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曾是我夢中的神仙教母。」

她仍記得第一次看見菲比斯．奧隆姆的事情。

火焰或烈陽般閃耀的長髮細心地編織成長辮別上小花、牛奶或絲綢般白皙的肌膚即便四處插滿管子或貼片仍舊吹彈可破，自豪亦感慨的其中一人自顧自地說著完美的唇鼻耳眼及臉型正是上帝賜與他們一家的奇蹟——聰穎的、傑出優秀的、美麗大方的、善良優雅的小火花、向日葵、摯愛寶貝或，（她從未記起的任何一個完美美好的形容詞加動詞）。

其中一臺循環輔助幫浦吸氣又吐氣又吸氣。

他們又說，那雙早已不會睜開的眼睛是海洋般的鮮藍色、對視上即能解除憂愁的藍色，然而海洋是藍光被散射的不固定顏色、憂鬱是星期一的顏色（以及婚禮中帶來幸福的藍色，其中一人開始說起傳承的古董婚紗），而她在嘮嘮叨叨或某種自我安慰中伸手試圖輕觸著、因怒是而迅速收回卻目不轉睛著的那條淺粉色洋裝。

「……我也能穿上這麼漂亮的衣服嗎？」

露娜．西爾弗抬起頭看著面露欣喜且點頭答應的中年婦人、今日開始稱呼為奧隆姆阿姨的新家人，興許早已遺失的記憶與世界裡從不存在著糖與香料及美好的事物；又或者如最後一刻他們所說的、扯住拉著勒住掐著的那些過於真實又殘酷著的萬物不是「　」所應有的——可她最終還是伸出雙手，觸碰那雙並不漂亮又有好幾塊瘀青的手並輕聲地說：如果這是菲比斯姐姐的心願的話（於是那個青年最後推開自己吼著說是妳的錯）、如果這是那條洋裝對應的價值與條件的話（但他們說粉色是菲比斯才能穿的顏色），

如果這是、如果這得是——

活下去的條件與價值的話。

「直到妳偷走我原先的生活。」

她仍記得倒數一次看見菲比斯．奧隆姆的夢境。

烈火般彷彿要燃燒大海的長髮隨狂風肆意飄散、鮮豔至真實亦不真實的藍色眼睛更像是那管來不及用完的顏料暈染月光，前人未至之境中永駐青春的女孩笑得猖狂又悲傷，無視著恐懼及困惑的光明使者自顧自地說著：從前從前，有群不請自來的國王及王子們偷走了光——無光照耀的金子是埋沒於土中的、失去純潔的光是逃往仙境的、逃往好的與美好的世界中不願甦醒的。

其中一道並不存在的星星劃破天際燃燒殆盡。

笑得燦爛的愛麗絲又說，那雙他們稱讚清澈又柔和的眼睛是薄明時刻的藍色、即便毫無波瀾亦是完美詮釋的淺藍色——可是啊可是倘若並非是為了「我」、「選擇活下去而妥協一切的我」妳也不會不應該不允許不該存在於這裡這個家這個地方（早該知道的、早該意識到的是不單是那件深藍色洋裝的價值與條件），而她只能無力看著燃燒的紅色大海、過曝的藍色月光與奪去發言權並一口吃下月亮的「光」說、善妒而非善良的菲比斯姐姐說：

「寫一個關於「我」、
關於「我」在那時已經死去的惡夢。」

露娜．　　　低下頭迴避歪斜且扭曲變形的火焰海、無視著刺眼又刺耳的鮮藍色日光與環繞此身此世此魂的笑聲，興許不願面對的是這個世界從未有誰有神寬恕為了活下去而奪去他人人生的自己；又或者如上一個聖誕節時他們所說的、欣喜愉快感激讚美神的那些充斥希望亦絕望地萬物終將歸還給「　」後喜極而泣的大聲阿門——可她最後也只能伸出雙手，觸碰那雙仍不漂亮又有更多管線的手並輕聲地朗誦著，好的應許好的消息好的福音；好的但一點也不好的佳節奇蹟與聖誕節快樂（然而這個世界並沒有神，只有人與人與人），如果這是數年間不該遺忘及理所當然後的懲罰與倒數計時，

如果這是、如果這不是但必須得是才得以心安的話——

「……那麼『我』又是誰？」

異常急促的警示聲與合成人聲首次響起。

而她回頭望向那片無止盡的深藍色大海，

以及重疊於夢境與現實中，

那顆又大又圓又完美的月亮。

Dreams Are Dangerous

他們都是做夢的人，而妳不是。

菲比斯．奧隆姆 Phoebe Aurum

奧隆姆家最燦爛的陽光、令人憐惜的沉睡者。
持有心靈類．A級異能 「夢遊仙境」。


……從未有人問過「愛麗絲」是否想一直活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