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麼地盛大喜悅又想被妝點得像鑲了一串剔透閃亮的珠寶。對於墜入愛河的想像不過就是這麼如此，一個人與另個人在聽來廣袤的群海裡相遇到了同個礁石底下，不經意碰觸到的肩與小指還有無數次的巧遇和眼神相視，還略有一點讓人心癢的陌生，編造的成份逐漸高於巧合。

存在於妄想裡的事物總都還很大膽且美好，也許在知道童話故事其實也不是一種對完美幻想的杜撰後，開始就有了能接受想像與現實的落差的能力。起初像是放棄了盛大，覺得不必浪漫如戲如詩歌，一聲夜裡的晚安就很足夠；後來又拔去了晶瑩剔透的珠寶們，往沙坑中埋入了廉價的人工偽石在扮家家酒時假裝喜悅地挖出來，送到他手邊問出那句沾著泡沫水的話語：你願意和我相愛一段時間嗎？一段就好。

說出口的剎那才知道了原來幸福與愛無法一鏡到底，想像的骨支撐不起現實的血肉，我們不要的天長地久就像漲潮時一定會被海水沖垮的沙堡，雖僥倖的從他處挖了一球又一球的沙來填滿凹陷與構築城牆，想著也許擁有礁石回憶的我們結局會有所不同吧，但仍心知肚明它終會在幾個小時後徹底消失，翻灑在周遭的泡沫水反映著夕陽餘暉的天。

「那聽起來我們好像也不適合相愛。」
「我還以為你會認同這樣的我們剛好適合。」
「是剛好適合，但不適合談愛。」

現實帶著理想與骨肉沉入了海水之下。海平面很靜又很安詳，浮在上面的我們也許正在做夢，而除了這場夢和海浪聲以外的東西都死光了，沒有心跳、沒有海鳥、沒有水花和沙堡逐漸被掏空後垮下的崩塌聲，可是我們都知道它已經陳屍在這片透明色之下了，將要回歸更廣大的愛，撕去了寫著臨時住處的愛的標籤。

「……原來你沒有想僥倖到那個地步啊。」我好像想笑似的提起嘴角，但毫無力氣讓它聽起來充滿笑音，於是赤裸得像我想讓他知道我正在哭、我正想哭、我正對著自己無能為力改變的現狀感到絕望和痛苦，就算是幻想這麼奢侈、能夠盛大而喜悅的東西都再也無法使我雀躍了，因為最美好的他還是會勸我離開那片海，可我最理想的謊言明明是希望他和自己都能被我說服要牽著手共枕海底。

「你要我想的話我也可以。」他說，然後像讀本般唸起台詞：「我願意牽起你的手和你長眠在海底，永久成為那塊礁石的一部分，夕陽、月光和朝日會接續將它們的芒刺穿射在我們之上，但我們臨時的愛已經在那刻死去，所以沒有人會知道它終究還存不存在，而也許我們牽著手倚著彼此肩頭纏滿了海草的斑駁石像會讓路過的潛水客擅自以為這裡發生了一起多麼盛大而喜悅的悲劇，但他們不會知道我們沒有要愛得那麼海枯石爛、只是一時興起談了一起以殉情為目標的短暫戀愛。」

「你這樣說會讓我很想恨你。」我悶著聲應：「好像我很無藥可救，還以為我們說好了還不要這麼赤裸的談我的缺點，況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

「從你想讓我開口時就注定了吧。」他笑著道，居然還敢笑，放肆無畏：「是說你今天話很多欸，這麼想說服我嗎？」

「……我恨你。」

「哪時不愛。」

「沒有在說愛。」

「那除了我之外你還有誰可以去恨。」

「……你好無理取鬧，去死吧。」

我皺起眉閉上眼，然後聽見他所在之處傳來撲通一聲。是水吞沒了物體的聲音。

「玩夠了要記得醒來哦。」

他說，他還在說，語調含笑著好像篤定了一切乃至我的行為與想法，聲音不曉得怎麼能沉在水下的同時卻還很清晰。真是讓人不爽、真是讓人火大，我還以為用來愛他的部位一直都是廣袤無垠的，原來狹小的就像那顆礁石不過也只夠我們穿過一根手指。

是多麼地狹窄又憤怒啊。我鬆開呼吸，感受到海水逐漸漫過耳際和眼瞼，冰冷無光。

一場臨時的愛醒來得也總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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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你還是會拽著我讓我好好面對未來
但我真的
不想
如果一切都在瞬間由我先開始消失
那也許他才會願意跟我一起走
還是得先殉情吧

我真的很恨
那明明是我最厭惡的情節
為什麼一遍遍在我面前上演
為什麼是我的東西

木槿你說話啊

那你倒是來叫醒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