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良久，他放眼往店裡看，琳琅滿目的飾品陳列牆上與桌面，展示燈往下灑落柔光，金屬與寶石折射出璀璨亮彩，成為進去一逛的最大誘因。

才踏進店門，就看見斜前方貨架前的挺拔背影，與那頭有點眼熟的蓬鬆金髮。

——好像在哪裡看過。

所擁有的耳環攜帶過無數次，早已膩了。便來到飾品店挑挑不同款式的耳環，順便把另一耳也穿個耳洞。
畢竟耳環總是一對，只用一個另外一個很快就被弄不見，不如直接兩邊都穿洞。
站在店內看著玻璃架內各種樣式耳環，不禁湧起慾望，簡單明瞭的包鑲著鑽石以及垂墜式的鋼製耳環都很吸引他的注目。

貿然搭話好像有點不妥，何況他根本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位天使，但髮型看起來確實是同一位……

若僅是有一面之緣的陌生對象，利里爾大概不會如此猶豫，反正視線沒有對上，那就無關禮數。然而若是上回的男子，那不打個招呼，順便道謝一番就太不厚道了。

遲疑片刻，他乾脆走到對方身旁，佯作挑飾品的模樣，然後用餘光嘗試辨認那張臉。

挑選飾品多少有注意到一股視線，往旁瞄了一眼，對方的樣貌看起來挺熟悉......是那晚燙他的傢伙。
對方似乎不記得他，那晚明明污辱他好幾次，還叫著他小女生。
「好久不見，大·男·人。」先試探一下還記不記得他。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稱呼。

沒有認錯，結案了。

利里爾知道眼前這區全是耳針款，自己明顯沒有半個耳洞，要說巧遇只怕會更尷尬，何況對方說不定早就注意到方才的打量。於是他什麼藉口也沒找，直接道：「上次謝謝你，小女生。」說罷，他隱約有種自己挑釁了對方的錯覺。

「啊……我叫利里爾，請問你的名字是？總不好一直喊你小女生嘛。」

「戈弗雷，既然知道名字就別在叫我小女生。」視線從亮麗的耳環轉移到利里爾身上，這人還是戴著上次圓圓笨拙的眼鏡。
「你應該不是為了跟我道謝才來這吧？」他應該沒做什麼讓對方特地來道謝的事情，看樣子碰到他只是巧合而已，對方來這另有其事？

頷首記下對方的名字，利里爾在心底覺得戈弗雷三個字拗口，怎麼樣都沒有小女生好。但他是來打招呼的，不是來惹人不快的，自然不會說出口。

「我只是想看看耳環，然後覺得你的背影看起來很眼熟而已。」簡短道明來意之際，他發現面前的天使耳垂上綴著一枚閃爍金屬冷光的耳飾，不由多看了幾眼，打著再把對方當作嚮導、客服的算盤。

「哦。」再次看向利里爾，仔細瞧的話那耳垂完美無缺，沒有用針穿洞的痕跡。
隱約知道這同族一直盯著他看的原因，想讓他跟酒吧時，把他當個導遊解說。
「對耳環有興趣？」用手食指輕碰著自己的耳環。

心中算盤打得劈哩啪啦響，利里爾知道自己的視線有多明目張膽，就差把「對，多告訴我一點」寫在臉上，也明白對方似乎還挺熱心，因此，戈弗雷的話語正在意料之中。

一如上回在酒吧那樣，他樂得不用多做說明，逕直問出最好奇的事：「穿耳洞會很痛嗎？」邊說，邊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垂，思索著若很痛的話，為了可愛的小巧飾物受那樣的皮肉之苦到底值不值得。

會這麼詢問的人大多是想穿耳洞又不敢，歪著頭思考著該如何解釋。
「嗯，噗滋一下，痛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豎起食指嘴角上揚，一臉輕鬆的說出。以自己親身體驗自然是不覺得痛，卻又想看利里爾聽了反應會是如何才那樣說。

看著男子揚起的唇線，利里爾覺得裡頭一定藏了壞水。平心而論，戈弗雷不管怎麼回答，他都會卻步——說很痛，那當然就不要了；說一點痛，在皮肉上開洞怎麼可能會只有一點痛；說不痛，那比只有一點痛還誇張。

但見了滿桌滿牆的可愛飾物，他又違背原則地覺得痛只是一瞬間，或許他能忍。

於是往對方耳垂湊近了一些仔細瞧，語氣有點懷疑：「真的嗎？」

利里爾會懷疑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畢竟個人感受不一樣。
「沒騙你，就在這地方......」抬手往利里爾的耳朵靠近，伸出食指指腹觸碰著耳輪，緩慢的往下移到耳垂，並用著食指與拇指輕捏著。
「用針刺進去，就變成我這樣了。」說明完依然揉捏著對方的耳垂不放，覺得觸感挺不錯，想在摸幾下。

沿著耳廓向下游移的觸感很怪。他小說看得夠多，知道有些人會將這裡稱之為敏感帶，只要碰一下或吹個氣就會小鹿亂撞。

今日莫名獲得體驗機會，他卻只感覺到一股微弱電流自耳朵往下沒入衣領。尤其是對方到現在仍捏著耳垂揉，微妙的酥癢因此逐漸蔓延，再配上低沉嗓音道出的說明，利里爾忍不住縮了縮脖頸，躲開那隻手，「那會流血嗎？」

異樣觸感仍留在耳上，他抿起唇，撓了撓。

「不會。」手中的獵物突然溜走，頓時有點想念那軟綿綿的觸感，瞄向利里爾的耳垂。
「不如我現場穿耳洞給你看。」本來就是他來這地方的目的之一，只是恰好遇到利里爾，也可以直接讓對方看看如何穿耳洞......總覺得自己就像老師教導著學生似的。
「在那之前你幫我挑挑耳環，樣式太多了，不知道該選什麼。」視線轉回玻璃櫃內亮麗的耳環，樣式太多完全不知道該選什麼，這時有旁人挑選或許會更好。

鏡片上冒出兩個大大的紅色驚嘆號，他不由猜想戈弗雷是本來就有此打算，還是因為自己拋出的幾個問題而隨意作出決定。歪著頭注視同族兩秒，隨後帶著些許期盼點頭應下：「好。」

