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en
6 months ago
#三嫁鹹魚 #比卡比 #穿越
是個有點兒有趣的文案,開看~
latest #181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問:“你近來如何。”

陸晚丞笑道:“你每日替我診脈,我如何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不是問你的病情。”林清羽目光下移,落在某處,揚了揚下頷,“它……還會起來麼。”

說到這個陸晚丞就有些憂鬱,眼中含怨道:“我一直在喝你配的藥,你還好意思問我啊。”

藥的副作用是暫時的,他停幾天藥,或者林清羽給他紮兩針他就能恢復。換言之,他能不能行,全看林清羽讓不讓他行。

一開始,他還覺得自己有被侮辱到,後來居然也躺平接受了。正如林清羽說的,總歸他用不上,不行就不行吧,掙扎也怪累人的。

林清羽點頭:“那你要用的時候再來找我,我施針讓你起來。”

陸晚丞奇怪:“我為什麼會要用?”

林清羽冷冷吐出幾個字:“傳宗接代,延續香火。”
Iven
6 months ago
陸晚丞是個聰明人,話說到這份上他應該能明白。果然,陸晚丞了然一笑:“原來如此,我們清羽被談話了啊。”

林清羽沒耐心再同他拐彎抹角,問:“你想納妾嗎?”

陸晚丞看著林清羽一本正經的模樣,“當然不想”四個字到嘴邊又被他惡劣地吞了回去,裝出一副糾結的模樣:“想,又不完全想。”

林清羽眉間微攏:“說人話。”

“實不相瞞,我活了快二十年,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臨死之前,若能體會一下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似乎也挺好的?”

呵,前幾日還在讚揚他房中無人,未來可期,今日便想著軟玉溫香了。

狗東西。
Iven
6 months ago
不知何時,外頭又開始下起了雨。夜雨茫茫之中,林清羽忽然瞧見窗外有一道人影。

林清羽推開窗,只見陸晚丞披著披風,扶著窗柩,長髮散落,呼吸急促,仿佛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從臥房一路走到這裡。

林清羽愕然:“你怎麼……下人呢?”

陸晚丞答非所問:“我做不到。”

“什麼?”

“其他的事我可以不管,我也懶得管。但這件事,我做不到不操心。”陸晚丞看著他,沉聲道,“你生來應為高山,即便你惡事做盡,我也絕不能讓你淪為草芥。”

林清羽睜大眼睛。

寒氣侵體,陸晚丞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再也站不住似的,靠著牆壁緩緩滑落。林清羽快步走出書房,用身體為他擋住風雨:“別說了,先回房。”陸晚丞抓住他的雙臂,低聲喃喃:“所以這道題,我一定要找到一勞永逸的最佳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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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沉默不語,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陸晚丞,仿若被無法掙脫的枷鎖纏身,和那日在廊下悠然自得,吹著口哨的少年判若兩人。

他一直嫌陸晚丞太懶,心太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現在,他反而希望陸晚丞能和過去一樣,沒心沒肺地度過人生最後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陸晚丞的手倏地收緊,打破沉默:“清羽。”

林清羽道:“我在。”

“我想,”陸晚丞眸光暗暗,淩厲而深沉,可他終究是個病人,面色蒼白,嘴裡含著血腥氣,雙唇染血般殷紅,“……要蕭琤的命。”

林清羽胸口微微發著熱。他反手握住陸晚丞微顫的手腕,溫聲道:“嗯,需要幫忙嗎。”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定了定神,對陸晚丞道:“你不能吹風,我抱你回房。”

在陸晚丞的過去,謀財害命對他來說是永遠不可能的事。他還沉浸在下定決心的洶湧情緒中,冷不防聽見這句話,情緒瞬間更洶湧了,只不過換了個洶湧法。他難以置信道:“你抱我……?”

“嗯。”陸晚丞病弱如斯,林清羽雖然未練過,好歹也是一個正常的男子,抱陸晚丞走幾步路算得了什麼。

林清羽抓著陸晚丞的手往自己的肩膀上搭:“抱緊。”

……還是公主抱?

陸晚丞猛地將手抽回:“不不不。咳,我自己能走回去。”

林清羽一看就知陸晚丞那無用的男子自尊心又出來作祟了:“等你自己挪回去,天都要亮了。”
Iven
6 months ago
“什麼噩夢?”

陸晚丞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確認眼前的人是真真切切完好的。過了一會兒,他露出笑容,問:“唉,我剛剛是不是特醜,特狼狽?”

林清羽實話實說:“狼狽有,醜不至於。”陸晚丞這樣的心性,即便容顏有毀,怕是也醜不到哪去。

陸晚丞“嘖”了一聲:“好煩,我想在你面前帥一點的。”

和陸晚丞待久了,林清羽逐漸能適應陸晚丞突如其來的陌生字眼,並根據說話的語境推斷出陸晚丞想表達的意思。這個“帥”字,應該是瀟灑風流之類的含義。

林清羽便道:“我覺得你剛才挺帥。”

陸晚丞一怔,而後慢吞吞地滑進被窩裡,抓起被子擋住了自己的臉。

這夜過後,在書房裡密謀幹壞事就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市民捲
6 months ago
看過 印象是好看的文
我覺得很好看! 中間虐心逼哭我QQ
Iven
6 months ago
chee0118: 目前覺得不錯!但好長啊!!!
Iven
6 months ago
feather334: 這麼虐的嗎~~~~~~好期待(搓手)
Iven
6 months ago
工具……用完就丟,不用投入任何感情的工具?

陸晚丞希望他如此?

林清羽呵地一聲冷笑:「陸晚丞,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陸晚丞愕然:「……清羽?」

「你以為你死之後,我會和其他未亡人一樣,成日以淚洗面,尋死膩活?」林清羽嗓音微冷,猶如冬日傲雪,「你以為我會自暴自棄,停滯不前,活在對你的懷念之中?你錯了,陸晚丞。我若是如此不堪一擊,優柔寡斷,當初在嫁與你時,就已經一頭撞死在喜床上。」林清羽看著陸晚丞,喉結上下滾了滾,平靜道,「你放心,我會看著你走,然後……好好地活下去。」

陸晚丞久久注視著他,眼眸似含著淩淩秋水,近乎歎息般地說:「怎麼辦啊清羽,你真的……完全長在我性癖上。」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睜大眼睛:「你是說,你……死過一次?」

陸晚丞點點頭:「一輛滿載貨物的車從我身上壓了過去。別說,還挺疼的。」陸晚丞笑道,「都說一報還一報,我救了兩個人,那是不是意味著我能活兩次?徐君願給我本人算過一卦,他說,我……可能命不該絕。」

林清羽霍然站起身,脫口而出:「什麼叫可能!」

陸晚丞再裝不了輕鬆,語氣艱澀道:「就是……可能。我這一死,可能就真的死了,什麼都沒了。即便我有幸能醒來,也未必會在大瑜,會在這個世界,你明白嗎。」

林清羽愣愣地看著陸晚丞。良久,他問:「你有幾成把握。」陸晚丞沉默許久,輕聲道:「我不知道。」

林清羽極力忍下情緒:「你這算什麼。」

陸晚丞似乎預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沉聲道:「對不起。我猶豫了很久,我覺得,我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
Iven
6 months ago
「不確定的事情為什麼要告訴我?!」林清羽忍無可忍。他已經做好了永遠失去陸晚丞的準備,陸晚丞卻告訴他,他「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陸晚丞要他怎麼做?一天到晚什麼都不幹,去想他到底有沒有死,去等一個不知道有沒有答案的答案?!

如果……如果最後還只是可能,他寧願沒有這個可能。

「你等我一年。」陸晚丞說著,又覺得一年會不會太久了,他和林清羽認識不過一年,他憑什麼要求人家等他一年。

「不用一年,咳咳——半年……不,一百天就好。」陸晚丞迫切地說,生怕自己的要求太過分被拒絕,「如果我百日之內沒來找你,你就徹底當我死了。我們可以約定一個暗號,如果我沒死,穿到別人身上,我們就靠這個暗號相認,好不好?」

林清羽嘴裡發澀,心緒紛亂,咬牙切齒道:「陸晚丞,你這個畜生。」
Iven
6 months ago
陸晚丞強顏歡笑:「別的美人罵夫君最多罵句『混蛋』,林大夫倒好,一上來就是『畜生』,不愧是我老婆。」

「滾。」

陸晚丞耍賴道:「滾不了啊清羽,我腿都廢了。」

陸晚丞不僅腿廢了,五臟六腑更是沒一處是完好的。他每天都會毒發,都會疼得迷迷糊糊,只會叫他的名字。

林清羽閉上眼睛:「說吧。」

陸晚丞一愣:「說什麼?」

「暗號。」

陸晚丞緩緩笑開:「你讓我想想。」這個暗號,必須朗朗上口,容易記住,又沒有別人會知道。一番深思熟慮過後,陸晚丞道:「那就——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

林清羽冷聲道:「這又是什麼東西。你能不能說點我能聽得懂的?」

「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會告訴你的。」

林清羽就問他:「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老婆』二字是什麼意思,『性癖』又是什麼意思。」
Iven
6 months ago
陸晚丞不在乎他有沒有描眉塗唇,他似乎只想看他穿喜服,貼花鈿的樣子。

林清羽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突然發現這段日子,他似乎也清減了不少。他拿起筆,對鏡一筆一劃地還原當日貼在他眉間的花鈿。那是一個簡單的對稱花鈿,寥寥不過三筆,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他好像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個靠容貌取悅夫君的妻子。

原來,士也可以為知己者容。

接著,他褪去身上的素衣,將繁雜的喜服一件件地穿上,玉帶束腰,最後披上一層霞帔。束髮的玉冠被摘下,青絲如瀑垂落,他拿起喜冠,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已經夠了。他到底是送人,不是成親。
Iven
6 months ago
陸晚丞一身大紅衣裳,披著雪白的狐裘,坐在虛位已久的輪椅上,猶如雪中紅梅,轟轟烈烈地闖入他的眼簾。

今日的陸晚丞神采奕奕,臉頰和嘴唇都有了血色,雙眸璀璨,隱隱帶著少年意氣,仿佛回到了今年暖春之時。那時的陸晚丞還不用坐輪椅,甚至會沒自知之明地嘗試抱起他。

如果……如果陸晚丞身上的那件衣裳沒有大那麼多,如果他的雙腿還有知覺,他或許也會覺得,陸晚丞說不定真的要好起來了。

陸晚丞就坐在那裡,靜待君來。

林清羽張了張唇:「晚丞。」

陸晚丞反應稍顯遲鈍,先是一怔,而後慢慢地轉過頭,看著他,展顏微笑:「你回來了。」

和平時見到他的反應沒什麼區別。林清羽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撞。
Iven
6 months ago
陸晚丞說了那麼多次想看到他穿嫁衣畫花鈿。為何等他真的穿了,畫了,竟半點特別的反應都沒有?他抬起手,試圖去觸碰陸晚丞的眼睛。他的指尖幾乎要碰到陸晚丞的眼睫,陸晚丞依舊睜著眼睛,眼簾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嘴角彎著,笑得極是好看:「你今日回家可有吃岳母大人親手做的梅花糕?對了,清鶴的門牙長回來了沒。」林清羽的手在空中僵了一僵,緩緩落下:「吃了,長回來了。」他怎麼忘了呢。陸晚丞全身上下都是毒,出現什麼情況都是正常的。他怎麼能忘了。
「我讓歡瞳也備了點梅花糕,」陸晚丞道,「你再陪我吃點?」林清羽點點頭,聽見陸晚丞又喚了聲「清羽」,開口道:「好。外面冷,我推你回去。」
林清羽推著陸晚丞來到廳堂。按照高門大戶的規矩,用膳都該在廳堂用。以前陸晚丞是懶,要人把飯菜送到他面前。後來,陸晚丞漸漸病重,飯菜即便送到床前,他也吃不了多少。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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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瞳讓小廚房備了一桌子菜,紅著眼睛上完菜正要下去,陸晚丞叫住他:「有酒嗎?」

林清羽不允許自己手裡的病人飲酒。兩人成親這麼久,一次酒都未喝過。林清羽道:「你的身體,不宜飲酒。」

陸晚丞道:「可是,我已經十八歲了。」

「這和……」林清羽深吸一口氣,拿出平常的語氣,「這和你幾歲沒有關係。」

「怎麼沒關係。十八歲意味著可以為所欲為。好不容易挨到十八歲,怎麼能什麼都不做就……」陸晚丞一頓,笑道,「林大夫就讓我喝一杯吧。」
林清羽穩住氣息,吩咐歡瞳:「去拿酒來。」
歡瞳給兩人上了酒,低聲道:「兩位少爺沒別的事,我就先退下了。」他怕他再留下,會忍不住哭出聲。
陸晚丞道:「你走了,誰伺候我吃飯?」
歡瞳不知所措地看向林清羽。林清羽道:「我伺候。」陸晚丞微微一怔,佯作驚訝:「這麼好?」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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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給陸晚丞盛了一碗湯,湊到他嘴邊:「張嘴。」

陸晚丞乖乖張開嘴,小心翼翼地就著他的手喝下一口湯,露出滿足的表情:「再來一口。」

陸晚丞吃了沒幾口菜,就說要喝酒。酒是事先溫過的,歡瞳特意拿的溫和的梨花酒。酒液入口無辛辣之感,酒香經久不散,陸晚丞抿了一口,很捧場地說:「好酒。」

明明他喝藥時,都不會覺得藥苦了。

林清羽偏過頭,不忍看他。他聽見陸晚丞問他:「清羽,我們成親時喝的合巹酒是這種酒嗎?」不等林清羽回答,他又自顧自地說,「合巹酒你總不會也是和公雞一起喝的吧。」林清羽閉上了眼睛:「我……不記得了。」

陸晚丞便道:「那就當你是和我一起喝的。」

林清羽收斂好情緒,再次睜開眼。窗外夜色漸濃,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簌簌而落,雪月俱白。

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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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心底生出一絲欣喜,他記得陸晚丞說過,想看他撐傘站在雪中,臉頰被衣衫染紅。「晚丞,外面下雪了,你想不想去……」一個「看」字卡在喉間,說不出口。

「下雪了?」陸晚丞像是感覺不到林清羽的異樣,語氣輕快,「那我還挺幸運。走啊,賞雪去。」

林清羽事先打過招呼,下人都在自己房中待著。無人看見他一身嫁衣,撐著一把傘,長髮散落地站在雪中。

無人……看見。

陸晚丞伸出手,讓那軟白的雪花落在自己掌心。離了屋裡的燈光,他的臉色迅速黯淡下來,嘴唇失去血色,唯餘一雙眼睛是亮著的。仿若曇花一現,拼命綻放過後,迅速枯萎。

……太短暫了,短暫地讓人害怕。

林清羽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的綻放維持的久一些,只能徒勞地握住他微涼的手。「冷不冷?」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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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晚丞搖搖頭,突然問他:「清羽,你還是喜歡女孩子的吧?」

林清羽喉結滾了滾,道:「這是自然。」

陸晚丞點點頭,笑道:「那就好。」

陸晚丞又看了一會兒雪,眼簾半睜半闔道:「清羽,我有點累。」

林清羽心裡空空蕩蕩的,輕聲道:「累了,就睡罷。」

睡著了,就解脫了,再也不用受病痛毒發之苦。

可陸晚丞沒有聽他的話,依舊固執地睜大眼睛,不好意思地笑著:「對不起清羽,我好像……撐不住了。但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別生氣。」

「不會,」林清羽跪在雪地裡,一手撐傘,一手捧起陸晚丞的臉頰,聲音溫柔似水,「不會生氣。」

陸晚丞大概已經看出來了東宮一事沒有如他們所願。是了,陸晚丞那麼聰明,他什麼都知道,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陸晚丞在傘下笑著,給他講了最後一個笑話:「蕭琤慘死之日,家祭無忘告乃夫。」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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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聞言,不禁輕一莞爾。

陸晚丞似乎是感覺到他笑了,一直看著他,看著他,直到再也支撐不住,終於閉上了眼:「那,我先睡一會兒。你記得叫醒我。」

林清羽答應他:「好。」

雪越下越大。

林清羽的手再如何發燙,那個人還是在他的掌心裡,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冷得僵硬徹骨。

朔風夜雪,寒色照人,萬籟俱寂。

他穿著嫁衣,畫著花鈿,一如他和陸晚丞初遇之時。

第39章

這夜,陸晚丞死在了林清羽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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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著長睫,表情安詳,穿著喜慶的緋紅衣袍,身上乾淨澄澈。他的一隻手被林清羽握著,另一隻手放在輪椅的扶手上,仿佛真的只是睡著了。

他的臉失去支撐,向一旁歪去,和以前他坐在輪椅上打瞌睡時一樣。林清羽下意識地丟下手裡的傘,捧起陸晚丞冰冷的臉頰。

沒有了傘的遮擋,雪無聲地落在他們發上,臉上,肩上。

凶肆的夥計告訴過林清羽喪儀的流程。他應該記得很清楚,可現在,他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陸晚丞死了,他該做些什麼呢。

歡瞳實在放心不下,來院子裡看看情況。他看見他家少爺單膝跪在輪椅前,豔紅的喜服鋪在雪地上,長髮擋住了他的側顏。他一手握著小侯爺的手,另一手捧著小侯爺的臉頰,身旁立著打開的傘,上頭覆滿白雪。

兩人一動不動,宛若雕像。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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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七回魂夜,家人應當迴避於靈前,在夢中與死者相見。

林清羽從來不信這些,卻還是早早地上了床。不知是不是這幾日操勞過度,他很快就有了睡意。

睡夢中,他隱約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聲音是陌生的,語氣卻甚是熟悉,散漫中帶著笑意,像極了某個人。

林清羽驀地睜開眼睛。他以為自己會見到陸晚丞,沒想到卻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少年。

那少年身形頎長,肩寬長腿,穿著他從未見過的異邦服飾,留著乾淨俐落的短髮,五官放肆地精緻著,眉眼張揚中帶著懶倦,一副睡不飽的俊美模樣。少年靠著床鋪坐在地上,見他醒了,笑著喚他:「清羽。」

林清羽怔怔地看著他。

「我沒騙你吧,」少年托著腮,笑道,「我是不是比陸晚丞好看多了?」林清羽恍惚地點了點頭。

少年又問:「聲音是不是也比他好聽?」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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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又點頭。

少年抓起他的手,往自己小腹上放:「給你摸腹肌。」

少年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袖子還是短的。林清羽摸到了所謂的腹肌,溫熱堅固,充滿生機,無比真實。

——是夢?此人是他想像中的陸晚丞?

