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en
7 months ago
#木蘇里 #某某
以校園小說來說實在是有點長~~但作者對青少年的心理活動把控的很好
-----------
他忽然想起好幾年前的一個中午,也是這樣連綿的陰雨天,那隻叫「團長」的貓趴在窩裡壽終正寢。
在那之前它其實有很多徵兆,不吃東西了也不愛動了,他跑了很多家店,查了很多網站,試過很多方法,想讓它再多留幾年。
丁老頭卻說:「老貓了,時間差不多,留不住了。」
最後果然沒留住。
latest #68
Iven
7 months ago
好像總是這樣。
小時候把江鷗的袖帶綁在手指上,睜眼卻從沒見到過人。後來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做成紙條,綁在外婆手腕上,老人家也依然記不住他。再後來給團長拍過很多照片和視頻,那隻陪了他很長時間的貓還是埋進了地下。

他始終不擅長挽留,也從沒留住過什麼。

這幾天盛望開始頻繁地叫他「哥」,但他並不高興,反而頻繁地想起這些陳年舊事來。他知道這個勾著他脖子對他說「我們一起住宿」的人在往遠處走,但他不知道怎麼留住對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學不會挽留,還是只會一些硬邦邦的、偏執的蠢辦法。

從未有成效,但他依然想試一試。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說:「你說老師挖得不夠深,加上這些應該夠了。」

都是他一題一題挑出來的,數理化三門都有。他能學到什麼程度,盛望同樣可以,不知道能不能算一個簡陋的禮物。

他不會從別人那邊拿什麼東西,他只會給。他只會在自己身上挑挑揀揀,掏出能掏的東西給他在意的人。

盛望說考砸了,那他就去拉。盛望說老師講得太簡單了,那他就給補上。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實用的東西。

所以……
江添看著他,問道:「能考回來麼?」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倏地有點難受。
就像心臟被人捏著邊角掐了一下,瞬間酸軟一片。

對著這樣的江添,他根本說不出「不」這個字。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忙忙碌碌那麼多天,到頭來被他哥一句話就打回原形。他想說「你可真行」,但他根本張不開口。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只是緊緊攥著那個筆記本,沒有開口、沒有抬頭,連動都沒有動。直到那股酸軟的感覺順著血液滲透下去,不再那麼難受了,他才飛速地眨了幾下眼睛。

「能的。」他低低說了一句,嗓子還透著啞。他抿著唇清了一下,這才抬頭晃了晃筆記本說:「有了這個都考不回去,那我還混不混了。」
立即下載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沒說什麼。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皮很薄,眼尾的褶並不寬長但微微上挑。他的目光從眼尾瞥掃過來的時候總是又冷又傲,好像誰都沒走心。但當他這樣平直著看過來,眸光微垂,映著幾星不算明亮的燈光,你就站在他眼裡了。

盛望在他眼睛裡站了很久,他才點了一下頭,說:「好。」然後周身鋒芒都慢慢緩和下來,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幾秒鐘裡,盛望甚至有種他跟他哥心照不宣的錯覺。這種錯覺讓他生出一種衝動,他想說「哥,我能抱你一下麼」,然而剛要張口,熄燈鈴就響了。
他驚了一下,回過神來。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很快洗完出來了,盛望抓著衣服毛巾接了他的班。衛生間裡水汽濃重,熱水從淋蓬頭裡沖刷下來的瞬間,他忽然就想通了。或者說他對江添說「能考回去」的那刻,就已經想通了。

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人的壽命八九十年,他還在開端。將來那麼長,遠得根本看不到頭,他只是在這段時間裡喜歡上了江添而已,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他沒打算說,也明白不可能有什麼結果。

未來是一條筆直的線,他只是在這個節點上歪一會兒,遲早都要拐回去的。這很嚴重嗎?
一點兒也不。
Iven
7 months ago
這天的熱水終於用完,淋在身上的水流很快轉涼。盛望一把拍在龍頭上,抓了毛巾擦頭髮。
他在散開的熱氣裡打了個噴嚏,心想:去他媽的冷一冷,我要回A班。

十六七歲,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人家走馬觀花,他多觀他哥幾眼礙著誰了麼,又不會少塊肉。更何況他哥是木頭,他有什麼好怕的。

*
少年心思堪比六月天,暴雨傾盆的時候烏雲罩頂,好像這輩子都不會散了。雨一停,又立刻豁然開朗、艷陽高照起來。
盛望這幾天就是艷陽本人。
Iven
7 months ago
他活像點了個「自動跟隨」,始終落後半步跟著江添。對方拐彎他也拐,對方停他也停,頭都不抬。

江添說了兩次「看路」,他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忍無可忍之下,江添一聲不吭把他往樹那邊帶。直到剎車不及,額頭撞上東西,盛望才愣了一下抬起眼。江添的手掌橫在他面前,再往前一步就是樹幹。
「你真敢不看路?」江添難以置信地說。
盛望更難以置信:「你居然真帶我撞樹?」

江添被梗了一下,面無表情開始掃視四周。盛望跟著他看了一圈,除了樹葉還是樹葉:「你找什麼呢?」
江添說:「直一點的樹枝。」
盛望沒反應過來,當真指著頭頂某簇枝葉說:「這根挺直的,你要幹嘛?」
江添:「撅了給你當盲杖。」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萬萬沒想到他哥現在損人還帶鋪墊,被噎得不輕。他想像了一下自己拽著盲杖這頭,江添牽著那頭,一人再戴個圓墨鏡……我的媽。
「笑什麼?」江添沒好氣地說。
盛望心裡一動,把左手直直遞出去說:「喏,給你根人體盲杖,你敢牽麼?」
他看見江添愣了一下,又把手收回來佯裝冷笑道:「居然還要思考,走了。」
說完他又低頭玩著手機溜溜躂達往前走去。

自從那天想通了,他就一直是這種狀態。
「長白山神樹」寓意高冷的木頭。他身體裡彷彿住著個手欠的小人,仗著江添什麼都不知道,一會兒撓他一下、一會兒撓他一下,像表情包裡那隻撩架的貓,站在邊緣肆無忌憚、無法無天。反正都是虛招,江添跟他根本不在一條線上,他永遠不可能撓到真身。

然而這種想法只持續了一週多,就被轟然擊破。
Iven
7 months ago
快走到宿舍門邊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江添忽然開口說:「曦哥以前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盛望問道。
「讓我別矯枉過正太過極端,那樣容易弄巧成拙。」江添說。

趙曦說:你越是強迫自己往反方向走,就越會在意背後的那條路。越是想要清除什麼,它的存在感就會越強。
林北庭說:將來碰到的人各式各樣,太多了,哪可能走得近一點就有別的想法。
盛望說:放心,你們不會一樣的。