目光同樣落回玻璃展示櫃，形形色色的耳飾隔著剔透玻璃也一樣眩目。利里爾的視線瞥向旁側天使的側臉，端正又帶著幾分邪氣的五官感覺很適合金屬成份居多的陽剛款式，但鑲著紅色寶石的耳釘似乎也不錯——他有一瞬想起那晚的古怪調酒。

在幾副飾品間舉棋不定了一會，忽而，利里爾看見一對與紅寶石那副相似的款式，只是金屬爪座緊抓的不是熱烈的紅，而是柔和的粉。他當即笑著往那一指：「那個怎麼樣，小女生喜歡的粉紅色。」

目光朝利里爾所指位置看，頓時他眉頭緊鎖，原因是......對方為他特地挑選出最不能接受的顏色，那就是散發出溫和氣息粉。
......認真？腦海中幻想著穿戴著鑲著粉色寶石耳環，不禁用手輕拍著自己的額頭，將那噁心的畫面打消。
「......我覺得這更適合你。」
怎樣看眼前利里爾穿著柔和的粉色襯衫，才更像『小女生』。

戈弗雷像是和粉紅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複雜糾結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有趣，利里爾一時笑得說不出話，好半晌才將手指探入眼鏡底下，揩去眼角濕意。

「你好挑剔，我又沒有耳洞。」語氣間仍夾雜些許笑意，他這回不再捉弄男子，而是指了那對紅寶石的，再指另一側懸著兩根小巧花紋金屬棒的耳環，「這兩個怎麼樣？」

就知道利里爾鬧著玩，是在報復在酒吧時玩他眼鏡的事嗎？真會記仇。
「哦吼，挺不錯。」剛好對方選的樣式跟自己風格挺搭，「那兩都買下。」其中最喜歡花紋金屬棒耳環。像店員買下著那兩對耳環，還有那粉色的耳環。
「你不正是想穿耳洞才來這嗎？」不然也不會向他詢問那麼多，將粉色耳環遞到利里爾面前，「送你，替我選耳環的回禮。」送對方耳環主要原因是答謝，另外就是激起利里爾想戴上耳環的慾望。

仔細思索後為對方挑選的東西獲得肯定無疑是開心的，但當戈弗雷向店員指著那副粉色耳釘時，利里爾有些茫然，猜想同族難道是一瞬間轉性了，發現粉紅是最棒的顏色。

小女生的心也是海底針嗎？

直到一個小巧的透明夾鏈袋，與其中輝映嫩粉光芒的飾物闖入視線，利里爾才愣著朝對方看去。他遲疑著，沒有伸手去接：「我——嗯、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穿耳洞。」意外的禮物讓他有些糾結，而戈弗雷已經破費了，他又不好說不穿，只能低聲道：「你說你要先穿給我看的，你先穿。」

就是怕利里爾猶豫半天，才買下那粉色耳環，不知道這麼做會不會下定決心去做。如果真心想要也阻止不了那顆衝動的心吧?
「行，我穿給你看。」現在操作給同族的看，省得他之後要解釋那麼多。
「走吧，我們到那。」手指向店內角落的位置，服務員已經準備好工具也戴上手套等著他們。

「嗯。」利里爾不確定自己是想拖延時間，還是真想看看對方的穿洞過程作為參考，聞言只是慢慢跟在後頭走。

分明過去就在戰場上見過更慘烈的景象，斷肢或變形哪種沒看過，而且當前任人宰割的甚至不是自己，他仍隱約感到緊張已經壓過求知的心，生怕那枚白白淨淨的耳垂等會就被鑽出一個大血洞。

探頭盯著瞧，他發現對方滿臉雲淡風輕，顯得自己似乎有些少見多怪，幸而有眼鏡遮掩，應該不會被察覺。

戈弗雷來到服務員面前，拉開椅子並坐下，把剛才購買的耳環遞給服務員。眼神瞄向利里爾看，好奇對方在想些什麼。
「那麼我們開始穿耳洞嚕。」服務員面帶微笑的說著，戈弗雷點頭同意。
服務員將戈弗雷遞過來的耳環打開，用酒精棉擦拭著耳環，再將他放置好釘槍內。隨後另拆酒精棉片擦拭著戈弗雷右耳耳垂位置，消毒完畢將棉片丟棄，並拿起桌上釘槍往耳垂位置『喀擦』一聲。
「完成。」釘槍離開後戈弗雷耳上就有剛才買好的紅色耳環，「先生有穿過耳洞洞經驗，那麼要記得要保持清潔、乾燥！」
「嗯......你看，不痛不養。」不痛倒是真的，不禁讚嘆起人類開發的技術，從針演變為釘槍。想起當初不懂要用正當工具操作，自己隨便拿根針戳狠狠戳進耳垂位置。

目睹了全程，明顯能看出店員的謹慎與俐落，從頭到尾沒流半滴血，毫不拖泥帶水就把剛才的漂亮耳飾釘上，像極了電視節目裡往牆上釘釘子的工人。

他直勾勾盯著看，發紅耳垂綴著剔透寶石，色彩截然不同卻一樣吸睛，的確很襯戈弗雷的五官。視線轉而對上依舊從容的神態，利里爾瞥眼旁側桌面放置的釘槍，再回想耳釘的金屬針尖有多纖細堅硬，腦中浮現的一切都與不痛不癢沾不上邊。

「嗯……」但對方耳飾都買了，旁邊招牌還大大寫著「不可退貨」，總不能真讓他白白破費。利里爾苦惱片刻，忽然注意到一旁整齊陳列著潔白的小紙盒——「自己動手打耳洞」

如果現在下不了決心，那應該至少能拖延一下吧……？

雖然看不清利里爾的眼神，但能肯定的事對方還在猶豫，也不是馬上讓對方下定決心打耳洞。動手去做一見會害怕的事物，必定會猶豫不決。
「......不如，我幫你穿?」他隨口說出，要是利里爾答應他會願意幫忙，「要是你不怕的話。」後面補了這句，對於見面只有兩次的天使，怎樣想都不會輕易答應。
當然他也不是存好心幫利里爾，純粹找有趣的事情做而已，比如想看利里爾露出忐忑不安的模樣。

