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圖書館中，保存著許多迷霧發生之前的紀錄與知識，其中就不乏因迷霧造成的影響而造成參考價值減少的書籍。

梅勒走在消音的絨毯地板上，安靜的數著排序穿過高聳的書架，找到了天文相關藏書的所在位置，迷霧遮蔽了許多座標的天空，觀星漸漸式微，相關的書籍遂走上束之高閣的結果，少有人拜訪的此區也減少了照明的光源顯得昏暗，但換個方式想想，星星向來都是在黑暗中尋找的。

他施了個空間的小法術抵銷振翅的聲音，飛到書架的上層，在不驚擾灰塵慌亂飛舞的力道下陸續的輕緩抽出書本標題符合他需求的書籍、翻閱確認著，再悄然無聲的落回地面。

算算時間也有兩個月了，找到落腳處和新工作以後，他沒那麼多的錢能買書，傢俱多半是四處搜刮二手的或是撿逆位空屋裡還算完好的回來，勉強安頓好了生活，離能安心的花錢還有段距離，越是他將主意動到了圖書館。

找到了空座位入座後，他拿出空白的本子，拿出筆與尺規等工具，抄寫了些關於本地星空的重點資料後，開始著手將這些陌生的星象圖複寫繪製到自己的本子中。

能見到鬆軟的地毯隨著精靈的腳步起伏，路米埃在周圍行走、停止。最終取起一本龍族圖鑑。選擇很正常，改變不顯著。
再拐了一個彎，他看見空桌椅落塵，燈光昏暗迷昧，是座椅區的常貌。然而，今日倒是有誰穆然地坐在那裡，收攏起雙翼，正在動筆而不知來由。細細一看，精靈卻認不出花色，只能辨別出是鳥類。
「您願意看這些書籍？選擇真是少見。」路米埃站得挺遠，對如今光景卻侃侃而談。

clepe:
「因為信仰和研究，先生。」瞄了一眼餘光裡的深藍身影，直白的回答道，語畢才從專注的狀態中抽離出來，停下手中的動作。

「你好？」梅勒眨了眨，抬起頭仔細看著向自己提問的精靈，想起那是壽命非常長的種族，下一秒，問題脫口而出。

「你見過星星嗎？」

Cloviis04: 路米埃低下頭，像是在努力回憶。

「當塵土在空中飛揚，它們的組成與星辰也別無不同，僅有多與寡的差別……」他此時正將手裡的書本置於桌面，嘗試坐在翼人對面，左數第三的位置。

而他發現自己跑題了，類似的東西一點也不重要，遑論是更不吸引人的物品。

「我不記得，也許有。」精靈回答，他此時已安坐於目的點。

「我亦想問您是從何而來。」他正嘗試翻開第一頁，但並沒有看進去。

clepe:
「謝謝你的分享，我想差別在於，當它們匯聚時，世界就會湧向它們。」梅勒被精靈的話引起了興趣，雙手交疊在桌上望著對面的精靈，「我說的對嗎？哈，這只是迷霧出現以前的古代理論了。」

「至於我從何而來...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在此停留的原因，我正在試著弄清楚『這裡』和我的家鄉，都在『哪裡』。」他露出苦惱的眼神，「龍核、逆位、向陽、樂園，你們熟知的任何一個座標都好，都是我過去從未聽聞過的。」

他對古代理論一說不做回應，紙頁輕聲摩擦，路米埃又再翻過一頁圖鑒……基本上只是翻個開心。

「說不定家鄉意外的近……它也許正飄浮於龍核頂上。」路米埃在不了解中隨意猜測，大概稱得上是安慰吧。「怪不得您生得特別。」姿勢略為停頓，他在考慮時機。

得繼續聊——精靈想。
鳥類大部分都機敏且警戒性高，貿然更深入詢問，自己估計得不到答案。

clepe:
「好可怕的假設，哈哈哈...這樣渾然不知的擦身而過不是非常令人扼腕嗎？」他小聲笑著，擺弄尺規測量書本上星星的間距，接著再畫到自己的筆記本上。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這裡的人都很特別，我喜歡這點。」相較於故鄉，這裡不管走到哪裡都像是民族大熔爐一樣，有著各式各樣的人存在。