這些他其實都明白,但是……
江添從盛望身上收回目光,卸下書包往宿舍裡走,熄燈號還沒響,屋裡燈火通明,給晚歸的男生周身裹了一圈毛茸茸的光。穿過那扇門的時候,他低聲說:「其實早就弄巧成拙了。」前半句話說給盛望。
因為他看到了盛望出言安慰前那不足兩秒的沉默,看到盛望微垂的目光裡有一點點躲藏和難過,他好像總能看見這些。
Iven
7 months ago
每一次停頓,每一次欲言又止,明明不那麼開心還要跟人大笑大鬧,他都看得見。
所以他想讓盛望知道,他早就不鑽牛角尖了,他只厭惡季寰宇,與其他人無關。

至於後半句……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覺得自己足夠客觀理性。他和趙曦林北庭的關係始終很好,跟高天揚他們相處也從無問題,他覺得自己在界限之外找到了最好的平衡點。直到盛望出現,那個支點忽然就立不住了。

他其實早就意識到了,早就清楚對他而言盛望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只是一直在跟自己較勁而已。
他有時會自省、會想起很多人和事,但他總會避開那個點,刻意忽略某些曖昧或別樣的情緒,好像不去想,那些東西就不存在了。
Iven
7 months ago
他只是喜歡盛望而已,早就喜歡了。

因為趙曦和林北庭的關係,他比一般人更瞭解這條路,他見過當中的分分合合。理智告訴他,不要把另一個人拉進來,那個人很金貴,他希望對方多笑一笑。
但有時候、極偶爾的時候,他會耐不住衝動。
他想說給盛望聽,又希望盛望聽不見他。

宿舍很嘈雜,剛好隔壁寢室一大波人山呼海嘯地衝上來,老毛和童子拽著盛望打招呼,說明天開始集訓,讓他倆加油,給附中長點臉面。
他知道,盛望聽不見。

他可以一個人站在路上,希望盛望止步在路邊,歇一歇腳就離開,最好不要跟他打招呼。他沒有想像中那麼穩重,他怕自己摁不住。
Iven
7 months ago
「之前運動會,有個九班的女生托老高給你遞情書,老高直接拒了,跟那個女生說了一句話。」盛望說。

「什麼話?」
「他說我添哥看著像是會喜歡人的樣子嗎?」盛望模仿著高天揚的語氣,說完自己先笑了。

他抓著手機,懶懶地看著對面的矮山。
秋葉林在夜色下是一片濃重的黑,起伏連綿,因為燈光太少的緣故,可以看到一些星星,或明或暗。

盛望收了一下嘴角,又玩笑似的說:「確實不像會喜歡什麼人的樣子。」
餘光裡,江添擦頭髮的動作頓了一下。過了片刻,他才抓了兩下亂髮道:「也不一定。」
Iven
7 months ago
其實盛望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
人有時候衝動起來自己都攔不住,他不知道自己說這話的目的是什麼,也沒想好自己更想聽見怎樣的答案。
他以為江添根本不會搭理這種玩笑,結果江添卻開了口。

很難描述那一瞬間的感受,盛望大腦空白了兩秒,轉頭問:「誰?」
江添沒吭聲,像某種沉默的反省或懊悔,大概剛剛也只是他的一時衝動。他垂下手,眼也不抬地把白色毛巾在掌中纏了一圈,說:「什麼誰?」
「不是說也不一定麼?」盛望直起身來。他現在的狀態就像剛灌了三大杯冰啤,整個心口都是涼的,血和大腦卻熱得像微醺,他不知道江添會給出什麼回答,也說不清自己是在期待還是在難過。

江添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間幾乎要說點什麼了,但最終他只是轉過身去,把手上纏成一團的毛巾丟進了洗衣機。
Iven
7 months ago
「隨口反駁而已,沒誰。」他扶著陽台門對盛望說:「進去睡覺,起風了。」
盛望沒有立刻應聲。

那幾秒鐘的安靜有些微妙,像極了某種曖昧的僵持。又過了一會兒,盛望才抬腳往屋裡走,從江添面前經過的時候,他抱怨道:「敷衍,跟我還搞保密這一套。」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是我認識的麼?」
江添跟在後面把門關嚴,聞言沒好氣地說:「沒完了你?」
Iven
7 months ago
他勾著麻繩,把酒拎高到面前,比劃了一下壺身大小,問江添:「你現在沒醉吧?」
「嗯。」江添應道。
「那要是再加上這兩壺呢?」盛望問。
「應該也醉不了。」江添說。
盛望「嘖」了一聲,垂下手說:「算了,我放棄了。」

「也不用。」江添說。
「嗯?」盛望一愣,轉頭看向他。

夜風吹開了他額前的頭髮,眉眼鼻樑的輪廓被街邊的晚燈勾勒得異常清晰,清雋帥氣。他眼裡映著那些黃白成片的光亮,朝盛望覷了一眼,說:「可以明年生日再試。」

「有道理。」盛望忽然高興起來。不知道是因為提前計劃了明年生日還是別的什麼。他晃了晃手裡的酒,陶壺輕輕磕碰在一起發出響聲。剛說完,他又立刻道:「不對!差點被你繞進去。除了生日,我還不能試你了?」
江添說:「平時就算了吧。」
「憑什麼?」
Iven
7 months ago
「你萬一先把自己放倒了,最後倒霉的還是我。」江添說。
「靠。」
———————————————
盛望開始睏了,但他有點不甘心睡覺。
這是他自己認定的生日,早幾天前就計劃要跟江添一起過。這一天下來他大笑過、玩鬧過、興奮中還夾雜著微妙的悸動和曖昧,明明已經做了很多事,卻好像還缺了東西。

現在一天快要結束了,夜色深重,四周圍沉寂一片,他卻忽然有點空落落的,不知是意猶未盡還是別的什麼。
————————————
他其實準備了禮物,但是緊趕慢趕,好像還是遲到了。
Iven
7 months ago
上鋪的人似乎在深眠中翻了個身,床鋪輕輕晃了一下,盛望的手臂從床邊垂落下來,瘦白的手指微微彎著,修長乾淨。

江添抬眼看過去。
他依然靠在床頭欄杆上,一條腿伸直,一條腿曲著,他帶回來的那個禮物就擱在腿上,不太起眼,像他一直以來藏在隱秘之處悶而不發的心思。
但這一刻,也許是夜深人靜的緣故,那份心思有點蠢蠢欲動。

之前灌下的米酒在兩個多小時後的現在終於有了反應,他有點累,但毫無睡意。
手機屏幕上,標著時鐘的app在慢慢轉著指針,離0點越來越近。

從十、九、八、七,不緊不慢走到了四、三、二、一。
12月4號了,是個晴天,這一刻的月色很美,他喜歡的這個人17歲。

這個瞬間萬籟俱寂,無人知曉,於是他牽住了盛望垂落下來的手,低聲說:「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望仔。
Iven
7 months ago
他牽了很久,直到被他牽著的手忽然蜷了一下,他才倏然回神。接著盛望略帶啞意的嗓音響了起來。
他說:「我聽見了。」江添的手下意識撤開一些,體溫順著指尖往下滑了毫釐,又被盛望反手扣住了。
我聽見了你說的生日快樂,也知道你在夜色裡伸出過手。盛望啞聲說:「我抓到你了。」
我已經抓到你了,所以你不能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

