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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ears ago @Edit 6 years ago
『明年,我也替你準備生日。』記著這句承諾,自己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就花了好一段時間準備。
在街上、鐵匠工房尋找適合的製作場所,確認材料跟細節,甚至在前一天還特地去確認進度,就為了可以順利在這一天,在交給他的瞬間,能看到他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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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鐵匠街離開,看了天色與街道旁立著的小鐘塔上的時間,自己打定主意先到北商店街去一趟,記得那裡有一家店舖的點心是他非常喜歡的,如果現在買回去的話,就能跟他共度一段美好時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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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自己剛來這裡時住宿的莫里森旅館,看到門口看板上寫著今天委託販售的物品,與正在整理品項的老闆對上視線,自己點了點頭。
看來他已經完成製作並且帶來莫里森旅館寄賣了,自己也該快點回去才行。
加快步伐走向目標店鋪,迅速從店裡挑選了幾個他應該會喜歡的點心,確認沒有遺漏了物品後,自己往回走向工房所在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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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圍牆,不用走太久就能抵達的工房,遠遠就能看到立在屋頂上的風向蛇,以及白色的建築。
自己的心頭渲染著微妙的期待與興奮感,這種感觸,幾乎可說是自己至今的人生中非常少、甚至是從未有過。
想像著屬於他的笑容、閃閃發亮的視線,因為開心而說出口的話語,那些都令自己感到無比期待,明明還沒能親眼見到,微笑卻已然彿上了自己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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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幾步就能看到工房大門了,他會先察覺到自己而前來迎接,還是悄悄地打開大門讓他有個驚喜呢?
自己忍不住思索著這些,卻在抬起頭時愣住了腳步。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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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房門外,那個自己熟悉不過的身影正駐足在那裡,在這還不算溫暖的時節裡只穿著在工房裡的輕薄家居服,沒有穿鞋、赤著雙腳踩在路面上的他,互相環抱的雙手因為外頭冷涼的空氣而瑟瑟發抖,縮起的雙肩與低下的頭讓他的烏黑長髮披散而下,遮蓋了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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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己的聲音,他抬起頭,透過垂掛在額前的髮絲底下,映入眼裡的是他彷彿被摔碎了一般、既惶恐、又痛苦,滿佈著後悔與無助的模樣。
這令自己感到不真實,卻又是實實在在發生在自己面前的事情,自己甚至有一瞬間不願意相信。
「怎麼了?為什麼在外頭?」
拋開了剛才的軟弱思緒,自己快步上前,將佔了雙手空間的那袋點心往牆邊一放,脫下出門前他要自己披上的毛料披肩裹住了他發顫的身子,緊緊將他擁入懷裡。
他瑟瑟發抖的身子讓自己感到心頭彷彿被絞緊,即使是自己在的時候也不可能讓他這樣狼狽又難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身為工房主人的他,為什麼會像這樣毫無準備就待在門外?
自己心中隱隱浮現了唯一的可能,而答案……也從他還因為發顫而斷斷續續的口中回應了自己。
自己沒有多問他一句話,將那袋點心塞進他懷裡,使勁將他抱起身,快步走向了莫里森旅館。
「二樓房間還有嗎?」
老闆露出一絲訝異但並沒有多問,告訴了自己靠外的房間空著以後,便放任自己將他帶上二樓,在相對溫暖的房間裡,讓他因為寒風凍的冰冷的身子能稍稍恢復。
將點心與自己其他隨身行李擱上桌子,自己從一旁的櫃子裡拿下毛巾,趨前替他把赤腳踩在地面而沾上塵土的雙腳擦乾淨,接著搬來了蓬鬆的被褥鋪上床面。
「……好好休息一下,再把詳情告訴我好嗎?」
自己跟著坐到他身旁,拉起棉被包裹了他的身軀,從坐下後就微微低著頭的他身上的顫抖雖然稍微減緩,但依然沒有停下。
隱隱的喘息讓自己知道他內心依然無法平復,這時候追問他的話……
隨著自己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他抬起視線對上了自己,無助的雙眼閃動著濕潤,但卻如同他說不出的話語,連替他自己揮洩這些思緒都辦不到。
「別急,我會聽你說的……現在好好休息……行嗎?」
自己終究還是忍不住將他抱進懷裡,即使自己非常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眼前的他如此脆弱的模樣仍讓自己感覺心痛不已。
自從他能對自己露出溫柔輕盈的笑容以後,這模樣的他,已經好久沒有看過了。
兄長……為什麼會在今天來訪、又做了讓他這麼痛苦的事呢?
