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開門的吱呀聲伴著不是非常大聲的招呼，皇輕輕地踏進了揉和優美音色的滿室芬香。

「埃里奧特先生。」他走近埃里奧特身邊，即便知道對方看不見，他仍是勾著那副淡淡的微笑：「上次跟您說過有興趣訂製香水，現在便來打擾了。」

⠀⠀⠀店門被推開的同時上面的鈴鐺發出了聲響，隨後一道柔和到嗓音傳入他的耳裡。
⠀⠀⠀埃里奧特抬起頭，亮綠色的眼眸迎上了前來的人，他沒有馬上戴起墨鏡，面對平日幫他看診的醫生也沒有什麼好隱藏自己的缺陷。

⠀⠀⠀「你好，皇醫生。」雖然語氣依舊如平常一般的淡漠，但他很歡迎認識的人來自己的店裡，他手指併攏指向了工作台前的椅子。
⠀⠀⠀「請坐吧，咖啡可以嗎？」扶著桌子的邊緣站起，絲毫不費力的走到了後方的廚房，要準備茶水給皇。

「當然，勞煩了，您真好。」

他輕聲回應，也沒急著馬上坐下來，而是觀察著店內的擺設與香水品項。

「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請吧。」在廚房內回應了皇，他從櫃子內拿出了咖啡杯及盤子，放置到咖啡機底下後按下了製作咖啡的按鈕，一陣陣咖啡香氣擴散至整間店內。
⠀⠀⠀端著咖啡杯，埃里奧特回到了工作桌旁放置杯子，伸手摸到了墨鏡戴回鼻梁上，他聽著布料摩擦的聲音及對方的氣味，精準的走到了皇的身邊，「需要為你介紹什麼嗎？」

「我好奇除了專門訂製的香水以外，您還會推薦什麼適合我的。」他輕輕拎起架上其中一個精緻的玻璃瓶端詳幾秒，再小心地放回去，「我覺得埃里奧特先生適合木質花香，像這罐淡綠色的，和您長得像。」

皇從未同自己的病患敘述過自身的異能能力，這句話或許帶上幾分唐突，卻倒是真心。

「個人淺見。」他淡淡地笑了笑。

⠀⠀⠀手指摸著他們家貼心店員為他貼在香水瓶前的點字標籤，最終停留在了一瓶淺黃色的香水前，拿出試香紙噴灑了一些在上面，「這瓶如何？沉香木配上紅茶香......不過皇醫生可能更適合未烘焙過的茶香，像是白茶。」
⠀⠀⠀無法閱讀色彩的埃里奧特聽著皇對自己的敘述，似乎以為是因為自己眼睛的顏色才被說適合淡綠色，「我確實喜歡木質花香調，您很適合當調香師。」

「太抬舉我了，論調香您才是專業。」他輕笑出聲：「嗯，茶香很好，我喜歡。那麼這瓶等會兒也一起結帳吧，謝謝您的推薦。」

那個乾脆的架式大略是只要是對方推薦的基本上就會全包的樣子。

「我想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他率先走回工作桌的位置，探了探咖啡杯的杯身，還正燙著。

⠀⠀⠀跟著皇回到了工作桌的位置上，他拉開椅背坐下，他操控著滑鼠，電腦發出了電子音的聲響指引著他打開文件，他的手停留在了視障者專用的鍵盤上。
⠀⠀⠀「可以跟我說一個您最喜歡的景色嗎？」失焦的眼睛停留在偏離皇的位置，但知道他正在看著對方。不同於一般的香水店直接詢問對方喜歡的香調，埃里奧特習慣先從客人想要呈現的感受下手。

「最喜歡的景色？真是有趣的問題。」

他靠在工作檯上撐著腦袋，瞳孔也沒對著誰或哪兒，單純是跟著腦中的思考迴路轉了一圈，金色的目光最後釘在了對面那雙薄荷綠裡頭，盈盈一笑：

「燃燒灼熱又貼身的溫度、布料與木製家具燒得焦乾的氣味、被濃煙包圍的喘不過氣，最後在墜落時被烈焰焚身的苦痛與解脫 ——」他敘述的都不是以眼中所見能稱得的"景色"，倒不如說，更貼近什麼也看不見的人所唯一能體會到的感受，「嗯，這是我最喜歡的...景色？」

「說這些能有什麼幫助嗎？我很好奇。」

⠀⠀⠀......這是一般人會喜歡的景色嗎？
⠀⠀⠀雖與自己想像的不同，但埃里奧特沒有過多的詢問，只是把皇所說的幾個關鍵字在了文件上：焚燒、熱度、木製傢俱、濃煙，隨後回答了對方的問題：「味道跟畫面有著一定的記憶連結性，我喜歡聽他人敘述景色後轉化成香調。」
⠀⠀⠀「或許可以使用乾草跟菸草創造出焚燒木製品的氣味。」指尖觸碰著擺在手邊的香精，輕觸著上面的點字紙條，「為了避免太過嗆鼻，前調或許可以用點茶香......」

