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不僅賜予對方一雙翅膀，還留了一抹太陽的金輝在他眼裡，襯得他的綠眸如此與眾不凡，那男人生來就該是光彩奪目、熠熠生輝的。

即便對方偶因遭逢苦痛而流下淚水時，布萊德利也未見那樣的光芒消失過，直到這次事故發生。

他才驚覺沒有永不熄滅的火，就像戰機也有需要降落的時候。

也許他只是太習慣彼特叔叔──偉大的獨行俠過於英勇，而忘記對方也是個普通人，總有茫然無助的時刻。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彼特叔叔不想讓他擔心，出於必須照顧他、以身作則之類的狗屁理由要故作堅強，所以布萊德利鮮少見到彼特叔叔露出脆弱的模樣。

有時他會忌妒冰人──願他安息──與獨行俠擁有不可取代的幾十年，尤其在自己因為申請書事件跟獨行俠鬧彆扭時，居間協調的冰人應該看過不少次為此煩惱的獨行俠吧？

但那些都過去了，不管怎麼說，現在跟彼特叔叔在一起的是他，他就應該要好好照顧暫時失翼的戀人，他們可沒有再一個十年可以讓彼此蹉跎、錯過，所以他為此跟上級請了整整一個月的假，即使這代表接下來一年他會忙到吐，但公雞希望能爭取到一個足夠完整的時間，可以陪對方走過最難熬的階段。

只是公雞沒有想過，他自己設想好的劇本總會被獨行俠打亂，例如他請的看護打來說獨行俠跟看護表示做到今天就好，因為獨行俠馬上就要出院。

公雞聽得又急又氣，好不容易剛降下去的怒火總能被那個不知死活的老傢伙輕易點燃，距事發也才過了四天，離醫生表定的「下週出院」尚差三日，而他因為要請長假所以需要幾天來交接自己的職務，至少還需要兩天才能告一段落，這中間的空窗期誰來照顧獨行俠？對方到底在搞什麼？

「你自己都不主動聯絡他，好意思在那邊跳腳？」接到電話的鳳凰只是用著比冰山峰頂的積雪還要酷涼的語氣說道，公雞連忙解釋他前幾天因為任務太忙，得到對面嗯哼一聲，只好硬著頭皮承認那時的他還在氣頭上，鳳凰這才聳聳肩表示兩天前她去探病時，對方看起來精神還不錯，這讓公雞鬆了一口氣，掛掉電話前，他被鳳凰逼著答應回去後一定會好好跟獨行俠解釋，這才被女強人放過。

公雞苦笑不得的覺得明明他跟鳳凰認識在先，但對方似乎總比較偏袒獨行俠……沒辦法，誰叫獨行俠有著那雙誰都無法拒絕的眼睛呢？

公雞又打給幾個之前說有去探病的前隊友，就連劊子手都打了，只是過沒幾秒，對方欠扁的語氣就讓他後悔自己撥打這通電話。

「上次說要開視訊，你自己沒接到。」公雞發誓有天會正面動手扁對方一拳，讓劊子手吃下那根總不知從哪裡變出來的牙籤。視訊？獨行俠都已經看不見了還要開視訊？劊子手到底可以多沒神經？

他們又拌嘴了一陣，最終還是略輸一截的公雞氣呼呼率先掛斷電話。他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在電話簿裡面挑來選去，最後在潘妮的名字來回跳躍，以目前他的身分這樣做有點尷尬，畢竟獨行俠曾跟她交往過，現任打給前任，怎麼想怎麼奇怪。

然而公雞還在糾結的時候，就收到了來自潘妮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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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妮雖然長年跟這些海上男兒打交道，但即使如此，她也是有受不了男人的地方，例如有話不好好講開，還有過度逞強，也不知道那面子到底值幾美元？

獨行俠即使在開戰機上可謂一代巔峰、令人望塵莫及的高度，但所謂隔行如隔山，要當個看不見也能俐落做菜的大廚也不是一、兩天就能達成的，當然，她只是打個比方，畢竟現在的彼特就連走路不撞到東西都有難度，還希望她放他一個人在這？沙漠的正中間？

獨行俠苦笑的表示這裡應該不算正中間，他當初跟冰人可是有一起研究過哪裡最適合當他的家。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辭退看護也就算了，畢竟你屋子裡確實有軍方的機密文件。但你不願暫住我家，也不願讓莎拉照顧你，彼特，你是認真的嗎？」潘妮才不吃獨行俠打哈哈這套，即使他們又再一次的分手了，不代表她不關心這個總讓人又愛又恨的傢伙。

「原因我跟妳說過了，我很感謝妳跟莎拉的好意，但冰人剛走還不滿半年，我不想在家屬還沒調適好心情前去打擾他們。」獨行俠停頓了一下，而後又露出那有些歉意的表情：「我跟妳的事也是……愛蜜莉亞不是還在氣我嗎？我麻煩妳的事已經夠多了，真的很謝謝妳，但我總是需要練習這些的。」