指節屈起抵在下顎，利里爾對於戈弗雷的熱心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但他真正猶豫不決的關鍵是疼痛。然而，不論讓店員還是對方操作，皮肉上的苦楚都是免不了的，差別只在前者應當較為專業，後者則大概只是興起，高下立判。

兩相權衡之下，他終是下定決心，「那就麻煩你了。」不給對方以及自己反悔的機會，他拿了盒一次性穿耳器交給店員結帳，隨後逕直把東西塞進男子手中。

既然確定想要耳洞了，那麼與其讓完全不認識的人類來穿，還不如讓勉強算是認識的同族進行。

他盯著手中穿耳器微愣住，真沒想到利里爾答應，交給不專業的天使打還不如交給專業人類進行。
「嗯，把你那可愛的耳朵交給我。」瞇著眼笑著，這一笑是想像到眼前同族的天使，面對打耳洞時露出恐懼發抖的模樣......想必很趣味。
「那麼去哪幫你打?你家嗎?」隱約還記得利里爾家在哪，那晚揹他回去時稍微記了路線。

一閃即逝的愣神轉為不懷好意，徹底證實他方才表示願意伸出援手不過是一時興起，利里爾不免生起幾分上了賊船的錯覺。

即便結帳時就粗略看過使用方式，既快速又簡單，但他依舊祈禱自己交付耳垂的對象識字又不會手抖——雖然，平心而論他也知道面前這個就算識字又不手抖，但多半會惡作劇，只是賊船大概不是想下就能下的，他也不想出爾反爾，只能應下：「嗯……也行，走吧。」

請託的話語在面對半生不熟的對象時，猶如潑出去的水，利里爾選擇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要剛踏出店門就開始惴惴不安。忖了幾秒，才道：「啊……上次謝謝你送我回家。」

剛才結帳時服務員送了幾片酒精棉片放進袋子內，也好心告知兩人打耳洞時注意事項。就算沒記下服務員說的話還是有紙本說明書可看，在不懂......大不了就搜網找，人界科技那麼發達。
「那晚只是舉手之勞，下次就沒小女生揹男人的事情。」拿好袋子走到店門外，面向利里爾挑起眉頭暗示著，「凡請男人為小女子帶路。」說話聲調微高，似乎在學女人說話。

少少三字讓他想起不久前的事，心緒也從過早的緊繃轉為輕鬆，「就算醉了也不揹嗎？」利里爾偏著頭看去，語尾刻意揚起，像是詫異怎麼會有天使如此絕情。

但故作的訝異神情一下子就被戈弗雷的怪腔怪調打碎，不知道是自得其樂，還是有意活絡氛圍，一嘴不倫不類的嗓音讓利里爾止不住大笑。原本想著知道名字了，就不再喊對方小女生，但這下他短時間都不會忘記無心插柳的綽號了。

「呼——」笑得腹部隱隱生疼，他經過同族，面朝家的方向才回頭笑道：「走吧小女生，還是你在等我揹你？」

「笑的太誇張了。」一個怪腔調就讓利里爾捧腹大笑，皺眉懷疑他聲音真如此搞笑嗎？又或者對方笑點低。
「算了、我比你壯多，怕你揹不起，傷自尊。」走向利里爾的身旁，兩人的身高沒差多少，但利里爾體型偏瘦，彷彿風吹就會倒。要對方承受他微壯的體型......不可能。

顯然這位同族尚未認知到自己掐著嗓子說話的逗趣程度，還有什麼比身材高大的男子擺著平靜面容裝女聲更好笑呢？

片刻，那股難以克制的笑意總算褪去，利里爾扶正眼鏡看了眼對方身形。他向來有自知之明，清楚不要說揹著誰走回店裡，就是馱上背保持平衡都有困難。只是定睛打量，才發現戈弗雷似乎比想像的更加精實，難怪那晚能一路把自己從酒吧揹回家。

「不傷自尊，一看就揹不動嘛。」說著，走著，利里爾悄悄把手臂往戈弗雷靠近了些，發現他倆連手臂粗細都有些許差距後才收回手。

那天的情形要是反過來，自己應該只能和酒吧借手推車，一路把對方推回去。

並肩而行的他好奇身旁同族到底多纖瘦，非常順手的抬起對方的手臂。就算隔著衣服摸也摸不出有肌肉，大概只能用『瘦』來形容，懷疑這天使有好好的進食嗎？難不成整天吃著糖果渡過？
「太瘦......像樹枝一樣一折就會斷，很容易被欺負。」邊說邊把手挪到對方手背觸碰，比女人還要白皙修長、骨節分明。
「看來，我得跟緊在身邊保護你。」他嘴角上揚露出微笑，並張開手掌貼近利里爾的手掌，大膽的與身旁天使十指相扣著，「你說好嗎？」

手臂被托起掂量那刻，利里爾就知道揹不動這個話題讓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了一樣的地方，只是自己用湊過去粗略比較的方式來驗證，對方卻是直接捉了手就抬起來看。

雖說不算熟識，但這點程度的肢體接觸稱不上踰越，他自然也就沒有反抗，只是笑著想反駁一句「早就停戰了，誰會來欺負我？」孰料話還沒出口，戈弗雷近乎得寸進尺地移動手掌，最終甚至探入指縫扣住五指，一反方才的小女生形象。

——明明身高差不多，為什麼他的手好像比較大？還有，他也看霸道總裁嗎？

歪著頭消化片刻，利里爾才後知後覺想抽回手，「啊……應該不用？Y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

「你確定?」就算天魔兩界停止戰爭處於和平，Y市說和平也不算和平，人類之間還是有暴力衝突事件。要是利里爾碰上壞人類，也是人類被欺負，「說的也是，你都能燙傷我了。」再次提出被傷害的事情。
兩人體型比較夠了戈弗雷鬆開對方的手，怕握得太久又要被這同族的給燙傷，雖然他不怕就是了。
「小女子被你拒絕心好痛。」皺著眉頭露出傷心的模樣，雙手摀著臉龐裝出哭聲，裝了一陣子後放下雙手，「好、我玩夠了，趕路吧。」臉上表情馬上恢復回原狀。

