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ғᴀᴛʜᴇ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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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


──02.April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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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03:44 a.m

嘩的一聲轟然。


這讓坐在椅子上打盹的他醒了過來,房間內比早些時候還要更昏暗了,儘管有著一盞昏黃的小夜燈,但更加暗沉的的氣候令屋內墜於黑暗,幾乎只能看得見家具那些許深色的塊狀。


下雨了,雨勢來得又快又急。


他自懷中拿出了一只造型古拙的懷表,三點四十四分,尚未天明(然而即便天明也不會見到陽光,陰雨的雲覆蓋了一切),他望向躺在床上的傑西,呼吸有些急促,他重新換了冷涼的新毛巾,高燒未退。

紐約四月的天氣是寒冷的,下了雨的深夜更是寒冷,但這份冷意並無法帶走傑西身上的熱量,更無法削減空氣中瀰漫著的腐臭。

他想要更加仔細的檢查傑西的身體,但他並不確定這是否安全,儘管現在室外似乎是平靜的,只有大雨的嘩啦聲。

傑西臉上從抓傷處蔓延開來的斑塊,比起一個半小時前擴散的更廣了,他拉開了覆蓋在傑西身上的厚被子,自脖子上的傷口所蔓延的斑塊也已經擴散到胸口了,腐敗的氣味也更加濃厚。

除了屍斑的擴散(活人的身上真的不應該出現這樣的色彩),他也看見了傑西受傷的另外一隻手的狀況也不太好,他的指尖開始發黑,從繃帶處蔓延開來的是大理石紋狀的黑色絲線。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症狀,傑西感染了敗血症,他想那或許是因為被活死人抓傷的關係導致如此的嚴重,即便他手中有抗生素可以治療敗血症,但那或許對屍體的毒素感染沒有效果。

他注意到傑西的眼皮輕輕顫抖著,過了一會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臉上的感染,他左眼呈現灰白色,他眼睛的顏色原本應當是像大海一樣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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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我的左眼看不到了。」

儘管有些喘息,但卻很平靜,而他只是輕輕地握住了這個孩子的手,輕柔的道著:「是的,傑西。」他無法說出虛假的事實,只是平緩的承認的承認了這件事,死人的眼睛是灰白色的,但他依然活著。


「神父,我做了夢。」

「你做了什麼夢呢?我的孩子。」

「他在夢中應允了我。」


傑西輕輕閉上了雙眼,臉上似乎帶著嚮往般的笑容,他說:「我曾尋求耶和華,他就應允我,救我脫離了一切的恐懼。」



我曾尋求耶和華,他就應允我,

救我脫離了一切的恐懼。

──詩 篇 34:4

✞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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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禱告一般,傑西說出了詩篇的章節,而那數字正是雨落的時間,他清醒的時間,這是否是某些徵兆呢?


「他必降臨,像雨降在已割的草地上,如甘霖滋潤田地。」



他輕輕敘述著同樣詩篇的字句,回應著他詩篇,而傑西笑了,笑得眉眼彎彎,是的,他可以聽見,窗外傳來了雨聲,嘩啦嘩啦的雨聲,他說:「下雨了。」

「是的,我親愛的孩子,下雨了,祂呼應了你的乞求而降臨於此,因此你無須恐懼。」


即便死亡已經逐步來到,但也無須恐懼。

儘管這令他感到悲傷,這是一條如此年輕的生命。

「神父,我的口袋......」

他從傑西的口袋裡取出了一把鑰匙,那是在隔壁傑西房間的鑰匙,在一陣帶著血色的咳嗽之後,他看著有些氣喘吁吁,但相當的坦然,他們都沒有提起那具發燒身體上的斑然,也沒有提起蔓延的腐臭味,那是可以預見的未來,傑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他必須要將他所知道的告訴身旁的陪伴,他很感謝在這個時刻裡,有他的陪伴,儘管他們才剛剛認識而已,但他依然感激,那或許是神的引導,才指派了自己接待他。



