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你的問題，嚴袀格。」

沈釆爻的笑容在台下緩緩拉了下來。他也沒有搶到地盤，那些原先會被同伴填補的空格在這種時候就成了短板，致命的短板。

或許就是他不夠強吧。

「……」他應該說一些安慰的話，作為隊長，作為把大家拉來日本的嚴袀格，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果然……應該走插旗流的。」

就像是考卷中兩個猶豫的選項，他永遠都會選到錯誤的那個，二選一的結果是失敗，面對沈采爻的安慰，他用袖子抹了抹發紅的眼角，「不，我失誤的離譜。」

「…我們缺的只是東風。」

邵閔龍的心情在三人之中最快表現出起伏，但當他們走下台時，他已經盡力將鼻頭的酸澀壓下，儘管那只是徒勞的。

缺的只是東風，卻讓他們的帆垂落墜地，無法再動彈。

「對啊，我們比賽前可能真的該佈陣法的。」

沈釆爻聲音低低半開玩笑的說道，但其餘即將出口的話又全數咽了回去，他只是一陣沉默。

「……」

「你們一直以來都很努力……」是他不夠好，沒能成為那股東風，他也知道不該說這些喪氣話。

「對不起，沒能讓我們奪冠……」

嚴袀格用制服外套擦著不斷落下的眼淚，好不甘心，真的超級不甘心。

只是沒在台上哭出來而已，勝利者的喜極而泣是美談，而落敗的人沒那個資格。

「說什麼對不起…如果你沒找我，我連來都不會來。」

直到現在，邵閔龍才終於有踏回現實的實感。從被邀約、賽前準備，一直到正式開始比賽，每一回都加班加得被戲稱成加班主管，他們彷彿是熱血漫畫裡的主人工，初出茅廬便過關斬將，最終以極為戲劇化的——直落二的方式結束了這場夢。

「啊…但怎麼辦，我本來是真的、真的很想抱座冠軍獎盃給你的。」

「在說什麼啊，你是最努力的那個吧？這是我們第一場決賽……」

這都是正常的，有些事不管怎樣也還是會發生，沈釆爻無比清楚，即便失敗來得如此慘烈而快速。他看著一滴滴落下的眼淚，摸出了兩張衛生紙按到嚴袀格的臉上，聲音也不免有些哽住。

「……、我們能走到這裡也是因為你啊。」

「……離冠軍只差一步。」

差一點就能證明，也許他也能辦到，拋棄學業走向另一條路，嚴袀格被沈采爻糊在他臉上的衛生紙遊戲般卡頓幾秒。

他拉了拉邵閔龍的上衣，然後擁抱跟自己一樣哭出來的隊友，另一手扯著沈采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為什麼啊……嗚、」離實現夢想那麼近了不是嗎？

嚴袀格彆扭的抱著他的朋友們，聲音哽咽又辨識不清，只能勉強聽見幾個關鍵字。

「…」不甘心、好不甘心，他們怎麼會就這樣結束了？

他都這麼難以釋懷了，更何況是作為隊長的嚴袀格。
想到這裡，邵閔龍覺得自己今天格外的多愁善感，消失了好幾年的同理心冒了泡，和他的不服輸、自責和難過混雜，最終隨著嚴袀格一同從眼眶溢出。

「……、」他把臉埋到了嚴袀格肩上，一下子就把人衣服給弄濕了，不停吸著鼻子不讓衣服從濕了變成髒了。

似乎應該說什麼，但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嚴袀格最初明明是那麼猶豫不決的問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這麼毅然決然的走向這條大概沒拿到冠軍就沒有意義的路，他們確實、確實很接近了，但是就在最後那一步急速墜落。

拋棄學測準備在他們師長的眼裡是否有和結果成正比？他說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所以沒關係，但是事實上，他們會有下一次嗎？

情緒是那麼容易就能傳染，邵閔龍的不甘好像也滲進房裡的每一角。

沈釆爻緊緊抱住他們兩人，閉上了眼，緊抿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最後再也沒法忍住。

