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自己的記憶力為傲。
但近幾年發生的某些事情讓我覺得，或許並不是這樣子。

晚餐時，女大生說，喂欸，妳打點字嘛。

妳留點東西在這世界上吧。

我笑個半死，回：講得彷彿我已經剩沒幾天了一樣。

但我知道，他不是那個意思。
我也知道原因。
懶可以概括太多事情，太多原因，太多理由和藉口。

我不只一次的想起某些當時衝動下答應而未竟的約。
不只一次的想過要彌補，

不只一次的，
想過之後又忘了這件事。

或者，又在某個時間點想起來。

***
上次師父突如其來的敲我約吃飯，我驚訝之餘，非常驚喜：哇哇哇妳約我！
硬是在自己其實不算很充裕的情況下出了門。妳哪天充裕過

我們閒聊著各種事情，然後我還是半驚喜半疑問的說，欸師父妳怎麼突然約我啊。

「妳還問，妳之前自己說要約吃飯然後就沒下文了欸。」

然後我就想到了那個台北人高雄人的笑話。

我跟師父說，父上那時候怎樣怎樣罵我，我怎樣怎樣難過，我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好像用詞就是很不當，雖然話題最後好像結束了可是我還是好氣。
但是父上也很氣。

我要怎麼跟一個被我惹怒的人說妳也讓我很生氣？我可以說嗎？可以不要只有我道歉嗎？

「妳怎麼問我，妳問我也不準啊，妳要問本人啊。」

師父那天說了至少三次吧。

看看，我重複聊了幾次啊。
而這，也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個問題，到現在也還沒有開口。
太難了。做人為什麼這麼難啊。

***
我得罪過很多人，而且是在很多年之後，才知道自己當年到底幹了什麼好事（理解對方到底在生氣什麼）。

想要道歉，連門路都沒有。很多人早已相忘於江湖。

生活於我而言，許多時候是支離破碎的。

我不只一次的想要踐諾、想要道歉、想要找回曾經聯繫的某一個人－－然後一個回頭，滿滿的分頁跟每日在等我。噢，還忘記算上那些待整理的所有物品。

老闆問我為什麼沉迷遊戲，我答不出來。
現在我可能知道答案了：遊戲過期的任務就過期了。就消失了。
遊戲強迫我必須現在立刻行動－－遊戲幾乎是拉住我不要沉溺過往，活在當下的繩索。

***
不只一次被說很念舊。我其實很喜歡這樣。
但念舊到把所有的當下都用於追思，那很不妙。
我知道－－我狀況好的時候，我知道。

我本來以為念舊是一種常態。
就像我以為老闆的瀟灑是一種特例一樣。

直到我遇到女大生。
直到我開始聽過不只一次的「妳還和xxx有聯絡啊」，或是「原來妳還記得xxx啊」。

我原本以為，這是我記憶力好。
但或許，只是因為他們覺得，這些不是重要到需要記得的事情。

或許只是因為，對於大部分的人來說，被忘記才是一種正常。
萍水相逢即是緣，再無回音意料中。

但我好像不是這樣子的。
一直都不是這樣，也沒有辦法成為這樣。

跟當年姐姐的離去無關，跟小時候被拋下的所謂童年創傷無關。

我想應該跟那句話有關。

「一個人真正的死亡，是被遺忘」。

***
不知不覺又是深夜。

以後應該還有很長的路途要走吧，關於念舊和當下的拉扯。

我欣然以對，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