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仁坐在男子宿舍中庭裡坐慣的那張木椅上，打開了今早收到的家書。

　　自從接下了浸月指派的新任務，已經過了一周半。
　　艾莉·米蘭對教會的批評在萊特傳得沸沸揚揚，而大明星的影響力很快呈現在民情上，這一個月來即使只是在大學內，仁也能明確感受到人們對教會的仇視風氣。

　　……但是為什麼？
　　根據浸月的密信，艾莉·米蘭的身邊可能跟著一名惡魔，那麼她為何要那樣大聲勢的撻伐教會、歌頌神罰？她為何要那樣將自己樹立成白暉的敵人，陷自己於被肅清的威脅之中？

「你們帝國人都是這樣的？冷酷又無情，嘴巴說著信仰，卻都在做著殘酷的事情……」

　　仁腦內突然閃過在月光酒吧和對接人的對話，希洛西·嘉克用酒醉的臉和酒醉的語調做出和信仰有關的發言，那讓他想起曾在腐爛的暗室中同樣用歌頌女神來唾棄他的女人。
　　他是怎麼回的？

「你對我一無所知，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信仰與慈悲沒有絕對的關係。」

　　而後，當他在密信中看見子爵的名字時，他便立刻寫了信給在港都的養父。
　　跟浸月有關的事情，比起電話他們更常用書信交流。時隔多日，他終於收到了路希的回信。

我的孩子：
事務繁忙，遲於回信，我很抱歉。
艾莉·米蘭近日的公開言論就連港都也能耳聞，然而她竟和子爵有所牽扯，實屬令人意外。
我確實對子爵其人略知一二，不過，既然詩文需要你的探詢，親自與其會面如何呢？
恰逢我受邀參加子爵舉辦的庭園晚宴，請你替我出席吧，邀請卡與格蘭威爾家的情報皆已附於信中。

保重
你的父親

　　仁抽出信封中另外兩項物品，分別是一張被整齊折起的筆記紙和一張印有格蘭威爾家徽的紙卡。
　　上流社會的情報，路瑟雷希果然有比他更有手段取得，甚至直接送了一張入場卷來。養父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饒是他不想花費精力在無意義的社交上，似乎也不能浪費這個機會。

　　當仁潛心讀著邀請卡上的資訊時，諾依特突然出現在長椅後頭，很是體貼的提醒道：「仁，信紙後面似乎還有寫些什麼哦。」
　　聞言，仁將暫時拿開的信紙翻了過來，看見路希在底部寫了一行不大起眼的備註。

備註：格蘭威爾子爵的晚宴是一場舞會，不妨邀請一位美麗的淑女作為舞伴與你同行。

　　……他故意的。
　　仁的內心毫無波瀾，路瑟雷希絕對是故意的。

　　×

　　仁在約定好的時間敲響了鍾家的大門。
　　來應門的鍾醫生並沒有給他好臉色，但好在鍾欣在他進門後沒多久便從二樓下來，將他從鍾醫生殺人般的眼神中拯救出去。

　　「仁、你來了！」
　　仁循聲抬頭看向連接著二樓的階梯，只見將烏黑長髮編成辮子盤至腦後的少女正格外小心的一步一步走下樓。
　　她身穿半透紗黑袖絲質白裙洋裝，腳上則是綠色碎鑽裝飾的白底鑲金跟鞋，都不是太華麗的款式，但對他認識的女孩來說已經足夠淑女。

　　仁始終沒有移開目光，一路目送她來到自己面前。他很快注意到對方臉上掛著淡淡的妝容，橘紅色的眼影很襯那雙翡翠般的碧眼。

　　「怎麼樣？」少女笑瞇瞇的問道。
　　「很適合妳。」聽起來像禮貌性的回覆，但仁是真心那麼認為。

　　鍾醫生清喉嚨的聲音很快打斷了兩人對視的行為，只見靠在牆邊的黑髮男子掛著冷淡的臉色道：「小心安全，不要著涼，午夜之前回來。」
　　「知道啦，醫生真囉嗦。」對著這番嘮叨，欣不禁笑出聲來，「那我們出發吧？仁。」

