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電腦前玩遊戲的金俊奎愣了愣,回頭望向盤腿坐在床鋪上的人,渡邊溫斗神情漫不經心,和平常問他要不要一起叫外賣相差無幾。
金俊奎沒想到幾年後會再聽見這句話,只是這次主動開口的不是自己。
審視著這個小了自己四歲的弟弟,他敏銳地察覺對方眼底一閃而過的後悔懊惱,便在那人開口之前回應,「好啊。」
金俊奎是那種,乍看之下很好懂,實際上非常難以捉模的類型。
渡邊溫斗在便利商店結帳的時候這樣想,轉身把巧克力牛奶塞進對方手裡,自己拿了一瓶可樂。金俊奎捏著飲料開心地道了謝,沒問接下來要去哪,也沒問為什麼突然說要逃跑,只是跟自己並肩走著。
他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走在路上想著逃跑首先是要跑吧,但他們現在跟散步沒什麼兩樣啊?
逗完路邊一隻活潑可愛的玩具貴賓,金俊奎拍拍褲子起身,隨口提起假期與家人共渡的時光,路上兩人默契地沒提工作,閒聊著生活中平凡細碎的瑣事。金俊奎煩惱家裡的貓總愛發出怪聲音,渡邊溫斗吐槽不就跟哥一樣嗎,後背就被不輕不重地捶了一拳。
他不由地笑了出來,回神後發現兩人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居然不知不覺就到了漢江。接近日落時分,天色被各種色彩暈染,像濱田朝光的畫一樣,濃烈而溫暖。
「Ruto是真的想離開嗎?」把早已經空了的巧克力牛奶丟進垃圾桶,金俊奎看向水面映出的倒影,兩人的身影在夕照下有些模糊,又被風吹起的波紋輕輕弄散,「如果是真的想好了,我們所有人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他們出道的日子不算久,但每個人都走了很長一段路,有些人遠道而來,有些人歷經磨難;所有人開始都懷著滿腔熱血和憧憬,卻不是每個人都能走到最後。金俊奎有時也會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嗎?他是不是太早決定了未來,他們都如此幸運又如此年輕,過於年輕。
水面在餘暉映照下波光粼粼,渡邊溫斗沒馬上回答,直到太陽隱沒至地平線下,天空從橘紅變成藍紫,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不是,只是想讓哥陪我出來走走。」他的心好像伴隨落日重歸平靜,或者說從出發的那刻起,每邁出一步都更輕鬆了一點、更堅定了一點。
「啊幹嘛這樣!如果Ruto離開我們會很困擾欸!」聞言馬上抱怨起來,金俊奎神情不悅地噘起嘴,「而且玹碩哥一定會罵我。」說為什麼沒把渡邊溫斗留下來呢?想到這他忍不住又嘟嚷了幾句,話音淹沒在後頭經過的喧鬧聲裡。
「不這樣說哥根本不會出門吧?」渡邊溫斗雲淡風輕地說,看著漢江兩邊的街燈慢慢亮起,把經過的人影子照得很長。
金俊奎冠冕堂皇地反駁,「我以前也是很常跟志焄來漢江散步的。」
渡邊溫斗挑起眉反問,「喔,以前是指十年前嗎?」
「呀!十年前朴志焄還在釜山呢!」不自覺放大音量,金俊奎推了下渡邊溫斗的肩膀,後者在晚風中按著肩膀笑了起來,眸底的情緒平緩而溫柔。
他們太習慣把真心藏在一個個玩笑之下,彷彿這樣就能隱藏其中的遺憾,可誰不明白呢?就像他知道渡邊溫斗在某一刻必定是認真的,如同當年的自己一樣,那夜狂奔灼燒的不僅僅是朴志焄的胸膛,逃跑是件說來浪漫但實際滿是狼狽的事情。
在晚風中伸了一個懶腰,金俊奎揉揉渡邊溫斗蓬鬆凌亂的頭髮,夜空逐漸亮起的星星如同眼底的光,「Ruto啊,我們回去吧!」
渡邊溫斗微微側過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金俊奎的笑容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彷彿沒察覺自己拙劣的謊話。
他輕輕勾起唇角,邁開的步伐比想像更加輕鬆,「走吧,先去吃晚餐,上次和Sahi吃的烤肉很好吃。」
「欸、不能回宿舍叫外賣嗎?」
「啊哥!為什麼總是這樣!」
「好啦,知道了知道了——」笑嘻嘻地跟上渡邊溫斗的腳步,金俊奎在對方拿出手機打電話時湊了過去,大聲催促另一頭的朴炡禹趕緊出來一起吃晚餐。
幸好他們最後都選擇留下。
他相信再遠的路只要能一起走,都不算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