自己幾乎沒有發現的、下意識地對這件事咬牙切齒的同時,也察覺了他在自己心中深沉無法忽視的重量。
自己對兄長的理解並不足以解釋可能發生了什麼,那向來只跟自己說必要的事情的兄長,為了什麼而來、又為了什麼讓他感到這麼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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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安撫他先休息恢復身體的話語被他急切地拒絕了,攀著自己的手臂抬起頭的他,雖然眼裡依然殘留著恐懼與痛苦,但他並沒有因為惶恐而失去理智。
在自己伸手撫摸之下,他忍不住閉上了雙眼,開口傾訴剛才發生的事情。
「……海告訴我,他接任了長老的位置,工房……是以故鄉的資產購買的,所以……他要以長老的名義收回去……」
「…………他說的沒錯,我……一直忘記了這件事,我明明什麼都沒有……」
這模樣,簡直就跟那時候他第一次邀請自己到工房,向自己說出他隱忍的一切一樣,是那麼深沉、充滿自責,以及低落。
自己忍不住將眼前的他擁入懷裡,緊緊地、直到能感受他冷涼肌膚的溫度。
「天……不講道理的是我……是霸佔了故鄉資源的我……我啊……」
「你沒有霸佔,你不是一直都在為了祖國努力嗎?不是每天都在拼命研究、希望能做出更好的東西嗎?」
懷裡的他搖了搖頭,自己感受到胸前漸漸地被溫熱的液體浸濕了。
「我做了什麼呢?……來到這裡已經超過半年了……我所學會的,對故鄉來說……根本微不足道……我只是、……只是,佔用著故鄉的大家給予的一切,在這裡過著自己的生活、過著……他們根本一輩子都過不了的生活……我……這麼差勁的人……」
這讓自己心碎的話語敲響著自己的腦海,已經沒有辦法再將他抱得更緊了,自己卻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
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會這樣才對。
兄長不是這麼不講道理的人……應該是這樣的……收回工房,不是人類的他又能做什麼?如果只是單純地不需要再研究下去,那麼自己懷裡的他、又該以什麼身分……
「一定有什麼原因的,我會去跟他問清楚,這不是你的錯……行嗎?別這樣想。」
自己將懷裡的他拉起身,忍耐著看到他臉上被淚水浸濕的模樣而感到痛楚的心,伸手替他拭去了無法止息的淚水。
「天……對不起……我……我竟然、還……還、用這種身分……跟天、相處……」
「那跟你的身分沒有關係!」
自己忍不住握緊了他纖細的肩膀,希望他別把過錯全往身上堆,被自己搖晃著身子的他抬起頭看了看自己。
「我不應該在這裡過的這麼好……不應該讓自己這麼開心……我沒有好好地把時間用在能讓故鄉變得更好的事情上面、我……我只顧著讓自己好過……只想著……自己的事情……」
「海……海,這樣做……也是……當然的……」
他眼裡黯淡的模樣讓自己差點說不出話,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語讓人多麼心碎,而是那令自己熟悉卻又陌生的他,又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那對自己嚴苛到令人擔心他的身體的他、那總不讓自己好過、認為這樣才對得起祖國的他,那日以繼夜不斷研究、不願意停下勞累工作的他。
是自己與他再度相遇之前,徘徊在風中,如同凋萎枯草的他。
「醒醒……你有在努力、好嗎?你不是說過,如果你無法知道什麼是幸福的話,就沒辦法把這些帶給祖國的大家,不是嗎?」
他的視線對不上自己,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兄長並沒有確認你做了什麼不是嗎?你有做很多努力、也有成果,那些是不能被否定的,那就是你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努力不懈的結果啊!」
「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到……你做了很多……你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看著他的模樣,自己對無法說出讓他舒坦的話語感到從未有過的自責,不是說好要保護他的嗎?現在的自己竟如此無能為力……
「別再想了……我會處理好的,你能先……休息一會嗎?」
被埋進自己懷裡的他的聲音變得有些疲憊,忍耐著心頭的思緒,自己盡可能地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後腦勺與肩膀,一下一下地,直到他身子的重量,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自己緩緩攙扶著他的身子躺回床鋪,替他調整了舒服的姿勢,蓋上被褥。
用指腹拭去殘留在他臉上的淚水,輕輕撫摸著他留下疲憊睡去的臉頰。
「……」
自己明明知道的。
他說的一切、包括兄長接替了長老的位置,甚至自己也知道,是因為長老年紀大了而託人找他回來的事情,自己明明都知道的。
卻以為能夠獨自承擔這些,而沒有對他說出口。
這是自己沒有向他坦白一切的懲罰嗎?
讓自己看到他這令自己心碎的模樣、看到他痛苦又自責的模樣,這就是自己沒有與他一同承擔、分享一切的結果吧?
說不出口的悔恨讓自己幾乎下意識就要逃避似地閉上雙眼,但手裡屬於他微弱纖細的體溫,卻讓自己勉強打起了精神。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
那怕就此被故鄉捨棄,只憑自己與他,也能生活下去。
自己甚至有一瞬間,因為能帶著他脫離這一切束縛而感到暗自開心。
但那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自己明白這些,哪怕自己……並不擅長口舌,或許、也可能無法說服兄長。
但自己必須去做,必須為了他、還有自己做點什麼。
將必要物品與外衣穿配好,帶上了屬於自己的工房鑰匙,輕輕將他額前散落的髮絲小心地撥整齊。
「等你醒了,一切都會結束的。」
自己低聲向帶著疲憊睡去的他承諾,即使自己也不敢保證這句話能不能實現。
下樓托了旅館老闆幫忙看顧他以後,自己再度往工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