少年望了他一會兒,歎氣:「好不容易見次面,你怎麼呆呆的。再不說話,我就要走了。」

林清羽心中一急,拉住少年的衣擺:「你要去哪?」

「我面前只有一條路,只能往前走。至於這條路通向何處,我也不知道。你還記得我們的暗號吧?」

林清羽立刻背了出來。

少年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站起身:「我該走了。」

林清羽跟著下了床,這才發現少年竟比他高了大半個頭。「名字,」林清羽迫切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靜了靜,突然攔腰抱起了他。林清羽被抱得猝不及防,下意識地摟住少年的脖子。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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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笑得暢快:「你好輕,比我想像得還輕。」

這人,不許別人公主抱他,自己公主抱別人倒這麼順手。

林清羽想嘲諷他,又想到這人已經死了,他們是在夢裡,又把話咽了回去,撿緊要的問:「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你不告訴我,我怎麼給你供奉牌位?」

少年把他放回床上,單膝跪在床前,就像那日他單膝跪在輪椅前一樣。「我要是能回來,我再告訴你。如果我沒回來,你就當我從來沒出現過。」

「不,我要你現在就告訴我。」

少年不理他,轉身朝夜色中走去,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林清羽想追上去,腳下卻像生了根一般,怎麼都動不了。

「江……」

江什麼?

林清羽從夢中驚醒,只見天光大亮,滿室都是朦朧的清光。
市民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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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wwww 我有記得這個暗號 超爆笑
Iven
6 months ago
徐君願……

林清羽心中一動,問:「可是國師找我?」

「國師尚在閉關,不見旁人。」小僧道,「他在閉關之前,命小僧轉交一物給林施主。」說著,小僧從懷中掏出一枚錦囊,「林施主,請。」

林清羽接過錦囊打開,裡頭裝著的是一張字條,字條上面寫著十個字——生辰八字,和一個名字。

「這是……」

看著那人熟悉的字跡,林清羽眼睛被風吹得有些乾澀。他剛才還在笑沈淮識的失態,可現在,他的手怎麼也抖了起來。

他在那個人離開的第九十九日,終於知曉了他的名字。

沒想到那條怎麼都睡不夠的鹹魚,居然會叫這個名字。
Iven
6 months ago
回到家中,林清羽獨自去了靈堂。靈堂中只供奉著一人的牌位。他看著刻得粗糙的「江大壯」三字,煢煢孑立,久久出神。

「你告訴徐君願,卻不告訴我。」林清羽輕聲道,「你說你是不是畜生。」

暖風吹過,無人應他。

敲門聲響起,歡瞳在外面道:「少爺,張管事來了。」

林清羽出去前,又對著牌位說了一句:「但只要你能準時回來,我也不罵你了。」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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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清羽從清晨在床上醒來開始,就覺得胸口空蕩蕩的,心不知落在了何處。花露進屋看到林清羽坐在床邊發呆,喚了聲:「少爺?」

林清羽突然道:「今日回林府。」

他搬家的事,未必所有人都知道。
⋯⋯
林清羽回過神,道:「什麼?」

胡吉放下方子,問:「你這幾日是有什麼心事嗎?我覺得你總心不在焉的。」

林清羽按了按眉心:「無事。」
⋯⋯小福子連聲道謝:「我送林太醫回太醫院吧。」
林清羽道:「不必。」
「可是已經到子時,天黑不好走路。」

林清羽怔了怔:「已經子時了麼。」 小福子道:「是啊。」 林清羽心裡最後一塊,也空了。這一日,終究還是過去了。 他還是沒有出現。 死而復生,魂魄易體之事何其罕見,在那個人之前,他聞所未聞。能經歷一次已是匪夷所思,哪還有第二次給他。
Iven
6 months ago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之後,什麼都沒有了。

他居然相信了那個人的鬼話,好蠢。

林清羽目光盯著一處看了許久,忽然閉上了眼,仿佛這樣就能逃避些什麼。之後,他背起嶄新的醫箱道:「我……我自己可以。」

他走到房門口時,睡在一邊的太監在熟睡中翻了個身,模糊不清地囈語:「奇變偶不變……奇變偶……」

林清羽驀地頓住,難以置信地低下頭,死死盯著那個面容清秀的小太監。

睡夢中的小太監渾然不覺,嘴裡仍然念叨著那句話:「奇變偶不變……」林清羽瞳孔猛然收縮,身體從頭到腳都發著麻。他再顧不上其他,一把揪起太監的衣領,將人抓了起來。

太監睡眼惺忪地睜開眼,茫茫然地看著林清羽:「我這是夢見仙人了……?」

林清羽大腦一陣空白,本能地說出在心裡默念過無數次的五個字:「符號看象限?」
Iven
6 months ago
太監更加茫然了:「……什麼?」
林清羽百感交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朝太監的身下看去,顫聲道:「你……實現自己畢生的夢想了……」

穿到了一個太監身上?成了真正的老公?
Iven
6 months ago
他動過去雍涼找人的念頭,但冷靜一想,這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別說雍涼離京城路途遙遠,一來一回少說要一個月。就算他真的去了,沒有線索也無異於大海撈針,還不如留在宮中,或多或少還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這時候林清羽反而不急了。那個人活著便好,即便處境再怎麼艱難,但只要活著,他們就有重逢之日。更何況,他早就吃透了那人的性子,懶歸懶,但論陰謀詭計,自己都未必是他的對手。他相信,那個人會想盡一切辦法回到他的身邊。他哪都不用去,只須在原地等他。也不知……那人如今是何模樣。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美是醜。姓江的喜歡看美人,曾經還給京城的美男排過名。陸晚丞已算是世間少有的俊美貴公子,卻也不及他本人的容貌。姓江的頭七回魂還要在他面前強調這一點,說明他對自己的長相甚是滿意。若這次成了一個醜八怪,姓江的八成會氣得吐血,怕是也沒臉出現在他面前。
Iven
6 months ago
萬一要是成了個女子,以他的性格,大概一陣糾結痛苦後也就淡定接受了,說不定還會找個能讓他躺平吃喝的男人把自己嫁出去。那……還不如嫁給他呢。

思及此,林清羽久違地清淺一笑,雙眸盈盈似水,臉頰比盛開的牡丹還要明豔,看得一旁的胡吉不禁失神了一會兒。
Iven
6 months ago
顧扶洲悠悠感歎:「你是不知道過去那麼久我是怎麼過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每日白天在下屬那受盡苦楚,晚上好不容易睡個覺還要遭遇敵軍偷襲,我一刻床都不能賴,立刻要爬起來逃命。那種痛苦你能想像嗎?」顧扶洲又強調了一次,「一刻床都不能賴!」

林清羽不禁莞爾:「活該。」

顧扶洲看著他笑,就有些忍不住了。明知道威脅還未完全解除,仍然叫出了那個他活了多久就想了多久的名字:「清羽……」

林清羽胸口一熱,明知道不是最佳時機,還是忍不住應了他一聲:「……嗯?」

「你瘦了好多。」顧扶洲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傷感,又笑著加了一句,「我卻壯了一圈,你氣不氣?」

林清羽:「……」

氣,氣得想給姓江的下毒,讓他再萎一次。
Iven
6 months ago
天機營侍衛一走,林清羽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被身後的人長臂一撈,抱了滿懷,被迫在床邊坐下。顧扶洲剛回府上時,床還是硬邦邦的硬板床。他受不了這種委屈,立刻讓袁寅給自己換了一張大床,鋪著軟綿綿的被褥,最上頭還蓋著涼絲,夏天睡在上面,又軟又涼。然而林清羽只感覺到了軟。顧扶洲身上和火爐似的,他被顧扶洲抱在懷裡,整個人都燙了起來。
「清羽,我回來了。」顧扶洲嗓音沉沉,「對不起啊,我有點沒用,回來晚了。」
林清羽閉上眼睛,輕輕拍了拍顧扶洲的後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沒有用,還是不能準時回來。」顧扶洲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忍不住爆起了粗口,「媽的蕭琤不愧是主角,真特麼不好糊弄——算了,不說他了。抱抱先。」
環著林清羽的手臂又加大了力度,林清羽被抱得幾乎要喘不過氣,正要開口讓顧扶洲放手,就聽他感歎:「心跳得好快啊……」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

「我是說我。」顧扶洲心滿意足道,「但這一回,心跳得再快我都不會暈過去了。」

回憶湧上心頭,林清羽也笑出了聲:「你再不放開,我就要暈過去了。」

顧扶洲這才放開了他。顧扶洲盤腿坐在床上,林清羽坐在床側,兩人在時明時暗的燭光下靜望了對方一會兒,顧扶洲率先垂下了眼睫。以他現在的膚色,就算臉紅了林清羽也看不出來。林清羽細細地端詳著顧扶洲現在的臉。輪廓硬朗,五官深邃,和當初的俊美貴公子截然是兩種風格,唯有那一雙眼睛,依舊光彩奪目,璀璨如星。
Iven
6 months ago
顧扶洲欲言又止:「清羽。」

「說。」

顧扶洲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你願不願意,把我娶回家?」

林清羽腳下一頓:「什麼?」

顧扶洲雙手合十,抵在額前:「你行行好,把我娶回家吧。」

林清羽用掂量的目光看了他兩眼,毫不猶豫:「不娶。」

顧扶洲早猜到林清羽會拒絕,但還是哽了哽,不死心地問:「為什麼?」

林清羽莫名其妙:「我為何要娶你?」

顧扶洲試圖洗腦:「你被我娶了一次,難道不想娶一次我,找回男人的尊嚴嗎?」

「不是很想。」

顧扶洲仿佛戴上了名為痛苦的面具:「可是你若不娶我,我又要被賜婚了。」 林清羽蹙起眉:「又?賜婚?」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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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眉間一跳:「你能不能別用顧大將軍的臉做出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男子嫁人亦要略施粉黛,鳳冠霞帔。你若還是陸晚丞,這麼做倒也沒什麼。但如今你是顧扶洲了,用顧大將軍的身體上妝抹紅,眉心貼花——」林清羽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嘴角微動,「我怕我掀起蓋頭,看了之後會做噩夢。」

顧扶洲一怔。他萬萬沒想到,林清羽拒絕他不是因為什麼「不好男風」,「兩男子成親乃逆天而行」,「娶妻當娶賢,你太懶了」之類的靠譜理由,而是……嫌他穿喜服,畫花鈿醜?

顧扶洲品味著林清羽的話,小心試探:「你不想娶,難道你願意……再嫁一次?」

林清羽若有所思:「或者,還有其他的辦法。」

顧扶洲一對上他的暗藏興奮的目光,就知道大美人又要做壞事了。

「今夜,你到我府上來。」林清羽道。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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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本意是想讓林清羽放輕鬆,無奈人家不吃這套。他正想著其他哄人的辦法,就聽林清羽道:「沈淮識失蹤兩日,蕭琤不應該先問他去哪了麼。」

顧扶洲彎唇一笑,改口:「你這兩日去哪了。」

林清羽緩步走到床前,思索著沈淮識可能的言行。沈淮識既然沒能將蕭琤一擊斃命,很有可能還是給了蕭琤狡辯的機會。「我……我有一事想問你,希望你能告訴我答案。」

顧扶洲眯起眼睛:「你先告訴孤你去哪了。」

林清羽抿唇不語,眼中醞釀著風暴。忽然,他腰間一緊,竟是被顧扶洲攬住了腰,往床上帶去。林清羽想要掙扎,又覺得這確實像蕭琤會做出來的舉動,便放任顧扶洲把自己壓在了身下。顧扶洲一手支撐著身體,一手鉗住林清羽的臉,冷聲道:「兩日不見,脾氣見長啊。孤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傻了,聽不見麼……!」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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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沒有將自己的重量放在林清羽身上,只是虛壓著他,手上也沒用什麼力,林清羽可以輕鬆掙脫開,就像沈淮識可以輕鬆掙脫開蕭琤一樣。

沈淮識會不會掙脫呢?服從蕭琤的命令是刻在他骨子裡的本能,他的身體早已被調教得習慣在床上滿足男人的欲望。想要衝破枷鎖,抗拒本能,沈淮識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林清羽沒有掙扎,只是身體向床裡縮了縮。

沈淮識會不會縮他不知道,是他自己想離顧扶洲遠點。雖說他們有過擁抱,但同在一張床上,這樣一上一下的姿勢還是第一次。

從這個角度看顧扶洲,能看到顧扶洲的喉結和鋒利的下頷;他的身形和顧扶洲實在差得太多,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另一個男子的氣息之中,這種仿佛被支配掌控的感覺讓他莫名心慌。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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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說?很好。」顧扶洲的呼吸漸漸變得淩亂,「無妨,孤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說完,顧扶洲就不動了。

林清羽強作鎮定,問:「你的辦法呢?」

顧扶洲低頭看著林清羽眼角的淚痣,穩了一會兒,笑道:「此處省略五百字。大概就是孤對你上下其手,占盡便宜,把你弄得衣衫淩亂,長髮散落……」

出於尊重,他不會去扯林清羽的衣服,但占點頭髮的便宜應該不過分。

顧扶洲的手來到林清羽髮間,將他束髮的簪子取下,一頭黑髮便如綢緞一般散了下來,垂在林清羽肩膀上,給他增添了幾分豔麗之感。

顧扶洲將簪子放到枕邊,道:「此時,沈淮識心裡想著天獄門,身體卻遭受著蕭琤的侮辱,他多年養成的奴性終於被擊破——他覺醒了,他要反抗!」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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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情緒的變化在情理之中。林清羽試圖推開顧扶洲,卻被顧扶洲壓得更緊。

「你躲什麼——做了這麼多次,你難道還會怕?」顧扶洲嗓音沉沉,「沒什麼可怕的。我一點都不大,你不需要忍。」說完,一個沒忍住,兀自笑出聲來,「對不起對不起,我笑場了。」

林清羽雙手抵住顧扶洲的胸膛,挑眉道:「蕭琤會這麼說自己?反過來還差不多。」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顧扶洲低聲笑道,「繼續。」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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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坐在桌前,任由顧扶洲擺弄自己的頭髮。他忽然想到了一事,道:「對了,你給我摸摸你的腹肌。」

顧扶洲有些驚訝,又有些欣慰:「林太醫居然會主動要求摸腹肌了。來來來,別客氣,隨便摸。」

林清羽摸了兩下,道:「原來剛剛不是錯覺。」

「什麼錯覺。」

林清羽戲謔道:「你的腹肌真的沒那麼緊了。」

顧扶洲登時如臨大敵,自己摸了摸:「不會吧!我每天都有舉鐵的。」

「我聽聞顧大將軍以前在京城,一日有四個時辰在校場練功,才練出這般身形。你現在每日舉鐵多久?」

顧扶洲鬱悶道:「大概半個時辰。」林清羽淡道:「平時注意一些吧,顧老將軍。」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道:「將軍,正事要緊。走罷。」

兩人朝正殿走去。顧扶洲剛要罵罵那個楊耕,就聽林清羽冷哼一聲:「傻逼。」

顧扶洲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罵他什麼?」

「傻逼?」

顧扶洲震驚到語無倫次:「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跟你學的。」林清羽斜眼看他,「你可以說,我不可以說?」

「當然,大美人是不可以爆粗口的。」

林清羽不屑道:「我就要爆。」

顧扶洲痛苦自責:「是我帶壞了你。」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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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顧扶洲長舒一口氣,起身接過下人遞上來的上衣,胡亂穿上,玩笑道,「啊,被林太醫看到了,害羞。」

林清羽因為蕭琤醒來的壞心情緩和了些許:「我幫你洗過澡,你哪裡我沒見過。」

顧扶洲打發走下人,道:「那是以前的身體,現在的身體你之前又沒見過。」

「我還不能看了?」

顧扶洲幽怨道:「你不是嫌我的腹肌鬆嗎,等我練好了你再看。」顧扶洲撩起衣擺擦了擦汗,「累死爹——累死我了,我以前打球打半天也沒現在累,歲月不饒人啊……」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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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皇帝的種種行為,林清羽道:「既然已經決定了,拖下去只會夜長夢多。還是說,你改變主意了,想和七公主完婚?」

「當然不是。但你真的想好了嗎?」

林清羽反問:「我看上去像沒想好?」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想過,成親之後我們要怎麼樣……」顧扶洲語氣有些不自然,「呃,要怎麼樣相處。」

林清羽被問得怔了怔,猶豫道:「我們再次成親也是不得已為之。現在如何相處,日後自然也是如何相處……吧。」

顧扶洲撇了撇嘴,低聲道:「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認真求婚了。」

林清羽沒聽明白:「求什麼?」

「你把這個收下。」

顧扶洲手上一彈,一個金色的東西從空中劃過,被林清羽穩穩地接住。這是一枚純金的指環,比男子常戴的扳指細上許多,上面刻著簡單的浮雕,小巧又精緻。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朝顧扶洲投去困惑的目光:「這是何意。」
顧扶洲解釋道:「在我的家鄉,確定要成親的時候把指環戴在無名指上,是一項傳統。」
「是麼。」林清羽常聽顧扶洲說起他的家鄉。那應該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夏天有一種叫「空調」的東西,每年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救顧扶洲的命;在他的家鄉,從雍涼到京城這樣的距離,最快只需一個半的時辰;他們男子十八歲成人,二十二歲才能成親。他若和顧扶洲回家,都沒人會承認他們的姻緣。
相遇以來,都是顧扶洲在入鄉隨俗,他偶爾也該尊重顧扶洲家鄉的規矩。林清羽拿起指環就要往無名指上戴,卻被顧扶洲大聲制止:「你幹嘛?」
林清羽奇怪道:「不是說要戴上去嗎?」
顧扶洲失笑:「那你也不能自己戴,要我幫你戴。」

「這又是你家鄉的規矩?」

「是啊。」

「麻煩。」林清羽伸出左手,「那你來罷。」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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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神色忽然變得正經。他低頭盯著林清羽的手,盯了好一會兒,先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指環。

他的手似乎有點抖。他在緊張。

林清羽從未見過顧扶洲這般鄭重其事,仿佛在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看著他如此,林清羽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指環應該是被顧扶洲握了很久,帶著溫熱,緩緩推入他的指腹,在陽光下留下一道炫目的殘影。

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感覺。戴上指環後,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再言語。

