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正如字面意思,應該要是個「寬廣的場域」。平靜的走在路上被撞的機率微乎其微,只要他沒有分神或是偶然因幾日的疲憊而待在原地歇息,或是剛好有個被撞的人撞到他身上。
他並未注意到身邊有個比他高一些的人朝自己這撞來,毫無懸念的連人一起摔在了地上,還順勢成了肉盾。
也好,只要不是對方受傷都無妨──
他是這麼想的,他永遠都會這麼想。不過當他稍微將人從自己身上扶起時,他撐大了眼,看著熟悉的星垂掛於耳際,看著那雙印象深刻的綠眸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廣場正如字面意思,應該要是個「寬廣的場域」,偏偏能在這遇到這藍毛小鬼頭。
男人不如以往披散著黑,將長髮高綁,秋天多穿了一件薄袖,不過那副滄桑的面容大致與印象相差無幾。
撞擊地面的感覺,意外得比想像中還要溫和。
柔軟的地板、溫熱的地板,帶著骨骼相撞硬度的地……開什麼玩笑,這就是壓到人的觸感好嗎。
「啊,對不……」
被突襲撞得正面朝下,他暈眩著撐起上身,混亂中或許還直接把施力點壓在無辜被捲入連環車禍的人身上,直到直起身來,視線對焦才發現這珍貴的緩衝肉墊居然如此眼熟。
「……呃。」他只記得把下巴闔上。
還呃什麼呃……下巴撞壞了?
歐索魯逕自吐槽,徒留一段他就算不想也不得不給的空白沉默,隨後不知怎麼的面色凝重了起來,並下意識想伸手把人的下巴給提起來闔上,甚至一度考慮要不要摸摸對方的骨頭看有沒有脫臼。
臉頰被觸碰的感覺讓他回神。
撲倒在街上理論上該撞得頭暈眼花,但可幸也可嘆,在充分緩衝的情況下他全身上下並沒有哪裡有明顯疼痛,除了尷尬到快要沸騰的耳後——他感覺確實快要眼花。
說來也是,雖然裝扮與印象中有些許不同,但是這對眼睛與欲言又止的神情怎麼可能會是別人。
方才騰空與撞擊的觸感突然而毫無收斂,他沒為自己做任何保護措施,那麼被壓到的人該有多痛?
「你……」
所以,應該要好好道謝,或是道歉才對。應該。
「……你怎麼會在這,臭啞巴?」
但一開口卻成了這句。
……你才怎麼會在這,小鬼頭。他這才緩緩將人從身上推起,卻怎麼看都像是地上坐著爸爸抱著一個孩子。
他沉默了十秒,換來了暫時懶得寫字但愚蠢的意識傳遞。
「我才想問你怎麼在這。沒受傷吧,小子?」姑且還是關心了一下。
他站起身,終於讓自己的腳跟重新接觸地面。硬底的鞋跟在剛剛的衝擊中或許有些磨損,踏在磚石製造的地面上,有種凹凸不平的不穩感。
明明才趴了幾秒,重回原本身高的視野現在看起來居然熟悉得新奇。
他下意識朝前方伸出右手,好似希望將地上的人也一併拉起。
然後,他瞪著自己的手。感覺不能接受又不是不能接受,理智與禮貌與尊嚴與臉皮,不知道誰最後會勝出。
「我不會有事。」
他索性硬著頭皮開始唸咒——他所習慣的,遭受創傷時並不帶有治療效果,卻最省事的止痛符語。
然後他在理論上最可能受傷的人面前,面無表情地,將原本沒打算催動的咒語往自己身上拍去。
見那咒語拍在賽西爾自己身上,歐索魯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是否安然無恙。
而經鍛鍊的武者體魄幸虧是還能承受一點衝擊,確認無大礙後,他微笑,雙手抱著胸,給自己爭取了十秒的時間傳遞意識。
「就算承認自己有事也沒什麼的,小鬼頭。」
「所以,你在這附近做什麼?總不會是想吃飯才來撞倒我吧?」
於他的解讀而言為調侃的語句讓他不置可否移開目光,魔法失去視線接觸為媒介,瞬間讓腦中的聲音隱隱攏上淺淡灰霧,但仍舊清晰。
明明聽過更清楚的音質,此時赫然降低的傳音品質不上不下,他又把焦點移回。
難道我說了「是」你就有錢請我?
