衝動時忍不住停頓了下，但良知還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表達他的想法。這番話說完，他像是又想到什麼似地再補上了一句。

「而且就算今天結果不是這樣，我也沒有要跟你絕交的意思。」不懂少女心的良知大概沒想過在另一種情況下要恢復成單純的朋友關係也很不容易，他的態度與言語都是那麼地理所當然、不帶一絲猶豫。

——純粹只是因為「我想」而已。

少年的話有如船錨，讓雀漂泊不定的不安總算有了停靠的地方。遲鈍的少年不擅長也從不對她說謊，因此他這麼說了，雀就能百分之百的相信那是事實。

她的心意被好好的接住並回應了，這像是夢中才會有的，過於美好的結果讓她忍不住有些鼻酸，而少年隨後補充的那句也更讓他確信，自己確實是被對方所重視和珍惜的——不管是以哪一個身份。

這樣的認知讓雀的心中滿滿的都是溫柔暖融、似乎膨脹的就要從心中炸開的情感，她看著難得也迴避起視線，看上去有些害羞的良知，忍不住上前一步，像是要確認此時的並非夢境，也像要將心中滿溢的情感傳遞，她緊緊的、緊緊的，再次抱住了她對她來說像是星星也像是月亮的少年。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良知哦。」河堤時沒辦法好好說出口的心意在此時忍不住脫口而出。埋在對方還帶著太陽清爽氣息的衣物裡，她忍不住的露出了傻兮兮的幸福笑容：

「除了爸爸媽媽，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喜歡你！所以我真的很開很開心⋯⋯」

儘管少年並沒有明確的說出喜歡，但從方才的種種，藏在笨拙話語中的細節，都在一次次的確認中讓她得到了解答。

「從今天起你就是和惡龍綁定的勇者了哦！就算公主很漂亮還拿出了黃金也不可以跟她走⋯就這麼約定好了哦？」

鬆開了緊緊抱著的少年，雀朝他伸出了豎著小指的手。雖然「早渡良知」式的喜歡和一般的戀愛可能不大不同，但對雀來說，她對良知的情感大概也並不只是戀愛的喜歡。

混雜著珍重的友情、彼此理解的默契，還有數也數不清的，那些如星星般閃閃發亮，珍貴又美麗的記憶和瞬間。喜歡只是這份情感籠統的代稱，隨著時間發酵，這份不知該如何命名的羈絆，或許總有一天會變成冠以對方姓名的愛。

不過現在，她所想的，也只是「能夠理所當然的待在對方身邊，和他分享生活的快樂和不快樂。」這樣樸素而簡單的願望罷了。

還想著自己的想法到底有沒有正確地傳達給面前的少女，檀雀便率先張開了雙臂、將他給緊緊地圈住了。粉色的腦袋撞進了他厚實的帽Ｔ，發出小小的一聲「碰」。良知低下頭看向對方，覺得雀的模樣像是要將自己最喜歡的大玩偶抱在懷裡的小女孩一般，忍不住微笑地摸了摸她的頭，並用一隻手臂輕輕摟住了少女的肩。

「除了爸爸媽媽是嗎⋯⋯這個地位還真是高得讓人受寵若驚啊，那我得好好珍惜才行。」將自己的下巴抵上檀雀的頭頂，良知眼前所見是水族箱裡一整片深沈的藍。對於從來不懂得要為何而活、僅能倚靠著他人的指示做個聽話的魁儡的少年來說，過往的日子就像是生活在不見天日的深海之中一般，直到檀雀像是過份耀眼的太陽似地穿透海面，筆直地照進了他的世界裡頭。

yamoto_01:
「我——」他頓了頓，雖然仍因無法確信自己的心情與少女所擁有的百分之百相同而不安，可不論如何定義，「喜歡」二字確實能夠概括他的想法——摯友的喜歡、夥伴的喜歡、家人一樣的喜歡、以及對於戀人的喜歡，因此最終，他仍決心要鼓起勇氣將那句話說出口。