林清羽定了定神,問:「好了嗎?」

「等下,這個時候我應該再說點矯情的。讓我想想……」顧扶洲深吸一口氣,抓著林清羽的手置於自己胸口,飽含深情道,「那麼清羽,我把我自己後半生託付給你了。」後半生?不娶妻生子,和顧扶洲一直在一起,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偶爾密謀著一起幹幹壞事,相扶相持地度過餘生?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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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可以接受。

「嗯。」

聽見林清羽回應了自己,顧扶洲激動之下不由得寸進尺:「那你答應我,以後就算我禿頂了,發福了,沒腹肌了,你也不會嫌棄我,好嗎?」

林清羽迅速冷靜,無情地把手抽開:「不可能。」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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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前,未婚的夫妻不可私下見面。顧扶洲見不到人,卻也沒有消停,陸陸續續送了不少東西來。比如大婚那日他要穿的喜服就是由顧扶洲親自挑選,再讓袁寅送到林府。

林清羽知道顧扶洲對他穿喜服一事有種莫名的執念。他還以為顧扶洲會選一件比他初嫁時還繁瑣的喜服,沒想到送來的喜服布料是極好的錦緞,但上頭卻沒有過多的刺繡,簡簡單單的一片豔紅,如同一團燃燒的純淨火焰。

林清羽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指環,指環上的浮雕也很簡單。顧扶洲的眼光和品味都不俗,他自己穿衣也不喜花裡胡哨的。

和喜服一道送來的,還有顧扶洲的一封信。滿紙的大白話,說他這幾日又累又餓,快要撐不下去了。然後又在感歎人生,活著沒意思,吃不到肉不如跳湖云云。林清羽不解:「將軍累就算了,怎麼會餓?」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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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寅無奈道:「大將軍為了督促自己練功,特意將他的喜服定小了一些。這幾日他飯都不怎麼吃了,整日靠青菜蘿蔔度日。昨日還抓著我問,人為什麼活著,就為了娶漂亮夫人麼,人間不值得……」

林清羽:「……」

現在的顧扶洲其實身量很不錯,肩寬腿長,不會壯得太誇張,一切都恰到好處。林清羽故意說他腹肌鬆了也是為了督促他勤快起來,多動一動總不是壞事。不料卻給了顧扶洲這麼大的打擊。

林清羽失笑:「跟他說,我也不喜歡太瘦的男子,讓他好好吃飯。」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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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心道,洞房估計是洞不了,但他可以藉著酒勁占點便宜。比如,摸摸頭髮,騙美人叫聲老公什麼的。

回喜房的路上,顧扶洲腳步都是飄的。越靠近喜房,他的腳步越飄,到最後,人好像也是飄的,眼前的一切都似在夢境中。

他又一次把林清羽娶回家了,是他自己拜的堂,待會他還要掀開林清羽的喜帕,和他共飲合巹酒。

多美好的傳統文化啊,他可太愛了。

顧扶洲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貼著「喜」字的門上放了許久,才輕輕地推開了門扉。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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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聽到動靜,從書上抬起頭:「回來了。」

顧扶洲穿著和他同色的大紅喜服,英氣偉岸,劍眉星目,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成熟的男子。只有那一雙眼睛,在見到他時,會隱隱流露出旁人感受不到的少年意氣。

兩人四目相對,顧扶洲張了張嘴,一個字未說,竟又退了出去,把門重新關上。
林清羽:「……?」
沒等林清羽搞清楚狀況,門再次被推開。顧扶洲確定自己未看錯,困惑道:「我紅蓋頭呢?我那麼大一個紅蓋頭哪去了!」「你說喜帕?」林清羽朝桌案上看去,「我放那了。」
顧扶洲表情凝固了,盯著林清羽的臉,控訴道:「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喜帕不是應該我來揭的嗎?」「戴著喜帕很礙事。」夫君在外面喝酒快活,妻子只能坐在喜房裡枯等大半日。他想著反正也不是頭一次成親,他和顧扶洲都這麼熟了,很多禮能免則免。有這半日的時間,他書都可以看一本。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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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身上幽幽散發著怨氣:「快說你錯了,你說你錯了我就不生氣。」
林清羽不覺得自揭喜帕的行為有什麼不妥,但看顧扶洲一副如遭雷擊的模樣,又補充了一句:「但我沒有淨臉,也未寬衣。」
林清羽有幾分不爽。他穿著嫁衣,眉間貼了花鈿,唇上甚至還抹了點胭脂。再不習慣他都沒有洗掉,顧扶洲竟然還指責他。
顧扶洲猛地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林清羽。看眉間花鈿,看眼波流轉,看激丹紅唇,看束緊腰身——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身穿他親自挑選的嫁衣,靜望而來,眼中還含著幾分埋怨,仿佛在說:你怎麼才來。
在林清羽身後,是朦朦朧朧的燭光和一個端端正正的「喜」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顧扶洲眨了眨眼:「啊,好像被你哄好了。」
林清羽挑眉:「這麼快?」
「我很好哄的。」顧扶洲搖搖晃晃地向林清羽走去,「不像林大夫,超難哄,每次都要哄好久……」
Iven
6 months ago
顧扶洲太重了,林清羽一個人無法支撐,兩人一同跌跌撞撞地倒上了喜床。顧扶洲這一倒,仿佛就黏在了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林清羽問:「誰灌的你?下回記得灌回去。」

顧扶洲扳著手指,一個個數了起來。林清羽道:「你繼續數,我去叫人幫你煮醒酒湯。」

林清羽轉身之際,醉得半死的顧扶洲忽然探出手,從身後環住他的腰,把他抱了回去。林清羽朝床上跌去,落在了顧扶洲懷裡。

「清羽。」

「嗯?」

「老婆……」

為什麼要在新婚……二婚之夜還叫他老婦人。

林清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別亂叫,老公。」

顧扶洲笑了,一直看著他笑,笑得眉眼彎彎,燦若星辰。等他笑夠了,便做了一個「你過來」的手勢。林清羽俯身湊過去。顧扶洲手攏在唇邊,像是要告訴他一個小秘密:「我彎了哎……」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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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問:「哪裡彎了?」

顧扶洲愣了愣,又躺了回去,在一片嫣紅中用手臂擋著眼睛,委屈道:「你這個罪魁禍首不想負責就算了,還他媽和我知己呢。但我又不能不經過你同意就掰彎你……我都快煩死了。」

林清羽似懂非懂:「『彎了』究竟是何意。」

顧扶洲閉上眼睛,輕聲道:「就是中意你,想和你拍拖的意思。」

林清羽蹙起眉:「再說具體一點?」

顧扶洲:「……」

林清羽又道:「還沒喝合巹酒,你確定要睡?」

顧扶洲似乎真的睡了過去,回應他的只有平緩的呼吸聲。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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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霧氣散去,眼眸漸漸變得清明。
「你怎麼……」顧扶洲的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他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哪裡,眼睛驀地睜大,手指也蜷縮起來,似乎不知道該往哪放,「你怎麼在我床上?」
林清羽冷漠道:「你覺得呢?」

「你是被我強行帶上來的?」顧扶洲震驚一萬年,「我這麼有出息了?」

林清羽哂道:「就憑你?」他用力在顧扶洲胳膊上捶了一下,「起開,你壓到我頭髮了。」

顧扶洲挪了挪位置,林清羽終於得以解脫。他坐起身,道:「既然醒了,就起罷。」

顧扶洲回憶著昨夜的經過。他只記得自己滿懷希望地推開門,結果看到的是一個沒有戴蓋頭的大美人,血壓一下子就上來了。之後的事情他就沒什麼印象了,應該是睡了過去。

林清羽不是被他強行帶上床的,那便是自己願意睡上來的?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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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得久了,林清羽想換個姿勢,抬手的時候不經意間碰到了什麼,不由地一僵,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有些人看似淡定,躺在床上和他談笑風生的,實則一直……這麼有精神?

顧扶洲也是一愣,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奇怪。

短暫的沉默後,顧扶洲開口了:「你那是什麼反應。」顧扶洲揶揄道,「你是覺得自己會爛手嗎。」

「爛手」二字讓林清羽莫名想笑:「我可沒這麼覺得。」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顧扶洲又開始學別人的語氣說話,因為兩人太過熟悉瞭解,他學起林清羽來比學蕭琤還要像,「學醫者,什麼未見過,你無須此般大驚小怪。」

顧扶洲學得太像,林清羽完全無法反駁。他確實見多識廣,此物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幾兩肉。之前陸晚丞萎的時候,他都能淡定提出幫忙檢查。他也不知道剛剛為何他會是那種反應。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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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深思後,林清羽道:「可能是因為你現在用的是顧大將軍的身體。」

「這有什麼關係。」

「我敬佩顧大將軍已久,不想對他不敬。」

顧扶洲冷嗤一聲,道:「拉倒吧,你床都上了,現在和我說不適應我現在的身體?」

林清羽無言以對,乾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覺得會爛手。」

顧扶洲便鼓起掌來,微笑道:「可以,不愧是林大夫。」

於是,這一整日,顧扶洲只要看到林清羽,就會抓起他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林大夫這手怎麼還是好好的?什麼時候才開始爛呢……」

林清羽不由地懷疑自己二嫁給顧扶洲是否是正確的決定。當晚,他就命人把從林府搬來的上下鋪放進了婚房裡。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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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好笑道:「你明知我是在說笑,怎麼還當真了?」
「砰」地一聲,林清羽猛地合上木箱的蓋子。「我不當真能怎麼辦,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林清羽喉間滾了滾,「我問你,你都不告訴我。」
顧扶洲皺了皺眉,神色認真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問的我?」
明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一場夢,說出來自己都覺得離譜,可他還是忍不住控訴:「就在你頭七的時候。我問你,我問了你那麼多次——我追在你身後問你,你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扶洲喃喃道:「那居然不是夢嗎……操,夢還能連線的?」
林清羽眼眸一斂:「什麼意思?」林清羽坐在桌邊,看著顧扶洲拖著凳子挪到了自己身旁。即便兩人都坐著,顧扶洲還是比他高了一大截,和他說話的時候要俯身低頭:「對不起啊清羽,我當時不知道自己能活下來。」
林清羽驚訝道:「你……知道那個夢?」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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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點點頭:「我做完那個夢,就在顧大將軍的身體裡醒來了。」
林清羽霍地站起身:「所以那真的是你?你真的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死了,你不知道我名字的話,忘掉我應該容易一些。」
林清羽咬牙道:「你明知我過目不忘,我連和我拜堂的公雞都忘不了,為何你覺得我能忘掉你?」
顧扶洲輕笑一聲:「我錯了。」顧扶洲拉住他的手,兩人一站一坐,變成他看顧扶洲要低頭。顧扶洲仰視著他,說:「我現在告訴你,好不好?我名字還挺好聽的。」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林清羽偏過頭不去看他,冷靜道,「我管你叫什麼,和我無關。」
顧扶洲煞有介事道:「完了完了,這好像是重逢以來林大夫最生氣的一次,比沈淮識不知是失手還是心軟那次還生氣。」
林清羽確實生氣。一想到自己夢醒時悵然若失的滋味,他就恨不得掐死顧扶洲。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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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腹肌是哄不好了。要不,我給你埋一埋?」

他都這麼生氣了,這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林清羽面無表情:「免了,我怕爛臉。」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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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的手逐漸變得不老實,但再不老實也有底線,最過分的就是在林清羽的腰側暗搓搓地捏了一下,一點贅肉都沒捏出來。「《淮不識君》的作者認證過,你是整本書中最好看的那個,沒人能因外貌讓你驚豔了。

林清羽想了想,道:「有個人的外貌,讓我驚豔過。」

「真的假的。」顧扶洲懷疑道,「誰啊?」

林清羽看著他:「真的。」

顧扶洲不爽道:「他長什麼樣?」

「……忘了。」夢一醒,他就忘了,唯獨記得那份驚豔的感覺。

「都讓你驚豔了,你怎麼會忘?你記性還那麼好。」

「不知道。」一想起那個夢,林清羽就不想給顧扶洲好臉色看。顧扶洲的手被他扔出了被窩:「滾上去睡。」
Iven
6 months ago
「沒有啊,我就是隨便想想。」顧扶洲橫執起筆,「他強任他強,我選家中躺。」

林清羽未雨綢繆地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顧扶洲手中的筆。只要顧扶洲思考的時候拿著筆,他就有被濺一身墨漬的危險。

顧扶洲動作一頓:「怎麼了?」

林清羽道:「你是不是又想弄髒我?」

顧扶洲愣了愣,確定自己心意後,笑道:「完了,好像是有點想。」

第69章

顧扶洲是真的想了,太不可思議了。

也不是說過去十九年他沒想過。只要是身心健康的男生,青春期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想過,他並不例外。十三四歲的時候,他父親鄭重其事地給他上了一堂生理課,並要求他在這方面嚴格自律,尊重他人。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自我解決後的感覺——就這?他手都快酸死了,就這?
Iven
6 months ago
當然,舒服還是舒服的,但性價比真的不高。他雖然懶,但很注重個人的潔淨。即便是自己動手,事前事後都要洗澡,整個過程少說要一個多小時。有這點時間,他多睡點覺不香嗎。

後來,他長到十六七歲,發現周圍的同學,尤其是男生,似乎對這方面的東西非常感興趣。他的兄弟曾給他分享過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兄弟興奮得滿臉通紅,他卻心疼男主角。
不停歇地「工作」這麼久,出了那麼多汗,那腰真的不會酸嗎?好累啊,他看著都覺得累。
當他告訴兄弟他的感受時,兄弟大受震撼,斷言他是個性冷淡。他不同意,他不是冷淡,他真的就是懶得動而已。如果他未來的老婆願意多費點力,他還是很樂意做這件事的。總之,因為太懶,他活成了一副沒有世俗欲望的模樣。即便他有喜歡的人了,他也沒刻意往那方面想過。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對他有衝動嗎?一定會想睡他嗎?在一起開心不就得了。
Iven
6 months ago
直到林清羽突然這麼問他,他才驚覺自己是想睡他的。即便他會累得半死,他也……應該會覺得值吧。

用「睡」這個字眼還算是文雅了,他甚至想說的更粗俗。他想弄髒林清羽,在林清羽身上留下各種痕跡,讓他沾染上自己的味道,甚至想在他耳邊說些不堪入耳的「髒話」。要不是林清羽用了「弄髒」兩個字,他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種性癖。

明白自己的心意後,顧扶洲突然覺得自己好油膩,好猥瑣——為什麼他也會有這樣的一面?如果他開始饞林清羽的身子了,那他和蕭琤皇帝之流有什麼不同。

垂死病中驚坐起,曹賊竟是我自己?

不對,林清羽本就是他老婆,他覬覦自己老婆怎麼了。那些覬覦他老婆的人才是曹賊。

可清清冷冷的大美人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褻玩的。

但他真的好想褻玩啊。
Iven
6 months ago
有了世俗欲望的顧扶洲不禁好奇——林清羽也是男人,他會不會也有世俗的欲望呢?

林清羽自然不知道顧扶洲那奇奇怪怪的腦袋裡又在想什麼,只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深深暗暗,不再是過去的純粹,像是多了些成熟的東西。

兩人重新回到床上,顧扶洲早就把什麼敵情什麼戰術拋得一乾二淨。他雙手枕在腦後,睜著眼睛道:「清羽,你也快二十歲了。」

「嗯。」

「這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啊,我怎麼從沒見你……你懂我的意思吧?」顧扶洲自覺已經說的很明白,以林清羽的聰慧不可能不懂。

林清羽卻道:「不懂。」

「少來,你肯定懂。」顧扶洲調笑道,「還是說,你對此事也沒什麼興趣?」

「確實沒什麼興趣。不過,你為什麼要用『也』?」

顧扶洲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林清羽前半句話上:「不是……你又不懶,為什麼沒興趣?」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看得多了,也碰得多了。」

男子的身體他不知見過多少,女子的他也見過。婦科他不算精通,亦有涉獵。跟隨恩師雲遊時,他還曾為孕婦接過生。

在他的記憶中,他似乎從來不會因為觸碰到誰的身體而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好像只有顧扶洲的身體會讓他有「爛手」的感覺,關鍵的部位碰一下就覺得心慌。

顧扶洲哽了哽,道:「學醫真可怕。」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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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有些擔心地問:「我是煩到你了嗎?那我走?」

林清羽微怔,旋即勉力一笑:「你怎麼會煩到我。我只是……不喜歡下雪。」

顧扶洲若有所思:「你是因為我……」

林清羽打斷他:「一下雪,我曬的那些藥不知何日才能曬乾。對醫者而言,雨日雪日都不如晴日。」

顧扶洲沒有勉強他,也沒有去找歡瞳堆雪人。他從書櫃上拿了一本話本,陪林清羽安靜地看著書。

雪從白日下到黑夜,被子裡都像結了一層霜。大概是因為太冷,林清羽遲遲沒什麼睡意。好不容易睡著了,半夜又忽然從夢中驚醒。

屋子裡沒有點燈,藉著月光雪色能依稀看到傢俱的輪廓。林清羽心跳如鼓,赤腳下了床,朝上鋪看去。

——床上空無一人。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四肢發涼,夢中的情景和現實交織在一起。他站在床前,強迫自己鎮定,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那只是夢,可身體還是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怎麼都動不了。

直到身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林清羽猛地轉過身,看到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清羽?」顧扶洲詫異道,「你怎麼也醒了。」

林清羽張了張嘴,想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扶洲用火摺子點了燈,對上林清羽的眼神,臉色一變,快步走到他面前,問:「怎麼了?」「你去哪了。」林清羽強迫自己開了口,才發現他的聲音低啞得嚇人。

「我半夜被餓醒,就出去讓花露給我下了碗麵。」顧扶洲捧起他的臉頰,「你眼睛怎麼紅了,是在氣我一個人吃獨食,然後氣得想哭?」

顧扶洲手心溫熱,熱得林清羽眼睛越發酸澀。林清羽搖搖頭,垂下眼睫,輕聲道:「我想……看看你還在不在。」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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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靜了靜,突然抱起他,朝床邊走去。接著,把他放到了床上。

林清羽一陣恍惚,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突然間有種自己置身於夢境的錯覺。

顧扶洲跪在床前,仰望著他:「我死的那天,也下了雪,對吧。」

林清羽問:「你不是看到了嗎。」

顧扶洲笑笑:「對啊,我看到了。」

林清羽呼吸一窒,咬牙道:「……騙子。」

顧扶洲不置可否:「過去的事就別想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我也不是經常想。」林清羽猶豫著,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我……有點怕。」