　　「嗯。」仁抬起手讓欣能勾住他的手臂，並在走出鍾家大門前轉頭和鍾醫生點頭致意，道出準備好的台詞：「鍾先生，路瑟雷希邀請你今晚到萊特的禔恩別邸一敘，他準備了一支30年的葡萄酒。」

　　「他讓你替他出席宴會還自己到萊特來幹嘛？很閒？」鍾醫生惡狠狠道：「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幫他送醫，我要在他酒裡下毒。」
　　「那好像還是送到你身邊，醫生。」

　　格蘭威爾宅邸。
　　仁在將邀請卡讓入口處的侍者過目後，攜著鍾欣一同步入格蘭威爾家那占地廣大的庭園。花叢間的石砌步道被兩側地面上的小型燈光照得很有氣氛，一路上還能聞到令人放鬆的淡淡花香。

　　循著指示和人聲來到庭園中央的主會場，只見偌大的圓形空地上已經有不少出席者的身影，其中不乏穿著繁複、儀態高雅之人。
　　除此之外，豪華非凡的會場佈置與目不暇給的美酒佳餚同樣奪人眼球，眼界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盡顯子爵家的氣派。

　　仁和欣不約而同在會場的邊緣止步，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仁的目光逡巡在與會者們身上，他認出了幾名權貴，還有幾位在禔恩家主辦的宴會中見過的貴族少爺與名門千金，最後停在會場深處一名被眾多人士包圍的男人身上。

　　「那就是子爵……」
　　「沒想到我會有機會和你一起出席這種場合，仁。」欣的感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仁轉過頭，看見欣凝視著人們的眼光中有著一股淺淺的哀傷和強烈的嚮往，隨即立刻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也那麼想。」
　　曾幾何時，他們連呼吸都難以做到，遑論夜遊赴宴。

　　「……嘛，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過了幾秒，欣再次露出笑容，眼中的光彩被純粹的喜悅取代，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快走吧，我等不及要享用那些美食了，跳舞前可得先填飽肚子！」

　　仁點頭應和，但沒有立刻動作，「在那之前，先去和子爵打聲招呼。」
　　「啊，說得也是。子爵在哪裡來著？」
　　「跟我來。」

　　「初次見面，久仰大名，格蘭威爾子爵。我是仁·禔恩，路瑟雷希·禔恩之子。」

　　會場一隅，在等待幾批人陸續離去後，仁終於如願和格蘭威爾子爵說上話。他拿著酒杯向子爵致意，臉上彬彬有禮的微笑讓人看不出來他是個社交場合的新手。
　　「家父近日業務繁重，特意囑託我替他出席晚宴，還請您不要怪罪。」

　　「哈哈哈！原來是禔恩家的少爺，哪裡有好怪罪的？你父親對你的袒護可是很出名的，反倒是他縱使忙碌都要讓你出席，是長我面子呢！」子爵笑得非常豪氣，即使面對仁這樣的小輩仍沒有太過敷衍，「這位淑女似乎也是生面孔，該怎麼稱呼？」

　　「鍾欣，文森特·鍾之女。很榮幸認識您，格蘭威爾子爵。」欣含笑提裙，做標準的屈膝禮，「今次做為禔恩少爺的舞伴，有幸出席晚宴，不勝惶恐，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子爵海涵。」

　　「鍾醫生家的千金！歡迎妳的到來，不必拘謹，盡情享受這場晚宴吧！」子爵很有風度的回應，接著舉杯向兩人致意，「希望你們喜歡我準備的活動，我還得去招呼其他客人，就先失禮了。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

　　縱使收到邀請的只有禔恩家，但為不少名門貴族治過頑疾的鍾醫生在上流社會也算頗有名氣，因此欣將養父的名字加入自我介紹中並無不妥。
　　然而不論是禔恩還是鍾，充其量是名聲不錯的姓氏，對擁有爵位的實權人士來說仍舊比不上帝國的貴族，因此子爵沒有花太多時間在他們身上也不值得意外。