戈弗雷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戲精舉止讓利里爾很難不再笑一次，但一經提醒，上回把對方燙傷的回憶歷歷在目，消退的愧疚隱約湧起一些，聲音也小了點：「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隨後又用同族能聽清的音量囁嚅道：「如果你不拿我眼鏡，我也不會那樣。」點出事發因果，他的語氣不免含了一絲委屈。

隨後好似餘悸猶存那樣，利里爾抬手輕撫一下鏡框，確保它仍好好架在鼻樑上。

話題的結束讓利里爾想起現下為何要帶著男子往糖果店走，於是聽見趕字也沒加快腳步，「……不趕，慢慢走就好。」

「噗。」看身旁的天使如此在意，嘲笑著對方，「我開個玩笑，別在意。」反正燙傷的地方也被對方恢復，一再而三提起被燙傷，算是想看利里爾的反應，內疚的反應他算是看夠了。
「哦，想逃避？」知曉這天使不想快速回家的原因，像個兔子似的，害怕就會全身發抖縮成一團。
「不如，你完成給你份獎勵，這樣有激起你慾望了?」像哄著孩子似的，給個糖小孩就會開心的去完成。

他並不意外對方能猜中自己的心思，畢竟剛才在飾品店裡的交談與態度都無異於把顧慮平攤在年輕同族面前。而且瞧他含著笑一再說起那天的意外，便能知道他大抵又有什麼想法。

想來都是上過戰場的天使，自己這麼怕痛實在是有些難看。

儘管如此，在聽見獎勵時，利里爾依然被挑起好奇心：「剛才的耳釘？」話音落下，他發現只要再轉個彎就會抵達糖果店，於是步伐又緩慢了些。

「耳釘怎麼？」跟著天使放慢腳步，突然之間講到耳釘，聳起耳朵好奇對方想說什麼。
「想再多買？下次在去買吧。」上一秒還瑟瑟發抖怕打耳洞，下一秒怎又提起耳釘。已經離店很遠，走回去飾品店太耗時。展開羽翼飛過去不用花多久就到店，但他也懶了。

耳垂還完好無損呢，就算那些飾品很可愛，但買再多也沒有用。畢竟穿了也不能馬上換耳環，得等傷口癒合，再說——等等真的非穿不可嗎？

發現戈弗雷不知怎地誤會自己想要更多耳飾，連忙搖頭解釋：「啊……我是說你說的獎勵，是剛才的粉紅色耳釘嗎？」至此，對於獎勵的好奇所剩無幾，全因粉色鐵捲門就在幾步之遙外，他也只能慢吞吞摸出鑰匙。

「那是回禮不是獎勵。」剛才替他挑選耳環買了個符合對方柔和的粉色，也是當初利里爾一開始選。
「獎勵另有別的。」獎勵與回禮不同，很明確的分別清楚，「還是......你想要我當你的獎勵？你真大膽。」戈弗雷捂住嘴巴瞳孔瞪大，假裝很吃驚，依舊喜歡開對方玩笑。

經過不長的相處，利里爾覺得自己隱約窺見對方身上的戲精細胞。不知道是本性如此，還是為了捉弄自己，才能在小女生、霸道總裁之類的角色中來去自如，彷彿眨個眼就能變出劇本。

無論何種，這番輕鬆的插科打諢很好地緩解解鎖門扉的金屬碰撞聲所帶來的緊張，他萎靡的好奇心亦再度茁壯。

開了門，不長的階梯映入眼簾，利里爾示意男子先進，也不忘調侃回去：「嗯——也行，會打掃煮飯吧？」

盯著那熟悉柔和粉色鐵門，太過於閃耀，不由自主皺著眉頭。這天使喜好色完全與他相反，對粉色那麼有愛。
利里爾似乎逐漸習慣他的玩笑，等對方開玩門，抬腳往裏頭走進。
「不會。」對家內事一竅不通，在租屋地家事打掃都是伊維奧幫忙，至於煮飯也是，「我只會搞破壞、喝酒，不過我可以免費製冰。」他主要能力是冰與親哥相反。

知曉對方並不專精生活上的重要技能後，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浮現了句「現在的年輕天使真的是——」

帶上二樓的玄關門，利里爾示意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天使先坐在沙發上，轉身進廚房端了兩杯水，同時道：「那我覺得你不太適合當獎勵，你看，製冰只要打開冰箱就行了。」回首瞧見那頭蓬鬆的髮，他才意識到這個家許久不曾迎來陌生訪客。

將米色馬克杯置放在戈弗雷面前，然後坐到對面，捧起自己那杯粉色的小口小口喝了起來，視線不著痕跡地瞥向對方拎了整路的飾品店提袋。

「幼小心靈都創傷了。」自以為傲的能力被同族說的一文不值，這還真是有點傷自尊。當時在戰場時可是用這能力防止不少惡魔進攻，還是對方小看他。
拿起米色馬克杯，看著杯內的液體。
「你不會下毒吧？」明知眼前這天使不可能那麼做，卻還是脫口說出。之前遇過人類偷下藥在他的酒杯內，不過幸虧那藥對他沒什麼大概。

儘管製冰聽起來確實與家電重疊了，但瞧戈弗雷神情微動，利里爾仍開口想補救一二，省得真的傷到對方幼小的心靈。然而，男子對於茶水的質疑讓他放棄寬慰幾句的想法，甚至配合著回答。

「下了。」利里爾點了點頭，道。

當然，他沒有下毒的動機與必要，兩個杯子裡裝的自然都是普通飲用水，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還是平日過得太水深火熱，才會劈頭就問是不是下了毒。

「真狠毒的天使。」震驚的抖動著雙眼，知曉對方不可能會做這事卻表面吃驚。
「所以下了什麼毒？」語畢，將那馬克杯遞到嘴邊，喝下一大口。
好奇利里爾如果下藥的話，不知道會下什麼藥。就算喝了被下藥的水他也不怕，畢竟對方也不可能趁他昏迷對他亂來吧？

