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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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對,藤丸立香剛上幼稚園,四歲前小孩男女分不清楚,一直以為奧伯龍是女的。
上小學第一天看到奧伯龍背藍色書包,小朋友大吃一驚,源賴光過了好幾天才說服他相信奧伯龍是男的。
留鮑伯頭的不一定是女生。
她抱著藤丸立香,叫他看渡邊綱:你看,男生。
藤丸立香指迦摩:「男生!」
源賴光:「不,人妖。」
雖然沒有搞懂留鮑伯頭跟性別究竟有什麼關係,藤丸立香記住奧伯龍是男生了,既然是男生,那就好辦,可以一起翻牆翹課打遊戲。
源賴光溺愛幼子,基本上不太約束他,藤丸立香拿著零用錢買了一盒鞭炮,拉著奧伯龍到河邊。
「今天是你十五歲生日!」
奧伯龍站得很遠,把手插在口袋裏,滿臉不耐煩,藤丸立香習慣他的臭臉,自顧自蹲下去給引線點火:「這是很貴的煙火,奧伯龍你不是一直喜歡星星嗎?這種煙火炸到夜空中很好看。」
盒子裡的東西咻咻咻噴出來爆炸,散發出濃重的焦味,奧伯龍抬頭看了一下,煙火施放很吵,而且很亮,轉瞬即逝,一點也不像星星。
盒子裡的煙火好像燒完了,藤丸立香低頭去撿那個紙盒,他指尖一勾,那個盒子裡面又噴出一團火花。
奧伯龍看到一根還沒燒完的煙火,它帶著熱跟光衝出來,在藤丸立香臉上炸開!
源賴光在急診室外面暈死了兩次,一次是看見兒子滿臉血淋淋的被推進去,一次是聽到醫生說「失明」。奧伯龍站在旁邊,他感覺醫生每一個字都像爆炸,把胸腔裡的希望炸得灰都不剩。
沒有人怪他,這讓奧伯龍更難受了。
藤丸立香頂著滿頭的繃帶,他聽見病房的門被拉開,問了一聲:「誰?」
來人沒有說話,藤丸立香感覺到眼罩被很輕的摸了一下。
「奧伯龍,你來了啊。」病人平和的說:「我還想去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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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伯龍說找我幹嘛?
藤丸立香低頭,說我覺得你會很生氣⋯⋯
奧伯龍用冷酷無情的口吻提醒他:煙火是你自己要放的。
我是想跟你一起過生日嘛。藤丸立香嘟嘟囔囔,他抱怨奧伯龍都不來探望自己,整天被源賴光媽媽餵食營養品,他快憋死了。
藤丸立香對失明接受良好,看起來,奧伯龍並不覺得罪惡感減輕,他反倒希望藤丸立香最好惡毒一點,大吼大叫,摔杯子打人,讓奧伯龍可以更心安理得地說服自己:跟我沒有關係。
一切都是藤丸立香自作自受。
奧伯龍這麼想,他抱持著陰鬱的想法看著竹馬那張臉,想:反正那雙眼睛連男女都看不出來,失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藤丸立香抬起手摸他的脖子,說啊,奧伯龍,你長喉結了!
廢話,我高二了。
奧伯龍把盲人拐杖拿起來,抓住藤丸立香的手:「放學了,起來。」
他們上了電車,奧伯龍一把勾住行動不便的盲人,把他塞進博愛座裡面。
藤丸立香沒坐多久,有一個老太太上車,他立刻起身讓座。
奧伯龍只好抓著這傢伙的書包袋子免得他摔倒。
失明三年,藤丸立香對依靠奧伯龍這件事駕輕就熟,他們並肩下車,小車站偏僻,只有寥寥幾人下了車。
源賴光已經在車站前等,她把藤丸立香接走,一句話也沒跟奧伯龍說。
媽媽不喜歡,但她控制不了藤丸立香自己跑去找奧伯龍,沒上課的日子藤丸立香一大早就會出門,去散步,去唱片行,去哪都好,拖著奧伯龍一起去就行。
今天奧伯龍拒絕出門,他想睡覺。
藤丸立香在旁邊摸奧伯龍養的貓,布蘭卡,漂亮的白色母貓,奧伯龍用被子蒙住頭,他熬夜打遊戲,實在很累,醒來時已經下午了。
藤丸立香跟布蘭卡蜷縮在被團邊,也在睡覺。
他睡得很熟,奧伯龍推了好幾下:起來,蓋被子。
藤丸立香唔了一聲,乖乖鑽進奧伯龍的床裡,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點,裡面的瞳孔——奧伯龍看到一片渾濁的白色,藤丸立香原本有一對很漂亮的藍眼睛,現在沒有了,星星爆炸之後,只剩下一地灰燼。
「噁心死了。」奧伯龍說。
他的聲音飽含惡毒。
藤丸立香很睏,沒有聽清楚,他發出小小的、困惑的哼聲。
奧伯龍卻沒有再說一次,他只是側過身體,把一大半的被子讓給藤丸立香蓋。