他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是在陸晚丞和顧扶洲面前。這是第一次。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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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別怕。你想想啊,我這次用的是顧大將軍的身體。顧大將軍這麼強壯,肯定不會和上次一樣病死。我現在又不上戰場——就算上了,也只是在帳中出出餿主意,那也不會戰死。」顧扶洲笑著,即便容貌是三十歲的男子,笑容也如同晴日一般燦爛清朗,「所以,我會一直在的。」

可林清羽還是不放心:「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發誓——我給你寫保證書?」顧扶洲說著,真的去桌邊鋪紙執筆地寫了起來。寫著寫著,他又笑了聲:「不過,我到底比你大十二歲,估計五十年後你還得送我走。」

林清羽偏過頭,輕聲一笑。

顧扶洲聽到笑聲,抬眸看來。

心狠手辣的大美人坐在床上,嘴角帶著清淺笑意,眼中含著一汪深潭,溫柔地看著他。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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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訴林清羽,無論是承諾還是保證書,都不過是人的一廂情願罷了。厄運來臨之時,又豈是一紙白話能阻擋得了的。可現在,他的心卻因為顧扶洲的承諾和保證書安定了下來。

陸晚丞也好,顧扶洲也罷,這個人再如何不務正業,怠惰因循,卻從來沒讓他失望過。他願意相信他。

林清羽把保證書收好:「我沒事了。」

顧扶洲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惋惜。敏感脆弱,紅著眼睛的大美人實在太難見到。被林清羽那樣溫柔地注視,他有幾個瞬間感覺自己墜入了心火難滅的危險中。仿佛只要林清羽開口,他什麼都可以給他,甚至包括為他早起一輩子。

林清羽也為自己短暫的失態感到侷促,故作鎮定道:「睡覺吧。」「好。」顧扶洲掀開被子,把林清羽放進被窩,扶著他躺下,然後自己也跟著躺了上去。

林清羽微微睜大眼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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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臉頰發燙,一邊唾棄自己的不要臉一邊給自己和林清羽蓋好被子,嘴上自然而然道:「我把你哄睡著了再上去。」

「你哄我睡覺?」林清羽好笑道,「也不知一沾枕頭就睡著的人是誰。」

顧扶洲讓木匠做上下鋪時,沒考慮到他會以顧大將軍的身體和林清羽睡在一起的情況。下鋪躺兩個少年剛剛好,現在明顯擠了點。他換了個身體,林清羽也長大了一些。昔日壞脾氣的小美人變成了心思深沉的大美人,脾氣再壞也知道適時收斂,背地裡再想辦法直接取人性命。唯獨在他面前,會肆無忌憚地暴露自己的惡意。

顧扶洲笑了聲,往林清羽身上靠去。兩人的長髮散落一枕,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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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卻了一樁計畫,林清羽多喝了幾杯,如玉的臉龐蘊上酒意,連眼下的淚痣都染上了緋紅。顧扶洲的酒量在軍營得到了鍛煉,比林清羽強不少。他見林清羽有了幾分醉意,道:「我抱你回房?」

林清羽以手撐額,醉眼朦朧地望著他,人像是籠著一層光:「你怎麼那麼喜歡抱我……」

顧扶洲半真半假道:「因為我想在你面前耍帥啊。」

林清羽失笑,朝顧扶洲懶懶伸出手,邀請他:「那來吧。」

顧扶洲俯身將林清羽橫抱起。兩人身材差得太多,這麼一抱,更顯得林清羽小小一隻。其實他在同齡男子之中算修長的了。

顧扶洲回到房中,在床邊坐下,卻沒有將林清羽放下,而是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要不要喝醒酒湯?」林清羽摟著他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啞聲詢問:「你……硬什麼。」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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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低笑了聲,苦惱道:「唉,被發現了麼。對不起啊,我也沒辦法。」他的嗓音低低切切,鑽進了林清羽耳中,「太想了。」

林清羽泛紅的眼角微挑:「想?」

顧扶洲喉結一滾,反問:「清羽,你還是只喜歡女孩子嗎?」

林清羽眼中浮起一層迷茫的水霧,仿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顧扶洲歎了口氣,起身將林清羽放倒在床上,打算叫下人去煮醒酒湯。轉身之際,他感覺自己的袖擺被扯了一下,低頭看去,對上林清羽的盈盈雙眸。

林清羽氣息裡都是酒燒的燙:「……未必。」顧扶洲反覆琢磨著「未必」兩個字。林清羽是「未必」不想他,「未必」只喜歡女孩子。

這究竟算什麼啊。林清羽為什麼不正面回答他?莫非林清羽對他是……說不上愛別說謊,就一點喜歡?

他想多問幾句,但微醺的大美人已經閉上了眼睛,指尖還抓著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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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便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慢慢來,也是一種誠意,直男斷袖需要時間。他和林清羽認識兩年就抱了,進度如此之快,再過個十年八年說不定就能親個額頭。
媽的。
醒酒湯是用不著了。顧扶洲脫了衣服,在林清羽身旁躺下。又一次和林清羽同睡一張床,他身上的反應毫無消退之勢。一個三十多歲的身體,喝了酒之後還能這麼精神也是他沒想到的,精神到他有些難受。
不過這具身體確實太久沒發洩,再忍下去也對身體不好。

顧扶洲看了會兒林清羽的睡顏,看得他心火燎原。接著,他環顧屋內:可以用來擦拭清理的帕子放在離床幾步之外的架子上;屋裡沒有熱水,他要是真做了什麼還得去叫下人打水進來洗手。外面那麼冷,他的被窩這麼暖和。

顧扶洲遲疑,遲疑,再遲疑,最後選擇認命躺平。

算了算了,睡覺吧,睡著就不想了,說不定還能在夢裡玩點刺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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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稍微動了動,後背便撞上了一個溫熱結實的胸膛。昨夜他只是微醉,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記得很清楚,顧扶洲上床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完全睡著。

顧扶洲問他是不是還是只喜歡女子。這個問題,陸晚丞臨死之前也問過他一次。

兩次他給的答案截然不同。那麼,顧扶洲又是如何想的。他還記得他嫁給陸晚丞第二日,陸晚丞就口口聲聲說他不好男風,後來還纏著他義結金蘭,和他稱兄道弟。斷袖這種事,要斷就知己二人一起斷。一人斷,一個人不斷,只會徒增煩惱。

林清羽躺了一會兒便想起身。他躺在床的內側,出路被睡在外側的顧扶洲完全堵死。他若要下床,只能從顧扶洲身上跨過去。顧扶洲睡得很熟。一般這種時候,地動山搖都晃不醒他。林清羽自覺不用顧忌,但還是放輕了動作。怎料他剛跨過一半,顧扶洲忽然一個翻身,他就順勢跌坐在顧扶洲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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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雖然清瘦,到底是個成年男子,冷不丁壓下來,壓得顧扶洲皺起了眉,勉強將眼簾撐開。

對上他的視線,林清羽平生第一次嘗到了手足無措的滋味。他現下的姿勢,似乎不太妥當。

林清羽的頭髮很長,坐在男人腰上的時候,青絲散落在他肩背上,還有兩縷垂於胸前。顧扶洲看了片刻,因為太睏,又重新閉上了眼。

林清羽鬆了口氣,正要繼續下床,一雙手扶住了他左右腰側。

顧扶洲依舊閉著眼,嗓音低沉帶笑:「想跑啊。」

林清羽鎮定道:「我要起床喝水。」

顧扶洲嚇唬他:「大年初一要是早起,那一整年都會被迫早起的。」

林清羽好笑:「早起對我來說又不算什麼——放手,我真的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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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裹著被子看晨起的美人飲茶。昨夜他想自己解決,都因為夜裡太冷被勸退。清早比夜裡暖和不到哪去,他居然能為了林清羽在十秒之內起床,走到外室給他端茶倒水。

顧扶洲不由心生感慨:操,我真的好喜歡他。

林清羽慢悠悠地喝完了一盞茶。顧扶洲接過空了的杯子,隨手放到床邊。「現在不渴了,可以陪我賴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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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林清羽拂了拂袖,雙手置前,擋住自己的眼睛,朝顧扶洲微微躬身:「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

林清羽姿態端莊大方,正是文人學子才會有風采。與之相比,顧扶洲登時覺得自己方才的拜年是小孩子過家家。

這首詞他知道,說的是春日開宴時夫婦祝酒陳願——林清羽是在同他的夫君拜年。

顧扶洲學著林清羽的動作,俯身回禮:「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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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依舊,處處清光,是和方才一模一樣的景色,林清羽卻看得索然無味。不消多時,他就是不賞燈,只尋人。然遊人實在太多,熙熙攘攘,一張又一張臉從他眼前掠過,都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林清羽無端生出幾分急切來,正想著要不要回馬車上等,忽然聽見有人喚他的名字。

「清羽。」

林清羽循聲望去,只見金水河畔,火樹之下,顧扶洲朝他望來。

雙眸璀璨,萬千情絲皆在其中。

這個人……喜歡他。

——顧扶洲喜歡他。

林清羽胸口燙了起來,心如鼓點般跳動。他沒有心悸之症,他心跳得這麼快,權因一人。

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地邁了出去,穿過擁擠的人海,眼看馬上就要到那個人身邊,身後又是一陣推搡,使他腳步一個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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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來到了顧扶洲懷裡。

顧扶洲虛虛扶著他的腰,笑道:「林大夫跑什麼。」

林清羽一愣,他原來是跑來的麼,他都沒有意識到。

林清羽不禁彎唇而笑:「來見你,自然要用跑的。」

顧扶洲一愣,手上不再猶豫,握住了懷中人的腰身。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似乎都有些侷促。最後,是顧扶洲先開了口:「清羽,你想不想去河畔走走?」

林清羽點點頭:「好。」

明月高懸,江河之上船舫無數,蓮花燈將水面點綴得猶如銀河。顧扶洲平時話那麼多的一個人,現下卻沉默安靜,林清羽走在他身側,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明明出門的時候,他們的對話交談都很自然,如今又是在彆扭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顧扶洲清咳一聲,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一開口,林清羽便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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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糾兮,勞心悄兮……」顧扶洲一頓,臉色跟著一變,「額,接下來是什麼來著。」

操,他忘詞了。

花燈如晝,鳳簫聲動,人潮洶湧,笑語盈盈。林清羽靜靜地望著他,長長的睫毛都遮不住眼眸中的瀲灩水光,周遭的景物似乎都成了虛影。

顧扶洲看了林清羽許久,垂下眼輕笑了聲,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緩解緊張:「對不起啊清羽,《詩經》太難背了,我當時背了一節課才背了幾篇,現在忘了好多。我換首詩行不行?嗯……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也中意你。」林清羽用顧扶洲的家鄉話說,「你要不要跟我拍拖?」就像現在,兩人剛互表心意,顧扶洲似乎沒有多激動,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要不是聽清楚了他的答案,林清羽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誤會了——或許顧扶洲沒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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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他不瞎,顧扶洲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他都看見了。他也不傻,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顧扶洲為了回到他身邊能自己給自己下毒,再睏也要送他上班,冬日清早能立刻從被窩裡爬起來給他倒茶。倘若這還不是喜歡,天下哪還有什麼有情人。

那麼,顧扶洲為何這麼安靜?馬夫看見林清羽和顧扶洲,道:「將軍夫人回來了,現在是要回府嗎?」

林清羽看了顧扶洲一眼,顧扶洲反應慢半拍地張了張嘴:「回……吧。」

林清羽隱約明白了一些,不由地無聲一笑。他率先上了馬車,清淡的藥香一遠離,顧扶洲回過神,一把抓住歡瞳,急切地問:「我看上怎麼樣?」
⋯⋯
林清羽的氣息再次縈繞在顧扶洲身周,顧扶洲喉結滾了滾,道:「清羽。」

林清羽低頭看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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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說我要和你拍拖,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

「你真的聽見了吧。」顧扶洲不太放心,再三確認,「我說……」

「你說『我要,我願意。我中意你好久了,我看書的時候就中意你,你死的時候我問候了作者祖宗十八代。我願意為你早起,為你打架,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賺的錢全都給你花。我會保護你,就算你半夜吵醒我我也不會對你發起床氣;我喜歡等你,喜歡看你下毒,我喜歡聽你說話,我希望你永遠開心……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林清羽一字不差地複述顧扶洲的話,「這些,我全都聽見了。」

顧扶洲愕然,難以置信道:「不是,我說的這麼語無倫次,毫無邏輯嗎?為什麼『保護你』後面是『不會對你發起床氣』,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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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眼睫抬起,忍著笑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顧扶洲垂下眼簾,鬱悶道:「我剛剛,真的一點都不蘇吧。」

林清羽時刻不忘學習顧扶洲的家鄉話,好奇道:「『蘇』是帥的意思嗎?」

顧扶洲點點頭,生著自己的氣,十分懊悔:「唉,我也想表現得遊刃有餘,談笑風生,那樣才比較帥啊。我都想好了,我要用詩詞向你表明心意,裝一波風雅,再說一個風趣的笑話緩解尷尬的氛圍。可是我第一次告白,沒什麼經驗,我太他媽緊張了。」顧扶洲低聲笑了笑,嗓音低切,「你別嫌棄我啊清羽,以後我會努力蘇起來,不給你丟臉。如果你覺得我的告白太混亂了,我可以再告白一次。但你要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不用了。」林清羽揚起唇角,「我覺得方才就很好。你很帥,我很喜歡。」顧扶洲一陣恍惚,好一會兒才道:「那我,是得到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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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臉頰微紅,握住顧扶洲不知道該放在哪裡的手:「嗯,你得到我了。」

刹那間,一種震顫的感覺傳遍顧扶洲全身,麻痹了他的心臟,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每個角落。

而林清羽僅僅是握了他的手而已。

告白之前,兩人也握過手,甚至抱過,睡過,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一點即燃。

這就是和喜歡的人戀愛的感覺嗎,有點……上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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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輕鬆。」林清羽按了按眉心,「反正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不是你。」
顧扶洲沉默了下來。
「我何嘗不知多想無用,」林清羽輕聲道,「我只是……控制不住罷了。」
顧扶洲一笑:「那怎麼辦。不如,我們做點事情分散注意力?」
林清羽興致缺缺:「比如?」
「比如……」顧扶洲動作一頓,指尖的書跟著停下。他將書隨手扔在桌上,彎下身,吻住了林清羽微涼的嘴唇。
林清羽心口猛地一跳。沈淮識也好,徐君願也罷,都因唇間的觸碰從他腦海中消失了。
顧扶洲吻得溫柔熱烈,又因不擅風月失了些章法。
無論如何,這一次顧扶洲如自己所願,表現得算是遊刃有餘,從容不迫。
但林清羽抵在他胸前的手感覺到了他胸膛之下的悸動。
顧扶洲的心也跳得好快,甚至比他的還快。 還挺會裝的,江公子。 林清羽如此想著,試探地伸出舌尖,青澀地回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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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的舌尖一探出,就被勾了過去。顧扶洲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林清羽不再去想魂魄離體和魂不對體的事情,沉浸在顧扶洲的氣息之中。
漸漸的,林清羽嘴唇開始發麻,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有些受不了了,想去推開顧扶洲。顧扶洲一手放在他後腦上,一手扣住他的手指,將他擁得更緊。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顧扶洲才放開了他。
林清羽輕喘著氣,臉頰燒紅得厲害,唇上沾染著水色,眼中流光暗轉,透出很少會出現在他身上的迷茫,仿佛是在迷茫於自己身上各種奇怪的反應。
顧扶洲輕笑了聲:「林大夫的臉好紅啊。」幸好他現在的身體皮膚不白,被他裝到了。要是用他自己的身體親林清羽,按照現在他臉上的熱度,臉紅程度肯定比林清羽好不了多少。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果然燙得驚人。他強作鎮定道:「因為你讓我無法呼吸了。氣不得出,臉紅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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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奇道:「林大夫是不知道怎麼換氣嗎?」

林清羽莫名羞惱,面不改色道:「我是沒你會。」

顧扶洲一笑:「其實我也不太會,但我剛剛好像領悟了一點。我可以教你。」

林清羽偏過臉:「改日罷。」

顧扶洲眼簾一眨:「改……日?」

「天色不早,我要睡了。」

夜裡,兩人照舊一上一下地睡著。說來也怪,定情之前他們還同床過數次,定情之後,他們反而沒有再睡過一張床。每日睡前,兩人都會莫名侷促一陣,多看一眼對方就會臉紅心熱,把氣氛搞得尷尬膠著,最後心照不宣地各上各的床,如同兩個害羞小媳婦似的。不知道別人的初戀是什麼樣的,但對顧扶洲來說,他的初戀是在青澀中的蠢蠢欲動。即使他和林清羽認識這麼久了,肢體接觸也有過,但定情之後的獨處,他偶爾還是會緊張。但一旦有旁人在場,他又不會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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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緊張,他不想顯得自己太沒用。

寂靜之中,剛親過下鋪大美人的顧扶洲忽然笑了聲:「清羽啊……」

林清羽閉著眼睛:「你怎麼還沒睡著。」情愫消退,林清羽再回味方才那一吻,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裡不對。

「你不也沒睡著麼。」顧扶洲話中帶笑,「我只是想告訴你,親你一點都不累,我很喜歡。」

顧扶洲此言,像是在說若親他覺得累,他就不喜歡親了?親人確實不累,換個累的這位江公子恐怕就喜歡不到哪去了。這或許就是他畢生夢想的由來罷。

林清羽有些想笑:「你喜歡便好。」

顧扶洲問:「那你喜歡嗎?」顧扶洲等了半晌沒等到林清羽的回答。他翻個身準備睡覺,才聽見下鋪傳來一聲輕軟的「喜歡」。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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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無聊,自然會找點東西來玩。」顧扶洲漫不經心道,「你又不會陪我,成日裡就想著玩弄醫術權術,也抽空玩弄玩弄我的感情吧,林大夫。說起這個,我又要羡慕遠在北境的那兩個戀愛腦了。」
這段時日,林清羽忙於和各方周旋,的確沒什麼時間玩弄江公子的感情。顧扶洲不需要上早朝,也不怎麼進宮了,反倒是他一天天往宮裡跑,忙過頭的時候偶爾還會在太醫院留宿。顧扶洲獨守上下鋪多時,難免會有些怨言。
林清羽問:「怎麼,你也想當戀愛腦?」
顧扶洲聳聳肩:「你又不喜歡戀愛腦,我當什麼戀愛腦。我要成為林大夫喜歡的成熟男生。」
林清羽揶揄:「我不喜歡鹹魚,可也沒見你勤快起來。」
「只能說,我這麼鹹魚還能讓大瑜第一美人喜歡上,這是我的本事。」顧扶洲不但不覺得羞恥,反而引以為傲,「你都喜歡上了,現在說後悔是不是晚了。」林清羽輕歎一聲:「是我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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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笑吟吟道:「別這樣,我雖然鹹魚,但我支持你搞事業。你放心大膽地去搞,出了事再來找我,我幫你善後。」

