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無法習慣港灣的氣味。

　　儘管一輩子都生活在這座都市、唯有旅遊會前往他處，布蘭迪諾卻並不喜歡海港。他討厭腥鹹與悶濕、討厭有什麼不受邀請便黏著衣衫的感覺，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抽菸的好地方。貨櫃、陰影、擾動人群，如何特立獨行也在太過紛雜的環境裡顯得合群，他還未找到適合歇息的一角，指掌已在外套裡翻動，鬆垮地握住熟悉的菸盒。

　　一股海風吹上他的臉，颳得未梳的髮四處亂飛、今日還沒修整的落腮鬍也飄得發癢，休假的警佐抬手撓著，終於啣菸入口、開始自褲子口袋尋找打火機。

　　找個擋風的貨櫃歇一會兒吧。

　　寬鬆的長褲、過大的棒球外套，此時此刻的男人看起來邋遢又不正經，就算在無人登記的貨櫃周遭遊走也不像在刺探什麼。

　　他一面擦、擦地用著打火機，一面繞過龐大的貨櫃一角，終於把紙菸點燃、抬眸，卻對上一雙出乎所料、並不陌生的眸子。

　　縱然從沒有菸霧外的交談，他仍將面前臉孔看了個眼熟。

　　於是他朝人點了點頭。

嘉德港還是老樣子。

生命、廢棄物、鐵鏽與風腐爛的氣味漫在海與人工建物的交界，構成籠罩嘉德河的半圓半圈，在隱形的結界內膨脹、發酵，塞著界線之內呼息的所有人事與物、糟酒與菸。

手機還沒跳出通知，耳機內建的喇叭寂靜無聲，山姆尼格拉放下手機，試圖專心在手裡已然點燃的香菸上，任由灰白的煙融入海港缺乏過濾的骯髒空氣，再接著被海的鹹腥掩蓋。

他在等人。

準確地說，是在等委託人即將交付的貨，關鍵字是貨櫃、嘉德港、鐵桶，內容物寫了些化學名詞，山姆看不懂也沒見過，只是草草翻譯成小心輕放及預防傾倒。距離委託人估計的時間區間還有些餘裕，於是他便待在貨櫃被集中堆放的無人區域，成為角落裡暗自偷閒的一員。

直到有人闖入他率先佔領的無人淨土。

他無意離開，也無意去表示些什麼，他還沒開始工作，還不急著行動，只是視線仍下意識地描摹起來者的形貌，像是為既定的形象釘上外框——路人，在貨櫃區閒晃的路人——應該是這樣。山姆尼格拉想，他的直覺總有出錯的時候，所以互相打量可能是稍有隱瞞的人互相的開場，或只是一個路過抽菸卻無事可做時的習慣，也許是這樣，希望是這樣。

所以他在菸灰之外保持沉默，僅朝對方點了點頭。

　　肌肉張弛、頸椎挪移，一個長期學習後沉澱為常識的招呼訊號，如此而已。叼菸入齒，他壓下陶瓷片，任十字路上的煙塵在人生海潮間飄揚半晌，才緩慢吮入喉間。他站在蔭涼下，低頭吸氣時火光零落於布鞋前端。

　　他並不介意獨自一人的吞雲吐霧成了兩人緘默的休憩——開闊的海港、包容的海港、領人向未來航行的海港，此處正標榜著一串無法真正落實的名義，至少可以在某個貨櫃前擁有須臾真實。

　　有人在遠方喊著歧視字眼，伴著孩童為此丟出咽頭清脆笑聲；如何廣傳消息、宣傳政策，這裡從不會改變。

　　布蘭迪諾背靠貨櫃，本就垮塌的肩現下更是鬆倦，縱然手機在寬褲口袋裡不懈震動也置之不理。

　　休假的日子裡不需要任何未邀請的嗓音與交際，他甚至沒打算和現實中共處一角的人攀談，更不用説在偶然的撥接之間陷入什麼不得打發的邀約。

　　叮。

　　他將手機通知關閉，尼古丁撫慰地攀上眉梢。

　　沒有半分要離開的意思。

山姆尼格拉幾乎要放下戒心，任由對方成為海港背景的一角，融入他們共同背靠著的鋼板長方，只讓呼息之間的雲霧代替文字語句、文法措辭——當然，前提是他們有交談的必要、動機、情勢所逼。

然而此刻沒有一項符合上述條件，於是沉默的吞吐是漠然也是容許，散漫的氛圍是無謂、從容，也是情境悄然轉變時毫無防備的一道縫口。

聽到那聲通知時山姆幾乎是下意識掏出手機，然而被縮減成單行條列的通知欄沒有跳出新的訊息，只有淺灰空白與他對望。瞭明聲不在己通知也不在己的狀況，他那雙暗藍的眼凝出的視線又再次掃過同個場景裡的另一人，差在此時的他不帶打量，只是一道簡純的羨慕——來自能對萬惡的黑色小長方形視而不見的從容。

