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沐在花香鳥語裡沿著小徑轉，沿路還東摸西摸，弄掉了些許花瓣，不知不覺似乎繞到了深處。想找一處坐下休息之際，陣風捎來極其細微的聲響，留神幾秒才聽出那是啜泣聲。

利里爾遲疑片刻，懷揣著緊張往來源緩緩走去。

幾天前與愛人分手後就常常往花園待著，馬休還沒有真實的感覺，不能相信自己跟愛人已經結束關係，明明愛著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抱著膝蓋的馬休縮成一團在長椅上，以為這裡的花園不會有其他天使來，忍不住傷心的心情流下了淚水，低下頭埋在膝蓋裡發出哭泣的悶聲，他想大哭卻又不行，要是聲音太大會引來其他天使，此時的馬休還不知道花園已經有天使進來。

伴隨距離拉近而逐漸明顯的抽泣聲十分壓抑，利里爾無法確定聲音的主人是不願被發現，還是不願放縱悲傷流淌，只覺得既然聽到了，就不該袖手旁觀。

拐了個彎，映入眼簾的是蜷成團的身影，那頭灰白細髮被陽光與香風鍍上一層亮銀，縮著的肩頭不停發顫。分明素不相識，在低泣聲的渲染下仍是生起憐惜與同情，他躊躇幾秒，翠綠的眸子眨了眨，乾脆坐在那位同族身旁。

他不發一語，只是想讓對方知道來者並不介意他流露真情，放聲哭泣。

哭泣到一半突然發現身旁出現了不認識的天使，吸了吸鼻子稍微用袖子輕擦拭臉上的眼淚，抬起頭只露出雙眼往旁邊的天使看去，馬休沒有心思去思考來者何意，他只知道他現在心很痛，痛到無法呼吸。

「⋯⋯你失戀過嗎？」

雙眼放空的往地面看，明明對旁邊的天使陌生卻說出莫名其妙的問題，或許現在的馬休想要點安慰，失戀的痛讓他笑不出來，但是被家族灌輸的觀念讓馬休還是要強顏歡笑的對旁邊的天使微笑，哭過的雙眼發紅，眼角泛著淚，這樣的表情誰看了會一起笑。

看來自己的唐突靠近並沒有冒犯到對方，利里爾放下心中顧慮，將才買不久，連標籤都還保留著的淡粉巾帕塞進男子手裡。他沒有類似際遇，無法領會要在何種心境下，才會傷心至極卻仍扯著嘴角笑，但那句疑問讓他明白淚水的源頭何在。

他不願自以為是地要對方別笑，放聲哭，畢竟那是他的哀痛，他有權選擇如何展現。破碎的心有時與禮數、尊嚴等重——尤其是面對一位不知是否能推心置腹的陌生天使。

兩根食指按在唇角，往上一提成了古怪的笑，就像靜靜坐在旁邊一樣，利里爾試圖傳達「有人陪著你」，半晌才答覆。

「還沒。」

「⋯⋯謝謝。」
手裡抓著巾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只是馬休擦完眼淚還是會流下來，心痛又難受的感覺揮之不去，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失戀。

看見對方做出的行為才好一些，或許有人陪伴能緩解心裡的痛，可是對第一次見面的天使要求他的安慰不是很奇怪嗎？

「失戀的滋味不好受，願你此生都不會有。」

馬休微笑的嘴角慢慢往下，他真的笑不出來，怕影響對方的心情頭又埋進膝蓋裡，無聲的再次流下淚水，今天已經在這裡哭了好久，就算哭紅雙眼心裡的痛還是無法癒合。

他非常好奇，究竟是多刻骨銘心的情感才會讓那雙寶石般的眼瞳不停落下豐沛淚水，又是什麼原因致使曾經的情深意重轉變為此刻的痛徹心肺。利里爾嘗試與他同情共感，想著若有朝一日與那人生離會是什麼感覺。結論是——沒什麼感覺。

他倆所屬單位不同，幾年碰不上面是家常便飯；若與那人死別，那更是天方夜譚，他根本不可能陣亡。

蹙起眉，利里爾有種辜負了求知欲，也辜負身旁男子的罪惡感，他就像是腐朽而無用武之地的浮木，無法承載滿溢的淒愴。忽而，他瞥見腿邊生有龍膽花，不假思索地折了一朵，動作輕巧地別在男子耳後。

「謝謝你的祝福，」趕在對方耳畔那朵寶藍滑落或是被取下前，誠實道：「我沒有辦法分擔你的痛苦，但我可以擁抱你悲傷的靈魂。」

「啊……那是這種花的花語。」

耳邊感受到有東西抬起頭，想伸手觸碰時聽到對方的話語，此時的花語正是馬休所需要的，沒有拿下耳朵上的龍膽花而是轉向對方擁抱了他，這次不再壓抑馬休放聲大哭的抱緊眼前的天使，雖然他們都對彼此陌生，但願意陪伴在身邊的一定都是好的天使，不過天使似乎都是好的。

