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沙代] 夕顏
*捏造很多

踏入鳥居即為神的境界。
數不清的暗紅色鳥居串成通道,活像一道又一道的鎖,百年間加上的防護,掩蓋其中的真相,費盡心思欲蓋彌彰,前方想必並非古書記所言的高天原。寄宿的神明源於人心,而濫觴自龍身逆鱗,觸怒倫常而以血灌溉的神明真身,恐怕,乃污穢且低俗,不可視亦不可聞,其惡臭與不成聲的號泣,每穿過一層鳥居便侵入頭殼中更深一吋,直達腦門的疼痛侵襲,水木花上大把力氣才能勉強睜開眼,保持意識,維持原先的速度奔跑向前。
「所以呢?」
沒成想,應當比自己更加焦急的ゲゲ郎先出聲打斷奔跑的速度,也不知刻意與否,水木幾乎都要嘲笑自己自我感覺良好的程度,ゲゲ郎似乎,似乎放慢了步速。
餘光向後瞥,見水木尚未反應過來,ゲゲ郎又自顧自說下去。「現在的你,能視不存在人世之物的你,是否看見了?沙代小姑娘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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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下意識加重手中力道,沉重的斧頭將重心下壓,他清楚知曉,能透過雙目所見,清晰認知到此刻手提的重量來自上頭所沾染的人命,而非鋼鐵與木頭本身。
依人所使可成道具,亦可成凶器,纏繞不平衡的怨念,突破常世之理。
「出於憐憫嗎?抑或僅為愧疚,老夫希望你別將似是而非的情緒錯認為情愛。」
「沒可能的。」水木開口時話音發顫,喘得厲害。「我也說過了,我沒有愛人的能力。至少、至少,我沒有沙代小姐那樣能跨出一步的勇氣。」
水木無法想像。
痛苦是無法比較,同時也無法被他人理解。他去揣測去同理,終究不可能完全體會他人的人生,又或許總有其可能,是他做不到,沒為青淚中熊熊燃燒眼淚的少女做上什麼。若是僅憑想像已能令他掏出胃裡的全部,感到骯髒,生理上感到噁心,那所有的一切加諸於少女無從反抗的柔弱手臂上的又該有何等龐大的痛苦,與伴隨在側陰魂不散的絕望。
ゲゲ郎細瞇起眼,盯著低下頭不發一語的水木。
「人類的一生很短暫,或許是水木你所無法理解的短暫,可正因如此……在老夫看來,你們沒有相應的能力,更沒有資格去背負他人的因果。」
ゲゲ郎腳步並未停頓,說話都不帶喘的一路向前狂奔,其身影在半步之前,於綿延不斷的紅色梁柱間形成錯覺,一瞬間竟看似賽璐珞片,水木曾跟著客戶看過一次,褪色般容光穿透的咖啡色薄片,困於框架的小人,一格接著一格,自有一方天地。反過來站在觀者的立場又諷刺地毫無自由可言,那是既定的命運,無可逃脫的宿命。
「我和你說過,那姑娘是真心的,不僅是離開連鎖的決心,還有成為殺人者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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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蟻一般的人生,僅能依循費洛蒙向前進,陷入死亡的迴圈,亂了方向不存在開口,直到耗盡體力。直到螺旋的反面翻轉,奪取並被奪去本是一體兩面,無法反抗的弱者只能再去決定下一輪弱者,其中的苦淚醞釀過後也為上位者酒樽內再添一味新酒。
水木在不穩的氣息間哼笑出聲。「你昨天明明才說我總有一天會遇到比自己還重要的人,今天又變成要重視自己的論調了啊。」
低頭,咯咯笑著,幽靈族之男抖動雙肩,即便身處此情此景仍甚是愉快般開口。「說起來,老夫在識人方面向來奇差無比喏,此乃內人的強項。」
「原以為你是,捨棄時毫不猶豫的男人,實際上恰恰相反。」ゲゲ郎伸出手,扶住腳下不穩拌到小石子,差點失去重心摔向崖邊的水木。「水木你……是走在懸崖邊上,也會背上不必要重物的人。」
ゲゲ郎於黑暗中有力地抓住手腕,穩住身形時隨之飄揚的飛沙與當下緊盯著人瞧,那大得不像人的眼白,著實怵人。不屬於人世的怪異,水木幾乎要忘光的記憶隨著隧道內清晰可聞的皮鞋踏地聲,一步步掀開布簾,清晰與鮮豔的色澤被重新塗抹上去,走向盡頭,水木點起煙,明明在印象中他早就因為健康問題戒掉了才是。
火柴滑過,「唰」地一聲,隨著一小簇火焰由紅轉藍,方才還是陰雨綿綿的隧道盡頭不可思議地也打開光亮,幾乎閃得人睜不開眼,水木遲疑了一瞬,腳尖輕點兩下,濺起的泥水打不濕褲腳。
再往前走,逐漸粗重的喘息,每一步皆有如千斤重,壓在後頸,攀上四肢,緊扣雙眼,拉扯髮絲,在手背游移,順著額角的汗滴流淌而下。只剩最後一步時,水木心想,他真是走不動了,早已不是當年還能死撐硬幹的年紀,他累了,年近古稀之時閉眼,連他自己都覺得很了不起,已經做得足夠好,只可惜沒能再多陪鬼太郎那孩子一天也好。
頓足原地,停滯不前,泥濘成了累贅,逐漸下陷,閉上眼接受現實的男人感覺末路如此也罷,背負過人命與殺戮,經歷相遇和別離,受人恩惠而後報以養育延續下生命的迴圈,或許他終歸是要下地獄的。