「我聽說這個城鎮的花店有一種只在清晨跟落日盛開的金琪花。」
雖然不知道吟遊詩人都靠什麼為收入來源。
但既然是「遊」……那就是流浪,嗎。
總是吃人旅費也未免太令人不安,而這個傢伙到底有沒有危機感?
「我想看看。」
吟遊詩人近日意外所獲不是這個孩子所能想像的,是的,意外的。吟遊詩人平常才沒那麼多閒錢,只不過浪跡天涯的優勢就是不一定要睡在旅店。
想必是不知道對方暗自吐槽了自己很容易被蹭飯這點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是的,就算沒什麼錢他也會想辦法弄個點食物出來。
「喔?有趣的東西,我也想看看。」
背誦咒語經幾次練習之後變得順暢,他開始習慣在對方說話的時候就詠唱,接收者等待的時間被有效的壓縮。
「不過這樣的話就得等日落了?」他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錯過黃昏,還得等到清早。
「是,時間還早。」
頂上的陽光來自西偏北,雖過正中,但是還未垂降至能被雲層隱匿亮度的高度。
熾白的光線灑落廣場,看來應感溫馨場景,若實際置身其中,只能感受到溫暖就如被濕冷空氣溶解殆盡,只留下美好的騙局於視覺之中。
冬天的太陽就是溫度詐欺慣犯。
他重新拉了拉自己的袖擺與衣領。
「花店在那條街後右轉,我不打算現在就去。」畢竟不想被店員盯著看。
原本還以為通過邊境檢查至少要兩個小時,想不到他正暗自高興計畫比預期還順利,反倒迎來在眾目睽睽下跌倒,還順帶撲了一個人。
「印象中旁邊有個甜點店。」
他指向連接廣場一側的街道。隨口說明時順暢無比地把微妙的資訊理所當然融入,彷彿在他事前調查時,這也是重要情報的一環。
甜點這一詞自與人重逢後出現第二次,他果斷認定對方就是個十分喜愛甜點的孩子。
竟還做了事先調查,不得不說這孩子意外的一面真是太多了。例如好像很喜歡吃甜點,例如脾氣比我想像中、老傢伙所述的還要倔了個四至五成。
「不如現在就去坐著?」意識再次流入藍色的腦袋瓜。反正也是閒著,歐索魯想也沒想的提出了提議。
但願這次人不要多到又被店員或廚房給遺忘。
「我是這麼打算。」他點點頭,側身移動一小步,頓了一下,才繼續邁開腳步。
在他的規劃中,若是提早到了此處,他原定在附近或廣場上邊吃東西補充血糖邊發呆,待到落日時分人潮漸歇,商家也將要關門的時刻才造訪花店。
這麼一來,混在出入店中的客人間,就不容易被過度熱情的店員問東問西,就算是他想提問,也不突兀。
他沒問人願不願意同行,短暫的停頓中猶豫這某種程度上是否為再度約飯的意思,又再度前行。
如果有另一個人的腳步聲,那就是要一起行動的意思;如果沒跟上來,那就與平時一樣、與他的規劃一樣、與他的日常一樣。
若是能讓他買個檸檬塔權當剛剛那猛烈一擊的道歉就好了。
光想就痛。
獨行者-歐索魯
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裸足踩踏的步伐輕聲而隨性,沒有鞋跟不是那麼容易被聽見,但在賽西爾身後,確實隱隱傳來腳踩著石磚的規律節奏。
他也沒問進了店裡頭是否要同桌,他不認為這孩子有什麼想要跟他聊,也不覺得對方會想要有個長輩打擾他吃一頓下午茶。
他只是也有點餓了,想要墊墊胃──
吟遊詩人想去哪誰都管不著。