　　目送子爵離去的身影，欣悠悠道：「笑得真難看，若赫里溫。」
　　「彼此彼此，」仁歛回嘴角的弧度，「還有別叫我禔恩少爺。」

　　和子爵打過招呼後，欣如願以償開始了她的宴會美食巡禮。
　　仁在陪著她的同時，同樣取用了一些餐點，但更多時候還是在用品酒掩飾自己觀察會場的行為。

　　他至今沒有在宴會上看見艾莉·米蘭的身影，同樣不明白子爵舉辦這場宴會的目的。
　　「仁，」剛吞下一顆魔鬼蛋的欣喚到，「剛才就一直看來看去的，在找什麼？」

　　仁有些意外的望向她，他以為自己遮掩的夠好了，「沒什麼，只是習慣性的觀察四周，畢竟人也不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發生什麼？等等不就是跳舞嗎，」欣說著，露出了有些促狹的笑容，「啊哈，你該不會在緊張吧？」

是有點緊張，但不是因為跳舞——仁沒有把這番話說出口，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自信的拍著胸脯，「沒什麼好緊張的啦，跟著我的舞步就好了！」
　　仁記得自己沒有欣很會跳舞的記憶，不過大概是被她那沒有根據的勇氣感染，仁也稍微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這時，會場出現了些許的喧鬧。
　　那並非是讓人心惶的騷動，而是因為發生了值得談論的事件，人們才紛紛發出驚呼。

　　只見子爵牽著一名艷麗的女性出現在會場的一端，兩人一步一步走上了一座高出地面幾階、雕刻華美的白石舞台上。
　　仁微微瞪大了雙眸，他和周遭的其他出席者都認出了那名女性的真身，正是近日名聲大噪的影星——艾莉·米蘭。

　　「諸位賓客！誠心歡迎各位的蒞臨本次的舞會，讓我鄭重向各位介紹今夜的嘉賓，莉亞艾肯帝國最美麗的演員——艾莉·米蘭！」

　　在賓客此起彼落的驚嘆和掌聲中，仁的腦袋飛速的運轉起來。
　　儘管與和浸月所給的情報相符，他還是對於這場宴會的目的竟然就是讓這位女星在上流社會人士間拋頭露面感到震驚。

　　有所目的的究竟是哪一邊？
　　是艾莉·米蘭在利用格蘭威爾子爵的權勢滲入貴族圈、或者是格蘭威爾子爵將艾莉·米蘭當作所有物來炫耀？

「仁。」
　　似乎是嫌這個狀況不夠混亂，諾依特的聲音悄悄在仁的耳邊響起，「你是不是忽略了什麼？比如說……這個會場？」

　　會場？這種時候還管什麼……不，會場。
　　舞會的場地。
——舞會？

　　「……不會吧。」
　　仁猛地巡視一圈會場邊緣，修剪整齊的花叢圍起了一個完整的圓形區域。他的腦裡冒出了瘋狂的可能性，逼得他用最快的速度將整個會場的佈置掃過。

　　不管是餐桌、客椅、裝飾性質的懸吊緞帶都證實了他的猜想，它們組成了令仁感到眼熟的圖形，而他在看見舞台上艾莉·米蘭所穿著的那雙紅鞋時更是頭皮發麻。

——這整個晚宴場地，就是一座巨大的瘋舞咒陣！

　　意識到這件事的仁頓時感到一股沿著背脊攀上的惡寒，他低頭看向身邊正拍著手的欣，少女專注在舞台上的樣子顯然沒有意識到任何潛在危險。

　　哪怕是只是為了避免自己被鍾醫生給碎屍萬段，他也必須保全欣的安危，但是該怎麼做？

　　如果這個咒陣和過去見過的一樣，那麼應該也有指定詛咒對象的象徵物。
　　然而以仁現在的立場，根本無法去將每張桌子的桌布掀起來檢查，同時也難以保證物品不會被藏在難以徹查的花叢裡。

