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將小直交給那位帶著精緻的熊娃娃來迎接的夫婦已過了幾日，這天稻葉帶著狩屋來到了K的訓練室。

「之前提過關於戰鬥意識的事情，正好今天可以進行一些測試。」邊說著拿出自己的教鞭，擺出攻擊姿態，「我不會使用神器，你可以用碎片，試試看能抵抗到什麼程度。」

「所以今天也沒案子啊？抵抗的意思是我不能攻擊？」
這幾天下來，稻葉發現狩屋中間有出外遛達幾次，最遠似乎還去過一趟自己老家和公墓，此外活動都沒甚麼特別。
倒是隔兩三天就來問一次是否有新工作，活像怕領不到薪水被革職的熱血小新人一樣。

「抵抗的意思包含攻擊。目前還沒有需要我們出手的案件，不會因為這樣就將你送回K的，可以放心。」

「喔……那好吧？如果不需要做甚麼準備的話我好了！」攤攤手，視線又落回到葉身上。狩屋今天穿了短褲配寬鬆的連帽休閒服，看起來正好適合活動的樣子。

稻葉點頭，他的視線直直盯著狩屋，表情依舊是掛著溫和的笑容，如果不看他的身體動作完全看不出來是要攻擊的模樣。
下一秒這個男人就瞬間朝著狩屋逼近，朝著他的腹部攻擊。

這個人總是這樣，隨著相處的時間增加，狩屋越來越確定這張親和力滿分的臉就是張面具，稻葉將他完美的掛在臉上，同時也因為那份完美所以有一些違和。

就像被輸入了全能指令的機器人，在怎麼生動都只是機器。

在脫離日常生活後那種冰涼感就難以掩飾的透出，隨著一步步逼近具象成白色的寒氣。讓狩屋不自覺緊張的退後，然後在稻葉逼近的同時震驚躍開。
他沒看清稻葉攻擊的動作，只是反射性的抬手隔擋，然後碎片快速的從兩人之間的地面浮現，碎片半個身體還在陰影下方虎視眈眈的警戒。

「反應不錯。」
在碎片浮現時往右一躍稍作閃避，隨後繞至狩屋的背後伸手抓住他的後衣領往後扯。

這次狩屋雖然也是有些驚於稻葉反應的樣子，但在衣領被抓住的瞬間虎鯨也甩動尾巴將稻葉的手拍開。

「確實感受到威脅了。」
「是說你知道我用碎片時體能會有一定的增加吧？維持這樣訓練就可以嗎？」

「可以，這樣的訓練對你來說才是有效的。」
稻葉微微瞇起眼，掛在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完美的溫和，眼神中的笑意卻變成更加冰冷的，某種令人發寒的宛如機械般的凝視。
「接下來會比較刺激一點。」

他的肌肉繃緊，腳用力一蹬朝著狩屋逼近的速度與剛才完全不同，握著教鞭的右手就像刺刀一樣朝著狩屋明的頸部戳刺。

「哇！」被這襲擊激的一口驚呼，後仰不及直接被教鞭戳個正著，反射性的退了幾步用手摀著脖子咳了起來。
可想如果戳上來的是那把黑刀，自己現在應該是脖頸大噴血的驚悚畫面。當下讓碎片上去，從後面咬住到葉的衣服往後拉開。

「還好嗎？先暫停讓你恢復。」看著碎片可愛的行為，伸手摸了摸。

狩屋抬手比了先緩緩的姿勢，過一會兒拿水喝下，呼了一口大氣才好些。
「還好……就是感覺出了個丟半條命的失誤。」語氣聽起來有些懊惱。
「我的碎片真的可以攻擊嗎？」看著稻葉還是有些顧慮的樣子。

「你居然還能猶豫，看來我剛剛那下還是點輕了。」用手彈了下小碎片。

皺了皺眉頭，碎片閃開了稻葉的手沉入陰影之中。
「那再繼續吧。」比起剛才的被動，狩屋眼神認真收斂了幾分，看來總算有較勁的意思。

轉了下手上的教鞭，稻葉浩明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一邊注意著碎片的動作朝狩屋奔去。
原以為自己的計算必定萬無一失，卻顯然低估了狩屋的悟性和反應能力。
在最後一步加速時，不小心被碎片撞擊了一下，導致他失去平衡。為了避免跌倒，刻入身體的肌肉記憶讓他立刻伸出手撐地一滾準備再度站起做出攻擊姿態。