「我也——」

或許是聲音太小了些，重要的話語還未能傳達出去，檀雀便率先鬆開了手。他低頭看向朝自己伸出了小指的少女，一邊在心裡苦笑、一邊也像是立下某種誓約般地勾住了對方的。

「嗯、就這麼約定吧。不如說除了惡龍的身邊之外，我也沒有其他地方能去了。還有——」

「剛才本來要講的，但、呃⋯⋯總之——我也喜歡你，不管從任何層面上來說都是。」這樣有讓對方理解嗎？吞吞吐吐地道出真心話的同時，良知的眼神也在水族箱和雀之間來回飄移。

「.......!」還維持著與對方勾著小指的手勢，從未想過能在今天從對方口中聽見「喜歡」的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但短暫的驚訝之後，少年忍不住視線飄移，看上去有些不安的樣子讓她忍不住露出微笑。

情緒總是相對淡薄的少年，在傳達這份心情時也和自己一樣會感到膽怯和不安，這份認知既讓雀感到親近，也讓她更加確信兩人確實抱有相同的情感。

「我知道哦。」像是要回應對方好不容易說出的告白，也像是想要安撫少年的不安，雀踮起腳，捧住了灰藍髮少年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了輕輕的一吻。

「我也最喜歡良知了！」親吻了放在心上少年的雀露出燦爛快樂的笑容。

害怕打擾而不敢隨意生長的枝椏，因為得到了許可和相同的喜愛澆灌，張牙舞爪地怒放，像是成片燦爛精神的向日葵。

沒了顧慮的雀恢復成了以往的樣子，直白又熱烈的傳達著她心中的喜歡和快樂。

「嘿嘿，而且總覺得今天也看到了很多平常看不到的良知。」無論是不安還是害羞的，甚至是主動親吻她的那一瞬間，這些都是在此之前無法想像會在對方身上看到的狀態——而這麼一想，雀才突然意識到，今日談話的地點也不像少年慣常的作風。

「說起來良知今天會選在這裡也有點讓人意外....我本來以為會約在食堂人少的座位或走廊的角落......這麼浪漫的地方，總覺得有點不像良知會想到的...?」

完全沒想過對方能想出這麼完美符合告白氣氛的地點，一不小心就說出失禮的真心話。

不過在她的認知裡，遲鈍的少年確實不是會特意挑選浪漫漂亮的地點和女孩子談話的類型，倒也不是敷衍，而是他甚至不會想到這個部分。對此十分了解的雀甚至沒抱有任何期待。

但結果卻超乎想像，無論是得到的回應還是回應的地點。

... 「⋯⋯比起惡龍，我倒覺得你好像更像大型犬之類的，不過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了。」少女猝不及防的親吻讓良知愣了愣，隨後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瓜說道，話裡的笑意絲毫藏不住。他不合時宜地想起小時候曾經跟自己在公園玩過好幾次的薩摩耶，只覺檀雀身上集結了各種讓自己熟悉且懷念的要素。

而大概是早就知道少女本來就喜歡肢體接觸、也習慣了這樣的距離，他好像已經開始習慣對方出其不意的親密之舉了。

「你這樣說確實也沒錯，畢竟剛才大部分的情緒，我在今天以前都沒有經歷過。」他摸了摸下巴認真地回溯過往，無論是想要回應誰的心意的這一想法、無法被輕易定義的「喜歡」、還有相吻的衝動，對他來說都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

還真是不可思議啊，他又一次默默感嘆，不論是這一切的發生還是檀雀這個善於創造奇蹟的少女。

yamoto_01:
「啊、地點？」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時候提起自己選擇水族館作為談話地點一事，他有些猶豫地抓了抓後頸，最終還是決定如實以告。