出乎意料的反問讓他陷入思考。

這一千多年來利里爾從未使用過毒藥，也罕有親身體驗毒藥的經驗，當前唯一能想到的不正當藥物只有小說裡最常見的安眠藥，與自己不久前不慎吃下的——

「嗯……」甩開那次的荒唐，他歪著腦袋往後倚靠，上半身微微陷入柔軟沙發中，拉長了音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到有什麼別的。畢竟他非但沒有相關知識，更沒有對面前天使下毒的必要。於是乾脆又把問題拋回：「你覺得是什麼毒，那就是什麼毒。」

「嗯哼......」手上馬克杯輕放回桌上，右手輕碰著杯口邊緣，細想著以利里爾的性格會下哪方面的毒藥。
眼神朝利里爾身上上下看著，粉紅色襯衫、粉紅色馬克杯，也不會下那種狠毒藥。
「迷情藥，很符合你。」比如把藥放進糖果內販賣給各種族的人，這想法很符合對方，要不是利里爾是天使他真的會將這些想法當真。

心知戈弗雷八成又會說些怪東西，因此他坦然任由對方用明目張膽的視線掃過自己，期間還擱下手中水杯，換成一罐琥珀糖，抱著吃得愜意。

聽見答案時，利里爾的手正好在玻璃罐裡，他抬眼朝同族看去，欲言又止道：「那你還喝？」即便只是猜測，他倆都知道水裡沒有任何毒素，但對方口中的藥品在他眼裡實在太過要命，就是開玩笑他也絕不會說自己喝了那個。

而且，那種東西哪裡符合了？

「為什麼覺得那個符合我？」

「口很渴當然要喝。」迷情藥在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維持永久......就算有，他能確性自己不會輸給藥物。
「總覺得你腦袋瓜裡，盡想著很少女的事，比如愛不愛之類的。」雖跟利里爾認識不久，也不太了解在想什麼，但喜愛粉色的天使想法都很夢幻吧？就像前陣子遇到的人類女性，張嘴閉嘴都講著愛。

嘆為觀止地對男子理所當然的語氣點了幾次頭，在心底為他註記一筆「就算是迷情藥，只要口渴了也照喝不誤」的英勇行徑，隨即又在旁側加了筆「刻板印象」。

儘管無數次用小女生這一稱呼開對方玩笑，但利里爾始終明白自己的喜好在戈弗雷眼裡大概更像小女生，但連思維模式都被他少女化了，這倒是始料未及。

愛與不愛，又有誰真的從來不曾想過？作為天使，他們擁有比人類更漫長的壽命，一千七百年當中，他當然也動過心——但早在十一年前就止息了，在那位戰死的瞬間。

所以真要說，他現在最愛的就是家裡和店裡的懶骨頭。放下玻璃罐，利里爾突兀地將話題轉移到先前還感到恐懼的耳洞上：「那個穿耳洞的工具，你之前用過嗎？」

利里爾明顯的轉移話題，他也不打算繼續。
「沒用過。」不過對方總算想起真正的目的了，本想讓這天使放輕鬆點再提起，既然都提出來那就開始準備。
「操作起來很簡單的，交給我。」另外加上在店內服務員的操作一番，沒有說上很難，「出事，我會對你負責。」在慘也不會多慘，耳朵出血的話利里爾也會用他的恢復能力恢復。

一句會負責的保證讓他懷疑起自己是否不該買下工具，又或者是乾脆把迪藍搬出來，就坐在沙發上與這位只見過兩次面的年輕天使促膝長談過去的心事，談到將穿耳洞這事全拋諸腦外。

但事已至此，不願出爾反爾，並且視死如歸的心還是略勝一籌。

利里爾闔著眼取下眼鏡，重新戴回時，將鬢邊碎髮用鏡腳壓著，讓耳朵完整暴露在戈弗雷的視線中。為轉移注意力，他一邊問：「你怎麼負責？幫我治好耳垂嗎？」

他觀察著利里爾的一舉一動，從取下眼鏡到戴上。上次從酒吧回去就上網查過眼鏡的存在，天使也有眼睛不好的問題？
「嗯，我沒有治癒能力。」要是有治癒能力腰側的傷也不會留疤痕，「你想要我怎麼負責任？」學起天使將問題丟給利里爾。
剛才說的製冰獎勵也被對方說的無用又無能，好奇會得出什麼不一樣的答案。

讓耳朵出事又沒辦法治癒，利里爾實在想不出戈弗雷還能怎麼負責。此外，更重要的是，包裝盒都還沒拆就以會失敗為前提來討論也是令人膽戰心驚的一點。

「嗯……等你真的穿失敗再說吧，當然，我是希望你不要失敗。」

抿著唇，緊張的情緒逐漸復甦，利里爾渾身緊繃地先將右耳面向戈弗雷。他一手揪緊褲管，一手在耳垂上輕點後，也攥上褲管，嗓音隱隱發顫，「好了，我準備好了。」

「知道。」操作技術簡單，沒有什麼複雜的地方。
將包裝盒拆開把打釘槍拿出來，盒內有張說明書，攤開放在桌上看過一遍，也把其餘的工具放置桌面上。等到利里爾出聲回應，這才抬起頭看向對方，也注意到同族的緊張舉動。
「嗯，那我摸下大概的位置。」手輕撫摸著利里爾的右耳耳垂，用指尖輕揉著，觸感還是跟剛才一樣軟軟的很好摸。

即便男子事先預告，利里爾也早就知道對方會觸碰到耳垂，但在極度緊繃戒備的情況下，帶有涼意的指尖仍讓他一顫。後續的揉搓更帶起一股微弱電流，從被觸碰之處輻射而出，最終化作加快的心律與上升的體溫。

唯恐影響到戈弗雷，他不發一語地抓緊褲管，乖順地任對方好好搜尋下針的地方。當他竭力強迫自己分心之時，霎時憶起剛才在店裡的情形。

——那位店員根本沒有摸這麼久，他不過只是拿枝筆往耳肉上輕點，再用酒精棉片揉熱就扣下釘槍扳機了。

輕柔著一段時間，用指尖戳著耳垂位置，本來清涼的被他這樣一番對待逐漸溫暖起來。
另一手摸著利里爾的臉龐，讓對方靠往自己靠近一點。能感覺到因緊張而身體僵硬起來，頓時覺得很有趣，在多看看還有甚麼有趣反應。
戈弗雷湊近同族的輕聲地說著：「緊張？」，說畢完朝那可愛的耳朵吹了一下。