木質樓梯發出吱呀輕響,腳步聲有點急,最後兩階幾乎是一步跨下來的。盛望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從上鋪匆匆下來了。他還沒想好要問什麼、要說什麼,就已經站在那個人面前了。

江添沒再背靠著床欄。他坐在床上,右手架在曲起的膝蓋上,肩背微弓,月光斜穿過床鋪,擦著他落下一片銀白亮色,他卻坐在影子中。
Iven
7 months ago
那隻牽過盛望的手垂落在身邊,長指半彎。他垂著眼,目光就落在掌心的那片虛空裡,沉默著出神。
直到盛望的影子歪歪扭扭投落在那片床單上,他才抬起眼。

盛望忽然就張不開口了。他看著江添的眼睛,心跳得很快,胸口滿得要炸了,腦中卻一片空白。

他們同時陷入安靜裡,剛剛手指糾纏的那份親暱在這一瞬間瘋狂生長,野蠻而無聲,頃刻填滿了整個房間。
沒人看得見,只有他們自己心裡知道。

他們自己心裡再清楚不過。江添低沉的嗓音在夜色裡有些模糊:「什麼時候醒的?」
盛望胸口起伏,明明只是下了五六級台階,從床上跑到床下,他卻像走了三千里。
他說:「早就醒了。」
你抓住我的一瞬間,我就醒了
Iven
7 months ago
「為什麼不出聲?」江添說。
盛望說:「你覺得呢?」
江添眸光動了一下,輕得像呼吸或心跳引起的震顫。

盛望看著他,不知為什麼有點忍受不了那種突然的沉默,啞聲說:「我以為你說出去一下是指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就到處轉著等你,結果左等右等也沒見你回來,就爬上去了,想玩會兒手機。」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說:「沒想到那酒後勁太足,不小心睡著了。」
他靜了片刻,說:「其實一直都沒睡實。」

說的時候沒覺得,彷彿只是隨意找了個話題。說完他才反應過來,這些話帶著幾分抱怨,就像故意說出來讓江添心軟一樣。就好像如果不說點什麼,這一晚就要戛然而止似的。理智對他說,別開這個口更好,這晚的事其實就該那樣戛然而止。
Iven
7 months ago
過了片刻,他說:「為什麼跟在後面拍我?」
江添沒說話。

盛望:「幹嘛對我這麼好?」
江添沉默很久,眉心蹙了一下又鬆開,說:「我是你哥。」
盛望又點了一下頭,這次他安靜了很久,久到江添撐在桌沿的手用力攥了起來,骨節泛了白。他才開口說:「那你之前來抓我的手也是因為你是我哥麼?」
江添沒再給出新的解釋,反而長久地沉默起來。

剛剛那個相簿看得盛望情緒有點重,酒勁又翻了上來。他覺得自己其實很冷靜,但話卻一句比一句衝動。
江添每一次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的心跳就會更快一點。也許是肩抵著肩距離實在很近,又或者只是錯覺,他覺得江添的心跳似乎也很重,跟沉默的模樣截然相反,像平靜海面下翻湧的波瀾。

他聽了一會兒,轉頭看著江添說:「哥,你心跳跟我一樣快。」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很輕地閉了一下眼,像是想把曖昧和衝動阻隔在外,但當他再睜開,眼裡的情緒卻變得更濃重了。

「別叫這個。」他轉過來看向盛望。
因為對視著的緣故,距離顯得更加近在咫尺。盛望鼻息變得有點亂,忽然就沒了節奏。
他看見江添目光往下瞥了一瞬,落在他鼻尖以下,但又克制地收斂回去。

盛望很輕地眨了一下眼,「你剛剛自己說的,所有都是因為你是我哥,為什麼現在又不讓叫了?」
江添終於還是把目光轉了回來,他看著盛望,微垂的眸光裡有糾纏難抑的情緒。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開口道:「因為我會覺得我瘋了。」
說完,他偏頭靠了過來。月光透過窗玻璃,在桌角地面積成一片,像被切割的幾何圖形。

窗外不知哪個宿舍的人還沒睡,也許是夜談也許是玩鬧,模糊的笑聲響在夜色裡。
Iven
7 months ago
屋內兩個男生並肩靠在桌邊,手指撐攥著桌沿,交錯的鼻息帶著輕顫和試探,他們吻著對方,青澀而迷亂,熾烈又安靜。

少年心動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燒不盡。
長風一吹,野草就連了天。盛望心跳得快要炸了。
他感覺自己是個熱氣球,被人悄悄點了火,脖子以上燒得暈頭轉向,手腳卻是飄著的。等他倏然驚醒落回地面,天已經亮了。

他瞪著白茫茫的天花板發了好半天呆,忽然有些弄不清。他不確定自己究竟有沒有睡覺,甚至不確定「昨天」這個概念是不是真實存在。

他在枕頭邊摸了半天找到手機,摁亮屏幕。鎖屏上寫著今天是12月4日,晴,每個字都清晰至極。他又去摸枕頭右邊,摸到了相簿皮質的封面,這才確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夢。
Iven
7 months ago
陽光被門窗攔截了一半,斜照在上鋪床沿。盛望折騰半天,終於放心似的仰倒回枕頭上,幾秒後,又忽然拽著被子蓋住了頭。

他在黑暗與悶熱中想,草,他跟他哥接吻了。
光是想到這個詞,他的心跳就開始加速。

昨天是怎麼爬回上鋪、怎麼鑽進被窩的,盛望一概都不記得了,人在緊張的時候記憶是混亂的,就像忽然喪失時間概念,不知前後、不知長短。

我有說什麼嗎?
好像沒有,所有說辭都忘得一乾二淨,彷彿被鋸了嘴。
那江添呢?
好像也沒有。
盛望努力回想,卻只記得江添靠過來的時候呼吸很輕地落在他嘴角,還記得江添的嘴唇很軟,有一點涼。

我……
日。
Iven
7 months ago
「你快點,這麼配合的聽眾上哪兒找。」盛望逗他逗得上癮,老闆似的往後一靠,攤開手說:「來,聲情並茂一點,弄哭我。」「……」
宿舍裡出現了片刻安靜,江添晃掉髮梢的水,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抬起眸。
盛望說完就覺得這話不太對,他撞上江添的視線,又立刻說:「不是,我是說用你的演講來弄……」
他話說一半便閉了嘴,覺得還不如不說。從盛明陽那裡學來的場面話在這種情況下統統不管用,他突然變得笨嘴拙舌起來。大少爺默默收了囂張的腳,悶頭在樓梯上自閉了幾秒,然後轉身就往上鋪溜。動作倒是很淡定,但背影充斥著「我他媽又丟人了」的意味。
江添視線落點還在級樓梯上,許久之後眨了一下眼才回過神來,上鋪的人已經把自己活埋了。他下意識走回洗臉池邊,打開水龍頭才想起自己已經洗漱完了。於是他一臉冷靜地洗了第二遍手,抽了第二張紙巾擦乾淨,這才關了燈回到床邊。
Iven
7 months ago
他看向江添眼底燒出來的一片微紅,問道:「哥,你昨天洗澡是不是沒用熱水?」
江添沒抬眼,自顧自地揉著太陽穴,乾裂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用了。」

