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廓深邃、臉很臭、氣質很痞，但人緣卻意外的好。
這是崔傘對鄭友榮的第一印象。

把纖瘦的軀幹塞進寬鬆的衣服裡、用厚底鞋墊高氣勢、髮絲落下額前的樣子很美。
這是崔傘現在想到鄭友榮時腦中會浮出的模樣。

說實話，他們兩個不是一類人，交友圈也截然不同，但那個黑色的身影總會晃進他的視線內。

友榮、鄭友榮。反覆咀嚼他的名。
他莫名品嚐出了些別的滋味。

「呦。」校舍鮮人經過的角落，飄出香菸的味道。
眼皮褶子半垂著，菸尾巴隱沒在唇齒間，不經意撞見對方抽菸的崔傘瞬間感覺眼前的畫面充滿寂寥的氣味。
「……你好。」沒有離開，崔傘靠著牆，蹲在他腳邊。

他們就這樣待了一會。

「要試嗎？」
他沒有揮去對方遞菸過來的手。

咳、咳咳。才吸入第一口，他就幾乎要喘不過氣。
旁邊的鄭友榮則是意外地笑出眼淚。
「慢慢練習吧。」指節夾走他唇上的菸，崔傘能感覺到輕輕擦過時對方手指皮膚的粗糙感。
觸電一般，心臟感覺麻癢。

沒人約定，但午休後，吃完午飯的時間，他們會默默等在一樣的地方。鄭友榮抽菸，崔傘待在一旁，什麼話也不說，偶爾會帶著練習的想法接過鄭友榮遞來的菸。 他現在已經不會再咳嗽了。

「嘿。」學期過了大半，這段時間兩人對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很難得的，鄭友榮用像要開啟話題語氣開口。
崔傘緩緩側過臉，消瘦白淨的臉頰上帶著疑惑、混著一絲徬徨，還有就連本人也尚未察覺的期待。
鄭友榮捉到了，然後稍微舒了口氣。他伸手撫上崔傘的臉，拇指輕摸男孩臉上的痣。
「你接過吻嗎？」
「啊？」
「跟別人，接過吻嗎？傘啊？」他眨著眼，像隨意問出口的這個問題份量重且真摯。
「沒有……」

試試？
在問出口之前，鄭友榮已經湊近崔傘的臉。
他沒有閃躲，垂下的睫毛顫抖著，但沒有閃躲。

鄭友榮的嘴唇很軟，一觸即離，崔傘感覺菸的苦澀味留了點在自己唇上。
他不禁抬手摸了摸。

鄭友榮朝他漾出微笑。
明明周圍的蟬聲很吵，他卻感覺四周安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練習事項增加了一項。

在崔傘感覺自己閉眼都能描繪出鄭友榮嘴唇形狀的時候，忍不住將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問出口。

「你喜歡男生嗎？」

他專注盯著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想掩飾什麼般，鄭友榮呼出一口菸。
「傘呢？」他突然轉頭，眼神透過了崔傘平日的沈默，「一直像這樣看著我，是喜歡男生嗎？」他湊得很近，崔傘能聞到煙霧覆蓋下的香水味，「還是，喜歡我？」

啊。
是就連崔傘自己都沒想過的問題與同時得到的答案。
原來是這樣。

他說不清是被鄭友榮的什麼吸引。
逐漸鮮明的印象哩，鄭友榮是一枝冶豔的薔薇。
在黑暗裡盛大開放，花瓣邊緣彷彿燃著火，只要對視就會被其灼傷。
崔傘站在其中，任其燃燒。
像趨光的蛾，被香氣吸引的蝶。

他抓住鄭友榮的手臂，「喜歡你。」沒有退縮地給予肯定的回答，只有發紅的耳垂透漏出他的心。

鄭友榮愣在原地，像得到的是意料之外的回覆。

「崔傘……」鄭友榮的尾音發顫，菸捻熄在指尖，雙手捧起崔傘的臉，深深地吻下去。
那個瞬間，崔傘感覺到四溢的情緒，那是一團由悲傷、難過、寂寞和孤單融合的心情，是他每次看向鄭友榮時都會感覺到的氣息，他深受吸引，卻也為此擔心。而他在吻裡嚐到了第一次接吻時嚐到的滋味。

崔傘扣上臉頰上的那雙手，回應鄭友榮。
在經過多次練習後，他已經很熟練了。

他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片段地畫面，腦海裡的鄭友榮如煙般單薄，而他感覺受傷時儘管故作堅強，眼神裡卻隱隱閃爍脆弱的樣子令他著迷。
他想輕輕掬起他搖曳晃動著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