掌心搭在頰面那刻，他徹底確信戈弗雷就是在捉弄自己，說不定還覺得耳垂好玩，才會三番兩次伸手就摸。

無奈地抬手想拉開臉上那隻不安分的爪子，順便與對方保持一點距離，卻明顯感到一股溫熱呼吸噴灑在耳際，雖然莫名其妙，但尚且能忍耐。孰料，下一秒那道熱意直接吹進耳裡，甚至帶來比適才更強烈的電流。

利里爾彷彿被壓緊又鬆開的彈簧，直直往沙發的另一側撲去，隨後雙手按在仍止不住酥麻的右耳，驚魂未定地回頭看向始作俑者：「你到底會不會穿耳洞？」

利里爾激動的反應讓戈弗雷愣了一下，隨後大笑了起來，腦海內都是利里爾網沙發那撲去的畫面。
「......當、當然會。」捂著嘴巴取笑眼前嚇壞的天使，「我可是在摸索在耳垂哪個位置打才不會痛。」一臉正經的說著瞎話，畢竟對方沒有經驗肯定會當真。
「快點靠過來，我會快速處理。」經過利里爾的反應，知曉弱點即敏感點在哪了。

他相信戈弗雷絕對明白如何使用工具，但他實在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愛捉弄自己。

「我不信。」在歡快的大笑中，利里爾持續後退，直到腰背倚上沙發扶手才堪堪停下。隨後覺得防禦仍不夠充分，他乾脆窩在沙發邊角抱住雙膝，成了顆對戈弗雷的信任度直接歸零的球，「那組穿耳洞的工具送你，你可以幫自己再穿幾個。」

出爾反爾就出爾反爾吧，利里爾決定打破原則，不讓脆弱心臟與意外敏感的耳朵蒙受更多苦難。

「不信我？」戈弗雷停止笑容，瞄向不遠處縮成一團的利里爾。好吧，他承認玩過頭，但末想過會嚇成這樣。
低頭沈思著，對方如真決定不繼續，也沒有理由強迫利里爾去做。
「這次真不捉弄你，信或不信都隨你。」收起剛才玩弄的態度，再次問起對方的意見，「要是在捉弄你......大不了給你打，如何？」

有了前面幾齣鬧劇，能揍戈弗雷絕對是極富吸引力的提案，但利里爾也知道自己捶在對方身上大概不會多疼，八成還會被取笑。

因此，打或不打只是其次，他更關注的是提出這項懲罰是否意味著對方會遵守承諾，不再惡作劇。靠在膝頭，柔軟臉頰擠得有點變形，利里爾沉吟片刻，才起身坐回男子身旁，更在鏡片前凝聚紅色光點，用兩個大大的驚嘆號直面戈弗雷，道：「又耍我的話，我真的會打你。」

語畢，怕這位愛捉弄自己的傢伙不信，也為了小小洩憤，利里爾不輕不重地往對方手臂捶了一拳。

「好。」要是這次又再次捉弄利里爾，八成一定會生氣又不打耳洞，趁現在還沒有反悔之前先打完再捉弄。
戈弗雷沒有在戲弄，而是認真的把手套袋上，拆開酒精棉片擦拭著對方的右耳垂。
「打了唷。」說完便拿起桌上釘槍對耳垂位置，所幸好心的提醒利里爾一聲，等對方回應才準備按下去。

前車之鑒實在太多，饒是對方態度驟變，耳垂也傳來酒精的冰涼與揮發時的溫熱，利里爾仍不太相信他，只懷疑他這回作戲作了整套，想再戲耍自己一次，看更多丟臉反應——不能怪他把戈弗雷想得那麼壞心，利里爾想。畢竟他的戲精程度從飾品店到糖果店間的路程就能看出一二。

直至期盼已久的恐怖釘槍對準耳垂，他終於從揣度中回到現實，起先的不信任亦逐漸軟化成半信半疑。遲疑幾秒，雙手重新揪回褲管上，才低聲用短促鼻音回答：「嗯。」

大拇指抵在耳洞器按壓位置，等到利里爾回應後按下，隨後在寧靜的空間發出喀嚓一聲。隨後戈弗雷才將工具挪開，一轉眼的功夫，鑲著粉色寶石的耳釘就在利里爾耳垂上。
「完成。」注意到對方緊張得雙手抓著褲管，「痛嗎？」語氣比剛才要柔和的問著。
第一次替人打耳洞，成果非常的完美沒有失敗，不禁開始自傲起來。

原先想像的皮肉撕裂痛楚並沒有傳來，取而代之的是耳垂被使勁彈了一下的刺痛。若非清楚聽見工具內部的金屬與塑膠磨擦聲，以及隱約傳來的重量感，利里爾幾乎要以為戈弗雷又戲弄自己了。

話雖如此，他訝異地發現戈弗雷的捉弄似乎不是那麼討厭的事。至少在銀針貫穿皮肉的當下，還能分心猜測那個壞心傢伙這次又打算怎麼耍自己，而非一心懷著將有東西刺進耳垂的恐懼。

「痛。」利里爾垂下腦袋，右手懸在耳旁猶豫著想觸碰一下那枚綴在肉上的飾物，但又怕碰了會更疼，便下意識抬頭，看向一旁的天使。

「多痛？」不知曉利里爾是真痛還假痛，但看表情不像多痛。用手背將對方手往旁移開，「手沒清潔不要碰，有細菌。」覺得該寫下後續的注意事項給對方才行，免得做了會讓耳洞發炎。
「需要緩一下再打另一邊嗎？」邊說邊把另一枚耳釘放到耳洞器上，「或者你要自己嘗試打一次看看？」猜到利里爾不敢，卻還是開口問下。

「就是痛嘛。」囁嚅的同時，細菌二字讓蠢蠢欲動的手乖順不少。然而，放下那刻，利里爾忽然意識到，這點程度的人界微生物遠不至於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失手打歪還可怕上千百倍。

