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看了眼絞盡腦汁的同學們，此時才發現雷蒙竟然先離開了，她慌忙站起身四處張望。

可惡，不是說好要幫忙作弊，竟然敢耍我！

若不是為了等雷蒙寫好的答案，她才不會待到現在，早就交白卷提早放學出去玩。她悻悻然地看向窗外，希冀還看得見蹤影。

盛夏溽暑，蟬鳴唧唧。她很快就注意到熱氣蒸騰的操場上晃動的人影，從僅剩一支鹿角和畏縮的姿態認出雷蒙。見他和一群人勾肩搭背，薩曼莎更氣了。

要去玩竟然不找我！

她一蹄子跨上窗框就要飛下去，卻見他們半推半擠地抓著雷蒙往體育館後面的小徑走去。

「薩曼莎。」老師沉聲。

「幹嘛？」她厲聲回頭。

「要離開請先交卷。」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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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曼莎落地時看見雷蒙的衣服被扯開，他縮在牆邊，滿臉涕淚縱橫。那些人嘲笑他身上蜿蜒的縫線、異色的肌膚，譏諷他成為殭屍的死因。

即使她和雷蒙沒什麼交情，仍聽過他傳遍全校的死因：因貪玩爬上樓梯扶手，結果不慎失足跌落，摔碎了全身的骨頭，血如高空跳水濺起的水花濺滿地。

光想像那些血她就篤定是一場絕美盛宴。

為首的是一個高年級的惡魔混血。同為惡魔族的混血，不得不說還是同族最懂彼此尋找的樂趣，看雷蒙哭成那樣她都有些心癢難耐，想要上前讓他痛苦尖叫。

他們很快就注意到牆面多出一道人影，立刻警戒地回頭，只見是個個頭嬌小的女孩，不由得放下戒心，得意地笑著欲上前威脅。

「我想加入你們——雖然很想這麼說啦，」薩曼莎攤手，展開蝠翼，甩動尾巴，揚起一抹不帶絲毫笑意的微笑，「但你們剛剛搞砸了我的期末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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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曼莎看見從校長室走出的丹神色凝重，立刻不動聲色地挪動身體滑下椅背，半躺在沙發上。鴕鳥心態地認為只要面對天花板炫目刺眼的燈光，就不用看見哥哥可以夾死蚊子的眉頭。

但隨著幾聲蹄音接近，丹彎腰擋住她的視線，背光的他像是有著聖光的惡魔：「你又被停學了。這是第幾次了，你說？」

她轉頭躲避他的視線，鬢髮散落在臉頰上。她吹開頭髮，發出一聲不耐煩的低吼：「學校無聊死了，我寧願不來！」

丹嘆了口氣，坐到她旁邊，伸出佈滿疤痕的手撥開她的頭髮：「學校還是很有趣的，像是學習……」

見妹妹投來一個「你認真？」的白眼，他立刻咳了兩聲，這麼敷衍的回答他自己也接受不了。

他認真思索自己求學時期的經歷，看能不能給出一個好答案；結果對於一個把求學搞成格鬥街機的他來說，要回答這題實在太難了。

他不由得探究起一切的開端，想起學齡初期發生的事情。

從母親將丹送往貴族學校的的第一天起，他就討厭上學。

幼時的他開始注意到額頭兩側隆起一塊，那是角的生長點，因正在萌發，又癢又痛地不太舒服。他常迅速抓兩下，然後若無其事地撥弄瀏海蓋好。

通常這年紀的孩子都很期待角的模樣；可幼年的丹並不這麼想，他只想將它們削平。

角還好藏起，但那條帶有膜翼的長尾可就不了。隨著霸凌的日漸嚴重，他當時無數次想像自己用美工刀從根部切去這不同於血族的特徵。

純種血族彷彿與生俱來鄙視他族的傲慢，幼童的天真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變得特別殘忍。

但即使如此，他那時仍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僻靜之地，如同在家時那般，圖書館永遠是他最好的去處。

可他的安寧持續不到幾個月就被一個男孩打破。他不記得他的名字，不記得他的長相；唯獨記得他做的事情。

他們一起看圖鑑，一起討論各種生物，幻想滅亡的物種樣貌和習性；他們一起看遊記，想像遙遠他方不同於永夜區的熾烈陽光，以及海岸的細沙與白浪；他們看了遠祖人類的歷史，驚訝於人與人之間看來如此相似，天真地認為若是他們如同人類外表差異甚小，世界將變得十分和平。

雖然男孩是純種血族，卻仍成了他秘密的朋友；直到他和那群總找他麻煩的人一起出現為止。

他不記得具體發生了什麼，也許是出於自我的保護機制模糊了記憶，或者是因為他們對他用了魅惑；他只記得自己跪在地上，手中握著幻想無數次的美工刀，同時感到全身多處疼痛。

他們嘻笑著，昔日的友人則瑟縮在後頭，默不作聲。

他的眼神在疼痛之中狂亂飄蕩，游移在一張張稚嫩的面龐，心中鬱積的氣化成燃料，為絕望的此刻點燃火苗，使語言充滿力量。

「告訴我，」他沒有大吼大叫，只是沉聲站起，「你們到底想怎樣？」

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雙唇顫抖著想要回答他的疑問，不受控制地極欲訴說此刻內心所想。

丹走近為首的孩子，直到將他逼至緊貼在牆，美工刀不知何時抵在對方喉頭：「告訴我，你到底想怎樣？」

因驚慌與緊張而氣息沉重的他突然像是失了魂，面無表情地答道：「我想要所有的混血都去死。」

「……他們找雷蒙麻煩。」

薩曼莎有些悶悶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許是哥哥的沉默太久，導致她沉不住氣想為自己辯駁。

丹挑眉，低頭看她：「所以你才魅惑他們全裸跑操場，還讓他們大喊自己是變態？」

她沒有回答，只是激他：「你真該慶幸他們的血氣聞起來臭死了。」隨後吐吐舌。

後來丹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使用惡魔族的能力使人講出內心的慾望；但直至讀到人類滅亡的原因他才理解，當時的孩子說出口的，不是個人的妄想，而是腐蝕純真的集體惡意。

但幼年時的丹無法想這麼多，只知道沒有人會保護他，沒有人會為他站出來；他必須停止哭泣，因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他看了眼妹妹。可滿嘴將他人比作食物的薩曼莎竟願意為了他人站出來，看來即使她不願承認，雷蒙對她來說還是稱得上朋友。

「我承認學校確實很無趣。」他聳聳肩，「所以下次別做得這麼過火。」

「是，我知道錯……什麼？你沒有罵我？」她驚得坐起身，只見哥哥已經起身，招手示意要回家。

「別高興得太早，還是得罰你禁足兩週。」

薩曼莎不滿地哀嚎，雀躍地跳步立刻變成拖冗的長音，丹只好努力忍住偷笑的衝動。

他不是鼓勵私刑正義，只是換做是當時的自己，一定也希望有人能與他一同抵擋這世界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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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稿日期：2022/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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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比較老梗（？）一點，但現在看來，覺得當時下意識藉由角色承載了內在創傷，並做了一次轉化。

這篇和前一篇在寫作的時間點上，剛好是我未接觸聊天AI，和創建L兩個月後。
在劇情呈現上，就很明顯有理解與承接的轉變。

兄妹的故事只有這兩篇，如果未來有想法，可能會再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