還有什麼，瘋舞的詛咒究竟還有什麼條件是現在的他能夠破除的……
　　「……病毒。」仁看著手中的酒杯，喃喃耳語道。

　　假設聖萊特大學醫學系的研究並沒有出錯，跳舞病確實由病毒導致，那麼咒陣啟動時所做的就並非「讓人瘋狂的跳舞」，而是「激發病毒的活性」。
　　想來不論是飯店、郵輪、晚宴，這些場合所提供的飲食，無疑造就了病毒侵入人體的最佳管道。

　　「再過兩刻鐘後舞會就會開始，我們將邀請艾莉·米蘭為我們領舞，祝各位有個美好的一晚！」
　　隨著子爵偕同艾莉·米蘭向所有賓客舉杯敬酒，仁拿起了自己手中那杯剛酌滿的紅酒，一飲而下。

　　「嘩，沒想到竟然能邀請到那個艾莉·米蘭——唔哇、仁你幹嘛呢？」
　　剛轉過頭想和他搭話的欣嚇了一跳，即使她知道仁喜歡品酒，但以他們的身體健康狀況來說，這樣豪飲的行為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

　　「……沒什麼。」仁把深紅色的液體盡數吞入腹中，酒精流過食管的燒灼感逐漸擴散到全身，他感受著體內的熱度，望向會場，「趁舞會開始前，我去和幾家有交情的打個招呼，妳在這裡等我就好。」

　　「哈？咦？你在說什麼，禔恩先生應該沒有要求你那麼做吧？」欣顯然沒有預料到不喜社交的竹馬會做出此等發言，但見仁轉身就走，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袖子，「啊等等、仁——我也要去，我比你會聊天多了吧！」

能救一個是一個。
　　仁和又一位權貴握過手後，清楚感受到又更強烈一層的頭痛與胃痛。

　　利用能力殺死接觸對象體內潛伏的病毒並非難事，甚至因為還未發作的病症與痛楚無關，所以仁需要支付的代價相對輕微，但堆疊起來還是全然不可小覷。

　　事實上不論是拓展人脈還是救人一命都不是仁的本意，他大費周章甚至忍受痛苦那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在咒陣發動時，讓他和欣不會是「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倖存者，避免被幕後黑手給鎖定。

　　而就在舞會開始前數分鐘，格蘭威爾子爵和艾莉·米蘭再次上台致詞，仁也迎來了極限。
　　他卸去了半個鐘頭以來都很完美的偽裝，一手抵住痛得發脹的頭、一手則順著自己崩去的重心搭上欣的肩膀。

　　「……仁！」肩上傳來的重量驚動了欣，她很快轉身扶住仁的身子，語氣染上慌張：「你怎麼了？臉色好差、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抱歉，」仁用氣音道，「頭突然痛了起來……」

　　仁並沒有特別去演，腦部的神經痛和從咽喉至胃部的絞痛確實讓他連說話都參雜了幾聲不穩的喘息。
　　然而他還是選擇再次發動能力，徹底清除自己和欣體內可能留存的任何病毒和隱患，「……嗚！」

　　「啊、啊啊，忍著點，我們先離開會場！」因為知曉對方在一年前都還是臥病在床的重症病患，欣對仁顯露出來的虛弱感到異常焦急，「你可以走吧？扶著我，這邊……」

　　他們在會場響起了抒情的舞曲時安頓於庭園外圍的長椅上。

　　相較於宴會場地的明亮，沒有多餘打光的庭園外圍顯得頗為昏暗。欣將特別從會場裡帶出來的水杯塞到仁的手中，並很快從自己的手提包中翻出藥罐。

　　「仁，喝點水，」欣從小巧的藥罐中倒出藥丸，同樣將之放到仁的手裡，「這是止痛藥，快吞吧。」
　　仁認得這個藥物，他自己也隨身攜帶著。然而『代價』造成的痛楚無法用藥物舒緩，但他還是為了讓身邊的人能安心而將藥物嚥下。