他確實聽見響聲。
他們不同。
木質鞋跟總在所到之處昭示存在,而此時身後的柔軟腳步內斂,行走時所帶起的氣流反倒比輕聲的踩踏更明顯。
所以行者如風。
如歌。
後方的人沒有上前,兩人之間的距離是人隨步慢行時會有的正常間距,沒有近得超過誰的身體界線,哪怕在稍微擁擠一點的地方,錯身而過的陌生人都要與他靠得更近。
因此,他回頭肯定是因為不習慣身邊有人。
「喂。」
只是為了讓自己回歸平靜。
他沒有慢下腳步,側頭幾秒後才表情恐怖地擠出想講的話。
「你……吃過了嗎?」
啞者詫異綠眼回眸,安靜的維持著步伐,但他沒藏住那有些困惑——或該說擺平睜大了三厘米的眼。
他歪了歪嘴,搖搖頭,於腦中再次默念起那總需耗費十秒、麻煩到不行的方便咒語。
「餓得很。」
還只用上了兩秒。
他幾乎要習慣了,如果不考慮每次都要大眼瞪小眼近十秒。
但邏輯這種事,說什麼也不可能輕易習慣。
「很餓還打算直接去吃甜的?你胃不要了?」
「不行?說不定人家有賣鹹派。」
男人難得有騰出來的手可以抱著胸與人交談,還勾起了痞氣的嘴角,詠唱無縫接軌的十秒:「喝點牛奶或奶茶我也高興。」
……是沒不行。
他啞了啞,此刻張口卻吐不出一句話的樣子,或許正如平常在嘴上隨口攻擊的一聲啞巴。
大著眼瞪著怡然自得的人,一股莫名奇妙的憤懣,然後他又轉回頭去繼續往前。
「隨便你。」
翻譯起來大概是:誰要關心你啊。
如此毫無意義的對話輕易排解短短幾步的路途,一抬頭,前方已經抵達傳說中座落於城鎮廣場邊的甜品屋。
三角店氣勢非凡,店門口飾有漂亮的攀藤植物與白黃花朵,無論是招牌或是牆壁上都懸吊著花。
茂密的植物爬上甜品屋的二樓圍欄,如果坐在二樓享用甜品,從二樓往下望,可以想見會是多麼愜意的舒適體驗。
仔細一看,植物的藤蔓往左右建築蔓延,為附近的店家發送生命力,這片鮮綠景象,原來是由隔壁花店與甜點店所共有,不知從哪邊開始發芽冒出。
幸好不像他們重逢時的飯館那般擁擠,歐索魯於入內前靜靜抬著頭觀看著綺麗且散發著自然力的建築外觀,便隨著進入了目前為止還遠離人煙的店面。
「需要什麼?選完自行挑個位置坐吧,一樓二樓都可以坐。」一名與店面風格一致優雅的金髮半精靈以一雙碧眼與人對到眼,在櫃檯前招呼著兩名入內的人類,一邊端出熱騰騰剛出爐的糕點與麵包。
魔法冰櫃中陳列著許多精緻的甜點與蛋糕,高處價目表上寫著各式茶品,一旁展架上寫著三層式下午茶組合的字樣。
歐索魯轉頭盯著賽西爾看,似乎想先觀察對方打算吃些什麼。
他先是往上盯著價目表上羅列的其他品項,才低頭把展示在櫃檯玻璃台前的精緻糕點瀏覽一遍。
混合杏仁粉和糖粉製作的馬卡龍被擠上乳白色的鮮奶油,圓餅兩兩闔上後還在上頭灑上肉桂;濃郁的巧克力慕斯表面平整,切開的斷面能夠看出內部緻密的質地,邊緣還小心鋪上碎堅果與奇異果;覆盆子蛋糕的紅與白純粹而無互相沾混,被煮熟的果實淋上蜂蜜;烤得恰到好處的焦糖布丁、新鮮切片的草莓塔、灑滿可可粉的提拉米蘇……
如果可以,每個都想嚐一遍。
這是他每次踏入新的或熟悉的甜品店時,那些糕點對他施以的誘惑與詛咒。
無奈無論他的食量,或是他的富裕程度,都毫不客氣地告訴他「不可以」。
「喂。你吃什麼?」
顧慮身邊的人不便溝通,雖然不解對方都來甜點店了不看菜單而看著他做什麼,他理所當然認為該由自己負責點單。
獨行者-歐索魯