「嗚⋯⋯對不起⋯⋯我⋯⋯」

低下頭靠在對方肩膀知道突然的舉動一定帶給他困擾，但是自己控制不住，他真的很想要一個擁抱，一個能傳遞溫暖的擁抱，如果被拒絕馬休也不會勉強的。

一般而言，利里爾通常是哭泣的那方，他罕有機會直面並安撫別人的傷痛，但此刻他無師自通，本能般地張開雙臂，輕柔擁住驟然爆發的情緒與終於棄守防線的天使。肩上溫熱的濕意穿透衣料和肌膚，層層過濾之下，只有冷清的悲苦惆悵進到心裡。他覺得自己好像成功分擔了一點什麼。

一下一下拍著單薄脊背，輕聲寬慰：「沒有關係，不必道歉。」

倘若流水可以帶走污濁，還能研磨河床裡的石頭，那淚水應當也能捎走悲傷，並為千瘡百孔的心重新拋光才對。

「乖、乖……」利里爾將頭側過去，與男子倚靠著。

對方溫柔的安慰讓馬休心裡的難受更加釋放，不知道哭了多久才有些哭累的趴在對方肩膀上，繼續抱著溫柔的天使。

「⋯⋯謝謝，我好多了。」
覺得自己的行為太超過，一直帶給對方麻煩也不好，緩慢的鬆開對方溫暖的擁抱，拿起手中的巾帕擦拭臉上的淚水，哭過後的聲音有些沙啞，馬休重新看向對方，只是這次臉上沒有笑容，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讓你見笑了，今日所發生的事能幫我保密嗎？要是讓其他天使知道一定會被看不起。」
尤其是家人，要是知道自己大哭毫無形象一定會被教訓，所以才選擇這個花園躲著哭。

陌生的悲傷模糊了時間，利里爾先是緩緩噤聲，不再低喃那些咒語般的重複詞彙，再來就是逐漸停下頻率一致的輕拍，但直到最後，他都沒有鬆開雙臂。

待情緒似乎終於傾瀉完畢，對方卻仍趴伏肩頭，彷彿在延續狂風暴雨後的安寧，模樣有幾分可愛。正當利里爾斟酌拍頭是否過於冒犯時，男子已經恢復該有的模樣，那副面具亦終於化作淚水，點滴落在地面，滋養著些微的乾涸，隨後消失無蹤。

隱約察覺強顏歡笑背後的真相，他維持初識的分寸不隨意探聽，卻踰越地抬手在白灰的柔順髮頂輕拍，「好，這是我們的秘密。」拍了幾下，打趣道：「跟你說，我一開始還以為這裡藏了什麼有冤屈的靈體，猶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氣靠近。」

「謝謝⋯⋯」開口道謝時被輕拍的讓對方拍，聽到對方後面的話才露出淺淺的笑容。

「抱歉那個冤屈的靈體是我，不過我不可怕不會傷害你。」難過的情緒雖然還在但能看出馬休已經好多了，還能跟對方開玩笑。

「對了，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我叫馬休，剛剛真的很謝謝你陪伴我，這是我第一次發洩難過的情緒，我真的⋯⋯太難過⋯⋯」苦笑的手放在嘴唇上，越說就回想起剛剛還抱著對方哭多少讓馬休有種尷尬，想好好解釋聲音卻慢慢變小，不知道該怎麼說明。

看見與最初截然不同的真心微笑，超載的心碎痛苦似乎也平靜不少，利里爾鬆了口氣大笑：「那不好說，我現在已經掌握這個委屈靈體的秘密了，他說不定會想把我滅口。」語畢，身軀向後往椅背靠，像脫力那樣懶散地與長椅合而為一，全然不顧旁側還有位同族。

抽離這短暫相處間的所有淚水，從神態與發言都不難看出馬休應當是身處在極其壓抑的環境中，致使連再尋常不過的哭泣都必須小心謹慎。這是從小到大都能隨意展現一切表情的利里爾無法想像的，他不由又拍了拍彷彿要挖個洞鑽進地下的馬休，「我叫利里爾。」

「嗯……你看起來很辛苦，雖然沒辦法為你多做些什麼，但能陪著你，讓你安心哭出來讓我很開心。」

「這你放心我跟你保證，委屈靈體不會滅口的，因為他知道你不會說出去。」對方繼續開著玩笑馬休也放鬆不少的回應。

「我不覺得辛苦，從小被灌輸的觀念，天使必須無時無刻保持笑容，就算再難過、生氣都必需保持微笑。」馬休也被靠在長椅，訴說著自己的事，很少會說給其他同族聽，尤其是朋友都很少說，或許對方的溫柔和陪伴讓他想說出來。

