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一無所有。
沒有父母、沒有名字、沒有家、沒有兄弟姊妹……沒有「作為人類」的權利。

自從有記憶以來，我就被不同的人們帶往各種不同的地方，作為勞動力、照顧牲畜、消遣對象、餘興表演節目。

我通常被稱為「喂」、「白毛的」、「笨石頭」、「沒用的東西」，身上披著破布，久久才可以沖一次澡、睡在地上或馬廄裡，吃的東西是農村吃剩的麥粥或廚餘，沒經過允許不能開口說話。

我唯一的優點就是身體強壯，可能是因為照著曾經的夥伴教我把一年一次可以分發到的黑麵包撕成小塊藏在身上餓昏了就吃，所以比起其他孩子，我還不至於餓死。

光是感謝那些凶巴巴的大人願意讓我活下去就已經很足夠了。我不羨慕有家可歸的富人小孩，從一開始我就明白自己沒有資格和他們相提並論，所以就算在工作時被丟石子也不要緊。

……我曾經對自己的遭遇毫無怨言、認為將會麻木地度過符合奴隸的一生，直到與綾華少爺命運一般的相遇為止。

ーー
我還記得，那天原本是被頭子帶去準備交給教會當「污穢清潔人員」，卻在路途休息片刻的空檔，待在小倉庫的我，突然在半開的門縫間，與一雙鮮紅的雙眼對上了。

「！！！……$&+）！$-）/3$！！」
那個小孩子看起來和我差不多都在十歲出頭的年紀，黑色的柔順頭髮就像曾經照顧過的美麗黑馬的鬃毛、皮膚是沒有見過的深色、長相輪廓分明，身著精緻華麗的鮮豔服裝，用好聽的聲音說出完全聽不懂的快速語言，一臉驚訝地指著我，然後打開門，跑掉。

我還驚魂未定，想著大概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孩子誤闖，正打算把門重新關好時，過沒多久就又傳來了腳步聲。不再是一個小小腳步聲，而是多了兩個大的腳步聲。我聽出來，是兩個大人，其中一個是穿著破布鞋的領班。小的腳步聲是……剛才那個漂亮的孩子。

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夾帶著說話聲。

「……Reika，你說得慢一點，爸爸說過在這裡要說萊茵語，你慢慢說。」
那是個帶有異國口音的沉穩男聲，聽起來是個富有的大人。說話內容好像是在說剛才的孩子，但那是什麼字？是外國人的名字嗎？

「……噢，我知道了，Papa！就是，我剛剛在這裡看到一個小孩子！這裡除了修士以外居然有一個穿得很少的小孩子！所以我要帶Papa去看！」

剛才那個孩子以同樣帶有口音的奇怪萊茵語開始說話，還是一樣說得很快，很努力才聽得出內容。

「哈哈哈，好了我知道了，Senior，『那個』就是你說要帶來送給教會的奴隸吧？」
男人爽朗笑著，用聽不慣的稱呼向頭子說話。

「是、是的，大人，的確是……但是現在還沒有到要把那個交過去的時候，還要先給他沖洗和換衣，所以……」
頭子居然說話畏畏縮縮的，完全不懂是怎麼回事，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靠近，我只能繼續躲起來屏息等待。

只要那兩個陌生人沒找到我，應該就會離去了吧。我在一個櫥櫃中緊張地躲藏著。

……
沒想到，還是又被那個小孩子給找到了。
「喔~還以為跑到哪裡去了，又被我找到了！Papa，他就在這裡呀！快誇我！」

黑髮的小孩子，露出了至今為止見過最美麗的表情。
那一瞬間，我感覺眼前的世界一瞬間變成了彩色，任何路邊綻放的花朵都比不上這樣的笑容，簡直就像是ーーーー

「……das……licht.」

一道光芒。我不禁輕聲說道。
明明我很明白，不經過允許不能隨便開口說話。

但是當下，這卻是最直覺的念頭。

而這似乎讓那孩子誤會了。「Licht?利希特？你叫做利希特嗎？Papa，他說他叫做利希特！可不可以把這個給我當成我的騎士？拜託~！」

小孩激動地向後方的男人說了好一大串，完全聽不懂，當我回神過來發現自己應該不發出聲音、或是該趕緊逃跑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看到頭子在後面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Senior，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聽說你的奴隸都沒有名字，所以那個是特別的，和要交給教會的不一樣？」
「不，大人，那……那是誤會，我也不知道……」

「……既然是這樣，可以把那個讓給我嗎？我會出更高的金額。」
「哎？真的嗎！那、那當然沒問題！可是，畢竟還需要和主教支付違約的部分……」
「那方面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把那個交給我們就好，這袋你就收下吧，Senior。」
「！這、這麼多！好、好的，您儘管帶走吧大人！」

ーーーー

就這樣，我受貝瑟卡男爵大人幫助，成為了綾華少爺的隨從兼兒時玩伴，最後還成為了騎士。我第一次成為了人類。

我已下定決心，要將一生奉獻給帶領我、拓展我的世界觀的綾華少爺。

無論他走在多麼黑暗的道路上，我都永遠跟隨在側。

Fin.
To be continue...

ーーーー
備註：
（1）利希特小時候曾經是奴隸，並潛移默化地學會了萊茵堡地區的語言，但不代表國籍就是該地。就連奴隸頭子也不知道。
（2）也就是說「利希特」這個單字和名字其實最初是誤解，而且對綾華和利希特來說各有不同的意義。
（3）因為利希特教育程度不高，這篇採用比較沒有經過修飾的直白寫法。
（4）教會的「污穢清潔人員」其實是指原本要獻給主教的孌童……
（5）利希特自從進了貝瑟卡家之後權益改善，至於有沒有過性經驗，只能說在成為「利希特」之後幾乎沒有。
（6）這篇使用了微量的德語&義大利語單字，但中之不熟悉該語言，如果有錯可以告知，立刻修改。

（7）對於還沒有獲得名字的利希特，大人們都將他視為物品（中世紀奴隸地位極為低下），只有小綾華以Him和You來稱呼他，這也是初始好感特別高的原因之一。（換成萊茵語的話大約是Ihr和du（參照現代德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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