不等他指出這點，旁側的同族又往釘槍裡安上一枚耳釘，方才想起自己放鬆得太早，左耳上還是空蕩蕩的，尚未迎來屬於它的漂亮東西。

面對絲毫不具吸引力的第二項提案，利里爾不假思索地側過身子，在勇氣與期盼還有幾分殘留時，讓另一邊的耳垂向著戈弗雷，要求道：「不用，你快點就好。」

「是、是，忍耐點。」跟剛才一樣的步驟，耳垂位置擦拭著酒精消毒，釘槍隨後對準位置很快速地按下，『喀嚓』一聲完成。
「OK，解決。」事情辦完把釘槍放回桌上，手套拆下來揉成一團，把桌子上垃圾整理一下丟到垃圾桶內。
「要拍一張照給你看看嗎?」雖說拿鏡子比較快。

同樣的痛楚傳來，利里爾抬手想揉，又在觸碰上的前一刻放下，「不用，我直接去照鏡子就好。」說罷，他起身走進浴室，腳步因期待而顯得有些快。

雙手搭上洗手臺，身子微微向前傾，先看左側又看右側，然後再看回左側。綴在耳垂正中央的寶石色澤粉嫩，隨著臉部角度的轉變，在浴室的吸頂燈照耀下閃爍漂亮光彩。此時，他對於自身面容是否適合耳環的疑惑姍姍來遲，當即便摘了眼鏡，再次對著鏡子左看右看。

然而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到底適不適合，只得出了應該還可以的結論。

起身跟著利里爾身後走過去，看到天使正在鏡子面前左看右看著，戈弗雷背依靠在牆雙手叉著。
「很漂亮，適合你。」柔和的粉色很適合對方柔軟的氣息，但他知道利里爾沒有他所想像的那麼柔弱還很兇。
「耳朵記得保持乾燥，不要碰濕。」

戈弗雷的聲音響起，他肩頭一顫，這才驚覺對方僅在幾步之外，也不知道是剛來，還是一直都在後方。只怪新奇事物攫走他全部注意力，才會對著鏡子端詳許久，卻連一個活生生的天使站在背後都沒察覺。

被看見雙眼不打緊，看見對方的雙眼才麻煩。

利里爾迅速按回眼鏡，隨後佯作無事地回首：「我知道了，謝謝你，這個顏色很可愛。」說罷，目光飄向戈弗雷右耳上，那枚款式與自己的相似的紅寶石耳釘。倏忽間，腦中浮現了「閨密同款」這種不合時宜的網購商品頁描述詞。

古怪的念頭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利里爾把眼鏡拿下時，戈弗雷在後方雖透過鏡面稍微看到，卻沒有細看清楚。內心也挺好奇利里爾是真的近視，又或者在掩蓋著什麼才戴......問了也不知道會跟他說。
正在思考著，忽然對方笑出來，好奇的歪著頭問著：「笑什麼？」，還是盯著他笑。

對方一無所知，只有自己笑得愉快的狀況讓利里爾笑意更盛。

他經過戈弗雷往客廳走去，同時發問：「你平常網購嗎？」不待對方回答這作為鋪陳的問題，他很快接續道：「給你看一個東西。」坐回沙發上，利里爾的歡樂沒有半點消退，拇指指尖在手機上慢吞吞地點擊，果不其然，隨便搜尋就能找到數個符合他想像的商品頁。

點進其中一個賣場，裡頭第一張照片是兩位年輕女孩同時看向鏡頭的模樣，她倆耳垂佩戴的耳飾正好是一紅一粉，「你看，我們這樣也是閨密同款了。」他笑得比剛才還大聲。

「很少網購。」習慣現場試穿搭，這樣第一時間就知道適不適合，而網購要憑空想像這穿搭起來，與自己適不適合的畫面。
「？」當對方說給看東西，便跟隨著利里爾到沙發那坐在對方身旁，頭過去朝手機螢幕看著，直到兩個女孩照片出現在螢幕上。
「這麼說起來，你我是姐妹囉。」也配合著身旁天使鬧著玩，「我是小女生你是小少女，嗯、真搭配。」

就知道這個戲精會配合。

預料之中的反應讓利里爾捧腹笑得東倒西歪，連眼角都帶了淚，直到顫抖的手關閉手機螢幕，他才勉強止住笑意，並給予慢了好幾拍的回答：「我才沒有這種喜歡惡作劇的妹——哈、哈哈……」

毋庸置疑，戈弗雷的模樣怎麼看都與小女生沾不上邊，更遑論姊妹。這讓利里爾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嘴角便又不受控制地揚起，連帶腹部腰部都隱隱生疼發痠，最後乾脆地往身旁天使靠去，「呼……笑得好累。」

「我才沒那麼愛漂亮大姊姊。」雙手叉子舒服的靠著沙發坐著，心情很好的配合著利里爾玩耍，要是自己真是女生也不會整天跟粉紅色離不開。
「你的笑點還真低。」瞄向一旁捧腹大笑的天使，突然不能理解哪戳中笑點，也沒阻擋對方依靠著自己，反正也不重就跟紙片人一樣。
「你那麼喜歡粉紅色......難不成也喜歡穿裙子？」

一聲低沉的大姊姊險些讓笑意去而復返，幸而實在太累了，利里爾揉著微痠的雙頰，一下子便將之壓抑住後，他覺得自己起碼笑掉了五天的歡樂額度。在戈弗雷身旁，他實在很難不笑或者不吐槽，好比他說自己不愛漂亮，但分明就在各式耳環前猶豫，那可不是不愛漂亮的天使會做的事。

「真的很好笑嘛。」瞇起眼，利里爾的心情本就不差，現在更是好極了，連莫名其妙的問題都認真思忖、回答：「我長這個樣子，穿裙子能看嗎？」

語畢，他坐起身抱回玻璃罐，旋即向後陷回沙發裡，喀嚓喀嚓吃起獨食。

聽利里爾這麼說不由自主地開始腦補對方穿著女裝的模樣，如果把那眼鏡拿掉順便戴上假髮的話......。
「似乎不錯看，或許很搭配。」眼前這顧著吃東西的人，外表看起來很纖瘦而且皮膚也很雪白，「嗯亨，要不試試看？」
隨便一件女裝都可以馬上買到。