奧伯龍一直沒有交到太多朋友,他長得好看,個性卻爛到臉好看也拯救不了,藤丸立香哪怕是個失明人士都比他會交朋友。
所以他們當中比較早被同學分享A片的是藤丸立香。
哪怕他看不了。
奧伯龍相信了那套「這是黑鬍子借我的電影我們一起看」的鬼話,他很冷靜,在女優呻吟的時候從藤丸立香手中搶走爆米花桶,免得整個打翻。
藤丸立香大叫,可是三上悠亞叫得更大聲。
他們當然沒有看完,奧伯龍不感興趣,藤丸立香尷尬得快死了,他們最後沒看電影,看了櫻桃小丸子馬拉松。
睡覺前藤丸立香明顯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他小小聲說晚安,躺進被窩裡。
奧伯龍卻沒有睡,他躺了一下,就側頭去看藤丸立香的眼睛。
那裡看起來跟上次一樣噁心。
有個作家寫過,他的母親為了治好患眼翳病的兒子,不惜用舌頭去舔兒子的眼睛。奧伯龍知道這樣做除了散播細菌外沒有任何好處,但他卻很理解她,人走投無路的時候,什麼都做得出來。
藤丸立香小心地把手放在奧伯龍的喉嚨上。
他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睡著,只能仔細聽著呼吸的變化,奧伯龍沒有反應,藤丸立香的手指抬起來,摸了摸喉結。
堅硬的、十五歲的奧伯龍還沒長出來的部位,藤丸立香無從欣賞十八歲的青梅長相,只好用這種方式確認變化。
他以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奧伯龍不以為然,但藤丸立香每次就摸摸喉嚨,其餘什麼也沒有。
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及自己為什麼默許?
奧伯龍皺眉沈思,他很難共情別人,藤丸立香又不會主動解釋——直到有一次。
放學了,奧伯龍沒有在教室裡找到藤丸立香,同學說十分鐘前藤丸立香被叫走,還沒有回來。
知道是個女孩子來找藤丸立香,奧伯龍心下瞭然,他立刻向學校天台走。
果然,是告白。
高中生一年四季春心萌動,奧伯龍闖進去,預期看到一個失戀的女孩跟滿臉茫然的傢伙⋯⋯這次沒有,他看到了他們在接吻。
藤丸立香被拉開了,那個女孩子羞紅著臉,在殺人一樣的瞪視下逃離天台。
「奧伯龍,你、你來了!」
「⋯⋯」
奧伯龍撿起書包,他心情很差,一語不發地拖著藤丸立香回家,後者好幾次想說話又閉上嘴。
「奧伯龍,再見」
「你要跟她交往嗎?」
「哈?」藤丸立香愣住,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他一時間沒有說話。
奧伯龍看著他的眼睛,惡毒的泡泡在胸中咕嚕作響,他想:去啊,就像把自己炸瞎那樣子,你肯定也會被那個女人甩掉,變得越來越悲慘⋯⋯
「我拒絕她了,」藤丸立香說:「因為我看不見⋯⋯感覺會給她造成很多麻煩吧。」
「——你對自己倒是很清楚。」
奧伯龍冷嘲熱諷,藤丸立香低頭,微微笑了。 「奧伯龍,你畢業之後打算去哪裡?」 「這個問題要問你才對。」
奧伯龍成績頂尖,向來是他挑學校,藤丸立香眼睛那樣子,頭腦也只是中等,是被學校挑揀的。
為了一起上學,奧伯龍選擇跟他一起上公立高中,但大學可難說了,不管哪間都很遠。
藤丸立香被這個問題噎住,惆悵地托腮:「我不知道。」
奧伯龍說:「以你的狀況,這個分數線的學校差不多吧。」
他們在大學還是同校,奧伯龍紆尊降貴地領著獎學金上學,他躺著都能考上校排前三。藤丸立香倒是認真讀書,可惜天賦就在那裡,總是中上程度。
期末考前,奧伯龍拿著書躺在床上抽考藤丸立香,他漫不經心的問,夜深了,被無聊到睡著。
醒來是因為喉嚨上癢癢的,藤丸立香又在摸他的喉結,奧伯龍躺著被他摸,斜眼看了一下窗外,全都是黑的,隔壁寢的鼾聲此起彼落。
他呼出一口氣,藤丸立香的指尖立刻緊張地停住,奧伯龍沒有任何動作,藤丸立香以為他沒醒,放鬆下來。
考完期末,他們準備回寢室收拾放假,鄰近聖誕,系上舉辦了派對,潘趣酒無限供應。
奧伯龍沒醉,但藤丸立香醉了,他喝得滿臉通紅,迷迷糊糊又去摸奧伯龍的脖子。
奧伯龍臉色不改,往藤丸立香的手背拍下去,藤丸立香沒想到會被打手,呆呆地停在那裡。
「蠢貨。」奧伯龍的聲音像是詛咒一樣惡毒:「你是白痴嗎?」
藤丸立香呆呆睜著一雙灰燼似的眼睛。
他記得女孩子的吻,是甜的,櫻桃唇膏味,柔軟輕盈。
奧伯龍像是要把他的舌頭咬斷,憤怒,恨,負罪感,一切苦澀而辛辣的東西揉合,跟劣質酒一起灌進藤丸立香嘴裡。
他們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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