「呃⋯⋯雖然這樣說可能會讓你失望，但我本來其實是打算在學校的食堂裡找個角落邊吃邊講的，結果被人唸說沒有人會一邊吃飯一邊聊這些、這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選個浪漫又有意義的場所之類的⋯⋯」

「雖然不知道浪不浪漫，但我想我們第一次好好講話的地點應該算是『有意義』的，最後才選了這個地方。所以——要說不是我自己想到的也沒錯，畢竟我的確是倚靠了別人的提點。」雖然幾乎能確信十分了解自己的雀並不會真的為此而對自己感到不滿，可敘述著這番插曲的良知看上去仍有點心虛。

「你在說我胖嗎？」對體重過於介意的青春期少女顯然對大和重一類的詞敏感異常，不過對現在已經是戀人的少年帶著笑意的揉摸，倒是十分誠實毫無反抗的接受了，甚至開心的微微眯起眼睛。

仔細想想從一開始的擁抱會被推拒，握手也不會回應，如今能夠放肆的親吻對方簡直是過去無法想像的進展——雖然過去的她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想親吻身為友人的少年就是了。

同樣頗有感觸的檀雀點了點頭，然後在聽到了良知猶豫後的坦白後，雀用完全不合時宜的快樂語調哈了一聲。

「猜中了，果然是食堂！」敲了下手心，覺得自己差不多能猜中良知八成腦迴路的雀十分得意且開心。

「不過還真是多虧了提醒良知的人⋯雖然不管在哪裡只要聽到良知說喜歡我，我一定都會很開心⋯⋯」

「但要是以後想起這件事都會想起食堂的味道不覺得很不妙嗎？⋯⋯所以果然還是這裡比較好⋯！」

邊說邊自我認同的點點頭，雀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很喜歡這裡哦！不只漂亮⋯也是多虧了這裡的打工才能和良知變熟，雖然有別人的幫助，不過光是能記得我們有一次好好說話的地方就已經很了不起啦！」 十分了解對方風格的雀對此要求極低，過程中也充分的感受到了對方的誠意和真心，因此她對這沒有任何不滿，只感覺到了滿滿的幸福和快樂。

雀朝良知伸出自己的手臂，笑嘻嘻地彎起自己的眉眼：

「獎勵你想到優秀的好地方，可以免費給你一個擁抱哦！」也不知道這個獎勵到底是在獎勵對方還是自肥，確認心意之後臉皮快速恢復成以往銅牆鐵壁的雀反正是完全沒覺得羞恥，甚至還期待的盯著對方，比領獎人更像期待獎品的那方。

「是嗎？原來還有這層考量啊⋯⋯我倒是沒想那麼多，不如說能連味道都一併納入回憶裡是件很厲害的事情啊。」以往的人生中幾乎甚少有過「要好好記住這一刻」的想法、加上本來就不如一般人易感，能夠把畫面和聲音好好地烙入腦海中對早渡良知而言就已經不容易了，更遑論是其他細節。

「不過你喜歡這裡就好，雖然我之前對於學校的水族館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今天以參觀者的身份好好逛了一圈之後，意外地也覺得蠻不錯的啊。」

遲鈍的少年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之所以會喜歡上這個地方，並不單純因為裡頭佈置得有多漂亮、多讓人驚奇，正因在這裡邂逅了重要之人、有她與自己一同走過每個角落，曾經在記憶裡毫不起眼的水族館如今看上去才會如此美麗。

yamoto_01:
一回神，看見友人——或者該說是戀人笑瞇瞇地朝自己張開雙臂，他像往常一樣無奈地揚起嘴角之餘，胸口也被不知名的暖意所填滿。

... 「這分明是你自己的願望——算了，反正也沒什麼不好的。」吐槽到一半決定收回自己的話語，良知微笑著走上前，動作仍有些生疏地輕輕摟住了面前的少女。主動擁抱他人的這一動作對他來說依舊陌生，但往後的日子裡大概也會慢慢習慣的吧。

