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午後,馬車行駛在戰後斑駁的主道上,兩側相夾是堆疊無人認領的屍體正在被陽光曝曬任憑蠅蟲啃食發臭,以及撿拾殘破兵甲器械回去好賣點錢的小寇在屍體間遊蕩。
馬車內艾里恩坐在天鵝絨鋪墊的柔軟座椅上,撐著臉頰看向車外,臉上擠不出一貫的笑容,莉希妲則抱著書縮在一角試圖利用文字使自己免於恐慌——戰爭的結果,這是學者貴族們難以直面的真實,自腐臭從車窗湧入開始,兩人便用自己的方式感受這些真實。
又說回這兩位高高在上的貴族子弟怎麼會來到騎士之嚎的前線?那得是為了視察自家配置的那塊領地目前的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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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亞聽到奈勒家的人會過來視察戰後的領地,出於禮節一早便在村口等待接應,自從刺殺事件後便對家族高層厭倦的他雖然不情願,卻只能屈居於權力,站上一天對於龍來說並不是吃力的事情,在接近傍晚的午後,一台看起來便知是貴族所駕的馬車與隨後的物資車緩緩出現,洛亞動動僵直的身子舒展一下,等待馬車到位。
在車門開啟的當下,洛亞瞥見那頭燦金色的短髮與熟悉的笑容,這樣的驚喜安排是他意想不到的,艾里恩和莉希妲先後踏下馬車踩在泥地上,與洛亞對視。
「最近過得還好嗎?我們終於能來看你了。」
讓雷斯特帶領馬車與物資車安置,洛亞則因為驚喜露出舒緩的表情,雖然知道女爵的兩個孩子在長橋安全無事,但真正的狀況他從來沒有親眼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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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察。」沉默最後說出腦迴路唯一準備好的工作,洛亞的思考因為驚喜當機變得更加遲緩。
「哈哈哈,這麼久沒見你怎麼感覺沒有更進步?」艾里恩拍拍自己兄弟的肩膀,順道推推他往村裡前進。
「洛亞沒變也是好事。」莉希妲露出這趟旅程第一次的笑顏。
雖然村莊歸洛亞管理,但實際的擁有者終究是奈勒公爵,因此每年的稅收也都會流回家族,村民們也明白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誰,較年長者見到那頭金髮便知道是貴族主人來查探戰後狀況。
「是貴族?」
「自從戰亂後他們多久沒來了?」
「他們還記得這塊地?」
「但領主與他們處得沒像之前來的那樣尷尬?」
沿途村民們窸窸窣窣的討論著,洛亞先帶著兩人來到格林桑拜的診所探望重傷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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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里恩閣下,莉希妲閣下,稀客、稀客!」格林桑拜見到兩人前來起身歡迎,這兩個孩子當初也曾在自己的樹蔭下嬉戲打鬧,如今許久未見已是長大成人的模樣,這棵老樹精也感到欣喜。
「格林桑拜先生最近應該很忙吧?有好好休息嗎?」艾里恩首先關心起這個問題。
「最近學會一些治療魔法,請讓我幫那些傷患緩和一下傷勢。」莉希妲也主動請纓。
「你們俩是真的長大了。」格林桑拜嘴角掩蓋不住欣喜的上揚,用樹藤揉揉兩人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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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洛亞負責做菜給兩位貴客,並安排住在別墅最好客房中,餐桌上三人也恢復過往有來有往的對談。
「好久沒有吃你做的菜了,也只有你能將簡單的料理做得這麼講究。」艾里恩吃著邊誇。
「長橋那邊廚師根本不會做菜,幸好早早辭了他,洛亞真的不考慮跟我們回去嗎?」莉希妲也沒在客氣的,直截了當開始招聘。
「我已經是負罪之人,沒有讓現在的公爵通緝我就該慶幸了。」洛亞靜靜的說道,專心的吃著自己盤中的食物。
「如果……掌權者是我們呢?」莉希妲擦擦嘴,看向眼前的龍。
「莉希妲,那還太早……」
「讓洛亞知道應該沒有問題吧?」莉希妲的眼神飄向暗處的黑暗精靈,「還是艾里恩擔心旁邊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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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麼打算?」聽見莉希妲的話,洛亞放下叉子看向兩人,表情變得稍微激動。
「母親被這樣處置誰嚥的下?那該死的羅約里士——」
「莉希妲!」
「唔……」被哥哥喝止後噤聲,莉希妲滿臉委屈。
「我們確實對這件事情感到不服,但羅約里士一直小心防範我們,我們得先想辦法接近,我也不想再透過血腥的方式獲得權勢。」
「……弄髒手的事情就交給我跟雷西吧。」洛亞也恨不得將對方弄下台,即使這將會受到更高級的審判。
「在那之前,我還是希望和平解決,不要傷害任何人。」
「不要死人,知道了。」
「……好吧。」艾里恩已經不知道洛亞現在的思考模式是否已經被復仇沖昏頭,以及該不該即時吐槽。
「到時候安排關在地牢,我要拿他練習咒語!」莉希妲也跟著起鬨。
「……你們開心就好。」艾里恩已經放棄反駁了,「那麼我們說定了,未來總有一天。」
「嗯。」洛亞點點頭。
「把羅約里士拉下台!」莉希妲開心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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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兩位客人都已沉沉入睡。
倉惶的腳步聲在庭院踢起草木驚醒淺眠的洛亞,他看見馬伕頂著夜色匆匆忙忙的離開別墅莊園。
示意雷西追上後,洛亞披上外衣帶上武器,很快追上逃亡者。
「你要去哪裡?」洛亞逼問胸膛被踩在腳下的車伕。
「公爵大人本來就想將他們留在這裡,交代我得提早駕車離開,現在又聽到謀反的情報,只要告訴公爵大人我一定能得到豐厚的獎賞吧?現在放我走,日後必定把報酬分給你!」車伕摸黑不知道對方是誰便全盤托出,卻也沒料到正是剛才確認還在熟睡的龍人領主。
「主上,該怎麼處置?」身旁的雷西已經將武器準備好,只要一聲令下便能為主人代勞。
洛亞沒有回應,只有肋骨脆裂的劈啪聲響,以及緊接著車伕短促卻撕心裂肺的慘叫,龍即使為人形也擁有將體重釋放的能力,胸腔在擠壓與肋骨穿刺心臟的作用下注滿鮮血,很快便七孔流血失去生命跡象,洛亞這才把腳從不成形的胸膛上給挪開。
「處理掉屍體,還有在他們回去前安排一位信得過的車伕。」
「知道了。」
夜晚再度恢復平靜,卻也預告著一場家族的鬥爭即將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