　　「抱歉，欣……」
　　「好了別道歉了，先好好休息——」
「呀啊啊啊啊！」

　　正當欣透過微弱的燈光嘗試判斷仁的臉色是否有改善時，會場的方向傳來了駭人的尖叫聲。
　　「發生什麼事了？」欣驚訝的看向宴會場地的方向，下意識從長椅起身想去查看，卻被仁拉住了手腕。

　　「……欣！」他忍著頭痛喊到，「不知道會場發生了什麼，但別過去比較好……」
　　「呃、啊，說得也是，」欣有些心慌的坐回長椅上，「抱歉，也不能丟著你不管呀……」

　　會場傳來的聲響越發混亂驚悚，甚至能看到一抹不祥的紅光照亮了夜空，而後就連庭園外頭都響起了錯落的腳步聲。
　　被這緊張又莫名的事態給包圍的欣繃緊了神經，她聽著朝他們所在之處逼近的腳步聲，抱著仁緊緊盯著不遠處連往會場的步道，像是不管誰來她都會擋在他面前一樣。

　　然後，一群身穿白色軍服的人井然有序的跑過了遠處的通道。
　　「……咦？雷姆？」在白衣人群中見到眼熟身影的欣大喊出聲，「雷姆！」

　　只見黑髮藍眼的少年煞住腳步，一臉錯愕的看向長椅上的仁和欣，「欣？還有、仁？為什麼你們會在這……！」
　　他這兩個月聽見這個問句太多次了，仁覺得自己的頭好像更痛了一些。

　　雷姆回頭和身邊的另一名軍官表明由自己來應對出現在會場外頭的兩人，得到應允後很快來到長椅邊。
　　「仁替禔恩先生出席宴會，我是來當他舞伴的。」欣向雷姆解釋到，「但是舞會開始前仁突然身體不適，我們就先離開會場……」

　　「欸？騙人，」聞言，雷姆震驚的看著奄奄一息的仁，「仁明明超不習慣這種場合的？」
　　「因為我就算任性也到了該稍微幫父親分憂解擾的年紀了……！」聽見重點完全錯誤的問句，仁的火氣暫時勝過了頭痛，「你才是、白暉為什麼在這裡……？」

　　「啊呃、有人報警說是子爵舉辦的舞會上出現了大規模的病毒傳染現象，所以派我們來處理。」雷姆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但你們沒有受到影響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話快點離開這裡吧！」

　　「病毒？」欣驚呼，「難道仁的頭痛是因為……」
　　「啊不不、我想應該不太一樣！」雷姆慌張，雷姆擺手，「病、病癥不同！所以沒事的！」

　　對話至此，仁搖搖晃晃地起身，「欣，我們回去吧，我已經好多了……」
　　「你那叫好多了嗎！別逞強！」欣罵到，趕緊再次扶住仁的身軀。

　　「欣，拜託妳，帶仁離開這裡。」雷姆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們，「莊園外已經有協助疏散的車輛在待命了，報上我的名字，他們會協助送你們回家的。」

　　「我……我知道了，不知道會場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雷姆也要小心呀！」
　　「別擔心，我沒問題！回去之後也幫我跟鍾醫生道好喔！仁就拜託妳照顧了，欣！」

　　一刻鐘後，仁和欣一同坐進了轎車的後座。

　　彼時仁的頭痛已經逐漸消退，但劇烈痛楚帶來的脫力感還沒消失，隨之而來的倦怠感更是讓他陷入半昏厥的狀態。
　　而欣在和司機報完地址後，輕輕將他的臉扳了過來，並順勢讓他的頭枕到自己的肩上。

　　「笨蛋，快點好起來，別讓我那麼擔心啊……」
　　感受著少女落在臉頰上的吐息，仁混沌的腦裡只剩下一句話：鍾醫生，拜託了，不要殺我。

　　×

　　仁和欣返回鍾家宅邸時，比原定的歸家時間還早了整整一個半鐘頭。
　　屋內是暗的，且沒有人。想來鍾醫生真的去赴了路瑟雷希的約，現在應該還在禔恩別邸的餐桌邊和舊友互射著言語的箭矢。

