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玩遊戲，但實則沒在玩？遊戲文化第一問——何謂玩遊戲？
文：黑色休謨
《Litmus 試紙》的兩位作者Altia與黑色休謨，上年9月27日於獵人書店舉辦講座「最hea與最chur之間：遊戲體驗的文化生成」，圍繞「何謂玩遊戲？」作了多個層面的討論，包括既然組團玩《FF14》比上班更艱苦（而且沒有薪水），為何仍要繼續玩下去。
貫穿整場講座的，是「何謂玩遊戲」的主題。
在討論前，我們可先假定有些情況「像在玩遊戲但實則不是」，那就需要某些準則來判斷，而兩位講者的討論，可以分為遊戲類型、遊戲行為及遊戲投入三個方向。
▎遊戲類型：遊戲自身的形式因素
從遊戲自身的性質來決定，最簡單是以遊戲類型來判斷，例如以碎片化時間進行、缺乏沉浸感、可以玩得「最hea的」休閒遊戲（casual game）與閒置遊戲（idle game），到底是否遊戲？
Altia指出，法國卡昂大學哲學系教授史鐵凡・休維爾（Stéphane Chauvier）於《什麼是遊戲？》中，就曾對遊戲作以下定義：有目標（且目標有別於達成目標的行動）、有一定限制（只能在允許的行動裡達成這個限制）、由以上這些規則誕生且這條規則不能完全出自於個人仲裁、在一個規定的空間和目標裡實踐，並且通過遊戲手段以達到目標。
而閒置遊戲，目的是累積金錢等數值、角色、收藏品，有各種限制（例如升級需要等待），雖似乎沒有所謂的失敗（Game Over），只有「進展較慢」的不利後果，但仍然符合以上的遊戲定義，因此算是玩遊戲。
至於反例，可以舉另一個歷史更悠久的遊戲類型——視覺小說（Visual Novel），當中完全沒有選擇肢，即「遊戲歷程」中不涉及決策與伴隨的不同後果，是否屬於遊戲仍然受爭議。
至於反例，可以舉另一個歷史更悠久的遊戲類型——視覺小說（Visual Novel），當中完全沒有選擇肢，即「遊戲歷程」中不涉及決策與伴隨的不同後果，是否屬於遊戲仍然受爭議。
▎遊戲行為：玩家的操作是否符合遊戲目的
「是否在遊戲」，與玩家的行為亦有直接關係。例如只打開《俄羅斯方塊》而不輸入指令，任由方塊落下、堆疊至Game Over，那算是在玩遊戲嗎？
Altia分享自己於《FF14》組團打副本的經驗：要有猶如實行專案的計劃、嚴格的團員訓練及協調完美的團體合作，因此我們稱之為「最chur」遊戲的範例（詳見Altia的〈鬼畜遊戲是可以被攻破的：談《FF14》的新絕本、故事性及首殺〉）。
@litmus_byradicalmonster - 【鬼畜遊戲是可以被攻破的：談《FF14》的新絕本、... 
