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什麼可說的故事。」七井淺生說，「這是我最大的錯誤，你知道，我最討厭無聊了。」

⠀⠀⠀他說這句話的當下是午夜，七井柊日和他在一起，等最後一班車（它甚至還因為軌道故障的緣故遲來了半小時），原來的話題似乎是小神官，他們還活著時得稱呼那位神官表兄。儘管七井淺生至今還是以一種親暱的口吻叫他小神官，但實際上此人已經去世多年，死前遭了淒慘的噩夢，七井淺生讓他夢見他死後被井口吞噬的慘狀，那個由他而制定的神國信仰是一個規模宏大的謊言，小神官在絕望和懊悔中死去。

⠀⠀⠀七井柊日說，您恨他，兄長大人。七井淺生說，也不那麼恨，像我這樣的人，我不恨誰，但要是能讓一些人感受一把痛苦，我是很樂於去做的。言下之意是，他是壞人，七井柊日不置可否，把話題拉回七井淺生起的頭，我認為兄長大人並不能算做錯什麼，瘋狂、荒誕、像瘟疫那樣散播，您的故事是這樣的主題，從不讓人感覺無趣。

⠀⠀⠀「您可能不理解，在您眼中顯而易見的事情在其他人面前都是複雜的謎題……要弄清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大約是有很多人樂意去揣測的。」七井柊日說，夜風把他銀白摻著藍色的頭髮吹的揚起來，那顏色在光照下就像燈罩旁不停飛舞的蛾的軀體，泛著一種灰燼般的米白色，「您本身便是一個非常迷人的故事。」

⠀⠀⠀是這樣。七井淺生應和道，瞇起眼睛，看上去不再思考什麼。過了很久，鐵軌發出震動的噪音，電車就要來了，人群從溫暖的車站內部靠近月台邊緣，像一群螞蟻從巢穴裡鑽出來。七井淺生坐在長椅上，昏昏欲睡，他的兄弟搖晃他的肩膀，提醒他車子已經到站，即將關門的提示音從廣播裡傳來，那些螞蟻全進了空曠的車廂，慘白的燈光從車窗上的霧氣裡透出來，七井淺生說，你瞧，這就是那些顯而易見的謎題跟答案。

⠀⠀⠀七井柊日沒有繼續催他，只回答，是的，兄長大人。

⠀⠀⠀七井淺生接著用一種厭恨的、溫柔的口吻說，這就是那些無聊的來由了，柊日，若是沒有死前那一刻巨大又漂亮的絕望，那樣我們親愛的表兄也會是他們的一員。他微笑著，用他金色的眼睛觀察末班電車，看見車門整齊的滑動關閉，向漆黑的道路彼方駛去，這時他才站起來，滿不在乎的伸了個懶腰，他說，多和平的一個晚上，這是僅限於我個人無聊的來由，你倒是可以花一整夜猜我的心思。七井柊日說，我也並不總是在猜，您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其道理，沒必要猜。

⠀⠀⠀道理？道理！七井淺生發瘋一樣笑出聲音，那笑聲在黑夜裡以一種沙啞的質感擴散開來，他轉過來，車站的燈正好被警衛關閉而徹底熄滅，七井柊日看不清他的臉，但知道他臉上依然掛著那抹完美的令人不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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