騙子。
盛望想。

老師說一個成功的演講者能用言語讓人感慨萬千、讓人心潮澎湃,讓人笑讓人哭,讓人心裡漲滿了東西卻又說不出話來。
可是江添不一樣。

他一個字都不用說,就全做到了。
Iven
7 months ago
某個瞬間,他模模糊糊意識到他跟江添的狀態其實有點怪,明明彼此心知肚,卻好像依然有點曖昧不清,以至於他總覺得那層親密是浮在空中的,一直沒能落到地上來。

他悶著頭安靜了好一會兒,忽然撥了一下江添的手指,說:「哥,我們現在這樣算什麼?」江添視線落在自己被撥弄的手指上,安靜了好一會兒。
「為什麼會問這個?」他抬眼看向盛望。「就覺得有點飄,上不去下不來,兩頭夠不著。」他又懶懶地垂下手來,搭在膝蓋上,「這麼講好像很矯情,畢竟——」
親都親了。

他頓了幾秒,跳過了他們心知肚明的東西,又抿了一下微乾的嘴唇,說:「反正……挺奇怪的。你不覺得麼?」
又過了一會兒,江添的目光才從他身上移開。
Iven
7 months ago
雖然盛望說得模模糊糊,但江添知道意思,他一直都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他只是沒想到盛望會問。
準確而言是沒想到會這麼早問。

他以為在這件事情上他們是默契的,已經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就像之前的無數個瞬間一樣。但他同時又知道這種所謂的「心照不宣」其實根本無法長久維持下去,注定會被打破,注定會有人忍不住。
畢竟沒有什麼東西能長久地悶在黑暗裡。要麼爆發,要麼消亡。

所以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卻又理所當然。江添其實也早就想好了答案。他早在潛意識裡預演過很多遍,當盛望提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會說:再等等。等到集訓結束,等到離開這座封閉式的學校,離開烏托邦和永無鄉。等到周圍重新站滿了人,充斥著想聽或不想聽的吵鬧,如果你依然想問這句話,我可以把答案說給你聽。
Iven
7 months ago
如果不想問也沒關係,只要沒有鄭重其事的開始,就不需要刻意說一聲結束。退路一直都給你留在那裡,毫無阻攔和顧慮,沒有誰會難堪,連台階都不需要鋪。

這是衝動包裹下最理性的辦法了。
但是陽光太亮了,照得身邊的人太暖和了。只要看到盛望含著光的眼睛,看到他矜驕著期待又忐忑的樣子,江添就說不出「再等等」這句話。

所有潛意識的準備都被全盤打亂,他回過神來,問盛望:「你是不是不高興?」

「不是。」盛望搖了一下頭。「挺高興的。」
他頓了頓,索性拋掉面子補了一句:「特別高興。」
然後他聽見江添說:「那就好。」盛望怔了一瞬,忽然明白那種上下不著的懸浮感來自於哪裡了。
就是這句話,就是這句「那就好」。

他潛意識裡其實始終在擔心這一點。
Iven
7 months ago
他潛意識裡其實始終在擔心這一點。
江添稜角鋒利,有時候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他在某些情況下也是有少年衝動的。但盛望知道,那其實不是衝動,是傲。
————
他很傲,但從不衝動,更別提在感情上了。

於是這幾天,在春風得意的間隙裡,盛望偶爾會想:他們兩個為什麼會突然走到這一步?他當然知道自己是為什麼,但他不知道江添。

是因為自己不加掩飾麼?有時候期待得太明顯,有時候失望得太明顯,他在這忽而前進、忽而後退,忙得團團轉,所以他哥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拉了他一把。

他只是潛意識裡擔心,那些曖昧和親暱不是因為耐不住的悸動,只是他跑得太急太近了,江添怕他失望難堪。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開心亢奮都讓他一個人佔了,太霸道也太不公平了。
這本該是兩個人平分的。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沉吟良久,笑笑說:「那你做那些事都是想讓我高興麼?」
「哪些事?」江添說。
「挺多的。」盛望一個個數著,語氣有點懶,像是並不過心的閒聊,「看著我瞎改你的備註名、陪我提前過生日、容忍我灌你的酒、到處找照片做相冊,還有——」

他搭在膝蓋上的那隻手玩笑似的配合著,數一個便曲起一根手指。數到最後一根時,他停了好一會兒,才說:「還有接吻。」

房間裡安靜了很久,久到盛望忍不住看向江添,才聽見對方開了口。

也許是在配合他的閒聊,江添也彎著手指數了起來。
他說:「備註名是,提前過生日是,灌酒是,找照片做相冊也是。最後一個不是。」
Iven
7 months ago
「那最後一個因為什麼?」

他等著答案,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食指關節,直到磨得那處皮膚一片通紅,才聽見江添啞聲說:「衝動。」
「定力不足。」
「情不自禁。」

盛望摁著關節的手指頓住,良久之後終於放鬆下來。就好像他抱了滿懷的歡喜乾站很久,終於被人捧走了一半,於是他終於卸下負重,純粹地高興起來。

他問江添:「你也會衝動麼?」
江添:「會。」

「哪些時候?」盛望又問。
「很多。」江添說,「意志力不強的時候。」盛望「噢」了一聲,忽然說:「那你現在意志力強麼?」
江添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視線,片刻後說:「不強。」
「那問你個問題。」 「說。」 「對外我一直都說你是我哥。」盛望猶豫幾秒,看向他,「對內能換點別的麼?」 「怎麼樣叫對內?」
Iven
7 months ago
「關上門的時候。」因為壓得很低,盛望的聲音也有點啞,「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

「你想換成什麼?」江添問。
「可以換成什麼?」

也許是因為那句明確的「意志力不強」,盛望好像忽然沒了束縛,變得肆無忌憚起來。他抬著下巴想了想,轉頭問道:「換成男朋友行麼?」

江添後腦抵靠著牆,半垂的眸子很輕地眨了一下。他剛要張口,盛望又補充道:「你要是說不行,我就上嘴了,親到你說可以為止。」

江添的目光從眼尾瞥掃過來,倏忽一落又收回去,說:「那就不行。」
盛望腦子裡轟地著了一片火,燒得人耳朵發紅。他眨了一下眼,轉頭吻了上去。江添非常克制,任盛望青澀又毛躁地觸碰著,直到對方試探著舔了一下他的唇縫,他才偏開頭避讓開。
盛望瞇著眼,看見江添凸起的喉結滑了一下。
Iven
7 months ago
片刻後,江添才轉過頭來說:「你真的想傳染是吧?」

「誰讓你說不可以。」盛望有點意猶未盡,蜻蜓點水還是不夠親暱。
「現在可以了。」江添說。

「哦,那慶祝一下。」盛望得逞地笑起來,然後舔了舔下唇又去鬧他。也不知道亂七八糟親了幾下,江添終於被鬧得有點耐不住了。

他微微讓開一些,右手順著盛望臉側和下頷骨滑落下來,抵著下頷的拇指撥了一下,讓盛望側過頭去,然後吻在對方頸側。
克制又情不自禁。

盛望不輕不重地抓了一下他的頭髮,呼吸都在顫。

他知道這樣不傳染,但是……
我靠。
Iven
7 months ago
「你要寫什麼?」
江添這麼一問,盛望愣了一下又失笑道:「哦對我傻了,本來也不是寫給別人看的。」