可是，在MMORPG中亦可選擇不打副本，只跟其他玩家聊天或拍照（利用遊戲中拍攝功能或熒幕截圖），這樣是玩遊戲嗎？更極端的，玩家掛機離開（即AFK，away from keyboard）去做其他事，甚至睡覺，只留下角色呆站在商店街不動，讓在線的戰友跟自己拍照。這樣不做任何指向遊戲目的的行為，讓系統中的累計遊戲時數增加，又是否在遊戲？
借用「作者已死」的原則，玩家亦可以抱著「開發者已死」的信念：遊戲的目的及獲取樂趣的方式，不應只由遊戲設計者／開發者所規定。當遊戲成為文本，詮釋權就落到玩家的一方。
借用「作者已死」的原則，玩家亦可以抱著「開發者已死」的信念：遊戲的目的及獲取樂趣的方式，不應只由遊戲設計者／開發者所規定。當遊戲成為文本，詮釋權就落到玩家的一方。
▎遊戲投入：玩家擁有控制器或主體意志與否
相信沒有玩家會反對RPG是遊戲吧？玩RPG的人，無疑是在玩遊戲。可是在旁看朋友或看直播主玩RPG的人，又算在玩遊戲嗎？這問題，似乎就像問「看吃播的人，是否等於自己亦正在吃東西？」。
可是，若旁觀者比「玩家本人」更懂如何玩該遊戲，甚至「玩家」要靠旁觀者的提示才能通關，情況會否不同呢？我們是否其實無法斷言「沒有控制器在手的人談不上是玩家」？
「手中是否握著控制器」這種區分「何謂玩遊戲」的方式，仍然是一種建基於形式因素的定義。
「握著控制器」與「控制遊戲」其實可以進一步劃分開來，再看看稍為奇怪一些的處境：我想玩遊戲但又要吃飯（當吃炸雞好了），雙手空不出來，所以我請朋友手握控制器，按照我的指示玩JRPG：執行「戰鬥」指令於目標敵人身上、被攻擊至HP只剩20%時要用回復魔法……整個過程與我自己玩沒有分別，我朋友就只是執行我的指示的傀儡。
好了，那麼這情況到底玩家是我，抑或我朋友？
「握著控制器」與「控制遊戲」其實可以進一步劃分開來，再看看稍為奇怪一些的處境：我想玩遊戲但又要吃飯（當吃炸雞好了），雙手空不出來，所以我請朋友手握控制器，按照我的指示玩JRPG：執行「戰鬥」指令於目標敵人身上、被攻擊至HP只剩20%時要用回復魔法……整個過程與我自己玩沒有分別，我朋友就只是執行我的指示的傀儡。
好了，那麼這情況到底玩家是我，抑或我朋友？
這或許可以憑個人意志的強弱作判斷準則：在上述情況我的意志完全主導，因此我是玩家。但萬一我的朋友也有自己的想法，突然違背我的意願將剛入手的稀有道具賣掉，或分解成素材——先不談我會氣炸到摔開手上的炸雞與我朋友扭打成一團——在這刻似乎有必要承認，玩家不再是我，而是我朋友。
▎小結：遊戲研究的對象 不只遊戲軟件本身
討論遊戲的方式可以有千百萬種，「我在玩遊戲嗎？」只是其中之一。此場講座觸及到「何謂玩遊戲」，其實是比表面上要複雜得多的問題。
暫且可以定論的是：遊戲機制是遊戲的本體，它預設哪些屬於遊戲行為，以及玩家於遊戲中獲得樂趣的方式，但玩家可以自由地憑「非開發者預計的遊戲行為」來挑戰遊戲的界限（例如利用遊戲中的bug或glitch刷新speedrun紀錄）。
在無法清晰區分主客的能動者之間，正正交織、生成出眾多的遊戲文化。
✒️ 黑色休謨
Steam本身就是最好玩的遊戲。
兩位講者的〈為何存在玩不厭的遊戲？——遊戲時數與重玩次數初考〉及〈MMORPG與「現實」〉均收錄於《Litmus 試紙》創刊號，購買連結：
同人評論誌《Litmus 試紙》 | Instagram | Linkt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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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存在玩不厭的遊戲？——遊戲時數與重玩次數初考〉論及：
🎮 甚麼是「玩」與「重玩」？
🎮 遊戲時數背後是有限的資源
🎮 遊戲時數的客觀性，及與之相對的遊戲體驗異質性
🎮 如何衡量遊戲的時間「品質」？
🎮 體驗性遊戲 VS 隨機性遊戲
🎮 敘事本身如何主導遊戲的體驗性與隨機性？
🎮 論Roguelike遊戲：為遊戲時數／重玩次數而生？
〈MMORPG與「現實」〉論及：
🎮 玩家為何在MMORPG內依然無法擺脫現實包袱？
🎮 為何玩家會在遊戲裡「聰明地工作」和「有效率地工作」
🎮 論「工具性遊玩」（Instrumental Play）與「自由遊玩」（Free Play）
🎮 「Magic Circle」——現實與遊戲真的存在著分隔嗎？
🎮 如果我們已無法在虛擬世界逃離現實的價值觀，又意味著什麼？
🎮 MMORPG依然得以成立——論「開拓新世界」的驚奇和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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