可惜的是他錯估了自己和狩屋的距離。

站起就瞬間和狩屋明撞成一團，一陣天旋地轉後，為了不造成狩屋更大的精神衝擊他努力穩住了身體，覺得自己大概有保全了某種東西。
就是現在兩人的姿勢非常的奇怪，要比喻的話就是......十分近似少女漫畫裡面壁咚的場景，只是地點從牆壁換成了地板。

在一陣追打躲閃之後，突然的眼前一黑讓狩屋明覺得自己這次是又遭什麼埋伏，這次是真的要『丟命』了嗎？
但驚懼睜眼後的畫面似乎有些超乎他的想像——

三秒、五秒、又或呆滯了更久一些，他楞神的看著稻葉一時不知該有什麼反應。

「我……這樣算死了嗎？」大概腦袋還沒轉過來定格在原地，連說出的話都有些傻。

「不，這並不是一個有效的攻擊，算是出了點意外。」
且明顯是超出稻葉預期的意外，過了好幾秒都沒反應過來。

這個過度接近的距離，甚至讓狩屋可以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是一種木質的香味，卻不會過於沉重，給人一種舒服放鬆的感覺。

「那老師你這是算吃我豆腐囉。」看對方按兵不動的樣子，狩屋也只是縮了縮肩膀，垂眉擠出了一個無辜又無奈的眼神朝對方挑了挑，若不是他這張臉長得好看，這一個故意就是標準的欠揍。

「現在還不算，如果你期待的話，老師可以考慮一下。」調整重心後左手捏住對方下巴。

「？？？」狩屋倒抽一口氣不明白為什麼會造成反效果，「這還不算？」

「老師連這種事情都這麼信手拈來嗎？我可不是路邊的花花草草。」把下巴上的手撥開，然後順勢再把人給推起來。

「因為這個姿勢還蠻有趣的，忍不住開了你玩笑。」輕易的被推起坐在一旁，「狩屋同學，想想老師的年齡，如果我的反應很純情那才真的是搞錯了什麼。」活動了一下起身站好。
「再來一次？」

「看來是不否認當慣犯了？」倒是在稻葉站起來之後還坐在原地，一手撐在身體後方一手拉了拉衣口透氣散熱的樣子。
「但你這麼說我反而很想看老師純情的樣子呢。」顯然跟上課相比，學生看起來對八卦更感興趣。

「要說慣犯似乎也有點名不符實。」攤手，「抱歉，這點老師恐怕是無法完成你的期待了。」雖然也不是演不出來，但與自己的性格設定不太相同。
稻葉調動面部肌肉，微微的垂眉做出表示歉意的神情，接著聳肩誇張的表現出反正我是不會照著做的意思。
這個男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表演，毫無任何破綻。

「那實際是怎樣的嘛？」挺直腰背盤腿而坐，稻葉回答後反而進入專心聽講的樣子，因為好奇眼睛睜得有些閃亮。
「初戀什麼，年輕時總是純情的吧？」

「青澀的初戀自然是有過，雖然距離已經有些遙遠了，情書我也寫過不少。」
歸功於這個人設，稻葉從不缺交往對象，自然也進行過不少實驗。

第一個實驗對象，很可惜並沒有留下多少特殊的記憶。
早期用力過猛時，一度還帶來修羅場的麻煩事。隨著年齡增長，現在已經能做到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麼說來，你距離純情的階段應該還不遠。剛剛那樣拉衣服搧風，該不會是覺得有點害羞？」

「怎麼！運動完會熱很正常吧？」輕咳了一聲爬起來去拿水喝。
「而且為什麼害羞，那要也是緊張？剛剛那不都要受到強烈攻擊了嗎？」各方面來說。

「吊橋效應？」調侃了一句，「這麼努力解釋，反而讓人感覺可疑。」彎起的嘴角與眼尾，讓端正溫和的臉風格一變染上了風流多情的韻味，剛才聞到的清新木質香味也一轉帶上某種引人遐想的甘甜。

「接下來要選擇繼續八卦我的戀愛史，還是願意好好上課了？」

「吊橋效應絕對不是這樣用的。」
「那老師真的給繼續八卦嗎？」剛剛才極力辯駁的氣勢立刻消失無蹤，眼神像是忍不住誘惑的貓，好奇瞧了又瞧。

「在剛剛發生意外後，卻對我的情史這麼感興趣，真的不是吊橋效應？」看對方好奇的眼神，思考著該把對方玩到炸毛還是該做好老師的本分趕緊教學。

「疑點居然是這個嗎？」
「而且與其說情史，到不如很少聽你聊這方面的事所以好奇。」有些散漫的把手背到了腦後，「只好怪你那個失誤打亂了訓練的節奏囉。」

「雖然不明白我的情史哪裡引起你的注意，實際上也就跟一般人差不多。」當然這句話絕對是個大謊言，也只有表面上看起來跟一般人差不多而已。
「想問什麼就問吧。先滿足你的好奇心，才能好好上課。」走到休息區坐下。