他抓了一支筆,把照片翻過去,迎光看了一下人影輪廓。在他自己背後寫了一個字——我。
然後在江添背後寫上了剩下的字——我喜歡的你。
我和我喜歡的你。

江添就站在旁邊,看著他認認真真寫下這句話,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些掙扎、反覆以及所謂的理智都太傻了,傻得像他又不太像他,倒不如放肆一點。

因為太喜歡你,所以我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以至於差點忘了,我17歲,這個年紀裡整個世界都是我的。不需要猶豫也用不著權衡。
我無堅不摧,也無所不能。
Iven
7 months ago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在家?」江添問。
「當然旁敲側擊問來的。」盛望說,「要都在家我們回來幹嘛,上演感天動地兄弟情麼?」
「不是回來拿吉他麼?」江添說。
盛望:「???」
江添問:「你什麼表情?」
盛望癱著臉盯了他幾秒,跑過去跳起來掛在他背後:「你他媽故意的吧?」

這個年紀的男生看著雖瘦,重量卻一點不輕。江添被他帶得往後退了一步,眼裡帶著兩分笑意說:「我故意什麼了?」
「不是。」盛望怒問:「你不會真信了是跑回來拿吉他的吧?」
「那你想幹嘛?」江添問,
盛望沒了聲息。

其實他真沒想過要幹嘛,就是覺得學校太悶了,有太多人看著,他們只能在別人不注意的瞬間稍微顯露一點親暱,其他時候都束手束腳。
Iven
7 months ago
地下情是很刺激,但真的憋得慌,他就想找個沒人看的地方透口氣,但江添這麼一問,反而顯得他好像圖謀不軌似的。

「幹什麼呢?我這麼正經。」盛望斥道。
江添背後掛了個人,愣是穩穩走到門口,開了鎖進去。他推開門的時候偏頭回了一句:「我好像什麼也沒說。」
靠。

盛望撒開手,默默低頭換鞋。結果正經了沒兩秒,他就抓著江添的後脖頸跟對方親了起來。
他主動的,所以也沒臉再嚷嚷什麼「很正經」之類的話。但只要想到江添那股悶騷勁,他就有點憤懣,於是他又主動讓開一些,然後使壞似的親了一下江添的喉結。親到喉結滑動了一下,撒腿就跑。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默默看了他一會兒,一骨碌翻過去把他壓抵在了沙發裡,一邊撓腰一邊問:「你這也湊合那也一般怎麼這麼難伺候?嗯?」
江添曲起一條腿,一邊擋著免得他滾下去,一邊還得去攥他的手。就這樣還是沒擋住,三滾兩滾就雙雙掉到了地攤上。

這個年紀的男生總是很容易鬧出火來,沒多久,盛望就弓起腰不敢動了。他頭髮凌亂喘著氣看了江添一會兒,讓開身體坐到了旁邊。

屏幕上的電影早就被摁了靜音,客廳的大燈也關了只有沙發後面的一盞落地燈。盛望抵著江添的肩,心臟砰砰跳。他抿著唇深呼吸了幾下,啞聲說:「明天再練,我先回房間……」
江添忽然說:「你衛生間隔音很差。」
盛望一僵。
下一秒,他聽見江添低聲說:「我幫你。」
Iven
7 months ago
直到這時候,盛望才發現自己是言語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平日裡逗起江添來得心應手,現在卻因為一句話、三個字就兵荒馬亂、潰不成軍。
兩人最終也沒敢在客廳待著,還是回了二樓。

明明是冬天,房間裡卻一片悶熱。空調在嗡嗡運轉,盛望感覺自己的大腦跟它趨近一致。

他仰靠在那裡,手背下的眼睛有點潮。他眼睫翕張幾下,在一陣接一陣的空白中失了焦距。

江添的呼吸也很重。他抽了幾張紙巾正要去擦手,就被盛望壓住了。

一個這麼高的大男生份量其實很沉,他啞聲道:「我差點以為只有我一個人這麼不禁鬧,禮尚往來,我也要幫你。」盛望第一次看見江添這種樣子,雙眸微闔,喉結泛紅,目光順著半垂的眼皮落下來,鋒利又混亂。
這是我一個人的,誰都看不到。他想。
Iven
7 months ago
房間好像更熱了,他自己脖頸耳根也在發燙,瞇著眼收緊手指對江添說:「哥,我想把你這樣子拍下來。」
江添屈起一條腿,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又睜了開來,他伸手扣住盛望後腦,偏頭吻了過去。
Iven
7 months ago
在這種情況下……B班第1?年級12?那不是離江添已經不遠了???

班主任說:「人家其他幾門基本沒有失誤,把分數救了起來,心態非常穩。」
眾人心說這特麼哪叫心態,叫變態吧。

這節課後,傳遍全年級的名字除了江添,又多了個盛望。
這種並肩一起浪的感覺還不賴,大少爺相當滿意,只是他跟江添之間還隔著幾名,略有點遺憾。
他琢磨了一下,偷偷給樓上那位發了條微信——

你再說一遍:好不容易等你考砸一回,我還離你三名遠
你再說一遍:你有點難追
某某:?
某某:我幫你追

盛望盯著那個界面,忽然覺得那個曖昧的備註名可以收一收了。明明有情侶名在那,不看多浪費。 於是他把江添備註名那欄清空,對話框便刷新了。 你再說一遍:你有點難追 哦:我幫你追
Iven
7 months ago
「嗯。」
「練得怎麼樣啦?」

江添還沒吭聲,盛望的動作先僵了一下。他朝嘴裡丟了個冬棗,心想這真是個好問題……他打著要教江添彈吉他的幌子,在學校住了一週,除了吉他沒練熟,其他什麼都練了。

這個年紀本就熱烈又躁動,食髓知味,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再摁回去。宿舍的上下鋪不寬,床簾一掛就像個與世隔絕的秘地,逼仄、狹窄但極有安全感,他們在裡面接吻愛撫,做著私密又親暱的事。

十七八歲的男生體火旺,盛望平時還好,這種時候總是極容易出汗。他一直以為他哥不會出汗,冷冰冰的好像從不怕熱。這些天裡才發現原來彼此彼此。

江添穿著長褲,額間汗濕,伸手去拿水杯的時候,肩背脖頸的線條會拉出好看的弧度,跟白天的他相似又相反,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只要看到這一面,盛望就根本想不起屋裡還有把吉他。
Iven
7 months ago
吉他木質的音色不緊不慢響了起來。盛望一度覺得這是一種神奇的樂器,好像隨便一撥就是陽光迷眼的青春年少,像少年在操場劃了線的長道上奔跑,但又總帶著幾分莫名的回憶意味,