3 months ago @Edit 3 months ago

「我有名字,叫歐索魯,我希望你還沒忘記這件事情。」
歐索魯仍抱著胸,眸子持續盯著他意識交談的對象,重新聲明了自己的名稱。
要什麼時候詠唱十秒也是極具挑戰性呢。他逕自玩起了答覆時機假設遊戲,而他剛才幾乎賭得恰到好處,順利的在對方發問的下一秒回應了賽西爾。
「我一進來就看到架上有一些我感興趣的鹹甜味司康、烤布蕾,還有培根馬鈴薯鹹派。我甚至考慮、」
又是突兀的十秒沉默。
「──我甚至有考慮多點一個蘋果肉桂捲。」
……太多了,等等,真的太多了。
他無視對方再次自報名字的舉動——誰會不記得啊——在聽到過度豐盛的點單內容時,感受太陽穴跳了一下。
忽略自己並沒有將請客邀請真正說出口,他將分明是表達飢餓與食量的回應擅自劃入挑釁的範疇內,自顧自回憶出此遠門之前他究竟在身上準備多少錢財,在扣掉這頓之後,晚上又需不需要睡在廣場上深度感受異地城鎮風情。
「……行。」
他張開嘴,兩秒之後才將聲音從喉底擠出來。
然後立刻轉頭向已經於檯邊站立看著他們許久的店員,開始點餐。
「我們要鹹甜味司康、烤布蕾、培根馬鈴薯鹹派、蘋果肉桂捲,然後……」
剛剛店員微笑的表情,似乎看起來有點微妙,嗎?
他暫且略過那點不協調感,唇舌靈活是常常詠唱與施咒的優點,他現在毫不保留地將此特長完整發揮,繼續輸出能夠召來美味與愉悅的咒語。
「……兩個檸檬塔、焦糖布丁、抹茶堅果派,請替我們送到二樓,謝謝。」
不過就是一頓飯,接受挑戰。
「喔?看來小鬼頭近日生活還挺不錯?」意識隨歐索魯微微側著頭朝那雙青綠色的眼看而引入,雙眼真誠的睜大,似乎真心覺得對方能夠點這麼多想必是手頭不緊。
店員表示餐後再結,啞者沒有移動到二樓,而是繼續盯著賽西爾的眼,頓時想到自己漏點了飲品。
「你喝紅茶鮮奶嗎?如果喝的話我想我們可以兩人攤一壺,我一個人恐怕不會喝這麼多。」
未等他將名為心理建設的障蔽架設完畢,下一波錢包攻勢再度襲來,他感覺他的心靈之盾可能差點當場破碎。
喔——閉嘴吧。啞巴。
隨口就能造成傷害,這是否就是平時有沒有負責主要攻擊的差別?
他扭曲著表情再度順暢地曲解能夠降低經濟負擔的、友善的飲料邀約,出於緊閉雙唇的自我規制,只差沒有真的說出來。
但不得不說,吃甜點就是該配茶類。這點非常正確,他也同意。
……因為正確,所以更可惡。
「我要加蜂蜜。如果你能接受的話。」
渾然不知自己可以被罵閉嘴的臭啞巴微笑,而他這次沒有耗費力氣跟精神詠唱,只是默默點了頭,隨後朝上二樓的階梯移動,心想先上去找個好視野。
他留在原地與店員交代補充的點單,隨後也跟著人上了二樓。
硬底的鞋跟與木質的地板相敲,撞擊時在還算寬敞的樓梯間發出空洞圓潤的回音,他沒有跺腳,但也絕無刻意放輕腳步。
首先是甜味,與單純的蜂蜜或砂糖不同,一踏上二樓的木層地板,混和草本植物氣味而令人放鬆舒緩的氣息輕緩伏入鼻腔,沒有過度暈人的甜膩。牆壁被粉刷上淺米色與乳白色,仔細一看,上面還貼著有雛菊與薰衣草手繪圖案的壁紙。
頂上的吊燈是透明水晶與黃銅製作,燈座朝向下方綻開,是一朵朵百合的雕飾。
向右側看去,則是剛才從街外就看見的靠窗座位,橫排座位旁僅飾有條條橫木,上方攀滿不知道是由店內布置還是由隔壁生長過來的纖細藤蔓。
