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鏘——— ！！』

一如既往的早晨，一成不變的工作，今天的盧修斯依然在馬賽克工地製作工程，熟練的把手中玻璃材料敲成精巧的小方形，心裡想著今天的目標是完成眼前一部分的花紋邊框。

「⋯⋯」-

「你今天沒事？」雖然感受到後方的熟人，但盧修斯依然沒有放下手上的槌子，他不希望有任何人破壞他排定的行程。

「嘛，算是吧，我被要求傷好了才能繼續比賽。」靠在窗戶懶洋洋的看著盧修斯，弗斯圖斯看著這樣工作的背影很久了⋯⋯太陽會升起、月亮會落下，而盧修斯會一成不變的繼續他的馬賽克工作。

「還在為了貴族趕工？上次看這裡不是做完了嗎？」

「塞索內先生希望改變這部分的花紋設計⋯⋯」盧修斯心中納悶著弗斯圖斯什麼時候溜來這觀賞他們的進度⋯不過想想也是，弗斯圖斯經常神出鬼沒到詭異的地步。

「而且⋯⋯你不也在為貴族賣命？」對待這弟弟不需要客氣，他向來聽不懂拐彎抹角，就像他的職業一樣。

「⋯⋯⋯如果你只是一時興起想打擾我工作，那還是省省力氣去塗你最愛的牆壁塗鴉來打發時間吧。」放下一塊剛敲好的馬賽克，現在這花紋的裝飾線已經能看出一二。

「才不，我是為了我自己賣命。」
弗斯圖斯從窗戶翻了進去，看著地板上四散的馬賽克石塊，抓了一個放在手上把玩。

「我也很久沒有玩這些無聊的東西了⋯⋯突然覺得偶爾來做一下也不錯。」弗斯圖斯拿起工具，將手上那塊敲成小塊。
在糟糕透頂的施力之下石塊碎的一塌糊塗。

「算了，當我沒說過。」把工具跟碎不成形的渣渣丟下。

「你敲的角度不對。」光是用聽的就聽得出來，弗斯圖斯敲的那一下只是單純的破壞，毫無技術可言。

「哈⋯⋯⋯⋯⋯⋯」

「弗斯圖斯，我不明白你來這是為了什麼，如果你有想好好學做馬賽克我很歡迎，但你很明顯只是想來胡鬧一番吧！」放下手上還沒敲的馬賽克玻璃，轉身看向弗斯圖斯。

「啊？我可是很認真的耶？」不知道為什麼可以對自己的認真如此自信。

「我昨天跟酒館的朋友聊天，說到你每天都做這麼無聊的工作，人才會變這麼無聊。於是啊，為了使你的工作更有趣一點，我得跟那個朋友分享工作之中的細節，他才能推出個好方案。」

「但這之中最大的問題就是——我快忘了馬賽克是怎麼做的，所以就來這邊觀察你的工作囉。」同為馬賽克工匠之子卻及其理所當然口氣，甚至誇耀的擺了手勢讓手藝高超的哥哥演示一次。

「⋯⋯⋯⋯」先不論弗斯圖斯定義的『認真』是哪來的自信，現在的盧修斯完全不理解也不想詢問弗斯圖斯的鬼計劃詳細是什麼，他的思想太過深究可能也會讓自己變的奇奇怪怪。

「你當然不會記得要怎麼做馬賽克，如果你記得，這大概是法余馬拉改寫了你的命運。」盧修斯拿起剛才沒敲完的玻璃，舉起槌子再次俐落的敲出完美的小方形。

「⋯⋯⋯如果你想要觀察，就不是坐在窗戶邊曬太陽，拿把槌子和材料到我旁邊吧。」雖然剛才句句諷刺弗斯圖斯，但也許這次弗斯圖斯真的有機會學習馬賽克，真的能有份不用玩命的職業？？盧修斯並不會澆熄弗斯圖斯就算只有一點點的機會。