以至於他明明就在這個年紀裡,卻在某個瞬間想用「那一年」來形容這一幕。

那一年,他喜歡的那個人在台上彈完一首歌,轉身下台的時候,背上印著他的名字。
台下的掌聲熱烈而經久,就像一場盛大的祝福。

無人知曉他們在一起,但人人都曾見過他們在一起的樣子。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其實能感覺到盛望那些忐忑矛盾、本能的親近、偶爾流露出的得意以及理智下的收斂。當初在集訓營裡他就知道,只要出了烏托邦,就一定會變成這樣,這不是誰的問題。
名不正言不順,注定難以見光。見不了光的關係,又注定讓人不安。堆積久了,要麼一發不可收拾,要麼漸行漸遠。

其實他最初是能接受漸行漸遠的。無數人說少年時期的戀愛大多沒有結果,時機不對,甚至人也不對。他跟盛望在這一點上其實有點像,有時比同齡人衝動,有時又清醒得很有默契。
所以他們說過「我喜歡你」,但從沒說過「我一輩子都喜歡你」。

一輩子太長了,這話太重了。

他之前想的是「我陪你走一段,到你不喜歡了為止」,但現在他有一點貪心,想走得久一點。
Iven
7 months ago
他在原地站著,覺得又累又荒謬。明明手裡什麼東西也沒拿,卻想要撐著膝蓋歇一會兒。
他試了幾次,怎麼都彎不下腰,只覺得疲憊又煩躁,便從夢裡驚醒了。

睜眼的瞬間,江添沒弄清自己睡在哪裡,只看到盛望坐在面前,眼裡映著溫亮的燈光,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哥。」盛望很輕地叫了他,然後單膝支著靠過來,親著他的眉心、眼尾和嘴唇,小聲說:「18歲了,我愛你。」

夢裡那些令人煩躁又難過的情緒瞬間消失,就像有人短暫地卸掉了他脊背上的鋼板,讓他能彎腰喘一口氣。江添反客為主,抓著盛望的後頸想要吻回去,卻又忽然想起他們還在客廳,屋裡最危險的地方,隨時可能有人來。
他僵了一下,鬆開了手。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盯著他的手指,安靜片刻之後反握住說:「我以後不抽手了。」
江添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事。他先是有點哭笑不得,緊接著更為複雜的情緒漫湧上來,他忽然就不知道該答什麼了。

過了很久,他才眨了一下眼說:「恐怕不行。」
他當然清楚盛望為什麼會是那種反應,如果不那麼做,以季寰宇惡那股噁心人的勁,不知道會說出什麼更瘋的話,大概又是每一句都直捅向他。他是江鷗最後的防線,如果連這條線都塌了,那離瘋也不遠了。只是理智歸理智,清楚歸清楚。他理解所有原因,不代表手裡變空的瞬間不會感到難過。這才是他跟盛望之間的無奈和無解。索性他們爭吵、衝突,不斷爆發矛盾,或者在時間消磨中感到乏味、無趣、相看兩厭。常態下的一切導火索理性想來都沒那麼難以接受,因為當人站在爭吵的終點,厭煩總是多於愛意的,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Iven
7 months ago
但他們沒有這些,只有理解下的不得不為。就像他此刻正在做的。
「我現在是高危分子。」江添語氣有點自嘲,又慢慢沉斂下來,「季寰宇那句話,我媽和你爸應該都聽進去了。」
「不會,誰都看得出來他當時是狗急跳牆亂咬人。」盛望說。
江添搖了一下頭:「聽到了就是聽到了。」

他們或許會覺得荒謬,並不相信,但是言語如刀,說出來的話終究會在心裡留下印子,然後在某個不經意間冒一下頭。
不管有意或是無意,他們一定會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多疑敏感起來。
Iven
7 months ago
在這種盯視之下,那種某一個人驟然抽手的事發生過很多次,多到他們自己都有些麻木了。

以至於寒假的最後一天,盛望抓著手機下樓吃飯,等待的時候坐在了沙發最左側。片刻之後江添跟下樓來,習慣性地坐在了最右邊,中間已經沒有那道臥室門漏出來的光線了,卻依然隔山隔海。

盛望盯著那片空白處,忽然冒出一種古怪的想法。
如果沒有那間出租屋在遠處等著他們,如果他跟江添日日夜夜身處的環境都是這樣,如果分坐兩端和劃開界限已經成了一種條件反射的日常,那他們還算情侶嗎?

就好像周圍站了一圈看不清臉的人,他開口時,他們扎江添一刀。江添開口時,他們扎他一刀。
時間久了,會不會就分不清那種難過是誰引起的了?
Iven
7 months ago
「什麼叫不記得了?你們哪天開始鬼——」

他可能想說「鬼混」或是別的什麼,但話到一半自己就說不下去了。他揉摁著眉心深呼吸了幾下,默然很久,才竭力放緩了語氣:「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小添他——」

「不是。」盛望打斷道。
那個瞬間他感覺到了巨大的荒謬。
他想說你知道季寰宇究竟給江添留下過多大的陰影嗎?你知道他被纏繞在那些根本不該他承受的東西裡有多痛苦嗎?你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才從那些事情裡掙扎出來嗎?
而你們就這麼武斷地、毫無根據地把所有問題都歸到他的身上,就好像他生來就該是那樣的。
就好像他根本不會難過一樣。「我追的。」盛望說:「我喜歡的,我先開的口,我想盡辦法勾的他,我還因為他不給回應把自己砸到了B班,又因為想跟他待得久一點拚命考回來了,你看不出來我平時繞著他轉的時候有多開心麼?」
Iven
7 months ago
他拉開包廂門出去的時候,江添恰巧自拐角轉來。
某個瞬間他們四目相對,然後就再也邁不動步子了。
盛望愣了兩秒,大腦「嗡」地一片空白。

周遭人來人往,話語不斷,唯獨他們兩個站在一條僵直寂靜的線上,愕然地看著對方,眉眼明明還是熟悉的樣子,卻有些不敢認了。那些曾經充斥著衝撞、曖昧和焦灼的流年就這樣從旁緩緩滾過。抵著鼻尖擁抱接吻像是上輩子的事。他們站在原地,卻被撞得面目全非。

盛望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一下又鬆開,喉嚨乾澀發緊。他說:「哥。」
……好久不見。
Iven
7 months ago
「怎麼可能。」
「那就好,還有點理智,不至於連個酒店名都沒有就打飛的亂跑。」趙曦說。
「……」
差點這麼幹的江添戰術性沉默了幾秒。

趙曦又說:「說到這個我有點納悶。」
「什麼?」
「你幹嘛繞這麼大一個圈子讓我去旁敲側擊?自己問啊。」趙曦作為過來人,一方面有點微妙的感同身受,一方面又恨不得把他倆懟一起算了:「就說來個地址,我去找你。他還能不給麼?」
沒等江添開口,趙曦又自顧自地下了總結:「哦對,忘了,你悶騷。」
江添:「……」

「不是。」他默然片刻,語氣變得有點頭疼:「他會跑。」
趙曦:「啊?」 「給他多餘的時間他會想很多,沒想通就會跑。」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想起那天夜裡盛望寡言少語的模樣,安靜了片刻說:「反正不會比現在更差。」
趙曦啞然失語,半是複雜半感慨地笑了一下:「行,那我跟林子就等著你倆請吃飯了。」

