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mus 試紙》作者 faker102 在創刊號撰寫評論文章〈七件繪製21世紀思想地圖的工具〉，以評論家宇野常寬提出的觀點為切入，講述我們如何從「同一化」的世代，走進「感染與模仿」的21世紀。

以下正文開始：

能「進入別人的故事」的「影像的世紀」

在英語有個片語「put yourself in someone’s shoes」（你試穿上別人的鞋子），用來勸說對方設身處地，從而了解他人的處境和想法，這可謂完美概括了上世紀「與他人產生連結」的方法。

在20世紀，人們相信人類存在著完整一致的「內在」，人是基於一套完備的內在價值觀決定一切行為。去了解他人，就是將自己的「內在」調整或「模擬」成跟對方一樣。

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論、現代主義文學、意識流小說等都是在這背景底下出現。那時代的人深信人類具備展露自己「內在」與代入他人心靈的共感力量。

評論家宇野常寬在著作《母性的反烏托邦》（母性のディストピア）裡認為20世紀是「影像的世紀」。人們在觀看同樣的電影和電視節目時，會產生出「自己進入了別人的故事」的錯覺，從而建構出共同的「內在」，成為了群體身份認同的來源。

最極端的例子就是德國導演蘭妮．萊芬斯坦記述了納粹黨1934年全國黨代會的電影《意志的勝利》，至今仍被認為是歷史上最強而有力的政治宣傳電影之一，能讓觀眾「親臨」當時的浩瀚場面，彷彿成了納粹的一份子。

由此可見，「影像」與「內在」正是形塑了20世紀「人類觀」的核心。

成為了「黑盒他者」的21世紀

日本的石田英敬教授在與東浩紀的對談（收錄於《新符號論》（新記号論））提到，他考察佛洛依德的文集以及1900年出版的《夢的解析》初版中的「心靈裝置」圖表時，發現佛洛依德一直從光學儀器的角度去思考心靈結構。

這反映精神分析理論正是從對影像與光學的印象去理解人的「內在」。石田認為，20世紀，也就是精神分析的時代，人類的集體行為是透過「同一化」，即代入他人視角去建構出共同的「內在」去驅動。

可是當來到21世紀，社會的價值觀變得十分多元，人們亦察覺到互相理解其實是極其困難的事，要達至所有人完全理解彼此更是不可能。

更甚者，當人處於不同的社會角色時，其實會展現出截然不同的性格，例如在有共同興趣的群體中很健談，跟不相熟的親戚吃飯卻會變得沉默寡言。

當同一人都可以同時有「開朗」和「內向」的一面，人必然存在完整一致的「內在」（人格統一性）的假設已開始站不住腳。就連在政治立場上，左右翼都覺得對方是不可能互相理解的「黑盒他者」，令社會兩極化。

石田認為在21世紀，「同一化」已不再是建構出集體行為的有效機制，取而代之的是「感染與模仿」。

從「同一化」到「感染與模仿」

例如在TikTok跳同一支舞蹈、把迷因（Meme）圖片略為修改後重新分享出去、挪用某名人的對白（「高雄發大財！」）不斷重複使用等。這些內容都是完全去脈絡化的，也沒有跟任何人的「內在」有關，因此群眾無需透過「同一化」去產生共感，卻已能有樣學樣，集體模仿行為。

就如病毒一般，有趣的內容會在網路上被很多人看見，令觀看者受到感染、模仿、繼而分享，導致更多人看到後受到感染之後再去模仿，一浪接一浪。

（圖為2025年在TikTok上被廣泛傳播的《愛♡スクリ〜ム！》表演））

石田認為20世紀的集體心理基礎是「同一化」，這也是更早提及到傅柯的「規訓」的效果之一。

規訓其中一個用途是進行道德教化：當大家都認同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並將對錯內化成自己的價值觀，他們就會自動自覺一起遵守共同的道德觀，構成相似的行動模式並建立出群體秩序。

本文未完，〈七件繪製21世紀思想地圖的工具〉論及以下7個概念，讓我們勾勒屬於21世紀的思想：

🗺️ 架構，或環境管理型權力
🗺️ 監控資本主義
🗺️ 削減偶然性
🗺️ 存取權
🗺️ 從「同一化」到「感染與模仿」
🗺️ 從「主義」到「興趣」，或從「正確」到「有趣」
🗺️ 數學毀滅性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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