林清羽道:「沒出事就不能找你了?你不是說你無聊麼。若真如此,我這有一大堆正事可交予你去辦。」

「免了。」顧扶洲趴在桌上擺擺手,「除非是為了你,否則我寧願在家閒到發霉,也不想去辦正事。」

林清羽抬起手,若有似無地碰了碰顧扶洲額角處的一道淺痕:「你替我把事情辦好了,我才有空來玩弄你的感情。」

顧扶洲挑了挑眉:「真的假的,那你立字據。」

林清羽失笑:「你想讓我怎麼立。」

顧扶洲拿來紙筆:「就寫事情辦妥後,你要在府上陪我一日。一日十二個時辰,少一時一刻都不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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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回府給你。」
顧扶洲似有不滿,抱著林清羽不讓他走:「……嗯?你怎麼不說一年後再給我。」
林清羽提醒他:「這是在藏書樓,隨後可能有太醫署的學生過來。」
顧扶洲笑著放開了他:「這樣啊。」
離開之前,林清羽還要把一桌的醫書歸位。顧扶洲捧著書跟在他身後,遞來一本,他便放好一本。還差最後一本書時,顧扶洲突然喚了他一聲:「清羽。」
林清羽剛轉身,就被人輕輕推了一下,後背直接靠在了書架上。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顧扶洲就彎下腰,吻住了他的唇。
瞬息之間,林清羽心慌得僵在了原地。這不是在將軍府上,不是在他們的臥房,他們在藏書樓,門外還有兩個看守的侍衛。即便不會被人看見,這也是他平日鑽研醫術之地,顧扶洲怎麼……怎麼可以在這裡親他。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林清羽才勉強回過神,他聽見顧扶洲說:「清羽,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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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懷裡抱著最後一本醫書,臉頰燒紅,不自覺地喚道:「江……」

他雙唇一張,江公子的小舌頭如期而至,甚至弄出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響。

外面不知何時變了天,一道雷閃從空中劃過,陣陣驚雷過後,狂風驟來,暴雨忽至。雨水沖刷著窗扉,藏書樓內暗如黑夜。

林清羽背靠著書架,閉著眼睛,長睫輕顫,任由顧扶洲吻他。

溫柔而熱烈。

這是今年盛夏的第一場雨,亦是最後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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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顧扶洲道:「清羽,你別用後背對著我,我會壓到你頭髮的。」

林清羽便翻了個身,和顧扶洲面對著面:「滿意了?睡吧。」
顧扶洲道:「等等再睡。」
林清羽無意識地揪住了錦被:「等什麼?」
顧扶洲沒說話,在床上吻著他。
下鋪太小,兩人貼得很緊,身上一有什麼動靜都瞞不過對方。顧扶洲似有些驚訝,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清羽,你有反應了。」
林清羽臉一熱,強作鎮定道:「我為何不能有反應,我又不是奚容。」
他是個正常的男子,和喜歡的人親熱,自然會有反應。
顧扶洲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之前不是說,你對此事沒什麼興趣嗎?因為你那雙眼睛看得太多了。」
還有便是,林清羽的氣質太過冷感,好像永遠不會被世俗的欲望支配。這樣的大美人竟會因為自己一個吻變成這樣,人生巔峰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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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兩人已經變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勢。林清羽儘量維持從容:「你是希望我沒反應?」
「怎麼會。」顧扶洲將他的雙手扣在床上,俯身看著他,「你能因為我情動,我很榮幸。」
顧扶洲這麼說,更讓林清羽覺得不自在:「不用管,待會就好了。」
「幹嘛等待會兒。」顧扶洲笑道,「我幫你啊。」
林清羽微微睜大眼睛。
「不用客氣,我是自願的。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幫幫我。」
林清羽沒同意,也沒拒絕,安安靜靜的。
顧扶洲知道他是願意的,林清羽在這件事上應該不是扭捏之人。但他希望林清羽能說出來,甚至惡劣地希望他能主動邀請自己。
顧扶洲用失望的語氣說:「你不願意嗎?」
林清羽:「……」
顧扶洲擺出一副悲從中來的模樣:「我幫自己解決還嫌手酸,現在都願意主動幫你了,你居然不領情。」 林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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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那我們就繼續停留在親親抱抱的階段好了。」顧扶洲唉聲歎氣,「誰讓林大夫對此事沒興趣呢。我既然喜歡你,就要喜歡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冷感。」
林清羽忍無可忍:「夠了。你再說下去,我就要萎了。」
顧扶洲趁機道:「清羽?」
林清羽偏過頭,睫毛顫得厲害:「……隨你如何。」林清羽一直不肯睜開眼睛,在目不能視的黑暗之中,觸感變得鮮明。他感覺什麼東西滴在了自己的臉上,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便對上了顧扶洲的視線。
顧扶洲……一直在看他,眼中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只剩下屬於成年男子的湧動暗流。顧扶洲就這樣看著他,看他臉色潮紅,嘴唇微張,露出平時根本不可能在他臉上浮現的表情。滴在他臉上的是顧扶洲的汗水,外面這麼冷,顧扶洲卻出了一身的汗。
林清羽忍不住問:「你很累嗎?」
顧扶洲失笑:「沒有。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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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累,為何出了這麼多汗?」

顧扶洲動作一頓,用不太確定的口吻說:「這個嘛……可能,是忍得難受?」

林清羽愣了一愣,欲言又止。

顧扶洲笑著問:「你要來幫我嗎?」

林清羽無處安放的手抬起又放下:「算了,我……不太會。」

這一事他自己都尚且做不好,遑論是幫別人了。

「嗯?林大夫還有不會的事情啊。」顧扶洲笑道,「不過問題不大,我可以教你。很簡單的……」

說著,顧扶洲真的抓起了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

林清羽再次閉上眼睛,顧扶洲的氣息一直在他耳邊縈繞。顧扶洲時不時就要和他說話——叫他「清羽」,叫他「寶貝」,後面還叫了聲「老婆」。這聲「老婆」險些讓他萎下去,他不禁懷疑「老婆」二字在顧扶洲的家鄉肯定不是老婦人的含義,否則顧扶洲這癖好他真的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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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個時候,顧扶洲吻住了他。唇齒交纏之間,他暫時把「老婦人」拋之腦後。然後顧扶洲又開始誇他,誇他睫毛長,誇他身體漂亮,誇他聲音好聽,哄他叫「老公」,搞得他差點又萎了。
林清羽知道顧扶洲話多,但他著實沒想到,顧扶洲在床上還能這般口無遮攔。顧扶洲嗓音低切,每一句都好像給他下了迷情之藥,讓他身上出現陌生又奇怪的反應——當然,「老公老婆」除外,此兩者應為毒藥。
顧扶洲得償所願,成功弄髒了自己的漂亮夫人。事後,他毫無怨言地下了床,讓下人打盆熱水來。
這夜在主人房裡當值的是花露和一個姓雲的嬤嬤。雲嬤嬤把熱水和帕子送進去後,笑道:「可算等到這一日了。我還以為將軍和夫人要一輩子這麼清心寡欲下去呢。」
花露好奇道:「嬤嬤等到哪一日了啊?」
雲嬤嬤眉開眼笑的:「小倆口半夜要熱水和帕子,除了那事,還能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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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露反應過來,立即羞紅了臉。她跟在林清羽身旁這麼久,從未想過這種事。在她看來,少爺即使和將軍成了親,也是相敬如賓,彬彬有禮的。沒想少爺那仙人一般的人物,最終還是被顧大將軍拖進了紅塵喧囂之中。

雲嬤嬤樂呵呵道:「日後夜裡當值的人少不得要多跑幾趟嘍。」

顧扶洲收拾好現場,給自己和林清羽重新換了身乾淨的寢衣,兩人相擁而眠。有了身體上無隔閡的接觸,他們之間的相處也褪去了少年時期獨有的青澀和純情。此後,將軍府臥房的床換成了一張大床,而那張「歷史悠久」的上下鋪被挪回了書房。等哪日大將軍惹夫人生氣被趕出了臥房,還能在書房將就將就,躺在上下鋪上回憶兩人拜把子的崢嶸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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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緩聲道:「軍中久無大將,那雍涼……」
「雍涼與我何干。」林清羽冷冷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顧扶洲搖了搖頭:「小了,格局小了。」
「何意。」
「西夏軍師和西夏大將是同一人,他既是師,也是帥。此人在《淮不識君》的原書中描寫不多,卻是作者蓋章的用兵鬼才。你今日讓他燒了雍涼,明日他就可能攻進京城。到那時,我肯定活不下來。而你,八成會因為美貌被——媽的,想想我就要氣活了。」
林清羽眉間緊皺:「這麼說,你當真想去?」
顧扶洲一頓,道:「沒有啊,我就是覺得好像真的沒有別人了。」
林清羽眼神冰冷。
顧扶洲無奈道:「寶貝先別生氣啊,過來抱一下。」
顧扶洲展開雙臂想去抱林清羽。林清羽沉著一張臉,後退著躲開:「不給你抱。」
被拒絕了顧扶洲也不生氣,誇張歎一口氣,道:「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小小的動作傷害還那麼大。」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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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沉默地聽顧扶洲說完,道:「所以,你想去。」

顧扶洲道:「不是我想去,是我不得不去。」

林清羽漠然:「你倒是心繫黎民百姓。」

「因為你也是黎民百姓中的一員。」顧扶洲不假思索,「我保護他們,也是在保護你。」

林清羽緩緩垂眸,低聲道:「我不要你保護,我也不想當什麼心繫蒼生的聖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顧扶洲耐心地解釋:「顧大將軍槍下多少西夏亡魂,西夏此次顯然是衝著我來的。除非西夏徹底戰敗,我能躲一時,還能躲一世麼。」

林清羽諷刺道:「你也要跟我講大道理。」

「我不是……」

林清羽冷冷打斷他:「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辦?」

顧扶洲一愣。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嗓音微顫:「兩年前的雪夜,我跪在你輪椅前,親眼看著你漸漸咽氣,感受著你在我的掌心一點一點地冷下去。那時,我尚未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許還能忍受喪夫之痛。可現在,若要我再經歷一次……」

顧扶洲喉結滾動,啞聲道:「清羽……」

「失去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了卻再次失去。」林清羽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這即便是對我,也太殘忍了。」

顧扶洲低聲道:「對不起,清羽。但這一次,我一定會努力回來。你看,我都給你寫保證書了。」

林清羽木然道:「你當時,不也是努力想活得更久麼,結果呢。你臨死之前,還向我道歉了,說對不起我,說你已經很努力了,還是沒活到蕭琤死的那天——這些你都忘了麼。」
Iven
6 months ago
顧扶洲盯著鋒利的槍尖,喃喃道:「清羽,我是真的……有點怕。」

林清羽站起身,命令他:「把青雲九州槍放下。」

顧扶洲依言照做。林清羽緩緩走近,搖曳的燭光映得美人如在霧中。他抬手解開衣帶,衣袍滑落至腳踝處,清瘦白皙的軀體便毫無遮擋地呈現在顧扶洲眼前。

膚若冷玉,紅點如櫻,長髮垂於美背,仙姿昳貌,容華絕代。

「手給我。」林清羽道。

顧扶洲眸色暗了暗,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嘴上卻笑道:「你在做什麼啊寶貝,誘惑我?」

「不是。」林清羽打開顧扶洲的手,將親手調製的軟膏放在他掌心,「我在——邀請你。」

顧扶洲瞳仁大睜,整個人像是釘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他強迫自己低下頭,卻被林清羽捏住下頷,強迫對視。他別無他法,只能去看那不著寸縷的美人。

「你若是嫌累,我便自己來。」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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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扶洲艱難道:「要不,等我回來,你再邀請我吧。」
「為何要等你回來?」林清羽眼圈毫無預兆地紅了,「和當年在夢裡,你不肯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同一個理由嗎?」
顧扶洲拿過一旁掛著的狐裘,披在林清羽身上:「當然不是。你想啊,我這一走少則半年,多則三五年。你讓我開了葷,食髓知味了,再把我丟去西北吃素,這誰能忍得住?與其這樣,我還不如先忍一回。就像你說的,得而復失比未曾擁有更難受。」
若沒有最後一句,顧扶洲此話還算風趣。林清羽一彎唇,神情之中,卻有幾分淒然之意。顧扶洲看得出來,林清羽沒有信他的話,他只是,裝得信了。

兩人誰都沒有說破。顧扶洲怕林清羽著涼,將人抱上了床,用被子牢牢裹住他。林清羽也不反抗,低眉斂目,一副任人擺佈的模樣。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顧扶洲胸前的衣襟,急切道:「你給我寫了保證書的。」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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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給你寫了保證書。」顧扶洲鑽進被窩裡,把脆弱的大美人抱進懷裡,「我若騙了你,你可以去閻王爺那告我的。」

林清羽輕聲道:「我想把你藏起來,關起來,讓你哪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邊,只能看著我。」

顧扶洲抬起林清羽的臉,細看他的神色。只見心狠手辣的大美人容色茫然,眼眸濕潤,似在努力克制著什麼。顧扶洲便將他抱得更緊,笑道:「求之不得。你最好再尋條鐵鍊把我栓起來,讓我除了吃喝睡覺,就是陪你做事情。」

林清羽勉強一笑,在顧扶洲懷裡黏得更緊:「好主意。」過了片刻,他終於下定決心,「你去吧,但你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

顧扶洲這時候話倒不多了,他輕撫著林清羽的長髮,只應了一聲:「好。」
Iven
6 months ago
此後,他再未回頭。無論是否被逼無奈,無論勝算幾何,到真正離去的時候,他總能如此瀟灑,和昨夜在林清羽面前說「有點怕」的少年判若兩人,一如……一如當年他在夢中和他告別一樣。

一次都沒有回頭看他。

號角聲裡,悲歌擊築,壯士鐵馬,旌旗半捲。一身轉戰三千里,贏得千古萬世名。

此際,當為少年英雄笑,莫為經年離別苦。日後關山阻隔,山高路遠,唯願黃沙百戰時,勿忘故里上京,漫漫長夜,有人望穿秋水,靜待君歸。
Iven
6 months ago
他給林清羽寫:入骨相思安紅豆,玲瓏骰子知不知。

林清羽回他:知。京中一切還算安穩,只是蕭玠蠢得讓我心煩。

他寫林清羽寫:那就把他換掉——不是,林大夫,我等你的回信等了一個月,你就回我一個「知」?你好歹正面說聲想我啊。

林清羽回他:在雍涼收復之前,我暫時不想動此二人。我很想你。

他開始使壞:哪裡想我?想和我幹嘛?林大夫多說一點,我喜歡聽。

林清羽回他:奚容不滿受控,屢次挑釁,我已忍無可忍。
他鬱悶回覆:你為什麼要忍?幹就完事了。我給你留了那麼多人,不是讓他們看你受委屈的。還有啊寶貝,你上封家書沒回我情話,這次再不回我要鬧了。
林清羽:想和你上床,滿意麼——我自然是為了你和西北才忍著的,不過奚容已經暗中拉攏了丞相和恆親王,天機營亦在他的掌控之中。恐怕輪不到我先出手了。這兩個曠世傻逼。
Iven
6 months ago
透回林清羽端正清雅的字跡,顧扶洲能看到一個明明氣得要命,還不得不維持鎮定的大美人。沒有他在,林清羽再怎麼不爽都沒人哄,不知道會有可憐多無助。然後可憐著無助著,就去幹壞事了,讓得罪他的人更可憐,更無助。

可惜他看不到,媽的好虧啊。再繼續異地戀下去,他初吻都要回來了。
Iven
6 months ago
「嗯……?」江醒低頭看了看胸口,「這是學校的校徽。我這一身是校服。」

「這個校服,怎麼脫?」

江醒一愣:「清羽……?」

林清羽定定道:「我想,再邀請你一次。」

江醒內心震顫到說不出話來。

「別再拒絕我了。」林清羽嗓音輕顫,「江醒。」

下一刻,林清羽的視野晃了晃。衣著單薄的少年橫抱著他,大步朝床邊走去。

被少年放到床上時,他才想起來勤政殿大殿是沒有床的。江醒解釋道:「這是夢啊寶貝。夢裡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

林清羽根本沒心思去想這些,他主動湊近,在江醒的嘴角落下一個吻。這一吻,像是打開了少年體內的某個開關。他深深陷在床鋪裡,唇齒交纏之間,髮簪也被取了下來,長髮散落一枕。
Iven
6 months ago
若江醒還是顧扶洲,此時他們的青絲應會纏繞在一次。可現在江醒是短髮的,低頭吻他時,額前的髮梢微微擋住了他的眼睛。

江醒本人的舌頭一點都不小。

林清羽身上穿著繁重的官服,一層又一層。他抬起手,輕撫少年的短髮,漫寬的衣袖滑落,露出兩條白皙清瘦的手臂。

在夢裡,他不會覺得冷。

官服被退下,林清羽卻對江醒的衣服無能為力。江醒手把手地教他怎麼脫,末了問他:「是不是很方便,比大瑜的衣服方便多了。」

林清羽輕輕點頭,問:「你……會嗎?」

江醒一笑:「你猜。」夢境之中,夜色深沉,燭影搖紅。

床邊懸掛的輕紗珠簾被一隻手無助地抓著。忽然,那隻手不堪承受地一用力,骨節抓白,珠簾皆被扯落,玉珠飛濺,滴答之聲在空曠的大殿內迴響。

林清羽閉著眼咬牙,控制不住地再次落下淚來。
Iven
6 months ago
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其他。

「別哭了,寶貝。」江醒嗓音低沉,「你一直哭,會讓我懷疑我自己的技術,然後萎掉的。」

「騙人。它明明……明明這麼有精神。」

江醒笑著:「這都被你發現了。」

林清羽想睜開眼睛,眼睛卻被一隻手擋住。「別看我,」江醒微喘著道,「我要害羞了。」

林清羽幾乎快喘不過氣來,努力彎了彎唇,道:「你在我身體裡,我能感覺到。」

江醒呼吸一窒,沒有再說話,只是抓著林清羽的雙手,讓它們攀住自己的肩背。

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而無盡的溫柔過後,只是夢境的坍塌,又還能留下些什麼。

平息過後,江醒趴在他肩頭,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對不起。」
林清羽感覺到肩上的濕潤,眼中流露出一絲歡愉過後的茫然。

江醒……哭了? 這人,不讓他哭,自己卻哭了。
Iven
6 months ago
「清羽,對不起。」江醒抱著他,像個拼命努力卻仍然什麼都做不好的孩子,委屈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對不起……」

林清羽問他:「為什麼要哭?」

做了最親密的事情,為什麼還會哭得這麼絕望?