他作為旁觀者看了這麼多年,其實很想幫點什麼,有時候恨不得把自己經歷過的、糾結過的統統告訴江添盛望,免得受苦。但那倆終究不是他和林北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路……
不如來點實用的。

趙曦掛電話前開玩笑地問了一句:「要哥給你講講分手重逢怎麼追人麼?」
江添:「你說。」
趙曦沒想到這個悶騷居然真打算聽,當即卡了一下殼,平靜道:「經驗之談,多見幾面就容易滋火,消不掉就吵架,吵不明白就打,打著打著……等下,你成年了吧?」
「……」
江添摘了耳機,直接掛掉了電話。
Iven
7 months ago
他弓著肩喘了幾口氣,然後抬頭看向盛望。那一瞬間彷彿回到了高二的某一天。也是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也是這樣穿過校園。他在喜歡的那個少年前面剎住腳步,說:「我現在在了。」

這次江添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個長大的少年就開了口。他眼睛裡有一層薄薄的水汽,依然被遠處的路燈映得星亮。
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啞聲說:「哥,我喝酒了。你還需要招領失物麼?」

江添抿唇緩著呼吸,胸口起伏。他抬手抹了一下盛望的眼尾,然後捏著對方的下巴吻過去。
Iven
7 months ago
盛望其實不會哭。
每一次鼻尖發酸,他都會睜大眼睛或者仰起頭,片刻之後多餘的水汽就會洇下去,他再飛快地眨上幾下,那股勁便緩過去了。只有眼尾會泛起一抹紅。

江添見過他這樣,也只見過他這樣。很久以前聽盛明陽提過一句,說他兒子只要不哭都不是大事。看盛望的習慣,恐怕過了幼年期就再沒有過「大事」,哪怕情緒到了極致也只會眼尾發紅而已。

但是這一次,江添吻到盛望的眼睛,卻嘗到了滿唇鹹澀。他這二十多年的人生裡弄丟過很多東西,「失去」體會過很多,「失而復得」還是第一次。
原來這滋味是鹹的、濕漉漉的、洶湧又酸澀。

盛望腦中是空的,心口是滿的。他被江添牽著,稀里糊塗地跟著對方回到住處,上樓進屋。
Iven
7 months ago
他被抵在門上,幾乎喘不過來氣。
江添看著冷淡,但他的吻卻總是溫柔的,當初即便帶著少年期的青澀躁動,也只是親暱難耐而已。但今天不同,他就像在確認某種存在一樣,吻得很深很重。

盛望一度覺得太久不做的事會不知從何下手,太久沒見的人會變得無話可說。
直到他微微讓開毫釐,偏頭喘了一口氣,又如當年一樣抓著江添的後頸追吻過去,他才意識到,人的記憶遠比他想像的牢固,心裡的是,身體上的也是。
就算他喝了酒、反應遲鈍、不知所措,也會有肌肉記憶帶著他像十七八歲時候一樣,追逐回應著他喜歡的那個人,就像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的骨骼說,我還是愛你。「望仔。」江添微微分離開,眸光從半睜的眼裡落下來,迷亂中透著微亮。他嗓音很低,響在安靜的夜裡,聽得人心裡酸軟一片,「我們和好好不好?」
Iven
7 months ago
後來他終於明白,世界總是在變,沒人知道下一瞬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就像剛滿18歲那年樓梯拐角的那句「晚點再說」,誰能想到他們一晚就晚了這麼多年。
他現在一秒都不想多等了。
盛望愣了好久,重重地點了一下頭。他舉止依然帶著酒意,反應有點慢,又顯得格外直白認真。他點完頭後又垂了眼,透著一股懊喪:「但是我跟以前不太一樣,很多人這麼說。」
他垂著的拇指捏著其他幾根手指關節,又開始了無意識的小動作。他想說「你可以等一陣子再看」。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江添「嗯」了一聲:「聽說了,喜歡你的人比高中時候多很多。」
盛望有點懵,想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是平日清醒的狀態下,他一定能立刻反應過來,江添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惜他現在還醉著,只能呆呆地看著對方。
直到江添又開口說:「那換我來追,你決定要不要答應。」
Iven
7 months ago
「算了。」盛望洩氣地說。他安靜片刻,低低地咕噥道:「捨不得。」
他說話的語氣神態分明跟十七八歲時候相差無幾,讓人無端想逗弄一下。但江添此時滿是心疼,只是沉靜地看著他,然後低下頭輕輕地啄著他的眼尾、臉頰、唇角。
盛望被他弄得心癢難耐,又忍不住回應起來。

*
如果不是因為被某個毛茸茸的東西拱到腿,驚得盛望沒站穩撞到了茶几一角,他們這會兒可能已經滾到沙發或者床上去了。

肌肉記憶作祟,盛望親著親著就忍不住要去弄一下江添的喉結。以前是出於惡趣味和佔有慾,想看他哥從冷冷淡淡的模樣被他一點點逗到失控。現在……
現在好像也是。那點少年期的使壞心思總在相似的情境下倏忽探出頭來,根本用不著刻意去想。好像對著江添,他就能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把自己攤開來。
Iven
7 months ago
說完他腳底抹油跑了,還不忘替江添關上門。因為跑得太快,甚至沒發現他喊完「望仔」之後,屋裡兩個人都沒了音。
盛望摟著貓站了一會兒,轉頭問江添:「他剛剛是喊貓麼?」
江添垂眼看他,動了一下嘴唇。看得出來他內心很是掙扎了一會兒,終於破罐子破摔,癱著臉扭頭就走。

那一瞬間的表情像極了他少年時候偷偷表示善意,轉頭就被人當面拆台的模樣。
盛望忽然彎著眼睛笑起來,不依不饒地跟在他後面,像個甩不掉的尾巴:「哎你別跑啊。」

「哥。」盛望故意不放過他。
江添已經聾了,逕自從冰箱裡拿了一盒牛奶出來往廚房走。「江添。」盛望又溜溜躂達跟進了廚房。
江添掏了兩個玻璃杯出來,把牛奶倒進去。

「江博士。」盛望還在後面招魂。
江添把紙盒捏了扔進垃圾桶,端著兩個杯子回到餐桌。
Iven
7 months ago
「我都跟貓同名了,我還不能要個解釋?」盛望又順勢跟過來,在旁邊要笑不笑地逗他。
江添擱下杯子,看著他開開合合的嘴唇,湊過去堵了個嚴實。一直吻到盛望抱不住貓,伸手抓住椅子,他才站直了道:「你還是話少點吧。」
盛望被親得腿軟,在心裡自我唾棄了一下。嘴上卻道:「做夢。」
Iven
7 months ago
他盯著碩大的路牌問道:「你要回去?」
「拿點換洗衣服。」盛望已經毫不客氣地把江添那裡當成自己的地盤了,兀自決定了要在那裡消磨掉元旦最後的假期,說完才想起來房屋主人就坐在旁邊,又假惺惺地問道:「我這兩天住你那行嗎?」

