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沒有……了。』

『怎麼辦？我們不能再——』
『也只能……了。』
爸爸、媽媽，你們在說什麼呀？

『你要乖乖地，凜暌，知道了嗎？』

手術台、刺眼的白光、綠色的字跑來跑去的。

一袋又一袋不明的液體、很多針筒、好幾個戴著眼鏡的大人們。

都圍著我看。

每天睜眼之後看到的都是這些。

奇怪的管子、奇怪的藥、奇怪的傷口.

好像……越來越多。

他們不知道在寫什麼，就算問了也不會回答我。

好可怕、好可怕……身上好痛好痛，好不舒服。

我掙扎了，但是被抓回來了。

黑色的束帶、討厭。
那些綠綠的字也、討厭！
還有——

『嘔——』

好像已經吐不出東西了，不舒服，好睏。

睡不著。

他們又要進來了。

要去哪裡？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爸爸媽媽呢？

『安靜點，1372。你問再多都沒用，他們不要你了，你已經被丟棄了才會在這裡，懂嗎。』

為什麼？為什麼！

是不是我不夠乖，爸爸媽媽才不要我？

那我會乖乖地、這樣的話……就可以，回家了，對嗎？

身體好像越來越痛了……。

眼睛、眼睛好奇怪……好癢、好痛！好像要燒起來了……看、看不到……！

『你搞砸了！搞什麼東西！怎麼會失敗！』

『快注射解毒劑！快點！要是人沒了錢就虧了！』

『樣本也會毀於一旦——怎麼做事的？快啊！』

救救我……。

時間怎麼可以過得這麼慢？

過了多久了？

不知道、不知道……

但是右邊、看不太到了，害我一直撞到牆壁。

『哎，你叫什麼名字？』

房間裡多了一個人，年紀好像跟我差不多。
他的眼睛顏色也不一樣……臉上的印記……好特別，好像雨滴。

『名字……』

『不是編號哦，還記得嗎？』

『記得。』

我拿出一團皺巴巴的紙。
攤開給他看。

『好難唸的名字啊，但是挺好聽的。』

『每天都寫下來吧，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別像我一樣迷糊，嘿嘿。』

『總有一天可以離開這裡的，所以要記得。』

『真的嗎？』

『真的，在那之前就陪我聊聊天吧，我好無聊、無聊了好久好久。』

『……好呀。』

他跟我說了編號，我和976變成了朋友。

儘管如此，實驗的時間似乎是故意錯開一樣，我們見面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只要遇見，都能看到我們倆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可怖。

他還是笑著，卻笑得越來越難過了。

是不是很痛？

我也好痛。

好想離開。

已經忘記什麼時候開始聲音變得低沉了的。

也忘記什麼時候長高了。

牆上的身高條原來可以畫這麼多。

『吶，凜暌。』

『嗯？』

『離開的時候到了哦。』

他笑著這麼說，伴隨著此起彼落的巨響，建築物晃動得劇烈。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跑了。