他想推開少年,去看一看少年哭的樣子,可是他太累了,他推不動,只能感覺到少年的眼淚源源不斷地流出,將他的長髮都弄濕了。

等江醒哭夠了,才從他身上起來。除了紅著眼眶,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他不放心地問林清羽:「我還是帥的嗎?」

林清羽莞爾:「嗯。」

江醒笑了,從身後抱著他:「要不要睡一會兒?」

林清羽立刻道:「不要。」

江醒就陪著他,在他耳邊溫柔地說著情話。直到天邊出現一絲亮光,江醒朝窗外看去:「時間好像差不多了。」

林清羽身體陡然僵住。

江醒輕歎:「這一夜,過得真快啊。」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意識到了什麼,刻意忽略的事實重新襲來,殘忍地折磨著他。「不要。」他緊緊地抱著少年,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江醒,不要……不要又丟下我一個……」

江醒摸了摸他的頭髮:「清羽,這只是一個夢。」

「不是的……不是。」林清羽雙眼大睜,眸子裡盛滿水汽,沉靜的面具被撕下,露出失控的瘋態,「你又在騙我。江醒,你還要騙我幾次?」

少年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最後一次了,清羽。」

最後……?要到最後了麼。不,他要留在這裡,和江醒一起留在這裡。

江醒答應了他的。

他答應了他的啊!

「……江醒!」

林清羽從夢中驚醒。天色初亮,勤政殿除了他,再無他人。他獨自坐在桌前,桌案上堆放著奏本,一旁的燭火早已燃盡。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靜坐著,臉上是一種空洞的茫然。他記得江醒說的每句話,記得江醒的每一個動作,卻唯獨記不起來江醒的樣子。

林清羽緩緩合上眼,一滴清淚,砸在從西北送來的,最後一封奏本上。

同一時刻,離勤政殿相距不遠的興慶宮內,熟睡中的蕭璃沒有任何預兆地,猛地睜開了眼睛。搖曳的紅燭,縈繞的墨香,朦朧的輕紗,和幾乎哭了一個晚上的林清羽……全都消失了。可身體上,卻殘留著夢中的感覺。他好像仍然被林清羽緊緊抱著,林清羽在求他,求他不要走;還在罵他,質問他為什麼又要騙他。

片刻的失神後,江醒霍地坐起身,低頭看著自己胸膛的位置,顫顫地抬起手,覆了上去。

他的心臟急促而有力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沒有身重劇毒的狼狽,也沒有萬箭穿心的痛苦。
Iven
6 months ago
他沒死,他還活著。和前兩次不同,他的新身體沒有任何的異樣,甚至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歸屬感。就好像……好像回到了他自己的身體裡一樣。

劫後餘生的喜悅只有極短的一瞬間。江醒來不及想他又一次死而復生的原因,赤著腳下了床,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求求了,一定要是大瑜,一定要是有林清羽的那個世界。求你了。

一個可怖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他再去死一次,是不是還有回去的可能?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下意識地抬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眼淚從他指縫中溢出,他想擦掉眼淚,卻越擦越多,連視野中都出現了模糊的重影,讓他不禁懷疑這具新身體能不能支撐住這麼強烈的情感。

不可能撐得住,正常人都撐不住。

操,哪有這麼折騰人的。他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他以為再也見不到林清羽,他……他還睡了林清羽。林清羽一直在哭啊,媽的。

現在不是腿麻的時候,他必須回到林清羽身邊,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林清羽還在等他。
Iven
6 months ago
聽到「書信」二字,林清羽身形微微晃了晃,被歡瞳攙扶著站穩。

宮裡的人要告訴他什麼……是有關西北的事?

林清羽聽見自己說:「拿來罷。」

信箋交到他手中,他突然噁心起來,噁心得想吐,甚至有一種將信撕毀的衝動。可萬一,萬一是江醒的家書呢。

林清羽眼睫亂顫,顫抖著打開了這封信。

一行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一句他默念了無數次的話,以及那個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混亂渾濁的記憶中,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我們可以約定一個暗號,如果我沒死,穿到別人身上,我們就靠這個暗號相認,好不好?」林清羽臉上透出不正常的茫然和驚駭,他平靜得令人害怕的呼吸重新變得急促,如灼燒一般,燒得他神志全無。

袁寅憂心道:「夫人?」
Iven
6 months ago
「備……備車。」林清羽猶如夢中,眼中不甚清明,恍惚道,「我要進宮。」

……是你嗎。

要是你,一定要是你……求你了,一定要是。

馬車只能停在皇宮門口。林清羽下得太急,有生以來第一次踩到了自己的衣擺。若無特殊情況,在皇宮內不得疾行。可他不在乎。

就像那年上元佳節,他奮力穿過擁擠的人潮,撲進了江醒的懷裡。

——林大夫跑什麼。

——來見你,自然要用跑的。

他看著那棟宏偉的宮殿離他越來越近。
Iven
6 months ago
穿著玄色龍袍的少年朝他望來。少年原本灰暗死寂的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雙眸明亮如星,仿佛會說話一般,藏著道不盡的嗔癡愛戀。

少年的眼睛和夢中江醒的眼睛漸漸融合。這一刻,林清羽感覺自己被人從冰冷深沉的湖底撈了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之時,少年嘴裡艱難地蹦出兩個字:「清、羽。」

這是他唯一會說的兩個字。

林清羽怔怔地看著他。

江醒想再說話,卻無法再發出聲音。他只能拿出事先寫好的話,一張又一張地舉起給林清羽看:

【清羽!清羽!!!】

【我是江醒!!!】

【我又回來了!!!】

【我不是渣男!!!】

【我沒有睡了你就跑!!!】 【我很想你……】 【我好喜歡你啊……】 【我愛你。】
Iven
6 months ago
凜冽的寒風驟然吹開窗,吹得宣紙漫天飛揚。風動之時,林清羽仰頭看著它們緩緩飛落,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影,耳邊還模糊地聽見有人在和他說話。

那是陸晚丞的身影,是顧扶洲的聲音。風止之時,這兩人都消失了,他的世界裡只剩下眼前的少年。

是江醒。

真的是他。

陸晚丞死了,顧扶洲也死了,但江醒還活著。

江醒看到林清羽笑了,紅著的眼圈終於落下淚來。他就這樣又笑又哭,流著淚一直笑,如癡如狂,愛怨交織。然而林清羽還是那麼好看。美人即便是發瘋,也足夠讓人一眼蕩魂。

可他一點都不想欣賞林清羽發瘋時的美。他喜歡看林清羽下毒,喜歡看林清羽做壞事,更喜歡看林清羽在他身下的表情。但他最喜歡的,永遠是林清羽開心的樣子。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記得自己寫了不少安慰林清羽的話。他胡亂翻了幾頁,沒找到,乾脆不找了。

這個時候還翻什麼翻。

江醒將手裡剩下的紙往桌上一丟,來到林清羽面前,又喚了聲他的名字:「清、羽。」

他一靠近,林清羽就雙腿失力,跪坐了下去。

江醒本能抱住了他,脫口而出:「清羽!」

林清羽的身體無法支撐住悲喜交加,瀕臨崩潰的情緒,閉上眼,在江醒懷中昏睡了過去。
Iven
6 months ago
「林大人暫無大礙。只是他虛熱內生,脈象促而無力,此乃攻心之兆。」褚正德道,「林大人可是接連經歷了什麼大喜大悲?」

徐君願悠悠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何止是大喜大悲。

江醒又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給林清羽帶來了什麼。不僅是林清羽,他也在短短的一個時辰內經歷了大喜大悲,雖然也差點沒撐住,但他至少還保留了一絲清醒。

而林清羽卻受不住。被留下的那個,或許才是最痛苦的。

設身處地一想,如果是他在一天之內接連收到林清羽的噩耗和復活的喜訊,他就算不死大概率也會瘋,恐怕都撐不到聽到喜訊的那一刻。

所以,他的寶貝真的已經很厲害,很堅強了。

至少比他厲害多了。
Iven
6 months ago
秀嬌嬤嬤端藥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江醒掀開錦被,正欲上床的一幕。

秀嬌嬤嬤耐心地同他解釋:「皇上,奴婢知道您現在可能還聽不懂。但林大人是有夫君的人,他的夫君是顧大將軍,正在西北打仗呢。您能和他拉拉小手,但萬萬不能和他一起睡呀。」

江醒:……呵。

林清羽醒來之時,睜著眼好一會兒,方看清了床邊的人。穿著束腰龍袍,頭戴玉冠的少年見到他醒來,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喚道:「清羽。」

江醒練了一日,總算能勉強流利地說出林清羽的名字,剩下他只能靠寫了。

【你醒了。】

是蕭璃?不對,是……理智和記憶漸漸回籠,林清羽驀地坐起身,抓住少年,如同溺水之人抓著浮木:「……江醒。」

他的聲音嘶啞至極,幾乎發不出聲來。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任他死死抓著,用口型說道:是我,寶貝。

林清羽十指越抓越緊,兩眼也睜得酸澀,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我以為……」他雙唇微微翕動,「我以為你死了。」

江醒眼眸垂下,攤開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寫道:【對不起。】

他才寫完,林清羽的眼淚就落了下來。「你還騙我……騙我說那只是個夢。你明知,只有你魂魄入夢時,我才能見到你真實的模樣。你明明知道的……」

他知道。可他還是去了。

他只想再見林清羽一眼再走。

「你寫了保證書給我。」林清羽語無倫次,再不見往日的鎮定自若,「你說你會回來,你答應了我你會好好的。我哪都沒去,我一直在等你……你答應了我的,江醒。如果你真的死了……」江醒的心都要被林清羽哭碎了。可除了林清羽的名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即便他能說話,他又能說些什麼。
Iven
6 months ago
說他不想死,說他也曾拼了命地想活下去?

有什麼用,他終究還是沒做到。

江醒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去想顧扶洲是怎麼死的。他謹記著太醫的囑咐,不能再讓林清羽情緒波動過大,便把人擁入懷中,一下一下輕撫著林清羽的長髮。

林清羽臉頰貼著江醒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哀切地笑了:「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就因為我鍾情於你麼?就因為你知道,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去死麼。」

江醒的喉結滾了一滾,眼中的光蒙著一層霧氣。
「可即便是我也受不了的。」林清羽魔怔般地囈語,「我受不了……」

江醒低頭吻他。吻他的眉心,吻他的眼角,吻他的嘴唇。嘴唇相觸的時候,林清羽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江醒的吻也是濕的。兩人分開時,林清羽看到了少年濕潤的眼睫。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又想哭了。他也厭煩動輒落淚的自己,可他忍不住。他只能往江醒懷裡鑽,黏江醒黏得更緊。

在江醒的安撫下,林清羽漸漸安靜了下來。江醒將他圈在懷裡,寫著輕鬆的話給他看。

【徐君願說我的失聲只是暫時的,慢慢習慣就好。】

【唉,這具身體又沒腹肌。】

【不過舌頭終於不小了,寶貝覺得呢?】

【和我接吻比較舒服,還是和顧扶洲接吻比較舒服?】

林清羽忽然問:「你……顧扶洲怎麼死的。」

江醒的回答很簡單:【戰死的。不過那場仗,我們最後還是贏了。】

林清羽一愣,輕聲問:「疼麼?」
Iven
6 months ago
【不疼,我死的很快,什麼都沒感覺到,也沒覺得痛,人就沒了。】

這繁體字寫起來也太麻煩了。等林清羽好起來,他要找個時間教林清羽認簡體字。

脆弱的林清羽格外好騙,江醒說什麼他就信什麼。「那就好。」林清羽的反應遲鈍了不少,過了一會兒才問,「那麼,你怎麼會在蕭璃的身體裡醒來?」

江醒看到硯臺中的墨見底了,起身想去換一台。他一動,林清羽就如臨大敵,驚恐地睜大眼睛:「你要去哪?」江醒一笑,指了指硯臺。
林清羽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醒便不走了,把林清羽抱得更緊。

林清羽緩緩低下頭,安靜片刻,道:「對不起,我也知道我現在不正常。」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無助道,「可是我……我控制不住。」

他不想自己變成現在的樣子,可失去江醒的時光,哪怕只有一個時辰,他都不知道該怎麼釋懷。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用僅剩的墨寫道:

【不用控制。】

【我喜歡被你黏著。】

不過一日的光景,林清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誰能想到,不久之前,牽著新帝登上皇位的權臣,此刻正臉色蒼白地蜷縮在新帝的懷裡,稍顯淩亂的長髮擋住側臉,如同一隻築巢的鳥雀。

江醒看得出來,林清羽已經在努力地恢復正常。可林清羽受了這麼大的刺激,又豈是說恢復就能恢復的。江醒唯有時時刻刻地陪著他,耐心地哄著他,才能帶著他漸漸走出陰影。徐君願作為除林清羽之外,唯一知道江醒身份的人,被強行留在了宮裡,只是為了給小倆口創造更多的獨處機會,有事沒事就要給他們放個風,堂堂一國國師被江醒當成了太監使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否則若讓旁人看到顧大將軍之妻在龍床上和新帝纏纏綿綿,卿卿我我,定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喝了兩天藥,又有江醒相陪,情緒暫時穩定了下來,只是精神偶爾還會恍惚,有的時候甚至記不起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在現世,聽旁人和他說話,聲音總像隔著一層什麼,就好像說話的人是在水裡。

林清羽知道這是安神藥的副作用。喝多了會嗜睡,睡多了,夢也就多了。

好轉之後,林清羽把江醒在西北時尚未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他是怎麼對奚容和蕭玠下手的,又是如何扶蕭璃上位的。他說的不緊不慢,條理清晰,只是說到宮變時突然停了很久,再開口臉上透出一股茫然的平靜,問:「我……剛才說到哪了?」

江醒耐心寫道:【你收到了西夏細作的密信。】

林清羽點點頭:「之後,我便去了宮裡。」

江醒寫道:【奚容死了沒?】

林清羽搖搖頭:「我想著,留他一條性命,於你凱旋之際祭旗。」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眼底有些冷意:【免了,我怕髒了我的帥旗。】

林清羽一怔,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那我現在就去取了他性命,不弄髒你的帥旗。」

江醒胸口堵得難受,笑著喚了聲「寶貝」。他把之前寫的話放到燭火上燃盡,重新攤開一遝宣紙,寫道:【先不說他了,我們說點重要的。】

林清羽認真地看著他寫字,問:「說什麼?」

【清羽,雖然是在夢裡,但我們也算圓房了吧。】

【要不,我們來復盤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江醒寫完,緊張又期待地等待林清羽的回答,差點沒忍住要轉筆,為了不讓林清羽生氣,硬生生克服了本能。

林清羽想了想,道:「好像……很痛。」
江醒:……

林清羽斂目莞爾:「但一想到是你,又覺得很好。」

江醒嘴角揚起笑意,龍飛鳳舞地寫道:【我也覺得很好,寶貝裡面很舒服,我很喜歡】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看著滿紙的「淫言穢語」,臉頰微微泛起了淺紅。林清羽不知道的是,江醒的臉也發著燙。外表十七歲的少年,手上寫著葷話,心裡的羞澀和緊張並不比他少。

可惜的是,那時江醒和林清羽都是帶著絕望的心情去做的愛,無論身體上有多大的快感,始終都蒙著一層灰暗。

不過沒關係,他相信他和林清羽能走出來。

林清羽收好江醒寫的字,低聲道:「不能被旁人瞧見。」他正要把紙點燃,手腕忽然被握住,接著江醒便湊了過來。江醒要親他了。

林清羽瞳仁裡映著蕭璃的臉,想和上回一樣閉上眼睛,已經來不及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僵住,臉龐一偏,躲過了這一吻。

江醒放開了他,略覺委屈,拿起筆在紙上緩緩地畫出一個:【?】

【不給親啊?】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定了定神:「我好像有些不習慣你現在的身體。」
【嗯?可是這具身體和我原來的是最像的。】
「我知道。」林清羽稍有苦惱,「只是,我是認識蕭璃的。」
在江醒成為陸晚丞和顧扶洲之前,他從未見過這兩人,他可以較為輕鬆地接受江醒擁有他們的外貌。但他認識蕭璃,不但認識,這一年還常常和蕭璃在一處。蕭璃會對他笑,他餵過蕭璃吃東西,親手給蕭璃戴上了象徵帝王的冕旒。對他來說,蕭璃是真真正正存在過的。江醒理解了林清羽想表達的意思,寫道:【徐君願說我穿到蕭璃身上是「魂歸故體」,你可以把我和蕭璃想成一個人,因為某種原因,我的魂魄去外面遊蕩了一圈,現在才回來。】
林清羽望著他:「那回來了,是不是就不會再走了?」
【必須的。】
看江醒說的如此肯定,林清羽壓下不安和焦躁,淺淺一笑:「我會儘快適應。你再親一次,我不躲了。」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笑著在林清羽唇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眼中卻有幾分陰霾。

林清羽說他控制不住,卻依舊在努力地控制。殊不知,安安靜靜,不哭不鬧的大美人比情緒崩潰時更讓人心疼。

林清羽修養了三日,表面上已然痊癒。連日來,太后一人垂簾聽政,已顯力不從心之態。她得知林清羽病好得差不多,以探病為由,旁敲側擊道:「清羽,你可要快些好起來。許多事情,哀家還等著你拿主意呢。」

