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我會忘記怎麼說話。」
海文左手握著深海勘查潛水艇的方向手把，右手伸到頭頂把前方的大燈開了，再檢查一下眼前的儀表版，確保一切正常。

越過3000米的大陸斜坡後到達半深海區，水壓降到4029巴左右，雷達沒有顯示奇怪的訊號，利維雅坦號正平穩地下降中。

「哪有，你這不就是在跟我說話嗎」摩根笑笑，收起閣在電箱板子上的腿「那是你的錯覺啦。」
「那不一樣。」看著艙內氧氣含量數值，海文打算在一小時內採樣然後返回基地。

有人會一個人時自言自語，因為人是群居動物，任誰都不能忍受長期獨處，得要有些人聲在耳邊才能適應。
不過一旦習慣了這種寂靜，就會不自覺地融入其中，甚至連自己的聲音也被吞噬，忘記發聲的方法。
尤其是在這種漆黑一片的海域，很容易失去時間的概念，感受不到生命在流逝的實感，於深海迷航喪失自我，所以人聲才這麼重要，和人交談能使你在大氣壓有幾千斤重的環境下保持理智。

「但感覺最近，」海文停頓一下，眉間放鬆了些「好像逐漸想起來了，多虧了你。」
「嗯？想起什麼？」
「說話的方法。」

組織語言的方法，大腦自有一套。就像肌肉記憶一樣，不論多久沒有使用也好，只要回想起來就能再次進行複雜又精密的計算，把語𢑥編寫成句子，經過幾億個神經元傳遞微弱的電流訊號到聲帶，控制那薄膜以特定頻率顫動，拿捏好語調，張開口，說話。

自從摩根來了後，海文的生活就像從一個漫長的夢中醒過來似的，慢慢地找回原來的規律。摩根把她照顧得很好，早餐，午餐，晚餐，偶爾會有點心，雖然嚐不出滋味，但微妙的飽足感總比一直忘記吃飯所以空著肚子好。海文之前還試過因為餓昏了頭而把淋浴間的肥皂當成起司啃，吐了三天酸水，不止胃，膽囊也掏空了。

現在她們每天清晨五點起床，晚上十點準時漱洗上床睡覺，確保每天都有7小時的睡眠一一不多不少，不會有工作至清晨時分，也不會直接昏睡20小時。
空閒時海文就會犯煙癮，或者不工作就渾身不對勁。所以摩根慫恿海文重新聯絡舊友，通過衞星電話聊天。
她們甚至定好了時間表，四點是大學同學，五點是認識的教授，六點是學弟⋯⋯嘛 其實海文的朋友也挺多的。
有摩根在的每分每秒都很充實，完全沒有空閒時的焦燥感，因為太忙碌而注意不到舊患的陣陣刺痛，從起床那一刻到入睡那一秒都沒有空間想別的事。

「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嘛。」
「也對。」
到達指定的採樣地點，海文熟練地輸入一些指令，把利維亞坦號固定在大斷層的峭壁後，船頭便伸出一隻裝著鑽頭的機械臂，鑽入石壁中採集岩層樣本以交給研究所分析。
抽出樣本時有一部份鬆脫了，小石子垂直沉降至消失在二人的視野中，沒入濃度極高的深藍峽谷，好一陣子也沒能等到清脆的碰撞聲，或回音。

只有震耳欲聾的寂靜。

＿＿＿

周六下午三時 太平洋前線觀察基地 鸚鵡縲號

回到基地後，海文和摩根把岩層樣本從金屬管中取出，先照一次CT將數據傳回本部。
「奇怪了⋯⋯」「有什麼發現嗎，讓我看看。」摩根把電腦瑩幕轉給海文看，黑白的畫面上有一團交纏住的陰影。
「會𣎴會是化石？」
「應該是某種水母或者沙錢⋯⋯那層是黏土，切開來看看吧。」
戴上橡膠手套，用手術刀分離硅土層，慢慢地將該層的粘土剝離化石表面，看到陰影的真面目時二人都愣住了。

那稱不上是化石，海文很確定它還未死透，那是一隻 不，一坨燈塔水母，和一尾被捕食中的燈籠魚。
一般來說軟體動物的化石並沒有身體細胞殘留，留下的只有它的印子，但這個 該怎麼形容呢 像是活物被鑲入岩層中，明明已經被封印上萬年了卻還能波動櫛板折射虹光，身體沒因壓力而脫水，中央的核仍然閃爍著妖冶的紅。
最令人驚訝的是在消化系統中的燈籠魚也是活的，它的下半身被消化了一半，頭部卻在噬咬著燈塔水母的內壁，鰓拼命地抽動著，嘗試在陌生的大氣壓力中呼吸。

「怎麼可能⋯⋯這岩層至少也有上萬歲了，怎麼可能還活着⋯⋯」摩根被這股不科學得毛骨悚然的生命力嚇到了，她後退兩步，不願相信眼前所見。
「燈塔水母還能勉強解釋到，」燈塔水母死亡時能褪去觸手，回歸幼體的狀態，所以在生物學上是不死的「但那燈籠魚真的⋯⋯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了，這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範圍。」
海文低頭，陷入思緒之中。

一般的燈塔水母能長生不死，但這個新亞種有可能具有令其他物種感染這種特質的某些東西，細菌，病毒，真菌或某種末知的化合物，換言之，這違反自然法則的力量亦有適用在人類身上的可能性⋯⋯

不死，多麼誘人的提議，人類萬年來一直渴求著同時畏懼著的禁忌，多少科學的結晶和智者也未能破解的秘密，現在正被二人掌握於手心。

海文和摩根對視，遲來的恐懼悄然滲入毛孔，這感覺不陌生，海文還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但果然

一一恐懼沒有忘記她。

快樂地拉線———————————————————————

早上好中國，現在我有 oc lore，一篇卡了十萬年的oc lore,一篇超酷的oc lore

大概再等個十萬年左右就能看到下一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