「話說回來——」鬆手之際，突然像起了什麼的少年開口說道，「雖然說是要『交往』，但具體到底是要做些什麼我也不太清楚，畢竟以前也沒有好好觀察過身邊的情侶。所以你有什麼想完成的事情就直接跟我說吧，這部分大概得先麻煩你了。」

和少年的輕擁不同，雀的擁抱毫不客氣，要確切的形容的話，確實就像早前良知想像的，像在抱著心愛的大玩偶一樣，是個緊緊的，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壓迫，像在用全身述說喜歡的擁抱。

幾秒後心滿意足的雀收回了手，聽見良知的話後，同樣對交往沒什麼經驗的雀陷入了沈思。

「嗯⋯⋯實話說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總之就是一起做各種開心的事吧？出去玩或一起吃飯之類的？⋯」

仔細一想不管是哪個，交往前他們似乎都沒少做，這樣想來，即使換了個身份，生活似乎也沒什麼差別，不過對此沒什麼拘泥的雀倒是完全不在意

「嘛，橋到船頭自然直，時間到了應該就會想到了吧，良知有想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說哦，不管是什麼我都——」可以配合。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完，腹中的咕咕聲就以強烈的存在感打斷了她的演講。

「⋯⋯⋯⋯⋯⋯⋯」畢竟是在喜歡的人面前，多少還是有點在意形象的少女漲紅了臉，露出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的表情。

「是這樣啊。聽起來⋯⋯感覺跟我們以前做的事情差不多？嘛、不過我本來就蠻享受跟你出門的，所以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由於並不知道該對「交往」一事抱有什麼樣的期盼，馬尾少年聽了檀雀的話之後僅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扶著下巴朝人點了點頭。

雖說本以為多了名為戀人的關係之後或許會產生什麼重大的改變，可除了更加親密的肢體接觸之外一切似乎都一如往常。良知當然不會對此有任何怨言，畢竟對他而言，能夠繼續像過往那樣待在少女身邊、保有這個獨一無二的位置便是最重要的。

正當他因對方的反問而絞盡腦汁思考起自己想做的事情時，一聲響亮的「咕嚕嚕」突然打斷了少年的思緒。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在看見雀的表情時立刻就暸然了一切。

yamoto_01:
「嗯、我想到了。」他微笑著伸手捏了捏少女泛紅的臉頰，柔軟的觸感像是麻糬一樣，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我現在想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去吃晚餐，你想吃什麼？這頓我請你吧。」說出這番話的同時，他突然意識到——之所以無法馬上想到「想做的事情」並不是因為他仍是過往那個幾乎沒有情緒起伏、彷彿機器人一般的少年，而是因為只要能和檀雀待在一起，不論做什麼肯定都會很開心。

而隨著二人的相處時間漸長，或許還在尋覓著「可能性」的自己也會於心中蒙發出更加強烈的願望吧。此刻的他是這麼相信著的，也願意耐心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 「彎猜嗎⋯！」被捏著臉頰而有點口齒不清的雀聽見關鍵字立刻把剛剛的羞赧拋到腦後。

「那、那我想和良知一起去吃新開的湯咖哩飯！！最近剛開幕每次經過都聞到好香的味道。」

雖然是感興趣的美食，卻又因為懷著心事沒有心情品嚐，頹靡又隨便的低耗能模式結束在了十分鐘前，如今心中滿是幸福的雀彷彿有用不完的活力，聽見良知提起晚餐，立刻想起了這家心心念念的新店家。

「聽說他們的漢堡排野菜湯咖哩特別特別特別好吃哦！加了起司還會更香更美味！然後啊旁邊最近也開了一家很厲害的飲料店——」

無意識的拉住了少年的手，興奮而滔滔不絕的分享起這段時間沒能和他說起的發現和見聞，和逐漸盛開的櫻花一般，少女的心也從冬季重新返回生機勃勃的春季，而只要能待在總是溫柔的包容著自己，如夥伴也如摯友家人般的戀人身邊，心中盛開的櫻花就算偶爾會因小雨黯淡，也絕不會凋落枯萎吧。