「這裡記錄的跟我家鄉的星相不太一樣，我有空會再去其他座標的圖書館看看那裡的藏書有沒有什麼差異。」他用筆桿的末端點了點本子。

「啊，的確。」路米埃有點懊惱，這不是他的本意，於是他又翻了一頁。

而其閱讀速度不甚對勁，也許他只跳著圖片看，或是做做樣子去翻。畢竟目標是何謂這位鳥族少年，絕不是他已經看過幾次的圖鑑……也有可能他仍在不自覺害怕這種載體。（參閱某處二）

精靈從泛黃的書籍裡抬起頭，看著梅勒。

「要是故鄉再近一些，那就如同在同一個街區走失，最差也就是敲過每一扇門，總是能回家的。」

路米埃再次垂下眼皮。他嘗試過擺一個更輕鬆的坐姿，但沒來由的不安告知他不該，於是他僅僅維持現狀。

「若是太遠、在時間長河裡被磨盡，那便只有懷念一途了。」精靈面無表情，彷彿山脈在千年後化作平原，或是風化的無字碑。

很好，可以避免不歡而散，導致沒問題可問了。

目的性極強的精靈正想。

接著又開了口：「……我對星象不熟，盡當地者之義務實在困難。」
「不過——我有些好奇，你故鄉的星空有什麼不同之處？」

clepe:
梅勒不太在意對方到底有沒有在認真看書，有個人能跟他聊聊，讓他整理思緒，他覺得也很好，「如果回不去，就在心裡懷念吧，鳥兒總是要離巢的。」

「然後...我說簡單一點，至少從星座排列上就不同了，」他立起圖書館的藏書讓對方看見裡頭的附圖，指著上面的星座圈選，「這、我都沒看過、而這裡、這裡、跟這裡應該有好幾個星座的。」

「但說了這麼多，」書本放平了，他聳聳肩，「我也沒見過我家鄉的星星，我是在迷霧出現以後出生的，我們只是被要求背下來他們的位置還有應用的公式而已。」

精靈對星象一點也不熟，他此時才發現梅勒本就提過，自己問的問題毫無用處，尷尬的翻了幾頁。

「真是遺憾，理論與現實正要分離。」他的尾音略帶困惑，路米埃沒有經歷過類似的過程，他只見過侄子匆忙往去。而前往何處，何時歸來，他一點也不記得，精靈會暫且將原因歸類於此。

長青的精靈想起一些舊事，老傢伙總有事情好談，但路米埃不太願意提起。

倘若一陣風被迷霧切斷，很快就會重新融合。那時漫遊許久，毫無感知……無死無生，與星辰最接近的一刻。

自從那段漫長無趣的歲月離去，他再度歸來時，未知就奪去了什麼，精靈理不清這團困惑。

clepe:
「沒關係，理論本來就是會被不斷推翻的東西，他是依附現實而生的。」相較於對方的疑惑，梅勒也有一套自成的邏輯。

「嘿，你在看什麼呢？或者，你在想些什麼？」身體微微向前傾的肢體語言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奇，似乎捕捉到精靈在回想著關於時間時那種飄渺的情緒，也行那就是生命漫長的種族的特質吧。

「我僅僅想起附近那一板車薰衣草，早晨時尚且停在路邊，不知現在停於何處。」精靈的確有回答，但相當搪塞，他沒興趣把經歷翻給別人看。

隨後他墜入沉默，眼神劃過對方的覆羽。羽毛粉塵受月光照射，而後者在空氣裡飛舞，光線過於黯淡而一點也看不見，悄悄表達出這座圖書館究竟多麼杳無人煙。

喀答。

那黃銅齒輪正轉，樣式極其老舊，木板長窗隨著長鏈牽引逐流，一扇扇合起。

「正要閉館。」

也許在十分鐘之後，或十五分後，精靈說不太準，他不易把控時間如何流逝。

或是說他一點也不需要。

（稍微改了一點用字）

clepe:
「聽起來十分美麗。」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叮鈴！」細小的金屬聲響附和著對方所說的閉館，梅勒拿起懷錶關上鬧鐘，往筆記本上又添上幾筆彙整的資訊後將其收拾乾淨，物歸遠處再回到座位區。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拿出張黑色的名片壓在桌上推至對方面前，是張物流公會的名片，簡單的黑底與燙金的文字與商標：一隻黑色的鸚鵡螺。