獨行俠甩了甩手上剛買不久的導盲棍，原本熟悉到不行的家，在一片漆黑中又變得格外陌生，他打定主意至少在潘妮回去開張以前，要學著怎麼走到自家的冰箱及浴室，不可能一蹴可幾，但方位在哪裡、沿途會經過什麼，他都要趕快記起來。

潘妮皺著眉頭、雙手環胸看著獨行俠，從外觀上感覺不出失明對他造成多大影響，但潘妮知道那不過是故作堅強的假象，她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打了一串訊息，先跟女兒報備這幾天應該不會回家，要女兒自己去酒吧找點吃的，吉米會負責這幾天的開張；而後再跟獨行俠最在意的那個孩子說她已將頑固老人送到家，只是她沒辦法陪他太久……手指在這停頓了幾秒，又將那行刪除，思考了一陣子，最終送出一句更簡單的話。

他需要你。

不知為何，她雖有些傷感，更多卻是如釋重負的舒坦。她跟獨行俠都嘗試過了，而且不只一次。但他們的個性、職業還有種種因素，註定了他們只能當朋友，但不要緊的，愛不是只有一種呈現方式。

重點是別錯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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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雞收到訊息後，再也按捺不住這幾天的焦慮，直奔上司辦公室請求能提早兩天結束交接，讓他回去照顧獨行俠。

幸好公雞平時在隊內的評價十分良好，夥伴們也都非常支持他；加上獨行俠的豐功偉業確實廣為人知，發生了這種憾事皆非他們所願，又幸好現在也非戰時、急需用人之際，種種因素加起來便是公雞得以提前趕回莫哈維沙漠。

當他抵達時，偌大的機庫靜悄悄的，大部分的東西都還待在他們原本的位置，只是沒蓋防塵布的幾台重機已經蒙上一層薄灰；而原本靠近房車的桌椅間距及擺放位置皆有變動，除了以女生力氣難以移動的沙發外，單人座椅皆改放在同一側，地毯則是潘妮在最後一則訊息中提到的，因為暫時被沙發壓住所以無法抽離，但為了避免獨行俠被絆倒，建議公雞回來時可以連同沙發一同處理。

公雞環顧了一圈，並沒有看到潘妮平時駕駛的那台車，不知她離開多久了，這讓公雞半是鬆了口氣又半起擔憂，一方面他感謝潘妮在這兩天接手照顧獨行俠，但他依舊對碰面這件事略感尷尬，就跟打電話時的顧忌一樣，所以錯開了跟潘妮當面交班的這件事，確實讓公雞緊繃的神經得以放鬆不少；至於擔憂的部分，當然就是他與潘妮都不在的這段期間內，獨行俠有沒有闖禍闖出新花樣、讓自己傷上加傷？

看到躺在床上的罪魁禍首完好無缺時，公雞這才完整放下心中那塊大石，連日的煩憂與恐懼都減輕不少，皺起的眉宇終能舒緩稍許。

「……Talk to me, Uncle Pete.」坐在床緣的布萊德利伸手輕撫男人的臉頰，快一週沒見，布萊德利卻好像覺得隔了幾年似的。彼特叔叔看上去憔悴不少，下眼眶居然還出現久違的黑眼圈，布萊德利感覺心窩被細小的針戳了幾下，隱隱作痛。

「……我很抱歉……」彼特叔叔似乎又做了惡夢，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布萊德利對此很有經驗──青少年時期，他見過好幾次對方流淚跟爸爸道歉的樣子──所以他握緊彼特叔叔的手，正要強勢的叫醒對方時，卻從對方口裡聽到自己的名字，布萊德利頓時愣住了。

不是呆頭鵝？而是布萊德利？

這讓壯年男子心底莫名湧上一股喜悅，雖然他知道沒必要跟早已過世的父親爭這個，但彼特叔叔夢到他這件事還是值得讓他高興一陣子的……不對，現在不是竊喜這種事情的時候，彼特叔叔的眉頭都皺成這樣了，他有這麼可怕嗎？

所以他還是把對方喚醒了。

彼特睜開綠眼時依舊一片漆黑，而後意識到有人緊抓著自己，彼特下意識收手卻無法抽離，直到聽到惦記許久的聲音後，他才稍微放鬆警惕，以有些困惑的聲音確認道：「是你嗎？布萊德利？」

對方嗯了一聲，而後拉起他的手在自己臉上稍微摩挲，彼特在拇指滑過對方嘴唇上的鬍鬚時，終於勾起布萊德利熟悉的微笑：「你怎麼回來了？之前鳳凰說你的中隊還要訓練一陣子的。」

「我請假了。先不說這個，為什麼你不直接打給我……」布萊德利察覺到彼特叔叔露出面有難色的神情時，連忙更正道：「或請人打給我。總之，你突然辭退看護、提早出院，甚至是潘妮照顧你這件事，我都是最後才知道的那個人，這樣不太對吧？」

彼特有點心虛的抓了抓臉，以前的他會撇開眼神，現在的他依舊這麼做，但因為看不見，所以那雙失焦的眼睛看上去比以往更加無助，布萊德利都差點心軟了，但一想到叔叔是因為執意要完成那該死的任務才變那樣，他便狠下心追問第二次。