時間流逝，他在等的人貨仍然沒有任何消息，手中的菸卻幾乎要見底。山姆尼格拉在換氣的節奏間考量他的下一步，是該開始成為小長方形的工作奴隸，抑或繼續成為港口裡閒散的一員，任由更多的有害物質殘害他逐漸腐朽的肺部。

　　闃寂是舒適的。

　　比起使用文字試探彼此的規則、底線、在乎跟不在乎，布蘭迪諾更偏好這樣的相處：少了交集便少了困擾，少了揣摩和目光，畢竟人和人之間終究不會有任何關係。

　　他仰頭吐出一帳霧。

　　他們吸著同樣的空氣——那是最不理解謊言的政客才能説出的平等謬論，光是兩人口中分別叼著的鴻運與十字路便是再大不過的分歧，至多是和著成分相近的潮濕、擠入染污得差不多的肺部。不夠溫吞的風將理當冉冉上升的吹散，自個抽菸時無妨，可愛好的菸及旁者的二手菸攪在一起時，滋味便沒那麼好了。

　　男人將香菸抽開、又吸了口沒乾淨到哪兒去的氣，朝旁處走了幾步，離清靜更遠又更近。

相聚與分離只不過是幾秒、幾個步伐，山姆沒去追隨對方的背影，只是稍稍確認離去的方向——淨空現場，避免他的工作混入其他，所謂無關人士、閒雜人等。

震動兩聲。像是說好了似的，通知聲在遠走的節點後才接著響起。山姆認命在二選一中傾向工作，避免他往後少掉幾場以菸會閒的空檔。

——Xl7R4B9O2Z
——....
——..
——X17R4B9O22

什麼意思。

山姆尼格拉瞇起眼，接收到的訊息與預想差上太多，在他早些時候的構想裡，不包含短時間兩組相似相近的貨櫃編號，顯得猶豫不決，有誤會風險。然而他丟出去的詢問遲遲收不到回覆，又是接近一根菸的時間，離交貨死線越發接近，餘裕的呼息被逐漸抽離。山姆尼格拉沒辦法，開始翻找起X開頭2結尾的任何編碼，多少加速工作流程。

「X......X......啊，在這——噢，該死。」

好消息是名為X17R4B9O22的貨櫃並未相距太遠，離他們原駐留地不過隔個一條貨櫃街。然而壓倒一切的壞消息硬是湊成了三的整數，包含半開的門、破壞痕跡，以及難以言喻的惡臭。山姆尼格拉恨自己沒辦法，在成堆的髒話裡頭勉強拉開了毫無作用的貨櫃艙門——更正，它的天職應是支撐某個粗心鬼沒蓋好的鐵桶，不是真的一無是處——真他媽該死。

山姆尼格拉看著地上傾倒而出的不明物體陷入沉默，好了——去他的小心輕放！！

他真的不是很確定，究竟是巨響還是惡臭會先吸引更多的人，與難以估量的麻煩。

——磅！

　　布蘭迪諾不認為自己的聽力到了開始下滑的時候。想當然地，他也找不到聲稱沒有聽見驟然聲響的藉口，當即轉身朝來源走去。不在勤務中，他自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不過要是被知道了警察在發生意外時紋絲不動，怕是會得到唾棄之外的處置。

　　貨櫃傳來不該有的動靜永遠不是讓人樂見的事，他在多年前已明白。

　　不該運的貨物、不該存的器物、不該藏的人物，他聽過見過更處理過圍繞著貨櫃而生的案件，順著風的推擠向前、再向前，面上沒有多少急迫。

　　「⋯⋯是你啊。」

　　方有過一面之緣、還未被忘卻的金髮男人在貨櫃門前，他發出毫無意義的自語、上前一步，下一秒掩住口鼻。難以置信的惡臭在沒順風而來時仍然強烈地攫著他感官，掌心殘存的菸草味都讓人不由自主地感激起來。他加快腳步，若不是留意到對方神態，恐怕接著就要拔槍讓人好好告訴自己那是什麼了。

　　化學藥劑？無論是什麼玩意兒，貨櫃的主人都怕是要觸犯一兩條法規了。這麼想著，警佐往門內一看。

　　污泥。

　　桶子裡全是污泥。黏稠的、腐臭的、骯髒的污泥，一滴能要走人的鼻子，一桶更能攫走人的靈魂，至於一整個貨櫃胡亂堆放的、隨時有可能像剛才那樣被撞倒後潑灑的汙泥⋯⋯。

　　布蘭迪諾鮮少感到愕然，此時此刻卻震撼極了，半點話都説不出來。

山姆尼格拉正飛速地在腦袋中過濾可能的解決方案，首先——慶幸這看起來明顯與無害沾不上邊的鬼東西不會因為（猛烈）碰撞而爆出火花，其次——再次核對委託內容，最後則是在三秒內決定要擺出什麼樣子，以劃清自己與整個貨櫃的界線——天殺的工作！

