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我彷彿還是十幾歲的學生，和妹妹一起在老家的客廳裡說著閒話。
是很平常的場景，就像每次回去、再準備離開前那樣。媽媽在夢境沒關注的地方收拾最後要帶上的東西，我們的行李已經打包好隨時可以上車，爸爸坐在奶奶身邊，聽她說話，也和她說話。

爺爺也在那裡。
白髮整齊雪亮，眼神明動。看向我們的模樣就像更遠之前，他還能執著球拍和小學生的我打羽毛球時的樣子。
那時我真的一直以為他永遠會是那個模樣。
年長、老去，但永遠那樣注視著我們，帶著笑意的眼睛裡總閃亮著遠比外表年輕的好奇與友善。

奶奶和爺爺也笑著在說話。
我聽妹妹在我身邊說，那是爺爺那邊的親戚——夢裡介紹真的挺長一串的，總的來說大概是三代以內的堂弟——我沒回應她。夢裡的我只是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真的好像爺爺啊。

不知道大人們聊到什麼了，他們忽然起身，站到院子裡手拉手環成一圈。
我看到爺爺身旁的另一個人，也認出了他。是同樣離開很久的另一個爺爺，爸爸他們那一輩要喊叔叔的爺爺的故交。
天色很好，庭院很空曠——後來遮蓋了庭院的半透明屋頂還沒有加上——白髮映在陽光下。

留在屋裡的我們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妹妹說這事要找人說說，我說，跟（名字）、（名字）——爸爸的弟弟家的堂妹們——說就好，於是確實很有傾訴欲的她跑回了後屋，拿紙趴在大床上開始寫信。
我在同時能看到她和屋外的人們的前後屋交界處站著，想起，好像只有大堂妹忙到這次也沒回來，小堂妹不就在樓上嗎？她正好下來，看見妹妹的舉動，湊近去看她在寫什麼。

屋外的人們解散了。
我回到客廳，坐在最下級的樓梯。
爺爺坐在先前爸爸的位置，一樣在和奶奶說話。
說著說著，奶奶突然起身往外走。
夢裡的我想，怎麼了嗎？然後看到，爺爺似乎想要起身的動作。
啊，原來奶奶先起來是去給爺爺找拐杖了。

不用等到拐杖，爺爺也走出門了，和奶奶說的事不知為何又變成要找一台車——買菜時能推著的那種——然後又變成給我們的腳踏車。
大約是說到了我們，爺爺回頭，笑著，朝我喚著我的名字。
我還記得他們曾經喚我的聲調。
爸爸來說，行李都上好車了，要走了。
我還坐在樓梯上，抬頭看著他，想和他說：我好久沒聽爺爺叫我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