「欸等等，氣氛怎麼又不對了？戀愛話題的開場不應該都是更ふわふわ一點的嗎？」邊說用手在旁邊彷彿想呈現ふわふわ的胡亂比劃。
「……老師你該不會生氣了吧？」不得不說狩屋有時候覺得稻葉的反應比罪犯還難以揣摩。

「為什麼要生氣？」表情顯得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狩屋。
「ふわふわ應該是二十幾歲才會出現的反應？」ふわふわ配上大叔......起碼配上自己就感覺很不對勁。

「因為剛才突然有點正式……嚴肅？」但看稻葉這麼說完也才隨意的在旁邊坐下。
「那要這麼說的話，就請稻葉先生說說你二十幾歲時ふわふわ的經歷吧！」為了不再冷場，狩屋伸手拿著空氣麥克風就開始訪問。

「那是在高中時期，對象是小我一屆的學妹。當時念書不是在家就是去圖書館，在機緣巧合下認識。」十分配合的做出回憶中的姿態，「她是個很開朗的人，說來慚愧，我那時還不太理解愛情，算是被她的熱情所打動，在夏日祭典後順利告白成功開始交往，然後在畢業時結束了初戀。」

大約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確信了那個女孩並不能讓自己產生情緒，最後藉著畢業的契機分手。
隨後結束"純戀"進入大學時代的複雜修羅場，那段時間的自己確實擔得起海王這個稱號，距離渣男也就差那麼點了。

沒想到稻葉會這麼認真的回答，讓狩屋反而有種自己好像真的在刨人內幕的愧疚感，聽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這一分心，剛才被揮散的那股淡香又因為距離纏繞了上來，搭配稻葉此時的畫面，看起來莫名有些玄乎。

「……唔。」聽完之後反而有些表情複雜的抓抓頭，看起來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

那回憶往昔的神色，在結束回想後掃向狩屋明的深邃的眼神中彷彿還殘留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眷戀與柔情，異常的動搖人心。
「還有想問的嗎？」

搖搖頭站起身，「學生滿足了，不貪心，其他下集待續！」和稻葉相比，狩屋這個笑容倒是笑得有些僵硬。
「為了回饋老師的分享，我會繼續認真上課的。」深吸一口氣之後乖乖的做起伸展。

「不要擅自加上下集待續啊。」
見滿足了狩屋的好奇心，稻葉收起深情的表演回到原先端正的模樣。

「我會按照剛才的攻擊軌跡再來一次，你試試這次能不能攔截。」走回場內，擺出預備動作。

「攔截是只不用撞的嗎？」跟著走回去，有些疑惑的問。心想若和剛才一樣自己又怎麼會追不上？

「各種方法都可以，只要你能讓我停下來。」

狩屋瞇了瞇眼，腦中已經將前一次的行動都印下來，胸有成竹的規劃好各種封鎖辦法。
舔舔嘴角之後蹬腿開始與稻葉比試，和一開始相比，他的靈巧度提升了不少，身手雖然說不上專業，但反應也不差。

在一個誘導的急轉後，原先狩屋腳下的影子浮動，朝稻葉的方向延展，最後接觸到的瞬間鯨身躍出朝，瞄準了稻葉褲角咬去。

然而這個攔截動作卻被對方精準的閃避。
左小腿肚傳來的衝擊，失衡而墜落的浮游感，後背與軟墊撞擊的震動，抵在頸前讓他些微呼吸困難的教鞭以及再次侵入安全距離的淡香。

和剛才有些相似的姿勢，但更加具有攻擊和侵略性。
本該是讓人感到危機與恐懼的場景，卻因為稻葉那溫和的眼神讓一切變得奇怪了起來，他彷彿下一秒就會說出什麼調情的話，卻也很有可能直接痛下殺手。

失敗了。

而且還被這看似故意的重現逼得有些惱羞成怒。
狩屋錯愕了一瞬，瞪著稻葉咬牙，身體快於思考的坐起就是一個頭槌。

導致這個行動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真不知道是不是想最好一頭撞暈算了。

這個反應顯然也在稻葉的預料之外。
隨著沉重的撞擊聲，兩人癱倒在軟墊上，感受兩敗俱傷的痛苦。

「哈……這樣算不算最後的反擊成功。」還摀著自己的頭，明明痛得要死，卻也嘴硬的要死。

「免強算吧，確實挺痛的。」人生第一次被頭槌，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採行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攻擊方式。