舐去唇角的糖殼碎屑，他停頓了幾秒，腦內掠過一個個穿著女式裙裝的自己，那畫面因難以想像而顯得有些模糊。

是以，他不由凝視著戈弗雷，好奇他眼裡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模樣，怎麼會適合裙子。畢竟就連在天界，他穿的也一直都是褲裝，未曾有過穿裙子的機會。

「嗯……」歪著頭遲疑良久，才不甚確定地說：「下次吧，下次吧。」為了堵住那張可能會再說出些驚人之語的嘴，利里爾順手塞了一塊外脆內軟的琥珀糖到對方嘴裡。

「那...！」剛要說出第一個字後，就被利里爾塞進一顆糖，閉著嘴去品嘗嘴內的點心。這讓他想起那晚對方也塞了一顆糖果在他手中，那顆糖如今還在他書桌上。
本想說的話也被打斷，那就當作是默認會穿女裝給他看。
「這也是你做的？」張開嘴指著口腔內的糖，「你真的很喜歡吃糖。」

並不清楚自己制止了了何種發言，但利里爾覺得自己應該成功打斷了女裝話題，語調輕快地道：「嗯，很好吃嘛，你不喜歡嗎？」

雖說他不排斥穿點舒適圈以外的服裝，但他怎麼想都不覺得女裝會適合自己。重點是，至今被戈弗雷捉弄過多少次了？他肯定是為了看自己出洋相才那麼說。

免去未來可能的一樁鬧劇，利里爾放心不少，拿了塊糖又送進口中，方才全滿的繽紛玻璃瓶已經消耗掉近三分之一。

「普通，但不會時常吃」要說喜歡也還好但也說不上討厭，說起來這嗜好還真符合少女的，從沒有遇過同性別還對糖、粉紅有興趣。
「交換個連絡方式，避免你照顧耳洞時有任何問題沒人幫你。」將手機拿出來，點開交友軟體的ID條碼。也不知道利里爾周圍有沒有戴耳環的朋友，預防萬一還是加下。
「那麼之前說的獎勵，想到要什麼嗎？」畢竟自己提出來，製冰器也起不了作用，也想不到有什麼特別獎賞。

取出手機，找到通訊軟體的掃描器後刷過對方的條碼，沒來得及多看幾眼，隨即被戈弗雷的話轉移注意力。

光是耳釘就已經讓這位同族破費，利里爾當然不可能再要求什麼獎賞，更何況他以為那只是個玩笑，沒想到對方真有此意。

屈起指節湊在唇邊，他試著找出不會拂了對方好意的說辭，「嗯——」半晌，利里爾想起有件事的確需要對方，而且作為獎勵再適合不過。

重新打開手機螢幕，他很快在信箱裡找到熟客前些日子轉贈給自己的票券。將手機往旁側傾，讓戈弗雷能看清上頭的海生館名稱與雙人套票幾個大字，「這個是客人給我的票，但一個人沒辦法用，你陪我去吧。」

手機螢幕出現利里爾的加友資訊，直接按下接受後跳離畫面。在一旁等著對方思考時，細看了利里爾家室內佈置。
「嗯？」利里爾聲音再度響起，視線回到對方手機螢幕上，「海生館？」來人界那麼久沒有去過這地方。
「行，陪你去。你挑好日子，在用通訊軟體聯絡就行。」剛好可以去參觀一下是什麼樣的地方，既然事情解決，是時候該回去。「沒事的話，我也該走了。」說完後伸著懶腰便從沙發起身。

「好，我應該今晚就可以給你時間。」

隨著對方起身，利里爾依舊抱著他的玻璃罐，不經意瞥眼牆上的鐘，才發現他倆聊得比想像中還久。

「耳釘和耳洞都謝謝你。」將戈弗雷送到玄關，他再次道了謝，卻因手上正好捏著塊琥珀糖，彷彿一說完就要塞進嘴裡的模樣而顯得有幾分隨意與沒誠意。

利里爾一臉毫無誠意的道謝，戈弗雷也表現的無所謂，也不是需要對方誠心誠意地跟他道謝。
「嗯，再見。」伸手跟對方揮手後就打轉身準備離開，「照顧好耳朵。」臨走前跟對方說了一句便回家去。

帶上門，利里爾抱著糖罐回到客廳，才坐下片刻，很快便擱了罐子跑進浴室。

他搭著洗手臺，盯著耳垂上的剔透飾物，腦內再度浮現「閨密同款」。

又是一陣樂不可支。

——

利里爾在沙發上捶渣渣的力道是

幸好不大不然就很不好意思

不論多大力渣渣都不覺得痛WWWW

好，海生館，LET’S GO！！！(為什麼是你

nanimoooo: 笑死，你怎麼在這

nanimoooo: 大家都喜歡海生館！！GO！

欸！！！拉線後可以留言是常識吧！

nanimoooo:
決定閃你

瞎了(怎麼是你瞎

AMOR210905: 不馬休中的眼睛！！快告訴我這個是幾

是3!!!! (幹

AMOR210905: 錯!是四

我真的瞎了

oO（他們這個症狀是不是要打給救護車）

給個 (

醫生到場急救，沒事

閨密同款WWWWWWW原來定義是閨密？

閨蜜同款太可愛了（看得樂不可支

nanimoooo: 醫生也治這個嗎？
camuis: 閨密都用同款耳環項鍊戒指包包裙裙鞋子
epiclub: 利里爾隨便點開的商品頁一支耳釘只要50 閨密的價格（廉價的不必要資訊

不治(還挑#

nanimoooo: 醫生怎麼這樣

那你們哪時間跟進其他的

camuis: 這要問渣渣了 我是覺得他可能不會想穿裙裙
forestyueyin8100: 渣渣會和利里爾一起穿同款裙裙揹同款包包嗎

nearbylake: 渣渣你要嗎

很可惜他不要

forestyueyin8100: 「戈弗雷……真的不一起穿嗎？紅色的那件給你。」

nearbylake: 「好吧......」猶豫很久才決定www

forestyueyin8100: 「小女生你最好了」人家一答應就開始皮

nearbylake: 利總也太可愛了吧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