「我叫梅勒。」

Cloviis04

他不甚在乎的掃過了一眼名片，收進了衣袖裡去。

那是否為姓，如此未知的種族如何去取名。

路米埃沉寂的思想裡激起了一縷電光──相當不重要的問題。

而去了解這些無用知識的原因，出自於精靈近乎不會消逝的生命。讓他只要捉到一點他能看見──並自認為有趣事物的邊角，路米埃就會嘗試將事物的面貌全數拉出，最好還能寫成幾卷手稿塞在他家裡頭。

這點與他的侄子類似，然而一方奪取知識，另一方則是實行暴力美學。真是糟糕透頂的兩個精靈。

……而他與天地同壽，路米埃用樹生長約略一呎的時間作為他自己的一天，精靈有太多的時光用來鑽牛角尖。

此時路米埃偏過了眼神，他不想接收梅勒是否對這個名字有所看法──至少精靈自己不甚喜歡。

「我是路米埃•布蘭謝。」

「也許你的種族也擁有一個稱呼？」

沒甚麼東西能給他收，精靈讓圖鑒飄了回去，晃晃悠悠，在空氣裡浮游。

「若是不造成困擾，請你告訴我，梅勒。」

clepe:
「路米埃⋯能麻煩你告訴我拼音嗎？」梅勒抽出收回去的筆記本，本來想寫下名字，但想了想翻到了空白頁連同筆一起遞到對方桌面前。

「過去其他種族會稱呼我們叫翼人，這是個十分貼切的名字，而我們則稱呼自己的種族叫帕諾沃伊。」

「跟我們的神同名。」眯眼神秘一笑。

「冒犯了——」路米埃非常敷衍的加了一句客套。

「翼人在獨立信仰中，是否認為自己是帕諾沃伊的分化？」

「……你正與我交談，而帕諾沃伊也同時與我產生聯繫——我大抵想表達此類情況。」

通用語會更適合，他在紙張的邊緣落筆。又在上頭加了幾筆線條，略呈彎曲，形成數個符號。而精靈抱持著翼人肯定會自己去查的心情，什麼也沒解釋，將筆記本置了回去。

clepe:
翼人沒有回答，但露出了有些驚喜的笑容，頭上的毛髮都有些澎起來了，看來離答案很接近了。

「不愧是精靈呢⋯」梅勒沒在繼續談論神祇，回到原位將椅子推回去，「你接下來還有什麼打算嗎？」指的是閉館離開圖書館以後。

朝門口走近一步，精靈不置可否地停下。

「沒有什麼打算。」

路米埃目前打算快些走向龍核下層，他覺得自己今天外出時間太長了，而精靈只想回家坐著。他在這週不想跨越半個城市，然而不得外借是讓精靈今日來到這座圖書館的主因。

「天色黯淡，星幕低垂──你早些返家才是。」

clepe:
梅勒看向窗外，街道已經是一片燈火通明，跟有趣的人對話的時間總是流逝的特別飛快。

「我想你是對的。」比起遙遠的星辰，先考慮帶一份晚餐回家相對的實際許多，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舉起手與張開翅膀做個簡單的伸展動作。

「我希望還能再遇到你。」臨走前梅勒笑著點一下頭，輕聲踏步離開圖書館，隨後朝著夜幕低垂的天空飛去。

「拭目以待。」精靈咕噥了一聲，館內空蕩無聲，空氣凝滯，沒什麼實際意義。

「所以又是這個季節，什麼都在生長前行……」夜色漸濃，他倒是在說些清晨或是宿醉後該講的怪話。

然而路米埃是從來不喝的，只是那種文不對題還胡言亂語的習慣，比醉漢更像醉漢。

「搬家和炎熱孰優孰劣？」

怕熱的精靈此時不打算回答他自己，朝門口走了出去。

⠀ 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