「唉唷不過真的好痛，你那還好嗎？」忍不住又嗷了兩聲，才灰溜溜的爬起來，走過去伸手拉稻葉一把。

「剛剛為什麼會被你識破啊……」

「先去醫務室處理一下，我們需要冰敷。」跟著爬起身，按著額頭拎人去醫務室。
「只是經驗之差，你學得很快。」

「抱歉，我那一下反應過度了。」搔搔鼻子老實的說，「本來還挺有自信可以攔截住你的，結果不只算盤沒打成，還被壓成前一個樣子就……就有些惱怒。」

「還挺有脾氣，不過下次還是請放過我的額頭。老師經不起你這樣折騰。」

「不會啦，我這肯定是知痛能改的。」也指自己額頭乾笑。
「倒是老師你只讓我自己摸，不實際教個幾招讓我學學嗎？」

「你並不是戰鬥要員，更接近於普通人。在沒有經過長期的特殊訓練下，對上其他宿者最好的方法就是逃跑，你完全沒有必要跟對方拼命。」
「幾招簡單的掙脫方法我可以教你。但你要記住，千萬不要有自己可以對付其他宿者的錯覺，教你這些主要是為了增加你逃亡時存活下來的機率。」

「哎，感覺被特別這麼一說，感覺我信心又少一截了。」嘆氣的給自己打發吹了吹額髮。
「意思是，反正先撐著等你來救對嗎？」然後挑眉看向稻葉。

「當然，還有餘裕的話就朝我的方向逃，情況緊急分不清方向的話，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藏，等我去找你。」從醫務室領了兩個冰袋，一個交給狩屋。

「真可靠。」輕巧的說著笑笑接過冰袋，往自己額頭上貼的時候還因為冰的刺激閉了閉眼。
「之前你曾說過不是用二分法來看宿者，那實際是怎麼看的？」緩緩將腦袋上的冰袋轉換角度，從被遮擋的縫隙窺探稻葉。

「和平派的宿者能自己找到與社會達成平衡的方法，我個人很欣賞。不那麼和平的，又剛好落在我手上的案子，我通常是傾向就地格殺。」
尤其是實驗現場，絕對不留任何活口。

狩屋瞇起眼，將冰袋從額頭上拿下，被遮擋而切碎的照明再次展開鋪滿整個視野。

「可惜平衡跟善良一樣都是這個社會上最脆弱的東西。」聳聳肩。
「晚點再練習嗎？」

「我們的頭都撞成這樣了，還要繼續練習？」對狩屋的積極性感到驚訝。

「啊……那我扳回一城的機會？」戳了戳手指。
「好吧，繼續練習就太欺負老師了。」

「狩屋同學，老師沒有你的超強恢復力。」不管是基於種族的恢復力，還是基於年齡的體力，都很難勝過眼前的小年輕。

「……」挑眉，這是在意外的地方吃到了甜頭？
「我哪敢真的讓老師繼續操勞，那回家？」

「會開車嗎？」掏出車鑰匙，一副想讓學生代勞的樣子。

「行呀。」狩屋很自然的接過鑰匙，雖然過去開車的次數不算多，但這駕駛對他來說並不困難，熟練的操作上路，車速也還掌控在一個安穩的範圍。

對掌握方向盤這件事狩屋似乎沒有特別的感想，大概還停留在一般交通工具的等級上。
倒是下車前這才想起之前跑現場時稻葉說過的話——老師應該是挺在乎自己的車，至少車子的等級和車況表現也確實如此。

「……」所以這鑰匙交到自己手上也算是信任的表現？意識到這點讓狩屋不自覺看向副駕駛座。

單手還拿著冰袋冰敷額頭的稻葉注意到他的視線，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完美笑容，但從那雙蜂蜜色的眼睛裡，似乎又能感受到和平時有那麼點不同，像是在印證狩屋的猜測。
信賴的味道就如蜂蜜的香氣，讓人容易沉溺。

「……」
「坐的還習慣嗎？」將車停妥之後把鑰匙還給稻葉。

「駕駛技術不錯，以後開長程就能兩個人輪流來。」收回鑰匙，同時也用言詞交出了信任，「回去好好休息，直覺告訴我新的案件快來了。」

「放心，平時有需要學生也能代勞。」狩屋回的很直率，笑容也毫不吝嗇的爽朗。
「倒是這個直覺讓人有些心情複雜呢，你也好好休息。」最後有些故意的指了指額頭，揮揮手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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