「因為你還在生氣，我也怕你不接我的電話……」要是弄不好的話，再來一次冷戰他可是承受不了的。

「……那你知道我在氣什麼嗎？」布萊德利的語氣軟了不少，但他沒有就此放過彼特叔叔，有了以往吵架的經驗，布萊德利下定決心以後再遇上這種溝通不良的狀況，一定要把話講開，不能讓這男人有絲毫僥倖逃脫的機會。

「我很抱歉……當下我真的只能那麼做。」

很好，現在又要繼續爭執了是嗎？布萊德利吸了口氣正想該怎麼應答時，彼特叔叔卻接著繼續說下去：「但我想跟你說的是，就是因為你，我才認為我一定要完成任務、並且活著回來。」

驅使他做出折返的決定、在那關鍵的幾分鐘摧毀目標且飛離敵營，像個英雄一樣凱旋歸來的正是他在人世間僅存不多的牽掛，布萊德利是他的家人、愛人，同時是他的勇氣來源，在布萊德利的眼中，他一向都是那個無畏高飛、能戰勝一切的榜樣，那他怎能讓對方失望呢？

雖然結局不盡如人意，他失去了自己的視力，但他又一次驅除了危險、保護了自己的國家、守護了愛人居住的地方，彼特並不後悔當下做出了那樣的選擇，縱使這答案可能會讓布萊德利傷心，但這是他的真心話。

室內陷入一陣死寂。

彼特雖然看不見，但他感覺抓著自己肩膀的手在緩緩顫抖，他有些遲疑的喊了對方，後者沒有應聲，他再喊了一次布萊德利，對方才終於開口，聲音像頭受傷的野獸似的沙啞。

「閉嘴吧，彼特叔叔，你總有理、你總有話要說……」布萊德利停頓一會、吸了一口氣，竭力穩住自己發顫的聲音才續道：「更可惡的是，我總會被你說服。」

明明是他自己要問的，現在又叫人家閉嘴，布萊德利也覺得自己太過無理取鬧。但他沒想過會得到這樣撼人心神的回答，被叔叔重視的喜悅與不捨對方受傷的疼痛交織在一起的感覺既強烈又複雜，布萊德利不得不喊暫停，就像拳擊擂台上以為掌握了主導權，卻被對方狠烈攻勢打得措手不及的狼狽選手，只能縮回自己的角落求得幾秒喘息。

「……你在哭嗎？」彼特伸手想去摸對方的臉，但馬上就被布萊德利一手握住，似乎不想讓他撲空，但也不願被摸透情緒、所以不讓彼特再往前，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直到布萊德利悶悶的應了一聲沒有，但濃濃的鼻音老早就背叛了他，不用看也知道答案。

失笑的彼特也不戳破對方笨拙的謊言，只是張開雙手溫柔的說：「過來，布萊德利。」

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哄對方，不論是五歲的金髮男孩，還是三十五歲的布萊德利，在他心中永遠都是那麼可愛。

布萊德利再也忍不住的緊緊摟住對方，他說了幾次「去你的。」，彼特就回他幾句「對不起。」，那聽起來卻像極了「我愛你。」

最後三十五歲的大男人埋在長者的肩窩放聲痛哭，而彼特只是不斷拍順對方的脊背輕聲安撫，即使自己的語氣也蒙上一層霧氣也未曾停下。

等到布萊德利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終於肯放開他的時候，彼特這才伸手捧住對方的雙頰，而後來回輕撫對方的頭、就像在替一隻大狗梳毛那樣溫柔。

「我們沒事了？」

那對綠金色的雙眸不偏不倚正對著自己的眼，布萊德利正想開口詢問對方看得到了嗎的時候，才意識到捧頰這動作恰好讓男人的拇指卡在自己眼窩下方，用這種方式定位嗎？好樣的……不愧是他的彼特叔叔。

「這個嘛……就像這隻手錶一樣吧。」布萊德利狀似思考了一會後，從懷中掏出修好的飛行錶替對方戴上，而後拉著男人的手去摸。

空蕩多時的手腕又多了熟悉的重量，指尖傳來的觸感已不再是刮人的碎裂鏡面，彼特若有所思的摸著以往常用的計時按鈕，臉上露出的笑容有些凝滯，不待對方察覺自己的情緒，他馬上摟住布萊德利道謝。

「那個……我帶你去洗澡吧，你衣服上都是我的東西……」布萊德利有些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稍微冷靜下來後，臉上沾黏自己的傑作還是不太舒服的。

「其實還蠻懷念的……」畢竟是從小帶大的，這點湯湯水水算不了什麼。

「現在氣氛正好，請你不要破壞。」

「抱歉……」被罵了。

TBC......

短後記：
還在努力趕稿中，沒意外預估週日會放出最後一次試閱。請有興趣收紙本的讀者幫忙填寫一下 印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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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是別錯過它。」好喜歡這句🥺🥺🥺
上班一邊偷薪一邊偷偷啜泣 （認真上班啊喂

grisia1225: 謝謝阿敏邊偷邊看 真愛絕對不要錯過啊啊啊！

吼~~~好喜歡看叔叔哄阿雞

gyakuten: 叔叔專業哄雞戶 我也很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