因為他沒有勇氣,不若方才回想起的那女孩於夕陽西下時綻放的笑臉,擁有朝他人伸出手的勇氣。夕顏本不長命,命運坎坷,註定在翌日朝陽升起前凋謝的,隨著夕陽落下消失不見的鮮紅。
只是那無力而纖細且柔弱的手拉了自己一把。
「水木先生。」
與夕顏如出一轍的白,少女身著洋裝,裙襬隨風飄揚,還是記憶裡的盛夏,仍是眼角的痣和一頭烏黑秀髮。
水木說不出話,眨了眨眼,試圖辨明眼前的一切是迴光返照的一部分,又或者,是老糊塗的他陷入幻象。
「怎麼……這是……!」
一開口,聽聞開口聲音不若原先所想,長年下來漸漸習慣的低沉嗓音,簡直像是,兩人初遇時一模一樣的大樹,男人與女孩,烈日與藍天,混雜在稲草氣息裡的蟬鳴嘈雜,想忘都難。
「是詛咒哦。是我對水木先生的詛咒。」名喚沙代的女孩笑靨如花,仲夏時分最燦爛的嬌嫩花朵。
「哈……」如潮水般復甦的記憶,在沙代微笑著說出口後越發鮮明起來。「沙代小姐真是,這玩笑說起來有點過分了,我會嚇死的。」
「水木先生才是,這幾十年過得如何呢?看來您個性又變得圓滑不少。」
掩在面前輕笑,沙代的口氣輕鬆,不似諷刺卻帶著似有若無的調侃,比起遙遠記憶的她,輕鬆許多,隻身一人的幽靈為何未去往輪迴,水木問不出口。
「……挺不錯的。」或許這樣便好。
「最後一段時間在經營咖啡廳,就算是在哭倉村,也能做出漂浮蘇打水。」轉過頭,沙代雙手背在身後,意味深長地又笑了,或許她本就是愛笑的女孩,只不過當時的自己無暇注意罷了。
「水木先生就是……就是在這種地方,特別讓人喜歡,非常過分呢。」
邁出步伐,向後撩撥起長髮,炫目烈陽下閃爍著粼粼波光般的流動光斑,順著風,捎來一絲好聞的味道。
水木原先正要抬起跟上的腳又愣在半空,轉而看向少女輕盈的背影若有所思,待到沙代發覺身旁人並未跟上,兩人已隔了一公尺有餘。不近也不遠的距離,駐足原地的關係毫無進展,又一陣風吹拂過面龐,經過唇瓣後再去親吻另一人的臉,那是遲來了幾乎要五十年的訊息。
「說起來……沙代小姐,我有一件事一直忘記和你說……」
沙代側過頭,小巧的臉蛋上收起笑意,不安地摩娑手指,侷促胸前,略帶忐忑,是自方才以來,水木首次看見不同的反應。
「……請說。」良久,隔著距離聽不清的話語聲才斷斷續續傳來。
彷彿也感染上對面人的緊張,水木深吸一口氣,卻在正式開口前不小心笑出來。「啊,抱歉,我只是……」
沙代的嘴抿成一條線,表情也跟著凝重。
水木卻笑到停不下來。
「我想,其實連我自己都還不是很清楚,但在這幾十年裡,或許,或許……」
踏出一步,正好一公尺的距離。
「我曾喜歡過你也說不定。」
回答他的是沙代輕巧的聳肩。
「真可惜,我和水木先生的時間總是搭不上。」
少女閉起眼時仍在微笑,深呼吸,轉場過後是不成聲的啜泣,蹲下身,站不起來,長年的教養規訓令她無法真正放聲大哭,只能悶在自己搭出的懷抱裡無聲哭泣。
「謝謝您,我現在……現在啊……已經,不喜歡水木先生了。」
水木掏掏口袋,撕下一條邊的手帕赫然出現在手心,蹲下,來到同樣的高度,水木遞出手帕,恰如其分,當年恍如隔世的夏天,一模一樣的相遇。
「很辛苦吧,別客氣靠在我身上吧。」
那一定是水木這個人短暫的一生裡無可承受的重量。可身為幽靈的話,時間是接近無限的,永恆的,停滯不前的,如夕顏花輕語在耳邊的詞彙一般,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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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是惡魔君出現的那個捏他
其他都是我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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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夕顏的花語是永恆的愛哦🥹只綻放一個晚上但是是永恆的……
我眼中的水沙代一定保有他們之間的矛盾性,所以必定不會在對的時間點相遇,感情必定不會交匯,彎彎繞繞地永遠找不著出口,終究走不出隧道,但我想這就是彼此都是鬼的鬼抓人,會持續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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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跟上篇水沙代有類似的描寫部分是那關鍵一步……我真的很喜歡電影裡沙代回過頭,先是緩緩踏出一步才猛地奮起向前的節奏,片刻放鬆過後又搭在弦上緊繃,不得不發,而且是由沙代先發出邀請,是沙代先往前一步這點我真的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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