所以,協助他是自己的最後使命。

他知道歐里神父會妥善的使用他所留下的一切。

07:00 a.m

嘩啦、嘩啦、嘩啦。

雨勢沒有減緩的趨勢,嘩啦、嘩啦的下著。

那聽來也許像是一首滂沱的交響樂。


滴答、滴答、滴答。

懷錶帶著細小的聲音轉動著指針,彰顯著時間的流動,以及度過了黎明直到天亮,儘管太陽被隱藏在厚厚的雨雲之後,依舊天亮了,夜晚不會是永遠的黑夜。

在等待天亮的這段時間裡他們談論了許多、許多,包括了他所不知道的外界情況,也包括了這間學院在被摧毀之前的美好,魁北克神學院的生活,以及他們彼此在就讀時學院的變化和求學的生涯。

他們也談論了信仰的初始,談論了傑西在加拿大的家人,也談論了傑西嚮往著要去道羅馬朝聖,談論了許多許多的希望與未來,他想要達成的。

儘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在現世的未來已然成了永遠不會達成的夢想。
✞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那真的是我做過最......糟糕的事了,如果可以,我不想要......再體驗一次。」

「親愛的孩子,我想你不會再體驗到了。」

「那到也是。」

傑西笑了,隨後是劇烈的咳嗽,但是他卻無法在更加靠近他,這是傑西的要求──他不希望他咳出來的黑血沾染到神父,傑西看著坐在稍有一段距離之外的神父,他逐漸模糊失明的眼睛只能夠看見朦朧的深色團塊,但就算看不清楚,他也可以想像那張溫文面孔上的憂傷。


他很快就會失明了。

不認說,這個事實依舊讓他感覺到有些害怕。


傑西沒有費勁去擦拭,反正他現在也沒有力氣去處理他身上的髒污,他現在就是一團糟的爛肉塊,他可以感受到腐敗在蠶食著他的身體,一點一滴的,從內部開始腐蝕,他在逐漸成為他所厭惡的東西。

「神父,如果我說......我對於我打下去的那一刻感到有些後悔,是不是很糟糕?」

他知道傑西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他在逃到樓上之前,用了那把大肉錘狠狠的敲破了一個女孩的腦袋瓜,而那個女孩曾經是他的學生,儘管因為被啃咬的破碎,血肉模糊,露出的腸子拖地,但那具肉體曾經是他的學生,而傑西為了逃跑而敲破了那女孩的腦袋。

傑西覺得自己哭了,但他不清楚那是他的眼淚,還是在三十分鐘多前從自己眼眶流出來的黑血。

「或有人問:死人怎樣復活,帶著什麼身體來呢?」

他在傑西啜泣的時候輕聲地說著:「我們終將復活,但復活必當代著靈性的身軀,就如基督在三日後復活一般,但帶著腐敗的軀體復活,那將是一種羞辱,是惡魔操弄著他的權能的嘲笑,復活不應當是帶著死亡的軀體......」

「但,那確實相當的糟糕。」

人們總是會眷戀肉體,即便知道那已經是一具皮囊了,依舊會感到糟糕透頂,面對自己曾經熟悉的面孔,即便知道他的靈魂已經不在軀體.....


那真的太糟糕了。

一具空殼的皮囊,卻曾經是熟悉的存在。



至今他依然會清晰的想起那掛在他小小教堂之中的軀體,還有流淌了一地乾涸的血跡。


他會因此復活嗎?

帶著羞辱的軀體,墜落地獄的他其身軀只能任由玩弄。

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呢?


他們誰也沒有提起,儘管他接受了傑西的請求,倘若有那麼一天,他會將傑西的遺言轉告給他在加拿大的家人,但是外面的世界究竟如何了呢?誰也不知道是否全世界都是如此,或者只有這一個區域才是如此?