⠀⠀⠀拿出了幾個小瓶子在試管裡疊加，晃動一下過後遞給了皇。

皇接過埃里奧特遞來的試管嗅了嗅，帶著些許迷惑的、深沉的、或許還有一絲故事終焉、或非終焉？模稜兩可的韻味讓他很是滿意。

「我很喜歡，埃里奧特先生，謝謝您。」他將試管遞回對方手中：「就照這個步調繼續前行吧。」

他對於他人的創作一向沒有什麼意見，出自本心的自由自在都會是最好的。

⠀⠀⠀「皇醫生喜歡中藥味嗎？如果喜歡的話我推薦前調再加個月桂葉。」接回了試管，埃里奧特再度輕嗅了一會，從中挑出了雪松及麝香，想要疊加中段味道的層次。
⠀⠀⠀埃里奧特調香時會先簡單的嘗試一版給客人先聞，待大方向都對了後他才會仔細的調配比例，同時記錄下每個人獨一無二的香水配方。

月桂葉是他熟知的，但幾道元素層層疊加起來，目前縈繞於周遭氣流中的氣味倒是前所未聞。

「我喜歡。」他輕聲回應，「一切依您的。」

「就同您一向依我的醫囑一樣。」他眨了眨眼，開玩笑地說道。

⠀⠀⠀聽見皇的玩笑話，埃里奧特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他拾起了裝著月桂葉香精的瓶子，加入後再次輕晃，拿到鼻子前嗅了一下。
⠀⠀⠀「......感覺還差一些些。」木質調的香氣太過沈重，埃里奧特偏頭思考了一會皇給自己的印象，最終挑出了無花果跟香檸檬。

⠀⠀⠀「前調是有些活潑的香檸檬搭配上有著中藥氣息的月桂葉，中調是木質調的麝香及雪松，在燃燒了熊熊大火後留下的是菸草及乾草的味道。」再次將試管遞給了皇，不知道有沒有傳達到對方想要的畫面。

接過試管再次嗅聞，混進清新檸檬香後的氣味似乎確實地調和了原本的結局走向，變得好像，稍微，輕盈了一些。

說是活潑的香檸檬以自己對自身的理解來說著實有些意外，但由他人的印象評價而言或許也有本人意識不到的盲點吧。不管如何，他喜歡這個氣味，也喜歡由埃里奧特所創作出來的專屬於他的美好風景。

「我喜歡。」他還是那樣的回應，清清淡淡的：「甚至都讓我回想起了那日的良辰美景。」

「謝謝您。」他說。

⠀⠀⠀「您喜歡就好。」在文件上補充了無花果及香檸檬，這樣的比例只是他先隨意調出來的，他還需要在花一點時間細細調整及品味一下。
⠀⠀⠀「要調整到完美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打開了行事曆閱讀著上面工作的排程，他從螢幕後方湊出頭，「您有想要在什麼時間內拿到嗎？」

「不著急的。」他微微笑了笑：「就按照您的排程來。」

看是也差不多了，他緩緩站起身走往櫃檯 —— 當然沒忘了一開始埃里奧特推薦給他的那瓶，然後又往那些層架上望了望，也沒試聞的光是看著瓶身或是命名喜歡就隨手取了幾瓶，一併放在櫃台上。

「再麻煩您囉。」

⠀⠀⠀「那我調製好後在通知您，不用再特別過來一趟，我要回診時順道送過去給您。」

⠀⠀⠀聽見了桌面上多放置好幾瓶香水的聲音，埃里奧特愣了一下，「皇醫生.......這些都要嗎？」
⠀⠀⠀買完了這幾瓶埃里奧特今天可以直接關店了。

「是的。」他點了點數量，確認總共有+3瓶香水(不含訂製的那份)後說道：「這些我全都要。」

那氣勢好像只差沒做出那個經典手勢了。

⠀⠀⠀伸出手點著皇拿過來的香水，有八瓶之多，這樣的營業額埃里奧特今日已經可以關店了。
⠀⠀⠀「謝謝您的喜歡，我幫你都包起來吧。」拿出了一個大紙袋，將所有的香水都裝了進去，同時間也在裡面附上了八個小紙袋。
⠀⠀⠀「給您，我都裝在一起這樣您比較好提。」將紙袋遞給了皇。

「謝謝您，埃里奧特先生。」支付了正確的金額之後，皇快樂地提著紙袋晃到門邊：「那麼我會期待您的下次回診的。」

掰掰囉 ——

那抹聲音輕得融進了開門的鈴鐺聲裡，與吱呀的關門聲一同送出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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