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行角。

世事總是突然的，正如魔女們的翩翩起舞。

在惡行角港口的一艘帆船上，有一黑一綠的的身影佔據了宴會廳內舞池一隅，樂隊演奏着輕快的音樂，魔女們踏在節拍上轉了一圈又一圈，這是屬於她們兩人的狂歡。

「哈哈——瞧，拉蒂你跳得真好。」艾妲很久沒有這樣肆意笑了，為了遺忘這宴會上一切惱人的事情她笑得開懷，對於對周遭的目光無所顧忌。

「我現在好快樂。拉蒂，拉蒂，你快樂嗎？」她問道，緊緊牽着拉蒂的手。她們順應舞池的人潮滑向下一個角落，再一圈，天旋地轉，廳內的人或事都似幻象般模糊起來。

拉蒂踩著她湖水綠的鞋子，跟著艾妲轉了一圈又一圈。
「唔，艾妲，這樣有點——。」有點太快了。
女人的聲音被舞會歡快的樂曲吞噬。
女子指尖交覆的手帕絲滑，拉蒂總覺得她下一秒便要滑出去。
拉蒂可不想當個掃興鬼，她沒辦法拒絕漂亮的魔女，即便她自己也是(僅僅魔女的部分)。

「——太快樂了？」艾妲不是沒有注意到拉蒂有點焦急的神情，但她還是要壞心眼地開玩笑，然後在下一次拉蒂將要滑出去時索性摟住對方的腰。

「那讓我們放慢一點。」她現在倒像個彬彬有禮的紳士，領着對方邁步，前進、後退、旋轉⋯⋯艾妲知道拉蒂會接受，這孩子總是喜惡分明，要是想拒絕早就會拒絕了。

她們的裙擺在翻飛，拉蒂的袖子刷過她的手臂，讓她有一點癢。艾妲樂呵呵地笑着，最終找到音樂緩下來的小節，像哄小孩子一樣問道：「我們的拉蒂為甚麼悶悶不樂？」

艾妲想也許她是自私的，她私心地邀請了在角落裏同樣悶悶不樂的拉蒂，既想刺探對方的心情，卻又用笑容與讓人頭暈目眩的舞掩飾自己。

拉蒂當然知道艾妲的壞心眼。
但不得不說隨艾妲領舞讓她覺得很舒服，她鼓著腮膀子，一副有點生氣但又生不起氣的摸樣。

當音樂到了慢的節拍，兩個淑女在舞池裡輕輕漫步，拉蒂看著掛著笑容得艾妲，那樣綻開的笑容裡有著幾分過分，就像喝醉的人。

「...哼，妳明知道...」 拉蒂小聲的埋怨著，聲音幾乎含在口裡。
但不論被艾妲邀舞前的拉蒂多不愉快，在與艾妲翩翩起舞之後，那些憂愁幾乎散盡一空，她是孩子情緒，總來的快去的快。

但那是一種默契。
拉蒂捕捉的到艾妲在歡笑之後眼色裡的黯淡 。
她不認為自己可以隨便觸碰。
魔女們有節拍的對步，在艾妲的對面，拉蒂放下了對於舞池裡對於男性目光的厭煩感。
「等一下要不要吃點什麼。」下一曲開始，拉蒂率先打破沉默，上一曲的舞步間她已經抓到節奏。
薄荷綠的手套已經先觸碰艾妲的手，試圖把在微醺狀態的人拉回身邊。

被識穿了意圖，艾妲也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看拉蒂生動的反應——小聲的抱怨在她看來像撒嬌，意味着親密與信賴，她是個直率的孩子。

大抵人活到她們的年紀都已經被磨平了稜角學會了委婉，而魔女距離那一天總是特別遠，拉蒂大概還在她的路上。艾妲喜歡這樣年輕的、可愛的拉蒂。

當然，她也喜歡她的聰明與體貼，適時的沉默可以讓她不必提起惱人的往事，這支舞跳起來更加舒服。

「那當然好。我看見愛波頓派了，那在北方可不常見。」艾妲把舞蹈的主導權讓渡，她順從着拉蒂手上的力度回到對方的身邊，使兩人貼得非常近。

艾妲清楚看見拉蒂臉頰上被酒精燻出淡薄的紅暈，於是她貼在她耳邊蠱惑，「或許我們還能讓它更美味一點——」

「我們一起煮的魔藥，它就我的口袋裏。」

聽著艾妲的耳語，拉蒂動作一遲，她聽艾妲說過，那魔藥是能做美夢的魔藥。
拉蒂自己可熬不太出那種香甜的花香，她的藥方總是良藥苦口，微微辛辣但治病極佳。
魔女的惡作劇之心油然而生，或許艾妲還有其他意思，但拉蒂沒聽出來。

「我有個好主意，艾妲。」
她將艾妲轉出懷裡，又拉近身側，眼裡都是欣喜之色。
「布羅聶一定會喜歡這個。」
那惡魔可以說是她的宿敵，拉蒂總是大費周章就為了讓布羅聶腳滑一次。
說起來惡魔會有美夢嗎
幸運的是，她整天在達爾特宅邸的工作除了洗衣，還有炊事。
關於今晚能為達爾特二公子帶什麼點心回去，可讓她興致沖沖起來。

艾妲聽拉蒂提起過那個人。除了是拉蒂工作的宅邸的主人外，聽說他還好幾次踩過對方要採的藥草——噢老天，這對魔女來說可是最不能隱忍的行為了，艾妲彷彿體會到切身的心痛，她很樂意推波助瀾。

「我相信達爾特的公子一定會喜歡的。」她旋轉回來，瞧見那雙眼睛中閃爍着躍躍欲試的歡喜神色，彷似一片充滿生機的草原，在艾妲看來為惡作劇而竊喜的魔女總是最美麗的。

「放三滴——這是我的習慣，足夠讓人做翻倍的甜蜜美夢但不至於明顯，然後再加上保鮮的魔法。」她又提醒道，既然她摻和在其中，那麼這個計劃必須完美。

舞曲在她們的竊竊私語之中邁入尾聲，她們的舞步逐漸收斂，像漂流在人群之中隨劇晃蕩，艾妲忽然有一種竭盡精力後的疲倦，但她也捨不得放開拉蒂。

「真期待他的反應，你得和我分享，還有——」她抵上拉蒂的額，閉着眼跟隨她的步伐，「一起跳舞真快樂，謝謝你，我們回到長橋後該多試幾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