他們無法聯絡到外界,通訊被毀壞,而現存的電力又能夠維持幾天?這是被死亡席捲的荒土,如何才能夠活下去?這將是活下來的他所該苦惱的。

「所以,神父.....我不能夠讓你感到如此的糟糕,對嗎?」

在他陷入沉默的時候,傑西充滿了悲傷笑意的打破了沉默,他已經完全的失明了,什麼都看不見,在一片的漆黑之中他不敢說自己一點都不畏懼,但他知道神父會在他的身旁。


在這終末,他不會是一個人,如此他便感到莫大的感激。
✞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你不會讓我感到糟糕的,傑西。」

溫柔的嗓音輕語在漆黑之中,傑西能夠感受到他肺臟的功能幾乎停擺,或是他的肺臟早就爛成一團,像是抽菸超過八十年的老菸槍一樣漆黑可怕,每呼吸一口氣都是困難的。

溢出的血液讓他好像在陸地上溺死,他嘗試動了動指頭,但那沒什麼感覺,他幾乎什麼都感覺不到了,但卻深深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塌陷,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形容詞正不正確。

「神父.....神父.....我.....」

在昏暗中漸漸微弱的嗓音,幾乎要被窗外的雨聲掩蓋,但他依然能夠很清晰的聽見傑西正在對著他說.....



請為我祈禱,神父。


我會為你祈禱的,親愛的傑西。
✞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他站起身來,將懷錶安放於桌面,點燃了紅色的蠟燭──紅色的蠟燭象徵了受難與殉道者的犧牲,他輕輕甩動火柴讓殘火熄滅,接著,輕步走到了床邊,凝視著在昏暗中的傑西,即將殉道的年輕牧犬。


他輕輕地開口。


「通過上天賦予我的權利,將這把神聖的火焰熄滅,而這把神聖的火焰將於塵世之外的另一個世界重新點燃他的榮光,並被注入慈愛的聖靈的力量。」

「在主永恆不斷的愛和慈悲中,主將黑暗死亡轉化為有生命的黎明。」

「主耶穌基督,我請求您的慈愛接受這個孩子,我懇請您接受並且帶領這個孩子,傑西·亞當森。」


那聽起來就像一首禮讚的詩歌,快要耳聾的他仍然能夠清晰的聽見神父溫柔嗓音為他的祈禱,那聽起來就像是一首美好的詩歌,如果可以真想參加他的彌撒。

「請讓這個孩子投入您的懷抱,引導著他在悲痛黑暗與危險中到達您的懷抱,就像您用無限的熱情與慈愛教導我們一樣。」

「這孩子將由此被主耶穌基督所贖罪,赦免以前所有的過錯,讓他進入您為我們準備好的世界,願光榮歸於聖父、聖子及聖靈。」


傑西能夠感受到身前有微風(那或許只是他的錯覺),而此時的他在讚頌著三位一體時於傑西的胸前與面前,持著雪白的十字架,劃出了一道十字。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阿門。」


傑西永遠的閉上了雙眼,停止了呼吸,斑剝的臉上帶著安然的笑容,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遠,他回到了主的懷抱。


懷錶上的指針指向了七點二十六分。



窗外的雨仍舊下著。

07:26 a.m



他必降臨,像雨降在已割的草地上,如甘霖滋潤田地


──詩 篇 72:6

✞ғᴀᴛʜᴇʀ
1 years ago @Edit 1 years ago

他拉開了窗簾,他能夠看見窗外的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形成了水流,他打開了窗,呼嘯的風裡夾帶著雨水灑入屋中,吹熄了桌上搖曳著的紅蠟燭的火焰,他閉上了眼,讓自己沐浴在雨中中片刻,緩緩的睜開了眼。


他要履行的是傑西的遺願。


他轉過身走回到床邊,溫柔地凝視著那孩子的面容,他取來了清水與毛巾,輕輕的將他被血沾汙的面容擦拭乾淨,至少臉要乾淨的,不是嗎?

他用床單與被子將宛如睡去的傑西包裹起來,將這孩子抱起,這對他來說有些吃力,但他可以承受這個重量,他抱著傑西來到了被雨水澆灌的窗邊。

「噓,睡吧,我親愛的孩子,親愛的傑西,睡吧。」

他輕輕的細語著,被雨水澆濕的被單裡傳來了動靜,該睡了,傑西,你該好好的睡了........不再受到任何折磨,在主的懷抱裡安睡。








啪。





黑紅色的花從不再扭動的白色的繭裡盛開。


讓大雨將那顏色沖刷,淌入大地。




窗邊,悲傷的牧犬跪伏著。

無聲哭泣,水混在了一起,分不清淚水與雨水。





即便如此,那仍舊很糟糕,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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