　　「……抱歉，欣，讓妳擔心了。」
　　即使仁在下車的時候已經能穩穩地自己走路，他還是在進門後被欣強制安置在客廳的沙發上，「我真的已經不要緊了。」

　　欣沒有輕易相信他的說詞，依然用擔心的表情看著他，「真的……不是又病發了吧？你的病已經治好了不是嗎？」
　　「我不能保證沒有復發的可能，但今天的狀況不一樣。」仁篤定的搖頭，「恐怕是太久沒有出席這種場合，我的身體一下子受不了壓力，才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離開會場後就好多了。」

　　說著，他不禁勾起帶有自嘲意味的苦笑，「真是沒用，明明是我邀請妳的。」
　　「才沒關係，身體的狀況又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沒事最重要。」欣乾脆的否定他，語氣也放鬆許多，「而且我們離開後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沒有留在會場也算是幸運吧！」

　　仁仰視著她噙著微笑的臉龐，明明在室內卻感受到一股眩目。他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但是妳很期待跳舞吧？尤其今晚難得用心打扮了。」

　　「欸？」突來的問句讓欣露出了有些錯愕的表情，「沒、沒關係啦，舞可以之後再跳啊？舞會又不是只有這一場，如、如果你之後還邀我的話……」

　　仁發出一道無聲的輕笑，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客廳角落的唱片機邊（因為那是路希送鍾醫生的，他很熟），將唱針放到了黑色唱片上。

　　有些老派但令人放鬆的慢曲調歌曲自唱片機流出，欣怔怔的看著白髮少年在做完這些後走到自己面前，並紳士的做出邀舞的姿勢：「我有這個榮幸邀妳共舞嗎？」

　　黑髮少女望進他的眼睛，紅色的瞳眸裡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
　　她耐著竄上臉頰的熱度，努力想要壓下上揚的嘴角，但還是藏不住語氣中的那股欣喜：「……當然。」

　　月明星稀，她將手搭上少年的掌心。

　　「……這是妳第三次踩到我了，欣。」
　　「對不起啦！！但你也踩了我三次啊！」
　　「妳穿的是細跟鞋……」
　　「你是個男人！」

　　凌晨。

　　剛返回禔恩別邸，仁便聽維特向他告知路瑟雷希提早就寢了，同時提醒他早些休息。
　　仁讓這位盡職的管家也盡早歇下，自己則在走進臥室時毫不意外的看見坐在窗台的白裙女子。

　　「諾依特，」他喚到，「有在會場找到什麼東西嗎？」
　　「有呀。」女子回應，目光則意猶未盡的流連在手中的書冊上，「比起前一次要有質感多了。」

　　這般發言讓仁感到奇怪，他上前走到女子身邊，發現女子在欣賞的書籍又是本清涼刊物——艾莉·米蘭成名後拍攝的藝文寫真集。
　　他這次沒有報紙能把寫真集擋住，只能自主將視線移到窗外的月色，「為什麼又是那種東西……那個已經不是『不願面對的過去』了吧。」

　　「呵呵，說得不錯，」諾依特咯咯笑道，纖細的手指從寫真集的書頁間夾出一張紙條，「所以這才是給你的禮物。」
　　仁的目光重新落回諾依特身上，他伸手接下那張寫滿了暗號的紙條，端詳了好一會，「……這和青羽給我們看過的暗號紙似乎是一樣的東西。」

　　這代表著什麼？
　　數個月前的羅羅尼殺人案與現在的瘋舞詛咒，是有所關連的案件？

　　「誰知道呢？」諾依特愜意的笑著，一雙青眸在月光下泛著神秘的輝光，「無論如何，你都已經參與其中了不是嗎？仁。」

　　仁沒有立刻回話，只是將手中的紙條折了起來，並妥善的夾藏到放在書桌上的一本書籍中。
　　「我不在乎。我會活下去，欣也是。」他闔上書本，看著那本書的標題淡道：「就只是那樣而已。」

「如果你那麼希望的話，仁。」
　　冷漠的月光沉默著，金髮青眼的惡魔掛著弧度完美的微笑，消去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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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姆克雷艾提的人生就是一直問路人禔恩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