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或許起初就已經是一種無言的命運。少年像動物一般靈敏的雙目、在呼吸起伏間便應聲一同反擊劫機份子、意外昂貴的深藍西裝下朝內的雙肩，他還記得在豪澤恩航班上的每一幕。與那雙深棕眼睛中常伴的猶豫相違，強悍的精神力帶給他的衝擊使他啞然。

讓人幾乎過目就能忘記的東洋人輪廓，如今卻是如此深陷在他的腦海之中。平凡的表面下包覆著何等深入的理想和意志，他至今仍無法完全清楚理解。若然可以的話，他會花上一個晚上和他促膝詳談吧。

正確來說，和那個少年促膝詳談的晚上曾經存在，他凝視過那個少年沉著並深不見光的虹彩。他們對話過、歡笑過，也曾那麼一度並肩而戰。
與他共渡的是名為哈薩威的少年，肯尼斯清楚知悉，並相信自己的直覺。內心清楚地告訴自己他確實喜歡著這個青年，並無法違背自己曾一度追著他的足跡而去。

他想促膝詳談的對象是哈薩威・諾亞抑或馬法堤・納比尤・艾林？他從更早以前已經獲悉答案，但他保持緘默下強大的尊嚴，或是不願承認的自我在搪塞著無處可去的思念——那是不該存在的情感。

「我將割下他的頭顱。」

這句話在充斥惆悵的腦殼不斷迴盪，隨著時間流逝而去越發不像是自身的聲線。肯尼斯知道聲線和言語與別人聆聽進去的從來不會一致，那已經是他早已不再掙扎的、屬於人類的一種缺憾。那時哈薩威聽上去的話語又擁有何等的重量，他無從得知。

或許他現在得以分擔那份重量的一半——總是自我崇拜又迷信的他如此想著。如果相信便能成為真實，那該有多好。就像他相信著任何會為他的戰場上帶來好運的人事物那般。那只是他的自私罷了。

宇宙能改變重力，卻依然改變不了人心和言語的重量。即使人類有一天達成馬法堤的理想，他依舊會想著哈薩威・諾亞。

彷彿他相信自己能在這個空氣特別稀薄的清晨改變一些什麼。他徹底意識到人類的無力。這是他們的命運——肯尼斯對自己如是說，扭曲了臉容。他說的話語以最難以明瞭的方式應驗著，使他無法不相信神是存在於世上的。他的迷信和廉潔焚燒著自身污衊的心靈、苛責他的靈魂，顯現在如今哈薩威遍佈全身的灼痕。從一開始由他們自身造下的業，必須有人歸還回去，而這個少年在此處耗盡了他的光輝，閃耀得使他無法閉上雙眼。

——那只是處刑前背光的反射罷了。

哈薩威・諾亞，你又曾否相信過人類的未來呢？他想連同這個問題一同詢問那個少年為他送上的蘋果是否好吃。然而這一切在重力消逝以前不會獲得答案。
所以在重力尚存之時，他願意以有限的時間踏在湛藍美麗的這個星球之上，直到辭世那天。

或許那天他便能知悉哈薩威的答覆吧。如此想著，肯尼斯唰地一聲揮下馬鞭劃開了空氣。在那一瞬間確切感受到地球和生命的重力。無比珍貴、無法取替。如同哈薩威清澈無暇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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