林清羽淡道:「謝太后關懷。」

太后歎了口氣:「西北遲遲未有消息,也不知雍涼之戰,顧扶洲打得如何了。」林清羽臉色驟然一變,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以林清羽目前的狀態,哪裡聽得了這些。為了阻止太后說下去,江醒開口道:「母后。」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一句「母后」讓太后哭到氣短,第二日連早朝都上不了。林清羽換上官服,坐在銅鏡前,面無表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厭煩的情緒猝不及防地湧了上來。

在被江醒發現之前,他立刻合上了眼睛。

——別想了,江醒已經回來了。你如此患得患失,哭哭啼啼,和蕭玠之流有何區別。你想變成你最看不起的那種人麼。

可,江醒真的回來了嗎?會不會,他又是在做夢。夢醒了,江醒也要走了。

林清羽睜開眼,透過銅鏡看到皇上正在身後幫他整理官帽,悄悄地拿起桌上放著的髮簪,用尖銳的一頭緩緩刺入掌心。疼……不是夢,太好了。

林清羽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手裡的髮簪就被江醒奪了去。

「清羽?」

林清羽頓了頓,道:「皇上。」

江醒的眉頭一皺即鬆,笑道:「我是江醒,別、別忘了。」
Iven
6 months ago
苦練了幾日,他逐漸找回了說話的感覺,已經能說出簡短的句子。

林清羽牽了牽唇角:「我記得。江醒現在是皇上了,我喚你皇上也沒錯。」

江醒低頭檢查林清羽掌心的傷口,好在發現的及時,只是破了皮,沒有流血。林清羽不以為意道:「無妨,擦些藥即可。」
林清羽喚小松子拿來藥箱,沉著冷靜地替自己上著藥。江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竟也不幫他。突然,江醒抬手取下頭上的玉冠,拿起一旁的剪刀,對著長髮毫不猶豫地剪下。
青絲一縷一縷落在地上,不消片刻,少年就由長髮變成了短髮。林清羽呆愣坐著,好半天才道:「江醒……?」
江醒彎唇一笑:「在呢,寶貝。」
林清羽愣愣道:「你……你幹嘛把自己搞成這樣。」
江醒把自己的頭髮弄得淩亂不堪,長短不齊,和狗啃的似的。好在他有那樣一張臉,即便頂著這樣亂糟糟的頭髮,仍然是俊美無雙,神采飛揚。
Iven
6 months ago
……和夢中的江醒一模一樣。

他親眼看著長髮的「蕭璃」徹底變成了短髮的江醒。

他還記得,江醒低頭時,額前短髮從他眼睫上掃過的感覺。

江醒努力想說話,卻忘了那個字怎麼說。他只好認命地寫字舉起:【這樣比較帥。】

在數日的恍惚後,林清羽終於有了真實感,耳邊的聲音也變得清晰。

江醒在林清羽面前單膝跪下,仰頭望著他:「清羽,是我,江醒。」

林清羽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捧起江醒的臉,似釋懷,似信任,似喟歎:「你真的回來了。」江醒艱難發聲:「我都、回來、好幾天了。」

林清羽眼眸中的霧氣漸漸散去,重現清明。他手上忽然用力,狠狠捏住江醒的下頷,眼神淩厲:「你還知道回來!」

江醒一點都不疼,卻緊皺著眉頭:「寶貝輕一點啊。」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眼眸一暗,環顧四周,從帷幔上扯下一根布條。江醒非常自覺地,甚至有些興奮地主動伸出雙手:「給你。」

林清羽用布條綁住江醒的雙手:「你去床上蓋著被子等我。我回來之前,哪都不許去。」

還有這種好事?

江醒愉快地點了點頭。
Iven
6 months ago
時隔數日再次踏入勤政殿,林清羽在門前稍有猶豫。小松子問:「林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林清羽打起精神,道:「沒有,進去罷。」

林清羽甫一入殿,殿中幾位坐著喝茶的重臣紛紛起身行禮,就連比他官職高的也和他行了平禮。林清羽回過禮,率先詢問大理寺卿:「西夏細作一事,查得如何了?」

小松子給林清羽奉上茶,看著他用沉著冷淡的口吻談論公事,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這兩日的林大人看得人心驚膽戰,他想像不到能有什麼大喜大悲會把林大人刺激到臥病在床。幸好,林大人最終還是挺了過來。林清羽錯過了幾日的早朝和議政,要商議的公務是平日的數倍。林清羽一開始還能耐著性子聽他們說,越到後面,越顯心不在焉,時不時朝門口看去,像是急著去確認什麼東西。

一個時辰後,林清羽坐不住了,道:「今日到此為止。其餘之事,明日再議。」
Iven
6 months ago
大概是聽到了他走近的腳步聲,江醒從被子裡鑽了出來,頭頂著被子,亂糟糟的短髮被被子壓著,又睏又帥。他手上綁著布條,打著哈欠:「我等你,好久了。」

蕭璃不可能有這種氣質。天下之大,只有一個江醒,既能懶得令他髮指又能讓他心甘情願地縱容。

林清羽微不可見地雙肩沉下:「等我?」

「等你。」江醒又道,「我餓。」

說話不利索的江醒別有一番可愛之處。林清羽清淺一笑,問:「想吃什麼。」江醒皺著眉頭想了想,打開林清羽的掌心,在上面寫了「梅花」二字。

林清羽道:「沒有丈母娘做的,只有尚食局做的,可以麼。」

江醒想了想,道:「勉強,可以。」說著,他舉起被捆在一起的雙手,示意林清羽幫他解開。

「不解。」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一停下筆,林清羽就把紙抽了去。看著林清羽一目十行,眉間攏起,臉色冷得嚇人,江醒有種在被老師檢查作業的錯覺。

「以身誘敵……」林清羽呵地一聲笑,「所以,你根本就沒把你對我的承諾放在心上,江公子。」

江醒笑了聲,像是在自嘲:「冤枉。」

「若是有,你怎麼可能讓自己置身於險境?」

江醒無法作出解釋。回想起來,他也覺得自己當時好像偉大過了頭。如果讓他現在重新做選擇,他或許不會這麼做。但那時的他在西北待了一年,親眼目睹成千上萬的兄弟死在雍涼城下,多多少少有些上頭了。

然而和林清羽說這些沒什麼用,他決定採取最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跪在床上,雙手合十,大聲道:「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林清羽無動於衷,漠然道:「之前你承諾我時,我信了,然後呢?」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啞然。

林清羽輕笑一聲:「以後,我都不會信你了。我只會信我自己。」

他不會讓江醒離開自己的掌控,更不會讓江醒去任何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受夠了那種感覺。

江醒笑了笑,寫道:【那寶貝要保護好我,別讓我去打仗了,怪嚇人的。】

林清羽靜了靜,問:「你當時……是不是很害怕?」

「還好。」江醒輕描淡寫道。他打開錦被,邀請林清羽:「進來,坐。」

林清羽稍作猶豫,鑽進被子裡,熟悉的氣息瞬間包圍了他。以前他和蕭璃相處時,從沒有感覺到這股氣息。這是江醒帶來的,無論他是陸晚丞,是顧扶洲,還是蕭璃,江醒給他的感覺永遠不會變。

不多時,小松子端來梅花糕。看到皇上的短髮,小松子受到了驚嚇:「皇、皇上的頭髮……」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道:「皇上一時貪玩絞了自己的頭髮,不是大事,無須大驚小怪。」

江醒對著鏡子看了看,頓覺不忍直視,拿起剪子一頓修剪,總算讓自己的頭髮看起來沒那麼恐怖了。看著鏡子裡短髮少年,他不禁感慨:「我覺得,我做回了自己。」

不得不說,男子蓄短髮相較長髮而言,清爽而便捷。若有機會,他亦想一試。

林清羽道:「抬頭。」

江醒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林清羽摸了摸他的喉結:「夢中的你,此處也有一顆痣。」

江醒奇怪:【你不記得我夢中的模樣,怎麼還記得這顆痣?】

「因為以我的角度,總是能看到你這裡。」江醒細品林清羽的話,托腮笑道:「嗯?聽不懂。」

林清羽瞥他一眼:「皇上還小,長大了,自然會懂。」
Iven
6 months ago
沈淮識抬起頭,看向林清羽,聲音哽咽:「林太醫,我對不住你。顧大將軍……」沈淮識以頭搶地,泣血般道,「顧大將軍他……他戰死了!」

太后遽然瞪大眼睛,直愣愣地坐倒。幾個宮女用手捂著唇,無聲地驚呼;小松子欽佩大將軍已久,當下便哭了出來。

殿內迴盪著小松子的抽泣聲。林清羽看了眼表情複雜的江醒,道:「知道了。」

沈淮識:「……?」除了江醒,眾人尚沉浸在噩耗之中,聽見林清羽這麼說,誰都沒反應過來,紅了的眼睛又瞪了起來。

尤其是沈淮識,他受林清羽之託,去西北護顧扶洲安全。他在顧扶洲身邊待了一年,深知顧扶洲對林清羽用情之深。他以為林清羽會雷霆震怒,徹底崩潰,萬念俱灰,他也做好了以死謝罪的準備,沒想林清羽卻給了他一種未曾設想過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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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onths ago
江醒看著沈淮識磕破的額頭和其他人錯愕的表情,默默歎氣。林清羽已經崩潰過一次,還險些喪失了理智。現在的林清羽,是連演戲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和過去一般,將一切掩蓋在鎮定的表面之下。

林清羽從來不會將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人面前,他是唯一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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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onths ago
林清羽看向江醒,輕聲道:「微臣……不去。」

江醒聞言,微微揚起唇角。林清羽真的好黏人啊,他太他媽喜歡了。

太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林清羽道:「宣禮部尚書到興慶宮即可。淮識,你一路日夜兼程也辛苦了。小松子,帶沈公子去偏殿沐浴更衣。稍後,我還有話要問他。」

好不容易熬到太后回慈安宮,林清羽摒退旁人,問江醒:「你方才為何不讓沈淮識說下去?」

江醒笑道:「誤會。」這幾日他在林清羽面前說話時越來越正常了,「我剛才是真餓了。」

林清羽略帶控訴地看著他:「你又騙我了。」「你想從沈淮識那聽到什麼?我怎麼死的嗎?」江醒無奈,「我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啊清羽。」「既然如此,我再聽沈淮識說一次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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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onths ago
江醒一時語塞,眼看要攔不住林清羽,忽而一笑,道:「沈淮識笨嘴拙舌的,肯定說不好,無法表現出我臨死前的淒慘。這樣,我演給你看。」

林清羽蹙起眉:「你又想怎麼玩。」

「你演沈淮識,我演顧扶洲。」說著,江醒臉色驟變,捂住胸口,惟妙惟肖地還原當日他中箭時的神態。只聽他「唔」了一聲,往林清羽身上倒去。

林清羽下意識地接住他,兩人齊齊跪倒在地。江醒躺在林清羽懷中,抓著他的手,艱難道:「救我,我給他寫了保證書,他還在等我,我不能騙他……」

林清羽遲疑了。
江醒臨死之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對自己的約定,他理應感動不已,痛哭流涕,可他為何感動是有,又……有點想笑?

江醒飽含深情地望著林清羽:「別讓我死,他會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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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

「求你,救我,一定要救我……啊。」江醒「啊」完最後一聲,鬆開了手,睜著眼倒在林清羽懷裡,一動不動地躺屍。

林清羽見他沒了反應,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死了啊。」江醒演完也不起來,趁機躺在老婆懷裡犯懶,手中把玩著林清羽胸前垂下的長髮,「我演的都是事實,不信你去問沈淮識。」

林清羽失笑:「我信。」

「那你為何看起來一點都不感動?」江醒盯著他看,「連眼眶都沒紅,過分了。」

林清羽誠實告知:「我確實不怎麼想哭。」
江醒目的達成,嘴上卻揶揄道:「不是吧清羽。我這麼深情,你居然哭都不想哭?所以愛會消失,對麼。」

林清羽摸摸少年的短髮:「愛不會消失,只會從大將軍身上轉移到皇上身上。」

江醒笑道:「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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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onths ago
江醒細看林清羽的神色,冷聲道:「江醒,你果然是個大騙子,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林清羽眉頭蹙起:「現在是來演我了?」

江醒攔住林清羽的腰,笑著把人往懷裡帶:「我先替你把話說了,好讓你歇上一歇。」
林清羽低聲道:「你說過……很快的。」
「的確很快,都萬箭穿心了,難道還不快?」江醒半真半假道,「說真的,我覺得這個死法還挺痛快的,比慢悠悠地病死好多了。」
林清羽閉上眼,緊緊揪著手指:「你剛剛演錯了。」
「嗯?」「我不會罵你大騙子。」
江醒恍然:「對哦,你應該會罵『畜生』。」
林清羽一字一頓道:「江醒,大傻逼。」
江醒笑出了聲:「寶貝不生氣了?」這可比他預想中的好哄多了。
林清羽搖搖頭:「生不動了。」他低下頭,靠著江醒的肩膀,嗓音輕顫,「為何你總是要受那等苦。陸晚丞時如此,成了顧扶洲亦逃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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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笑笑:「我也很好奇,為什麼總是我啊。」他隨口一說,「我好像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

林清羽肩背僵住了,眼眸駭然睜大。抱著他的江醒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異樣,低頭看他:「怎麼了?」

林清羽穩住氣息,黏江醒黏得更緊:「……沒事。你今夜能不能不走?」

江醒抱著林清羽往床邊走,正色道:「顧大將軍戰死沙場,顧夫人痛失所愛,傷心欲絕。就由朕好好安撫一番。」

林清羽埋首在他頸窩,輕笑一聲:「多謝陛下。」江醒陪著林清羽睡下,待他睡著後才悄悄回到正殿,從溫香軟玉裡痛苦地回到自己冰冷的被窩。

他得想個辦法,光明正大地和林清羽睡。也就是他們現在還只是睡睡覺,以後做完愛他還要提上褲子走人,那也太慘了,妥妥的渣男行為。更重要的是,夜夜這麼來回跑實在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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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傳言稱,新帝登基後漸通人事,得知顧扶洲的死訊後,如失一兄長,不惜斷髮為祭,並讓其配享太廟,以慰顧扶洲在天之靈。

林清羽是顧扶洲的未亡人,也是將軍府僅剩的主人,不得不回府操持喪儀。但見他一身喪服素縞,白衣勝雪,連繫髮的緞帶都是白的,纖塵不染,湛若冰玉。

江醒看得亮了眼睛,笑吟吟道:「這是哪來的漂亮小寡婦,快過來給朕抱一抱。」

林清羽雖然不在乎世俗人倫,但他到底穿著喪服,再去和男人親熱,未免過分了些。「別鬧。」林清羽道,「我回顧府一趟,你……」江醒自覺道:「我乖乖在宮裡等你回來,哪都不去。」

林清羽點點頭,走了兩步還是不放心,匆匆折返:「你想不想回顧府看看小蠱蟲?它們已經很大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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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懶懶一笑:「好啊。」

林清羽鬆了口氣,招來小松子給江醒更衣:「太后若是問起,就說皇上已經睡下,不便見人。」

江醒換上了一身尋常富家公子的裝扮。他一頭短髮過於惹眼,林清羽便給他披上了一件帶兜帽的狐裘。顧府中人都未見過蕭璃,應當認不出他來。

兩人上了馬車,江醒開玩笑道:「你讓小松子為我們遮掩可行麼。他可是『小松子』。」

林清羽道:「他在我面前很緊,是個可信之人。」

江醒笑容隱去:「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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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看著顧扶洲的靈位,拿開江醒環在他腰間的手:「皇上厚愛,微臣不勝惶恐。只是,我現在還在為顧大將軍守孝。」

江醒閉著眼笑了:「愛卿要是說這個朕可就不睏了——你想怎麼給顧大將軍守孝?」

「至少不能在顧府陪皇上睡。」

「沒關係,」江醒眼眸明亮,似醞釀著壞水,「我們偷偷的,不讓別人發現。」

林清羽:「……」

「所以,要不要和朕偷情啊——顧夫人?」「顧夫人」三字上揚,尾音都帶著曖昧笑意。

林清羽鎮定道:「你這具身體還沒滿十八歲。」

江醒懵了:「……嗯?」「我記得你說過,在你的家鄉,未滿十八歲的男子行事有諸多限制。不能婚娶,也不提倡與人交歡。」林清羽頓了頓,「另外你還說過,在你的家鄉,和傻子睡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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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賴帳:「我有說過嗎?」

林清羽哂道:「我會記錯?」

「可我已經不傻了啊。況且我現在身在大瑜,為何還要遵循我家鄉的傳統?在這裡,早娶之人十七歲都能有二胎了。等等,你該不會真的要等我這具身體滿十八歲才和我交歡吧?難得我找到一件願意動,又不嫌累的事情,你怎麼可以這麼打擊我的積極性。」

見江醒一臉沉痛,林清羽不由莞爾。他穿著喪服一笑,笑得江醒一陣心熱難耐,低頭就要去親他。

林清羽抬手擋住他的唇:「不要在這裡。」
江醒抓住他的手:「偏要。」

被他吻上來的時候,林清羽心猛地被提高,身子亦是一顫。燭火晦暗,江醒離得太近,林清羽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林清羽腦中閃過「荒唐」二字,手抵在江醒胸前,卻怎麼也推不開。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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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感覺到他的力度,笑了起來:「寶貝好緊張啊——是因為你亡夫在看麼。」

林清羽未來得及做出反駁,嘴唇又被江醒堵住了。他素來不是迂腐之人,既然逃不過,不如安心享受。林清羽閉上眼,周遭的靈堂都消失了,只剩溫柔熱烈的觸覺,和少年乾淨自然的氣息。

忽然,角落的暗處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江醒緩緩抬眸,循聲看去,只看到了一個倉皇離開的身影。他看不見那人的臉,但光靠背影,他心裡已經大概有了數。

就憑此人的身手,還能留下痕跡,可見被嚇到什麼程度了。林清羽被江醒親得全身發軟,什麼都聽不到,還因呼吸不順唇齒間溢出一聲輕軟的低吟。

這聲低吟讓江醒呼吸一窒,立即把此事拋在腦後,垂下眼,專心地吻著懷裡的喪服美人。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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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江醒起夜喝水,冷不丁看見床邊坐著一個美人,迷迷糊糊道:「清羽?」