『籌劃了這麼久、終於！炸掉這個鬼地方啦！哈哈哈哈哈！』

『太厲害了吧……怎麼辦到的？』

『別管這麼多了，先跑再說吧！』

大樓正在墜毀，為了讓實驗人員不要礙事，他砸毀了多年來用在實驗上的不明氣體，一罐又一罐地砸，煙霧瀰漫之際，好像什麼都快要看不到了。

『凜暌，你就跑吧，一直跑，千萬別停下來啊！我一會就趕上。』

『你要去哪？』

『還有很多人，我要去開門，你快走，往那個方向就能出去了。』

『我幫……』

『幫我就不用了，你還是快走吧，再往前跑一點就能看到森林了，應該能躲避行蹤。』

『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反正……哎別管那麼多了，快走！』

『等會見啊、凜暌！』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應該道別的，我卻沒能喊出他的名字。

心裡有數，可能沒機會再見面了。

我只能一直奔跑。

從沒想過外面的世界是這般遼闊——且荒蕪。

976說的森林，陰暗潮濕又充滿了一堆黏黏滑滑的東西。

我好像……跑不動了。

好累、全身都好疼……。

在失去意識前，我似乎被粗大的枝條絆倒，摔進了一個樹洞中。

在一片黑暗中昏迷不醒。

「這裡是第7小隊，聽到請回答……」
「哎怎麼有個人……」
「喂、喂……」

好吵……。什麼聲音？
身體好重。
眼睛怎麼、好像、睜不太開——

「喂……喂……！醒醒、快醒醒！」
身子被搖晃著，有人正在呼喊。

從黑暗中再次睜眼，視線往下，映入眼簾的是已然不同膚色的掌心。

身上一堆木頭的碎屑和枝條，有些……動彈不得。

「你怎麼會在這裡？還好嗎？沒事吧？」

「我……。」

被一群著裝整齊的人們拉離了受困點，一起身來卻站不穩、險些往後跌去。

「你的名字是？」

「1372……不對、我……我叫、凜暌……。」

「要不要加入傭兵團，和我們一道回去？」
「真沒想到這種鬼地方居然還能撿到像你這樣的活人，太不可思議了，哈哈哈！」
「走吧，回去好好替你安置，好好檢查一番。嘩……！你好高啊。」

「唔？這樣……嗎？好，謝謝……謝謝你們。」

「哎哎哎你怎麼還哭了呢？沒事、沒事，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好多好多的人，可是、好像……讓人安心了不少。

握上其中一人的手，淚水被視線弄糊，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了？不記得了。

時間過了多久？

976呢？

這一切都好陌生。

車子駛離森林時，我看到了以往的大樓，早已成了廢墟殘破不堪。

「啊，這棟建築物啊，是好幾年前非法營運的實驗所，但是涉及到很多生化武器的東西，好像很多內線交易才沒人敢動。」
「結果某天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爆炸了。」
「很奇怪吧？」
「好像有不少孩子逃跑，但應該……不是被抓走就是被殺了吧，不過被做那麼多那種慘無人道的實驗應該也活不久吧……。」

「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怎麼一直往那兒看？」

「……沒事，沒有。」

我愣愣地聽著，從沒能感知到時間的我，彷彿那些事情昨日才經歷過。

到底過了多久？

我怎麼……活下來的？

想不明白。

「……謝謝，再見，976。」

謝謝你幫我，希望還能再見面。

想跟你說我逃出來了、想再畫一畫身高條。

我好像長得很高了，多虧了你，讓我活下來。

謝謝。

一點小補述！

這篇算是凜暌的過去篇，時間軸大致上是這樣的：

10歲→被父母送進實驗所
16歲→實驗所炸毀後逃亡，在樹洞裡昏迷，因長期藥物實驗及輻射的關係讓身體產生異變
26歲→被傭兵團撿到(對他昏迷了10年)
28歲→脫衣大會&夜店的團康

✦實驗所用大量金錢和食物利誘窮困人家，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人口販賣變得很常見
✦976比凜暌大一歲，藍橘異色瞳，失明情況比凜暌還嚴重，幾乎快看不見了
✦昏迷的那十年凜暌異變成魔族，身材高壯、力大無窮，稍加鍛鍊就變得很壯了，但因為不會控制力道常常破壞公物
✦因為昏迷的關係，心智年齡跟不上肉體，所以儘管身體長到28歲，仍活像個18歲的孩子
所以牧羊犬組合可以算是身體年上精神年下的關係
✦因為實驗過的關係所以超怕打針
✦長期未接觸時鐘，時間觀念超差

去年6月的坑終於想起來要填了我的天

可能有蠻多不合理的地方但還是想這麼寫
以一個第一人稱的視角去詮釋這樣

雖然網站傭兵資料上寫人類但其實是魔族ㄛ！
沒什麼特異功能就只是力氣很大&感知稍微良好一點點(？

再次謝謝鹿總建立這個世界觀 寫傭兵團的創作真的很開心！

話說對文好像也要一年ㄌ，已經130樓了好壯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