「那家飲料店會加很好吃的團子哦⋯⋯好像應該叫珍珠？良知請了晚餐，飲料就交給我吧！明天的午餐也是～家裡的土產正好寄過來——」

「啊、不過咖哩店人很多，不趕快去的話說不定會吃不到⋯！」

思緒跳躍的雀說到一半才想起想吃的那家店是非常熱門的店家，晚些去的話說不定會因賣光撲空，緊張的看向了良知。

「晚餐時間的商店街可是嚴峻的戰場，勇者啊你做好一起戰鬥的準備了嗎？」

莫名又燃起了中二之魂的雀看向她的夥伴，裝出來的嚴肅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拉著的手倒是完全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得到了許可後像是要把之前錯失的都回本般，完全捨不得放開的雀偷偷調整了角度，以更好行走的姿勢緊緊的握著少年那雙比自己大了一些，乾燥微涼的手。

像這樣能夠理所當然的握著對方，理所當然的站在對方身邊，約定下一餐、下下一餐的共進時光，讓雀感到無比的幸福和開心，而這份心情也體現在了她幾乎壓不下來的嘴角上。

「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好開心啊。」不知不覺的把心中的感想脫口而出，彎起的眉眼寫滿了幸福，而將幸福源源不絕的輸送到她心裡的，正是身邊握著手的，名為早渡良知的少年。

「湯咖哩嗎？可以啊，畢竟我以前也沒什麼機會吃到。」對於食物本來就沒什麼講究的少年早就打算一口答應下對方的任何提議，恰巧檀雀想到的料理他過往也幾乎沒有品嚐過，自然是欣然同意了。

他任由面前的少女理所當然地拉起自己的手，一邊聽對方興高采烈地講述那間餐廳和鄰近飲料店的特別之處、一邊有意無意地勾起淺淺一笑。儘管和檀雀相比，自己幾乎可說是沈默寡言的那類人，可他十分享受像這樣靜靜地聽著對方說話的時光。表情跟動作都十分豐富的少女像是擁有源源不絕的活力一般，讓甚少體驗到情緒波動的他也被那人的笑容所感染。

... 「嗯、準備好了。到時候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就拜託我的夥伴惡龍來拯救我吧。」順著檀雀的玩笑話，早渡良知不禁扯開嘴角答道。

yamoto_01:
遲鈍如他沒有發現對方偷偷調整了牽手的角度，卻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自檀雀的掌心傳遞而來的那股暖流。關於喜歡、關於愛、關於交往，他大概都還需要一些時間慢慢領悟與體會，此刻的良知只是希望這樣的日子能一直延續下去，而為了能夠繼續與雀攜手度過這般對他而言並不平凡的平凡，他不願再放棄活著。

開心就好——他本來是打算這麼回應少女脫口而出的心聲，可開口前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其實也感受到了同等的喜悅，還有過往未曾出現在他生命中的、那一點對於明日的希望和期待。於是他牽著雀踏出了水族館，仰頭望向已經佈滿了點點繁星的夜空。

「嗯、是啊。」他最終這般應道。

牽著手的兩人踏著相似頻率的步伐，在夜空下慢慢走向約定之所，兩側道路的櫻花不知不覺間已經盛開了大半，儘管十分迂迴，他們終於翻開了屬於他們共同故事的第一頁，而其後的許多空白，也將一一被他們創造的回憶填上。


無法飛行的龍在深谷裡遇見了被困於深夜的少年，她冒失撞開的豁口帶來了陽光，在彼此的陪伴下跌跌撞撞地來到了滿是鮮花的春野。

儘管前路仍有許多未知的冒險，但只要他們仍有彼此，無論是什麼樣的故事，一定都會成為讓人會心一笑的溫暖喜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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