這是最後一次了，青春是那樣戛然而止的結束，嚴袀格內心非常清楚。

三個人在休息室裡哭成一團，直到肩膀的大面積濡濕把嚴袀格不多的潔癖喚醒。

「邵飽佑……你把我的肩膀弄髒了啦……嗚嗚、」他邊哭邊看向真正需要衛生紙的兩人，手胡亂的在桌上抽了幾張，「你們……都是什麼表情啊……」

人真心哭出來的表情大抵都不會多好看，嚴袀格既想哭又想笑，他的臉有些扭曲，便一人遞了一張衛生紙。

「兄弟就是…在你需要的時候…把衣服借給他擦鼻涕的…」雖然邵閔龍還沒有過分到直接擦上去，但顯然再不給他衛生紙，那將會是遲早的事情。

「你們哭的好醜。」幫自己胡亂擦臉。

「……搞屁哦你們才是吧？」

沈釆爻的表情被淚水和笑意攪得一蹋糊塗，他一把接過嚴袀格遞來的衛生紙反過來再次糊過去，才自己抽了一張擤鼻涕。

「……」順便再抽了一張塞給邵閔龍。

「這是我們第一次哭成這樣吧！值得紀念……」邵閔龍以前都沒有在苦的，沈采爻只有被地獄拉麵辣哭過，嚴袀格抄起手機準備把隊友的醜態都拍下來。

「雖然很難過……但還是笑一個吧！」他要把照片傳到群組。

「你幹嘛啊嚴袀格！」

第一反應不是擋鏡頭而是也拿起手機對著人。

「要拍你也一起拍吧？」

… 「我也要拍…」邵閔龍飛快的拿出手機，另一手還不忘比出讚，已經做好了拍照的準備。

他按下了快門——於是三個人就這麼進行了互相一通亂拍照的動作，在自己的手機裡永遠留下了彼此賽後濃墨重彩、可能可以說是值得紀念也可能很丟臉的痕跡。

「……嘿、不要再亂拍了，我們一起合照吧？」沈釆爻舉起他的手機投降。

「這張照片…我會給天公伯過香爐的…」雖然過了香爐也不會幹嘛，但就有種給天公伯看一眼的感覺。

邵閔龍鉤住了沈釆爻的脖子，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了上去，另一手則是比出了YA，配合他那張明顯哭過而紅著的眼和鼻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平時老神在在的乩童。

「還有三牲九禮呢……我沒忘喔。」像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一樣，嚴袀格老實地接下負責祭祀的工作和此刻的自拍，邵閔龍站在中間，嚴袀格靠了過去，幾個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拍——好了！」他們又換了幾個順序拍照，每張照片都是剛哭過的臉。

「謝謝天公伯。」眼睛還有點紅紅的，沈釆爻卻頗為愉快的一邊比耶一邊拍照。

「天公伯…」覺得最後一場天公伯好像沒有保佑好，邵閔龍懷恨在心。

「我們要按照結果來分配獎賞……給天公伯三牲八禮…」

「哇靠、好醜的臉。」檢查了一下照片，「明天……明天我們去玩吧！」

「二十四號才是頒獎典禮……感謝天公伯。」慢半拍跟上。

「我想買那個頭套…套在頭上玩，肯定很搞笑？」說到出去玩就想到遊樂園，邵閔龍一下子就不擤鼻涕了。

「為什麼是八啊？」這個人顯然沒get到邵閔龍的懷恨在心。

「大家一起醜就醜吧，來日本就是要玩的！在那之前去吧，六十萬就拿一點來買頭套了。」

「反正我說八就是八…」邵閔龍覺得自己很講公平，但不打算解釋給沈盒子聽自己的小心眼。
「還有爆米花桶！」他已經眼纏那些造型爆米花桶很久了，感覺爆米花放在裡面更好吃。

「因為……所以少一禮嗎？真有飽佑的風格。」沒有把輸了再說一次，雲閣從最開始都用名字，現在都習慣用暱稱叫了，偶爾還會突然想不起本名。

「爆米花是一定要的吧！」

日本之旅才正要開始，即使距離考試近了，但來都來了，當然是玩完再回家。

嚴袀格抹去淚水，環球影城的通關票券他都買好了，雲霄飛車至少要坐十遍。

這個人get到了，但沒打算繼續說。

「多吃點好吃的吧，台灣可吃不到。」他已經決定好要去當盤子了。

「好期待啊，環球影城！」

在嘻笑聲與一點遺憾中，結束了這場幾乎是說著報名就開始的比賽，也許有點胡鬧，但更多的，嚴袀格感到慶幸。

慶幸他有這樣的隊友，他確實玩得很開心，即使結果不盡理想。

「那晚餐就吃壽喜燒吧！我們走。」來之前他把餐廳都訂好了。

總之他們就去吃壽喜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