與面向街道,目的為迅速即食、招攬過路客為目標的設計不同,二樓顯然經過一番細心的設置與裝潢。
在自然日照與暖黃燈光的氣氛下,似乎是讓人能夠放心久坐的空間。
賽西爾覺得這些植物給人的氣氛
不知是刻意還是緣分恰好,這間甜點店與他目標造訪的花店起了某種奇妙的加乘效果。
花朵與綠葉的親新氣味雖不濃烈,也不引人注目,卻總充盈在他的呼吸之間。明明位於城鎮中心,卻讓人有了彷彿置身花園的輕盈放鬆。
他往靠近窗戶邊的座位靠近。
啞者卸去身上的提琴頃靠在角落,挑了靠窗邊其中一側位置坐下。
桌面保留木質暖色,大小適中,不會窄得懷疑人生,也不會寬得有距離感。
至少就算剛才點的點心全都平攤在桌面,應該也不會阻礙他多放一疊繩綑的紙張在桌面。
他安靜的看著窗外景色,看著自下方經過又逐漸遠離的老婦人、慌忙趕路的龍人、以及推著推車叫賣的青年。
他本就習慣遠遠看著有人的景色來往。直到那雙不修飾也不張揚的鞋跟聲踩過來,歐索魯才將視線轉了過去,看一眼後,又靜靜的將視線轉向遠處屋頂與天空的交界。
他是個,本來就能夠充分表現「過於安靜」的人。
他自然而然地走向深紅斗篷的方向,在桌子的對面坐下。
季節不同,兩方相對的畫面與角度卻意外地有既事感,正如在那炎熱的夏季正午,他們在餐館內遲遲等不來的一頓飯。
熟悉的陌生感起於他已經很久沒有與人共食,佐以對於獨自用餐而言本就會有的沉默,最後歸因於前方他其實也不熟稔,卻莫名參與並知曉他過去與現今實力,並皆給予評價的人。
總覺得,自從再次見到這個人,每次與他見面,好像一直都在吃東西。
餓到失去理智還主動出言挑釁約架這種事,人生中最好一次都別發生。既然已不幸發生過一次,那之後也最好不要再有。
今天這並非正餐,他們是第一組客人,點的也是不是需要當場製作的即食西式糕點,再怎麼說應該……不會和上次一樣吧。
他鑽進位置裡坐下,習慣性地理好身下的長袍,順過衣袖。
待這一連串動作完成,寧靜的二樓連衣料的摩擦聲也終歸於平靜,一陣祥和的安靜於明明同桌卻沒有正常執行「等餐的時候順便聊天」這個環節的兩人之間蔓延。
尬,非常尬。
話說回來,為什麼硬是要坐同桌,他與這個啞巴明明就沒有話題——呃。
他的思緒滑過,年輕而過度靈活的腦袋平時總是下意識連結竄過腦海中的資訊與各種念頭,又因察覺到這隨便浮於腦際的、不是很認真的想法,可以被惡質解讀為「誰有辦法與一個啞巴有『話題』」,而自我感覺不良地強行中斷思考。
沉默延續得恰到好處,啞者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但他仍適時觀察著對方的反應,思考對方是否會因沉默而尷尬。
正當他想遞出紙張時,階梯端發出了輕盈的踩踏。
兩人的餐點沒有如上次那般拖延,老闆娘端著三層式托盤,最底層放著烤布蕾、兩個檸檬塔、焦糖布丁,第二層放著培根馬鈴薯鹹派與抹茶堅果派,以及不是任何人所點的起司蛋糕與提拉米蘇,而最頂端的盤上放著司康、鹹奶油、果醬與肉桂捲。
店員身旁飄著茶壺與蜂蜜、兩個杯子與杯盤,店員依序以漂浮魔法將茶具穩穩放妥於桌面,才將點心用的小碟子與餐具一併擺好。
「這兩個是試作品,當作是今日首來客的招待,順便替我嘗嘗味道?」碧藍的雙眼瞇著掃過兩名男性,將淺金髮勾至耳後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