「喔！聽起來很帥欸！被法余馬拉改寫命運。」？

聽到盧修斯同意讓自己觀察後拿起了錘子和材料。
「哈，你不要後悔喔！」你才不要後悔

（這種事的反應是聽起來很帥？？？）弗斯圖斯的腦袋瓜真是異於常人，邊想著等等要怎麼教導弗斯圖斯邊往旁邊移了移位子。

「好了弗斯圖斯，我雖然不相信你記憶事情的能力，但我希望你的手還記得該怎麼敲擊⋯⋯⋯」

（⋯⋯⋯他剛剛好像才把一塊完好的玻璃敲成碎末⋯⋯⋯）

「⋯⋯沒關係，我從頭教你吧。」果然要零期待對待這件事才不會有傷害。

「弗斯圖斯，你不能像剛剛那樣直接把一塊完好的大玻璃用槌子敲擊，這樣再多的材料都會被你敲成碎末。」盧修斯邊說邊拿出一把小刀。

「玻璃是脆弱的材料，如果你要處理玻璃，就不能像處理石塊，看好了，你要先拿刀在上面劃上一條刀痕。」

盧修斯俐落的畫了條直直的刀痕後，把小刀交給弗斯圖斯。

「第一個步驟不難，你先試著在你的材料上模仿我剛剛的動作劃條直直的刀痕吧。」

「真懷念。」接過小刀拿在手上轉。「我以前很愛這種小刀。」很愛拿去做除了切割馬賽克以外的事情。

「⋯⋯⋯沒有快一點的訣竅嗎？我是說，為何不能用更大的刀子直接砍斷？用這種小刀來切割蠻拐彎抹角的。」盯著淺淺的刀痕，才第一個步驟就意見就很多。

「⋯⋯⋯」盧修斯記得弗斯圖斯多喜歡那把小刀，以前家裡備多少把都沒用，全都被弗斯圖斯拿去做些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事。

「弗斯圖斯，這問題從你小時候問到現在，無論是父親還是我都跟你說了，沒有更大的刀⋯」

「快一點的訣竅就是用你的手模仿我剛剛的動作，劃一條直直的刀痕！」弗斯圖斯意見很多是他做一切不擅長的事時會有的直接反應，對盧修斯來說，弟弟這性格無論他長到幾歲都不會有長進吧。

「唉好吧。」聳了聳肩弗斯圖斯將小刀拿在手上旋轉，彷彿在把玩這個工具，然而這是他的習慣動作——自從開始角鬥士的訓練後便會甩弄任何武器，用來熟悉刀與身體的感覺。

（不好、再這樣玩弄刀子⋯⋯那古板的盧修斯可能又要碎念了！）弗斯圖斯不確定盧修斯是否知道自己將小刀當成武器擺弄，但這樣的行為令他多少有點心虛，立刻將工具刀的刃口壓上馬賽克塊，筆直的切割。

切割的成果並不差。

弗斯圖斯看著還過得去的淺淺刀痕，用指腹來回摩擦確認。大概是多年訓練的戰鬥直覺幫了上忙，又或者是藝術與創造力之神維利德拉斯突然眷顧起了自己嗎？

「哼，看來我若想做也可以有模有樣嘛。」不論如何這絕對是賽到的。

盧修斯對於弗斯圖斯的成功瞪大雙眼，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弟弟沒讓玻璃破碎的奇景！

「真不簡單弗斯圖斯，以前馬賽克玻璃見到你都直接裂掉，但這次你居然成功割出一條直線，看來是我小看你了。」這次他沒有要諷刺，只是對待自己弟弟說話就是那麼難聽。

「既然第一步做得不錯，看來下一步對你來說應該不難⋯」盧修斯一手拿起示範的玻璃，另一手指著眼前的錐狀物。

「雖然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這東西，但我想你應該不記得了，這東西叫做Hardie，現在只要把手中玻璃片上的裂痕對準Hardie的頂端，用力敲下去⋯⋯」盧修斯雙手握著玻璃片，用力朝錐狀物頂點敲擊。

『鎊———— ！！』

「這樣大玻璃就完美的裂成兩半了！」把插有Hardie的木樁推向弗斯圖斯，示意弟弟照自己剛剛的動作試試。

「你可以再多稱讚我一點。」沒有理會後半句的酸言酸語弗斯圖斯的耳朵只聽得進讚美自己的好話。

「工具就是工具，我只要知道我要做什麼的時候找得到他就好。」完全不記得叫做Hardie的東東，弗斯圖斯從沒好好完成三個以上的步驟，還老是嫌各種專有名詞很難記。

「這讓我想到前陣子也有個傢伙在競技場上被這樣對待⋯⋯⋯嘛，果然還是大一點的工具爽快吧。」盧修斯的動作讓弗斯圖斯陷入思考。

一邊思考著一邊有樣學樣地模仿著盧修斯的動作，不知怎地，自己手中的玻璃完美的裂成了兩半。

「喔？！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這跟把骨頭折下去的手感有一曲同工之妙！」抓到訣竅後說了恐怖的話

