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點整,柏根街沉入黑暗。

客宿裡亮起了燈,成為稀薄的光源,清晰而生硬的腳步來回扣響大理石地,沁入石材深處,沉沉反響。無煦一手勾著臺基的支架,吊掛在窗檯下的黑影當中。唰地一聲,窗簾被左右撥開,屋內射出搜索的手電燈,在他的頭頂上交錯梭巡,光束中跑動著人影,穿過窗台淺欄,一片虛影闌珊。

等人都散了再離開吧。

無煦在心中暗暗盤算,忽然便睏倦起來。無論他再怎麼精神,這夜實在發生太多事了──追逐、閃現、喧囂與死寂。血流裡的腎上腺素消退,取而代之湧現的疲憊,隨血液沉積兩腿的肌肉。

少了街上的人造光源,地窟裡伸手不見五指,大部分的客房都已熄燈,融入濃夜;唯有冷風毫無倦色,穿息在大小迂迴的巷弄中。他的眼皮半闔半睜,視線在夜空虛浮著,一陣夜風從不知名的角落掃下彩紙,旋轉著、從眼前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