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始,我二十歲了。
父親一早忙進忙出,招呼著所有貴族,平時安靜肅穆的家中這時擠滿了人,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而我昨晚失眠了,只覺得頭痛欲裂。
母親和仕女協助我更衣,換上又緊又窄的華服,難受的程度更上一層,儘管母親不斷地稱讚我妝容有多精緻,訂製長洋裝多麼知性有氣質。我仍有種隔著薄膜窺視這個世界的感覺,頭重、腳輕。
金色繡線所勾勒的橙花輪廓,自我的左肩通過胸口往下蔓延直至腳踝,紋路繁複細膩,襯得人盡顯高貴。
可我心底知曉,瘦削的我肯定撐不起來這大氣的服飾,只會落得被這華美服飾吞噬的下場。
但沒有人在乎。
正如同那束被我視為救贖的花束,在第二天毫不留情地從我房裡消失得無影無蹤一樣。
我正在凋零,靈魂正一點一點地被磨成砂屑。
「歡迎各位大駕光臨,今日是小女妮塞亞成年的日子。」父親舉起酒杯,「這孩子十分優秀,一直從旁協助我的工作,相信日後也會好好輔佐弟弟奧利弗,請各位多多關照,不吝賜教。」
所有應邀而來的貴族們舉杯致意,一口飲盡玻璃杯裡的酒水。
儘管係為法官之家貴族長女,但因為自小身體虛弱又喜文靜,相識的貴族並不算多數。
況且生於法官之家必須閱讀相當多的書籍,以及將法典背得滾瓜爛熟,我和那些只好玩樂的紈褲子弟之間根本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對於貴賓的名字和人臉幾乎是迷茫的。
「好久不見了,妮塞亞,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啦!」
說這句話的是埃米利烏斯的大家長,是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不論在商界、政治界皆有接觸,甚至連最小的兒子都想安排進入神廟,成為下一任的祭司。父親和他卻意外的投緣,互相有著資源和人脈的轉介,在我幼時也不時會去埃米利烏斯家的宅邸作客。
「小女真是不敢當。」
我謙卑地行禮,抬眼時看見埃米利烏斯家族最小的兒子康斯坦丁,睜著可愛的大眼睛,偷偷向我揮手,我這才顯露些許喜色,耐心持續著這簡直令人窒息的問候過程。
在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行了一個又一個禮之後,我在宴會廳裡只感到暈眩。
好在總算結束了與所有賓客問候的環節,我藉口身體不適到中庭花園的噴水池旁坐著透透氣。
轉過了身在不遠處瞧見了小小的康斯坦丁奔跑而來。
康斯坦丁來自赫赫有名的埃米利烏斯家族,在其父親的謀略下,年僅9歲,便已立志成為祭司。
埃米利烏斯家族與我身處的克洛勒斯家族不同,我們家族古老,世世代代都是清廉正直的法官;前者則是在各個領域大放異彩,在父輩進入政治界後,與父親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因此當我十一歲時,也見證了埃米利烏斯家族這個么子的誕生。
在過去幾年中,在父親們高談闊論政治時事時,我會牽著柯斯塔到他的房裡看看他的功課,陪伴這個與兄長們歲數差異過大,而有些寂寞的孩子。
大概因為有五個各自在不同領域中發光發熱的哥哥,柯斯塔總是很想趕快長大,可我看著他那張童稚的臉龐,總希望他還能保留著天真,多依賴大人一些。
柯斯塔達達跑過來的樣子,不禁讓我想起了奧利弗小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