「做的很好弗斯圖斯！」如果弗斯圖斯能從折骨頭中學習馬賽克的樂趣，那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盧修斯來回端詳弗斯圖斯敲下的馬賽克，雖然這是最簡單的步驟，但這弟弟可是從小到大第一次成功不讓馬賽克玻璃變成玻璃渣渣。

「遠在異地的父親看到現在的你也會露出微笑吧⋯那我們就繼續下個步驟吧。」

「接下來的步驟會須要點技巧，但只要仔細一點，相信你也能敲出值得紀念的第一顆成品馬賽克。」

盧修斯喬了個能讓弗斯圖斯看到他工作的角度，拿起槌子，把馬賽克放到工作台木樁的邊角約45度的位子，用適當的力道敲下去，玻璃就變成了更小的方形玻璃。

「這個步驟只要一直重複就能夠敲出需要的任何尺寸與形狀的馬賽克了。」盧修斯二話不說，立刻連敲了好幾下，不到幾秒，工作台上就完成好幾塊約0.5公分的小方形。

「剛剛我儘量敲的慢一點了，想必你清楚看了好幾次我的動作⋯」

「我很期待你能敲出完美的小方形。」沒有要給人壓力但還是多少開始期待弟弟的成果。

讚美使人振奮，但接下來過長的解釋馬上讓弗斯圖斯臉垮了下來，仔細一點就能辦到？仔細？啊？

「不行，我完全⋯⋯聽不懂。」就算盯著盧修斯順暢的示範也沒辦法理解，弗斯圖斯的腦袋沒有好到看得懂，能用於學習的耐心更是少得糟糕。

弗斯圖斯感受不到哥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期待，甚至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弗斯圖斯照著自己的想法隨便敲了幾個，除了寥寥幾個其他大概都是碎片，更別說完美的小方形了。

「⋯⋯⋯⋯」該怎麼說呢，雖然不到完美，但至少有幾塊沒有變成渣渣，弗斯圖斯在折骨頭中多少學到了些馬賽克的精髓？

「弗斯圖斯，你並不是不懂，只是稍微缺乏耐心而已，你看這幾塊（雖然敲的很醜）不就好好的敲出來了嗎！」某些話在心裡說說就好，畢竟弗斯圖斯也努力了，這是好的開始。

「接下來⋯⋯恭喜你到最後一個步驟了。」馬賽克還沒放過弗斯圖斯。

盧修斯拿起一顆敲成小塊的馬賽克翻到背面。

「為了讓泥能成功灌進縫隙並且更有效的固著馬賽克，我們得把每塊馬賽克背面敲成斜角。」說完盧修斯就拿起槌子輕敲了幾下，不到幾秒一顆馬賽克就正式完成了！

「⋯⋯這樣就完成了，並不難吧！」放下槌子，把那小小的馬賽克放到弗斯圖斯面前「你看這小小的馬賽克，很漂亮吧！」

「好了，換你來試試了弗斯圖斯，我相信你。」加油弗斯圖斯。

勉強擠出的耐性終於在盧修斯敲完不知道什麼鬼（是背面的斜角！）的時候徹底耗盡。

「漂亮在哪裡啊⋯⋯」依舊難以理解馬賽克的引人之處，腦袋卻沒有好到能吐槽哪裡出了問題⋯⋯所以為什麼自己又要坐在這裡聽他講解馬賽克的製作呢⋯⋯？

工作了一陣子之後已經快忘記原本目的的弗斯圖斯放下工具，向後用力深了個懶腰決定開始耍賴。

「不，我不幹了！馬賽克果然好無聊！」花了不到半秒下定決心！

（啊⋯⋯不過這樣講好像盧修斯會抓狂？）
「就這樣！我下次再來找你玩！掰——」趁盧修斯反應過來之前抓住窗戶的外框，靈巧又俐落的翻了出去。

「弗斯圖斯！！！」盧修斯還來不及反應，弗斯圖斯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

「唉⋯⋯⋯⋯⋯⋯」真誠的失望嘆息。

（難到是我真心覺得他敲的很醜被看出來嗎⋯）莫名其妙開始檢討自己，盧修斯現在的心情可說是盪到谷底。

弗斯圖斯逃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是這還是讓盧修斯感到十分可惜，他稍微閉上眼沈澱一下後，默默再拿起槌子，繼續週而復始的工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