難以言喻的味道充斥著鼻腔，軟爛的棕黑色泥和著黑水，並逐步擴大災害範圍。這根本是生化武器，山姆尼格拉想，他不確定這該是什麼，但和工業廠子裡廢水處理池裡能撈出來的東西差不了多少。

糟糕的視、嗅覺刺激令人難以進行深入周全的思考，山姆轉過身，卻發現方才終於遠走的人又接著繞了回來，並且顯然不是恰好散步路過。他沒回應那聲自語，即使應了聲也將在捂著口鼻的狀態下模糊成一團，對方的表情則讓山姆感到些許的安慰。

即使這並不代表他們處於同一條船上。

於是山姆尼格拉果斷地開始打電話。

X17R4B9O22有貨櫃、鐵桶、很臭的化學東西，然而興許是僥倖心態作祟，他開始在過於龐大的數量上挑撿失誤。滿滿一櫃半個人高的鐵桶，讓一個搬運工來載顯得不合時宜。而且，是的，誰知道呢，也許他們過於容易誤會的編號要寫成另外一種樣貌——XL7R4B902Z，之類的。

　　布蘭迪諾一點、不，半點都不想再靠近貨櫃，從沒對自己是否處於執勤途中懷有這麼多情緒化的慶幸之感，將這個地區從他的休憩場所名單中徹底抹去，感覺日後只要在有海的地方點菸，都會不由自主想起這股難忘的惡臭。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有人想將之存放？為什麼有這麼多桶？這麼多桶古怪污泥能拿來做什麼？種種疑問在腦中打轉，他見第一位發現現場的倒楣鬼舉起手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也該連絡什麼人才對。

　　——他現在就是個撞見怪事、準備通報警局的無辜民眾。

　　「喂，你好？我在嘉德區的貨櫃邊抽菸時發現了⋯不用這麼多細節？」發現話筒那頭是相對熟悉的同事，他收起頓挫。

　　「初步判斷是３７４Ｂ（廢棄物非法傾倒），發現人在旁邊待著。多叫幾個人來看看情況⋯⋯保護好鼻子。」他發自內心給出不知道會不會有效的忠告，確認地址被紀錄後掛斷通話、轉向另一名男人。

　　「這貨櫃或裡面的東西和你有關嗎？」儘管大致知道答案，他還是張口詢問——在又遠離貨櫃數步後詢問。

「噢、呃......」

山姆尼格拉知道任何的遲疑只會加深自己的可疑程度，然而他不管怎麼回答都顯得十分棘手，電話沒打通、失去直接離開的最佳時機，並且，他甚至不確定眼前這個看似無關的人為什麼一邊急著脫離惡臭範圍，一邊又對他提出公式化的提問。彷彿正印證他在三十分鐘前應當相信自己的直覺，不該草率把對方純粹當作路過抽菸。

山姆尼格拉對他該死的客戶沒有信心，對自己也沒有信心，如果他足夠正派穩當，就不需要冒著被誰找上的風險在嘉德港等神秘的化學物質，也沒有機會為少說好幾噸的污泥負責。

下意識拖長的尾音和手機傳出的忙線聲融合在一起，山姆短促地淺吸一口氣，終於是吐出了答案：

「不。」

山姆說，盡量顯得有點把握，再接著解釋：「我、嗯，正在找貨櫃，但搞錯了編號，這不是我要找的櫃子。」語畢，他也朝遠離貨櫃的方向移動了幾步，身體力行他沒有蒐集惡臭污泥的目的與需求，也沒有待在旁邊繼續接受薰陶的癖好。

對，是的，他只是搞錯了——即使電話仍然無人接聽。

　　哦，這個人與無關——一點都不意外的收穫。他點點頭，沒有任何解釋自己怎麼忽然提問的意思，立刻放下腦中擬好的種種追問，嫌棄地又遠離貨櫃幾步。

　　「等一下會有員警來，」完全不知道對方剛剛用上多少思慮，休假警察終究不得不執行一小部分的職業義務。「你就講講剛剛開門的情景就好，有細節就更好了。」

　　壓根不説明為什麼是他在交代這種事情、更沒有講出半個能讓人感到安心的字眼，自顧自地對著陌生臉孔動完嘴就當作一切無事，終於找到了個不太有味道的角度、把手上那支浪費得所剩無幾的菸塞到齒間。