「是我。」林清羽掀開被子,主動上了床,往江醒懷裡鑽。

江醒受寵若驚之餘,不忘調笑:「漂亮小寡婦大半夜不睡覺,來爬朕的床了?」

林清羽沒有笑,輕聲道:「江醒。」

「唉,我就知道你有問題,你還說沒事。」江醒往上扯了扯被子,蓋住林清羽的肩膀,強忍著睏意道,「說吧寶貝,誰招惹你了?」

林清羽睜著眼,問:「你相信,一報還一報嗎?」

江醒乾脆道:「不信,你也別信。」

「可,要是真的有呢?因為我惡事做盡,才……才讓你遭受劇毒纏身,萬箭穿心之苦?」林清羽眼中透出茫然,無助道,「我雖然厭棄世人,但我喜歡你啊——不可以嗎?」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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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在床上雙腿分開地坐下,把林清羽從被子裡撈出來,仔細打量著對方的神情,果然和他想像的一樣茫然無助。他把林清羽放在自己腿上,從身後環著他,道:「當然可以,你想怎麼喜歡我都行,我求之不得好嗎。」
林清羽垂著眼道:「若老天報應我的方式就是讓我所愛之人受苦……」

「要是真是這樣,老天又為何要給我死而復生的機會?直接讓我徹底死掉不香嗎。」

江醒說的有幾分道理,可林清羽還是放心不下,後怕道:「可能我再壞一點,他們就真的要搶走你了。」

「他們?誰。」

「我不知道。」林清羽喃喃道,「他們拿我沒辦法,就去欺負你。因為他們知道,這是折磨我最好的辦法。」「你要換個角度想。『他們』就是捨不得看你受折磨,才一次次地把我送回來。上次把我送去西北,讓你傷心難過了小半年;這次直接讓我死後瞬間回城,一醒來就能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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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回頭看他,問:「那如果以後旁人還來招惹你我,我還能對他們做壞事嗎?」

「必須可以,你想對他們做什麼壞事都行。」江醒下巴放在林清羽肩膀上,眯著眼道,「我是病秧子陸晚丞時尚且能替你善後,如今成了九五之尊,那你還不是隨便浪?寶貝放心飛,出事我來背。」

林清羽好笑:「我是權臣,你是傀儡君主,你能替我背什麼?」

江醒努力克服睏意,耐心解釋:「蕭玠一個蠢貨坐在龍椅上都能讓崔斂,天機營等人效忠於他,何況是我。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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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早點歇息罷。」

江醒很糾結:「可是我想要。」

林清羽一陣無語:「你又說你累。」

江醒靈光一閃,玩笑道:「我們可以……用意念做。假裝我們做了事情,這樣既不會累,又能解決欲望。你意下如何?」

林清羽:「……」

江醒閉上眼睛,一邊腦補一邊道:「我坐了起來,抬起手,解開了你腰間的玉帶,先把你身上的宰相官服退下,然後……」

林清羽忍著笑:「行了,可以了。我到了。」

「你這就到了?」江醒驚訝道,「我才剛脫了你的官服,都還沒……」「嗯,我很快的。」林清羽敷衍著,「到了就趕緊睡,明日還要早朝。」

「可是我覺得不夠。」江醒幽怨道,「我根本沒爽到。」

林清羽失笑:「是你自己嫌累的,我又沒不願意。你怪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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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掙扎再三,豁出去道:「算了,累點就累點吧。」說著,他認命地坐了起來,雙手撐在林清羽兩側,「誰讓我忍不住了。」

林清羽擋住他湊過來的嘴唇,涼涼道:「你這麼不情願,我會覺得自己在強迫你。」

江醒笑道:「沒不情願,我只是希望你能更主動一點。」

林清羽冷笑:「我還不夠主動?當初……」

江醒知道林清羽又要提起他還是顧扶洲時拒絕他的事情。他決定先下嘴為強,不讓林清羽把舊賬翻出口。

酒香在唇齒間延綿,又讓人多了三分醉意。

親了一會兒,林清羽推開江醒,偏過頭,似有幾分羞赧:「我命人備下了湯浴。你要不要去泡一泡,就當是醒酒去乏。」江醒又驚又喜,疲憊一掃而空:「原來寶貝這麼會玩……」
林清羽一時沒了表情:「你到底去不去?」
「去,」江醒翻身下床,動作乾淨俐落,「我恨不得開疾跑去。」
I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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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刻板印象。林清羽解開束冠,脫下官袍,只留下一層裡衣,緩步踏入池中。他沒聽見江醒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果然看見對方還站在原地,問:「怎麼了?」

江醒難以置信道:「你是不是玩不起?泡溫泉還穿衣服。」

林清羽道:「泡湯泉本來就要穿衣服。難道在你的家鄉,大家泡湯泉不穿衣服的麼。」

江醒毫不猶豫道:「不穿。」

林清羽微訝,對江醒家鄉的印象有所改觀。他以前總以為江醒家鄉人多為含蓄內斂之人,沒想到也有奔放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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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問:「什麼事情能讓你樂此不疲?」即便是歡愛一事,江醒和他一樣,只能說喜歡,但並不沉迷。

「喜歡你,是唯一一件我不會覺得累的事。」

林清羽剛要感動,又聽見江醒說:「哦,除了睡覺之外。」

「……」
江醒重新告白:「喜歡你和睡覺,是唯二無論我做多久,都不會覺得累的事。」
林清羽好氣又好笑:「多謝皇上厚愛。」
江醒大概也覺得自己的告白有些可笑,低下頭輕笑了聲,雙手在水裡划著,感歎道:「清羽,我又成年了。」
林清羽莞爾:「恭喜。」
江醒看出林清羽心情很好,忍不住作死問道:「今日太后讓那個宮女領舞,你不吃醋了?」
林清羽撩起眼簾:「皇上覺得,我和她,誰更好看。」「當然是你。」
「這就對了。」林清羽呼出的氣都是熱的,「皇上若放著我不來睡,去覬覦旁人,豈不是有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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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容顏被水汽熏得通紅,是一種不同往常的,讓人錯愕的美貌——甚至帶著危險的味道,簡直和妖孽一般,好像多看一眼就要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來。

江醒看了許久,嗓音都變得低沉:「就喜歡你這麼自信。」

水花晃動,林清羽看見江醒朝他走來。水滴從少年額前髮梢滑落,鮮活又靈動,充滿無限生機。

然後,他被少年抱了起來。

被推到池邊時,林清羽抬手環上江醒的脖頸,問:「你不累了?還能抱著我?」

江醒稍作思考,半真半假道:「累死了,但我願意努力一下。」半個時辰後,水波漸止,一條繡著團龍的龍袍罩住了林清羽的身體。接著,他被江醒抱出了浴池。

林清羽以為江醒要帶他回興慶宮。他雖然不是拘小節之人,但也不想被江醒裹在龍袍裡抱回去,若被旁人瞧見,成何體統。「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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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沒有回答。林清羽對上他的眼睛,不由一愣。

江醒的眼眸裡不再是少年的璀璨,甚至算不上溫柔,只有一些屬於成年男子的東西。

——是啊,畢竟又成年一次了。二十二歲的心裡,十八歲的身體,組合在一起莫名讓人心動。

這樣的江醒他也很喜歡。林清羽主動湊上去,在江醒喉結上的那顆痣上輕輕咬了一口。

江醒喉結滾了滾,氣息愈沉。下一刻,林清羽後背撞上屏風,哐地一聲響,他卻一點不覺得疼——是江醒把手放在了他背後。

林清羽半濕的長髮傾瀉而下,龍袍從肩上滑落,鬆鬆垮垮,宛若無邊春色。江醒忍不住道:「清羽,你真好看,穿龍袍也這麼好看。」

林清羽抬眸一笑:「我穿什麼不好看?」

江醒呼吸陡地一緊,不再多說,言簡意賅道:「抓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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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笑道:「反正還不能睡,乾脆繼續做事情好了。」

林清羽:「……」這人哪有半點累死了的樣子?

此刻若有人站在殿內,就能看到龍床的帷幔後頭有兩個人影。長髮之人坐在短髮之人的懷裡,影子動作的速度不算快,卻讓長髮之人的後腰繃成了一個誘人的弧度,最後渾身癱軟地倒在短髮之人胸口。

事情做完,林清羽的長髮總算乾了。兩人躺在一個被窩裡,面朝對方而睡,大眼瞪大眼。

江醒的目光在林清羽臉上定格片刻,問:「清羽,你不想睡覺麼。」

林清羽道:「還好。」

「那你累不累?」

林清羽警惕道:「你又想幹嘛。」

「我在話本中看旁人歡愛,承歡方都會暈過去,或者下不了床。」江醒有些挫敗,「你為何還能好好地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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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莫名其妙:「話本是話本,現實是現實,人哪有那麼容易暈。倘若真做到失去意識的地步,問題就很大了。」

不過他雖然沒暈,累是真的累,全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般,嗓音也啞了。相比之下,某人口口聲聲說著累,精神卻比他好上太多。

江醒挑了挑眉:「這麼說,不是我的問題?是話本誤導了我?」

「嗯。」林清羽費力地抬手,摸了摸江醒的短髮,懶洋洋道,「皇上已經很棒了,我很喜歡。」江醒笑了聲:「我又可以了,寶貝下次再來捧場啊。」

林清羽輕笑道:「會的。」
Iven
6 months ago
是夜,江醒留宿於將軍府,並趁著夜黑風高,在小松子的掩護下,偷偷潛入林清羽的臥房。他隔著錦被將人抱住:「清羽,偷情嗎?」

林清羽躺在床上,捧著一本醫書在看,心不在焉的:「等我看完再偷。」

「好的,您請。」林清羽看書的時候,江醒一般不會打擾。他在桌邊坐下,拿出紙筆,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

林清羽看完醫書,看到江醒正在畫著什麼。走過去一看,是兩枚指環,和之前顧扶洲送他的有些相似,但內側多了一些圖案。其中一枚指環上刻著一根鳳尾羽毛,另一個與之呼應的是沉睡的蟠龍。

江醒問:「好看麼?」
林清羽點點頭:「好看。」
江醒笑道:「那我就用這個做求婚戒指,可以嗎?」
林清羽記得定情時送戒指,是江醒家鄉的傳統。「可以。」他道,「何時能鑄好?」

「大概需要半個月吧。」江醒打了個哈欠,「睡了睡了。」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曾經以顧扶洲的身體和林清羽在這張床上睡了半年,除了最後一步,他們在這張床上什麼都做過。再次用自己的身體躺在這裡,身邊是守寡守了一年的漂亮寡婦,不做點什麼也太可惜了。

江醒越想越熱,舔了舔嘴角,問:「清羽,你還記得你和顧扶洲在這張床上做過什麼麼。」

林清羽輕輕一笑:「做過很多。」

「那……你們有沒有這樣過?」「有。」

「這樣呢?」

林清羽嗓音輕顫:「……有。」

江醒發出一聲舒適的輕歎:「這樣?」「別,我、我受不住。」

江醒挑眉,故意道:「顧扶洲的你都受得了,我的你為何受不了?」

林清羽不假思索:「我又沒有受過他的。」
江醒被林清羽的反應可愛到了,看了他一會兒,猝不及防笑出了聲,癱倒在林清羽身上。

林清羽:「……?」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像是被戳中了笑穴,笑個不停:「抱歉抱歉,我笑場了。」

林清羽面無表情地推開他:「正好,今日是你的忌日,早點睡。」

江醒重新支起身體,抱著林清羽的腰,將其拉向自己,笑道:「那不行。」

林清羽再沒精力去想顧扶洲忌日一事,次日甚至醒得比江醒還晚。江醒穿戴完畢,坐在床邊,睏得要命:「寶貝,我要回宮準備上朝了。」

林清羽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這個送你,謝謝你願意嫁給我。」林清羽感覺到有一個冰涼的東西套入指間。江醒親了親他的額頭,「愛你,走了。」說完,似乎又覺得不太夠,多親了兩口臉頰和唇角,才撩開床幔,大步走了出去。

睡完就跑——呵,渣男。

林清羽抬起手,看到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樣東西,正是江醒昨日畫給他看的指環。
Iven
6 months ago
「我剛剛發現一件事。」
林清羽道:「說。」
「你和奏本還挺像的。」
站著的林清羽比江醒高上不少,林清羽居高臨下道:「怎麼說。」
江醒笑吟吟道:「就,越看越想睡。」
林清羽一臉平靜:「你少睡我幾次,每日說不定能多睡半個時辰,也就不會在勤政殿睡著了。」
江醒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道理啊,下次試試。」
林清羽頓了頓,蹙起眉道:「但也不能太少……」
江醒有被老婆可愛到,忍不住開口:「清羽,接個吻吧?」林清羽心裡微微一顫,垂下眼睫,鎮定道:「你要親便親,何來這麼多廢話。」
江醒笑了聲。他懶得站起來,便伸手攬住林清羽的腰,迫使對方俯下身,而後仰起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這一吻,給江醒稍微續了點命。 一吻過後,林清羽已經坐在了他懷裡,呼吸不順,臉頰微紅,一副任君品嘗的模樣,勾得他根本無心政務。
Iven
6 months ago
「怎麼可能。」江醒認真道,「你我都是男子,既可以說你是我的妻子,也可以說我是你的妻子。既然如此,我當然要給你平等,尊重的愛。」

「……」林清羽拿不準主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動。他太瞭解江醒了,一般他要感動的時候,江醒肯定會說些什麼敗壞氣氛。

果然,他還沒做出反應,江醒又道:「可惜母后是不會理解的,我也懶得說服她。不如這樣,我教你說我的家鄉話,以後我們就可以在她面前用粵語加密對話了。」江醒躍躍欲試,「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

林清羽:「……呵。」
Iven
6 months ago
大概是為了應這曼妙春景,林清羽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束腰長衣,垂眸凝思時,仿佛一尊天然雕刻的玉瓷。

江醒看了許久,心裡像是被夕陽點燃了火。林清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聲,朝他看去:「醒了?」

「嗯。」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江醒的臉頰:「你很渴嗎?」

江醒抓住他的手腕,眸光暗暗地低聲道:「清羽,我有點想……」

兩人成親已久,默契十足,江醒一個眼神,林清羽就知他在想什麼。

林清羽隱約聽見外頭小松子和花露的交談聲,眼神清淩淩的:「住腦——這是在馬車上,不許想。」

江醒就笑:「不是吧,我想都不能想一下?我又不會做什麼。」

林清羽冷笑一聲:「你又想用你意念上床那一套了?」
Iven
6 months ago
「對哦,你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有這個技能。」江醒雙手枕在腦後,邊想像邊道,「只聽,窸窸窣窣的一陣響,是我掀起了你衣衫的下擺。隨即,你感覺到一陣微涼,原是我手心探入,按到了你的軟處。雙唇相接之時,手掌亦在緩緩摩擦……」

林清羽扶額:「皇上如此文采,不去寫風月話本著實可惜。」

江醒彎唇道:「那你到了嗎?」

林清羽很是捧場:「都到三次了。」

江醒大言不慚:「那我到了五次。」

林清羽:「……」下次他一定再多說點。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江醒,你看這個。】

江醒點開林清羽發來的照片,猛地坐直了身體。

江醒:【……寶貝聽話,你先把它放下。】

林清羽:【我想買回家研究。】

江醒:【買買買——或者我放學回去幫你買?】

林清羽:【不必,我現在買即可。】

江醒擔心林清羽錢不夠,給他轉了三個5200過去。林清羽那頭沒了消息,應該是去買單了。江醒又點開照片看了眼,忍不住發散思維。

江醒:【話說,大瑜應該沒這些東西吧。】

林清羽:【民間沒有,但西方小國曾經向大瑜朝貢過類似之物。】江醒:【這樣,那以前我和你上床的時候會用嗎?】

林清羽:【不用。】

江醒:【草,我好渣。】 林清羽:【?】 江醒:【不戴套是渣男行為。】 林清羽:【與你無關,我喜歡你直接進來。】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穿著高中生的校服,坐在教室裡靠窗的位置,盯著手機螢幕,身上熱度攀升,整個人都不淡定了——所以他為什麼要在課間和林清羽聊這個。

江醒走到飲水機旁裝了杯冷水一口喝完,回來再看,林清羽已經撤回了上一條消息。

林清羽:【一時忘了你這具身體還沒成年。以後你別再問我過去的床笫之事,免得我又要擔上引誘高中生的罪名。】
Iven
6 months ago
江醒水著群,林清羽也洗好了澡。因為不爽,林清羽都忘了拿衣服,出來的時候只在腰下裹了一條浴巾。江醒從手機上抬起頭,看到林清羽腰線處的水珠,呼吸頓時一窒。

他在顧扶洲和蕭璃的那兩世,和眼前的這具身體做了很多事情。

他真的和林清羽上過床,還上了很多次,在各種地方。他想起了在林清羽身體裡的感覺。

沒想起來的時候還好,他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學生,現在他都想起來了……

林清羽感覺到江醒不同尋常的視線,轉過身,問:「怎麼?」

江醒欲言又止:「清羽,我想……」

林清羽拿著衣服往浴室走,平靜道:「不,你不想。」江醒笑了聲:「那你還和我一起睡,這麼考驗我。」

林清羽說:「就要。」
Iven
6 months ago
大概是上學太累了,這點考驗對江醒來說不算特別大。他是難受,燥熱,但還不至於睡不著覺,說明那些渣男說自己憋得難受,痛苦,不做馬上就要死了之類的,全是騙女孩子的屁話。

江醒背著《出師表》,等它自然消退,很快就睡了過去。林清羽睜開眼,看著枕邊的男生,無聲地歎了口氣。

同床考驗得何止江醒。他在江醒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小聲道:「我也想,但我不能被員警抓住。」
Iven
6 months ago
林清羽面對著江醒,雙唇微張,等待著口紅的觸碰。江醒動作輕緩小心,只塗了淺淺的一層,但這個色號太紅,只這一層就讓林清羽唇似櫻紅。

江醒突然想起了他和林清羽三次的洞房花燭。林清羽一襲大紅喜服,嘴唇也是這樣熱烈如火。

林清羽察覺到江醒專注灼熱的視線。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江醒便朝著他剛塗上口紅的雙唇吻了過來。
這個吻帶著屬於成年男生的,危險的味道。林清羽被抱上了床,上衣被撩了起來,男生的手掌不斷地在他腰線摩擦,他伸手去推,又被抓住了手腕。
「我就抱一下,不幹別的。」江醒話說到一半,覺得不太對,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這句話有騙你上床的嫌疑,但我真的能忍住,信我。」
……完蛋,怎麼越說越像渣男了。
「與你無關。」林清羽偏過頭,輕聲道,「我是怕我忍不住。」
江醒呼吸一緊,不再廢話,再次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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