「其實你能像現在陪我已經為我做很多了，說好了不能把我的事情說出去，還有也希望你能忘掉我哭的事。」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安，很感謝對方的陪伴但又還不清楚旁邊的同族是怎麼樣的性格，自己的事情要是讓朋友知道會覺得丟臉，家族更不用說，知道了一定會嚴厲管教吧。

天使必須無時無刻保持笑容到底是哪來的觀念？利里爾很想這麼說，但也明白每一個區域、族群與家庭都會有各自不同的教養方式與信條。而馬休也說了不覺得辛苦，不論此話是否發自內心，他作為外人都沒有立場去質疑反駁這一切。

值得慶幸的是，這位同族至少願意在家人看不見的地方卸下體面偽裝，任一切負面情緒暴走，而不是將失去愛情的悲傷全悶在心裡，讓它不停惡化。

「放心吧，離開這裡後我就會忘記剛剛看到的一切了。」稍微伸展腰背，利里爾思忖片刻仍是開口：「嗯……雖然必須無時無刻保持微笑，但如果哪天心情又不好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像今天一樣，找個沒有其他天使的地方，讓你總是揚起的嘴角休息休息。」

聽到對方會忘記後明顯的鬆口氣，姑且就相信這位同族，心想下次還是換個地方，這裡或許還是不太隱密。

「謝謝利里爾的提議，我倒是希望不要再有難過的情緒，有了這次的經驗我會堅強起來，不會再因為失戀而難過。」馬休已經打算吸取這次教訓不願再付出真心喜歡任何的人，只要不去喜歡就不會擔心失戀然後難受的心情。

深呼吸的恢復原來的模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望向對方，只是臉上的笑容能感覺到不是真心的在笑「我會的，幸好遇到的是利里爾，要是遇到看我笑話的同族，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席話聽得利里爾忍不住笑了起來，比起不再為失戀難過，他倒是更希望這位剛認識的年輕天使能夠不再失戀，而且找到一個不會令他傷心的對象——總之，堅強起來也是好事，只要相信自己有被愛的可能性與價值，一次的跌倒也不過是漫漫生涯中極淡的一筆。

它也許會留下痕跡，但不會讓你時刻注意到它的存在，只有在很偶然的一刻，你才會忽然想起有那段小小插曲。

馬休明顯再次覆上面具，利里爾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又拍了拍他的頭，儼然把對方當成弟弟那樣：「嗯，幸好是我。今天的我們都很幸運。」

對方的溫柔都讓馬休心中感到一絲暖意，這時候的他會渴望這樣的溫暖，不知道這次的離別還能不能再見到對方，雖然想問最終還是沒有詢問，或許他們會在某個地方再次相遇。

「我該離開了，出門太久家人會擔心。」馬休從長椅站起來，把手裡的帕巾收進口袋，跟對方微笑道別後離開花園，經過今天發生的事馬休會永遠記住這一刻，花園是讓他重新站起來的地方。

在馬休臨行前，利里爾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對方自己斟酌處理那朵別在耳際的鮮花。雖然鮮明的藍很襯對方漂亮的眉眼與五官，但若不被允許有笑容以外的表情，那麼戴朵花在頭上應該也會落人口實吧。

目送偶然遇見的同胞離去，利里爾又在原處坐了會，直到天色逐漸暗下才起身，循著來時的彎彎繞繞，慢悠悠地踱出花園。

——天界很大也很小，不論之後是否還會相遇，利里爾都希望屆時的馬休能比現在更加快樂。

——

擁抱哭哭馬休 壓抑又難過的馬休看得我好心疼

利里爾的擁抱最暖!!!老實說前面我邊打邊快哭了(?

天啊馬休中！！ 我也要給馬休中一個big擁抱！！

窺見了兩位朋友溫暖的相遇
你們都好好......

我也來抱抱馬休和馬休中ＱＱ
好喜歡兩位的文字表達....寫進心坎的感覺嗚嗚

nearbylake: 抱抱！！

liquque: 利里爾超溫柔的

HN_LoveDraw: 都來抱抱！！
利里爾中比較會啦！！超會表達的！！！

liquque: 他們都好好 一場巧遇讓他們獲得了新朋友，也各自成長了一點
HN_LoveDraw: 邊寫邊心疼馬休，有一天他一定會遇到適合的對象，或是找到真正想要的事物的
AMOR210905: 抱抱 馬休中才會……好會寫被壓迫、被拒絕的受傷心靈……看了就想馬上拿被子把馬休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