　　「建議警察離開後再找想找的東西。」

　　突如其來地，布蘭迪諾又想到了句可以講的話。

　　否則要是那人又被抓著盤問半天，和人緘默相處了幾分鐘的他大概也不能立刻離開；這真是個糟糕地方。

——什麼？

對方的建議簡潔明瞭，但山姆尼格拉還是對著句子結束後的空白皺起眉頭。就這樣？你誰？條子？半小時前一起抽菸的人剛好是個條——等等、就這樣？

如果情緒可以具象，山姆覺得某個替代疑問句的標點十分符合現在的狀況：問號，並且，至少十個。臨時盤查被乾脆地中斷（還是延後？）已晃至邊角的男人顯然已對他失去興趣，留他在原地琢磨該從哪裡開始行動或表達，才不會顯得他該繼續被盤問，或是錯覺他所作所為一切正當合法——即使對方根本不這麼覺得——但。

好。算了。

忙線聲斷了，走入語音信箱，山姆放下手機，他今日的工作才剛開始，疲憊感卻堆得彷彿加了十二小的班，在肩膀上搖搖欲墜。

被記住長相與聲音的逃跑毫無效率，此刻選擇當個運氣不佳的倒楣鬼似乎才能剛好脫身。山姆尼格拉絲毫不打算背任何無關的鍋，去他的工作，他最後的仁慈就是一封簡訊，提醒他的客戶儘快給出一個說法，讓一切有個痛快。

「......真該死。」

他現在只想再抽根菸。

　　避不存在的嫌、免未誕生的情，他們這麼説、總是這麼説，即使有些東西顯而易見，即使有些東西窮盡一生也不會落入視線⋯⋯即使。無論如何，今天不用特別加班了；接獲不需要接手調查的通知，他大大地鬆了口氣，從不知道自己原來討厭上班。

　　或者他只是討厭這為鼻腔帶來困擾的特殊案例。

　　男人聽見另一人的喃喃自語，不須啟齒也有所贊同：真該死啊，這昏亂的休憩、破敗的閒暇，這些居於城市裡仍我行我素、得不到謾罵與懲罰、仍然能被掌聲歡迎的西裝革履的傢伙，或者那些傢伙的對手——誰在乎呢，他只在乎自己的嗅覺是否受到損害。

　　布蘭迪諾將嘴裡的香菸重新點燃，看見警車在貨櫃區那一端緩緩停駛時邁開腳步，留下比自身倒楣幾分的男人應對不嚴重但麻煩的後續。

　　「一切順利。」

　　他客套道。

——？
——ohshit...
——...X
——...XL8R4B90ZZ
——sor

「......」

山姆尼格拉在心中無限默念電信合約的違約金數字，以免自己一時衝動把手機摔出去。

就算摔了也要客戶賠，他疲憊地想，被汙泥損害呼吸道和視覺、無法準時下班以及被額外追加的工作量，今天的遭遇還能再更倒霉嗎——噢，該死，別想了，免得等下就接著應驗。他迅速回了訊息，內容不外乎是需要再次商討委託的後續流程，措辭有些強硬，但山姆尼格拉認為自己需要補償，完全不過份。

警笛聲堆積在貨櫃區的邊緣，再接著擴散開來。山姆嘆了口氣，今日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真的與這些爛泥無關，但接著的盤查是否能讓他不惹上更多麻煩，有待商榷。

於是他收起捏在唇角的菸，收進以運氣為名的菸盒，也連帶收起那句道別似的客套語句，在確認率先離場的人真正消失了蹤影，才趕在警笛的主人到達前，閃進貨櫃間的縫隙。

「順利、嗎......」

山姆尼格拉在傍晚的嘉德港邁開腳步，稍早的沉默與菸霧還沒退去，十字路留下了唐突奇妙而混濁的印象，但又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他想，下次遇見可能換一面牆，沒有糟蹋嗅覺的貨櫃，也沒有超時加班，沒有立場，沒有提問與掙扎的回答。

只有菸，還有煙。

𝚁𝚎𝚙𝚕𝚒𝚌𝚊 𝚎𝚗𝚌𝚘𝚞𝚗𝚝𝚎𝚛.

——————

謝謝山姆中陪我快樂跑好像有點搞笑又好像很衰的交流 大家在貨櫃找到超危險物品的時候有兩個抽菸男直接被二手菸之外的東西臭到．．．究竟是命運多舛還是現世報ㄋ
＆迪諾與貨櫃的不懈之緣在後來又不得不再到附近晃一次可見一斑．．．

我才要謝謝迪諾中，可以讓迪諾叔叔和山姆一起抽菸超好的好喜 山姆真的好倒楣還拖叔叔一起倒楣超級好笑 辛苦迪諾ㄌ！！（山姆：我呢？

but 作為二手菸產生器（們）果然這個還是現世報ㄅ......（救

lala07190719: 好好笑救命兩個人同時被孽力回饋就遭遇了這麼刺激的事情（刺激） 不得不說全篇我還是在看貨櫃號碼時笑最大聲 真的好笨…………！（超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