江添其實很享受他這種強佔地盤的行為。車外燈光星星點點,晚餐的酒後勁有點大,他靠在副駕駛椅背上,嗓音很淡,懶懶地逗著盛望:「給個理由。」
「你還拿起架子了?」盛望想了想說:「我想去擼貓,這理由行嗎?」
江添淡淡道:「駁回。」
盛望:「它都叫望仔了,我還沒權擼啦?」
江添:「嗯,沒權。」盛望想也不想改口道:「那我擼你行嗎?」

說完他感覺哪裡不對,緊接著車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盛望掙扎了一下:「不是,我沒有要當街耍流氓的意思,要不換個動詞?」
Iven
7 months ago
「摸?算了。」
「玩?也不對。」

這話越描越黑,越聽越流氓。
他還想再往外蹦字,就聽見他哥在旁邊毫無起伏地說:「閉嘴吧。」
盛望終於沒忍住,扶著方向盤笑了半天,被江添重重揉了一下頭。

因為這番流氓話著實辣耳朵,想像一下更是……總之高冷禁慾的江博士選擇了一路沉默,不太搭理人。直到盛望回到住處挑衣服,他才重新上線。
盛望拿了兩套居家穿的T恤長褲,他說:「我那有。」
盛望又拿了之後上班要穿的換洗襯衫,他又說:「我那有。」簡而言之,拿什麼他都說有,聽得盛望哭笑不得,最後把衣服都堆他身上認真地問:「哥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穿你衣服有什麼癖好?」
江添動了動嘴唇,一臉無語地拎了衣服轉身就走,留下盛望滿眼是笑,在儲物櫃裡挑挑揀揀收了一大包東西。
Iven
7 months ago
江添把那鼓鼓囊囊的一包放進後座,納悶地問:「這又拿的什麼?」
盛望繫了安全帶,倒車出了小區說:「貓玩具,我要借住兩天,佔了它的地盤,總得送點禮物討它歡心吧?單親家庭養出來的心思重。」
江添:「……」

雪漸漸又停了,四周圍均是一片茫茫的白,車在夜色下穿行而過,夜晚安靜得讓人生出一絲懶意。
盛望在街口停下等紅燈,忽然聽見江添開口說:「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它回歸雙親家庭。」他嗓音低低的,很襯夜色。盛望摸了一下右邊耳垂,心裡有點癢:「現在不算嗎?」
「哪個雙親家庭是拎了行李住兩天就跑的?」江添說。
盛望「噢」了一聲,在紅燈的倒數下轉頭看向副駕駛:「哥。」
「嗯。」江添應了一聲。
「你是在邀請我同居嗎?」
Iven
7 months ago
「那你答應麼?」江添問。
紅燈跳到了綠燈,盛望目光回到前方踩了油門促狹道:「這是大事,我得考慮考慮。」

他在等紅燈的間隙裡順著江添的邀請想像了一下——他們共同住在大學某一角,共同養著一隻貓,然後在時間的作用下慢慢說服家人。
有一瞬間他覺得這種生活有些熟悉,怔愣片刻後恍然想起,這是江添18歲生日那天,他們窩在房間裡對大學生活所做的設想。

這個世界有時候存在著一種冥冥之中,冥冥之中,他們還是會過上曾經想像中的日子,只是不小心遲到了幾年而已。
Iven
7 months ago
這天夜晚的開始就源於這樣一場烏龍,誰也沒抱什麼期待,還做好了腳被踩腫的準備。可當他們真正站在那裡,在人潮人海中順理成章地牽著手,像周圍無數普通情侶一樣說笑著、慢悠悠地往前走,又覺得再沒比這更合適的選擇了。
經過一片難得的空地時,盛望拽了身邊的人一下說:「哥,看我。」
江添轉過頭時,他舉起手機拍了一張燈下的合照。
旁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身後是明明暗暗的燈火,沿河十里,從古亮到今,長長久久。
他想把這張合照也洗出來,夾進那個相冊裡。人間四季又轉了好幾輪,他們還是在一起。
Iven
7 months ago
他以為自己依然會有一點不適應,但當他在沙發上坐下,看到茶几上那個風格熟悉的透明蛋糕盒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不是排斥,只是想念。
他太想讓面前這個人跟他說句「生日快樂」了,除了盛望,誰都不行。就像個弄丟東西的幼稚小鬼,一定要那樣東西完整無缺地還回來,他才願意跟自己和解。

「我還找的那家蛋糕店,這次翻糖沒裂了,我檢查過。」盛望說。
這次的蛋糕跟幾年前的色調很像,但並沒有擠擠攘攘擺那麼多小人,上面只有他和江添,還有兩隻貓。一隻安靜地趴著睡覺,那是曾經的「團長」,一隻還在玩鬧,那是「團長」的延續。
盛望說:「以前幹點什麼就喜歡拉上一幫人,現在不了。」年紀小的時候喜歡用盛大的詞彙,就連許諾都不知不覺會帶上很多人。後來他才明白,他沒法替別人承諾什麼,何時來何時走、陪伴多久,他只能也只應該說「我」。
Iven
7 months ago
我會陪你過以後的每個生日,我會一直站在你身邊,我愛你。

秒鐘一格一格走到0點,一切的場景一如從前。還是這張沙發,還是這樣的兩個人。盛望傾身過去吻了江添一下說:「哥,19歲了,我愛你。」
他又吻了一下說:「20歲,我還是愛你。」
「還有21歲的你。」
……
他每數一年就吻一下,從19數到24,從嘴唇到下巴再到喉結,最後一下在心口,他說:「江添,生日快樂。」

江添抵著他的額頭,眉心很輕地蹙了一下,不知道是在緩和那種細細密密的心疼還是在壓抑洶湧的情緒。
他摸著盛望的臉,偏頭吻過去,從溫柔繾綣到用力,最後幾乎是壓著對方吻到呼吸倉促難耐。
……
他們差點在沙發上弄一次,最後憑著一點理智進了盛望臥室的衛生間。
Iven
7 months ago
玻璃門上霧氣濕滑,盛望抓著邊緣的時候忽然記起很久以前江添說的話,說這裡隔音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好。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沒過片刻,江添看著一片紅潮從他肩背漫了上去。

這晚氣氛太好,兩人都有點瘋。
盛望衣服剛換沒多久,又被江添推了上去。他跪坐著,咬著衣擺難以抑制地仰起頭,再低下來的時候,眸光都是散的,卻又被燈映得極亮。
Iven
7 months ago
他轉過頭,看見盛望高高挽著袖子,運了兩下球,在籃筐前跳了起來。
籃球在膝彎下一劃而過,從他左手換到了右手,行雲流水地在空中劃了一道弧,它在高高的籃筐裡轉了一圈,刷地從正中落下。

有那麼一瞬間,讓人幾乎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們還在附中,只是放了一場悠然長假。
三號路依然長得沒有盡頭,梧桐蔭還是枝繁葉茂。

人間驕陽剛好,風過林梢,彼時他們正當年少。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