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餐時間已經過了好一會。
這個「好一會」具體來說，就是客棧內剩菜已經收拾乾淨、碗盤洗好擦乾收納、桌椅收攏，已經全數打點完畢卻又還沒到就寢時間的空檔。

是個適合休息一下、喝個兩杯的時間。
至少提著酒罈子跟小菜，晃到櫃檯處輕敲檯面的二黑是這麼想。
「掌櫃的，要不要喝兩杯？」

「好勒！今兒怎有這性子啊客倌，莫不是月亮特別圓？」平松在那桌案被敲了這麼一下後立刻一骨碌的抬起頭來，聽見喝酒似是連手上那記到一半的賬本都顧不著了，眼睛滴溜的亮。

他只消一抬手，筆墨一放，書冊合著塞胸口暗袋，站起身來繞過櫃檯便攬上二黑的肩膀，嘴上還念叨著，同時往外走兩步又想起什麼的把人攬了回來。

「哎，這樣的酒跟小菜夠麼？要我去廚房多拿些塞牙縫麼？還是去拿老闆的陳釀呀？」雖說陳釀也早被他喝到不是陳釀了，那些真正的酒早被他喝沒啦。

「哎哎，還記得下午那場雷雨嗎？」
走沒兩步，順著對方力道讓身體稍微後仰，狼腦袋面向這名掌櫃時耳朵也歪了邊，舉起左手酒罈子跟右手那包葉子裹住的小菜，慢悠悠的嗓音這次明顯透出無奈。
「客人給響雷嚇跑了，這滷味跟溏心蛋沒法放到明天，乾脆拿來下酒啊，想想這時間還醒著的熟人就只有你了。」

聽到掌櫃要拿酒，歪斜的狼耳朵又豎起來。
「酒那是越多越好啊，但是老闆那邊沒關係嗎？」

「敢情我這還是吃剩菜剩飯？」他將原先擱在人身上的手撤了下來，嘴邊的話聽著酸，但那語氣爽朗的倒是絲毫不在意了，轉身準備進廚房時也順手擺了擺。

「無礙，反正老闆又不會對我下死手，先失陪啦！」掌櫃步伐疾如風，咚咚咚抓起衣擺便飛也似的往裡跑，才不過一會出來時左手就多了壇酒，封條不舊，似是也沒放幾年去。

當然，回來之後就又把手放回人肩上，風風火火的不留空隙。
「走走走，外頭看月亮去，下雨就迎風喝洗面水！」

「賞月酒嗎？掌櫃的真是雅致。」
二黑記得照今日農曆，掛在夜空的應是細如姑娘眉梢的月牙，不過只要能喝酒，理由總是能變出來的——至於之後面對老闆的問題，他決定等會喝多點，喝到不省狼事裝糊塗。

興許是白日下過雨，晚上的氣候涼爽宜人，殘月與星子也相當清晰。
只不過才兩杯酒，二黑的狼嘴巴就鬆動不少，嘀咕起灕水鎮那多情風流的水蛇郎君。
「哎真拿他沒辦法，一不注意又會被斟酒，差點給他灌迷糊了收下那兩籃子蛋——掌櫃的啊，也許下回你就有滷蛇蛋能吃囉，有興趣嗎？」

耳朵軟軟垂下，尾巴倒是搖晃著，二黑歪著腦袋看過來。
「哎蛇蛋啊——能作溏心蛋嗎？掌櫃的你覺得呢？」

平松稍早前還說剩菜剩飯，但到人邊上了卻是揀著對方的小菜吃的歡快，酒尚未喝的太多，然而聽聞這內容也如同酒勁上來的咯咯笑了起來。

「指不定哪次您收下了還要被訛說那是您的種，您再把那些蛋入菜了，謠言就會從負心漢成了黑大人比虎毒，都說虎毒不食子啊！」他邊說邊笑，舌尖舔著齒列把方才放進口中的食物吞乾淨後才拿起那小小酒杯一口乾了。

「蛇蛋的滋味我是不知道，但您煮了我肯定捧場，大不了陪您一起落人口實，當笑話算啦，哈哈！」

「我不、不是虎，是狼，所以沒關係，毒也毒不過蛇吧？」
二黑傻笑著持筷要夾菜，直接落空了戳到盤子上也沒發現。
「倒是把水蛇郎、郎君的蛋吃了，我們會不會被、嗝！被漁鷹娘子做成酸菜寬粉啊？嗯？酸菜狼寬粉，說不定很好吃？你吃過了覺得香要跟我說吶——」

醉了，二黑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只是樂呵笑著戳盤子，還真戳到一塊滷海帶，尾巴搖得更歡。
「好啊，不管蛇蛋還是雞蛋，我都煮、都煮溏心蛋，我很會煮。」
嚼著海帶，暫且放下筷子的二黑神秘兮兮地湊到掌櫃身邊。
「……我啊，這溏心蛋可是祖傳的、祖傳，據說是大廚教的祖傳煮法唷，所以蛇蛋也肯定可以煮的，好吃的——」

這樣就醉了？雖說也是常喝酒的了，但每每看，平松仍是覺著這狼也醉太快，自己酒量說不上好但比他差勁多了的還是不多啊。
看著就跟著心情一塊好了起來——雖說他平日裡也沒什壞心情！

他一面笑一面給自己添酒，自是在看著對方戳落空了一會後幫忙把盤子的位置給調整上了，就希望筷子多夾點實物，只夾空氣多寒酸。
「不是我要說，我身為一地坤啊，覺得被那天乾娘子煮了下菜也挺幸福的，至少我還有人要？」只是要的方向怪了點。

掌櫃樂呵呵的，開始有了酒勁，但沒二黑嚴重，「成啊，先煮你我試了味道後換我下鍋，作伴走奈何橋啊，上奈何橋後也不孤單不打緊啊，我還能吃您的祖傳溏心蛋多快活。」
而被湊近了他自是笑臉迎人，只差個勾肩搭背了。

「我、我跟你說啊，這溏心蛋好厲害的，據說比金丹還好吃啊。」

倒酒倒得搖搖晃晃的二黑歪到掌櫃身邊，一手拿著酒杯另一手摸索著找筷子，結果先摸到了切塊的滷蛋，直接就徒手拿起塞進嘴裡，還伸出舌頭舔手指。
「以前爺爺說啊，好像、好像有個祖先想變成天乾？只有天乾才能當首領啊——結果不知道哪個折、折壽東西，說只要吃金丹就能變了，欸祖先信了啊，說要去吃金丹啊。」

「然後祖先好像遇到很強、很強很強很——強的人類啊，啊，大概吧？」
二黑乾了手裡這不知道第幾杯酒，戳了戳掌櫃。
「多強不知道，但是啊，大概像你這樣吧，很會說話。」

「那個人煮了金燦燦的、金燦燦的喔，金燦燦的溏心蛋，說這就是金丹。祖先好高興啊沒想到這麼好吃——然後就教後代一定要會煮金丹了——我一下子就學會了喔——」

「噯，小心。」他在人坐姿歪斜之時稍稍抬手似是要扶人，但見著對方就這麼靠過來了，便心下有些無奈但又有些看人笑話心態的乾脆虛攬著了。

比金丹好吃的溏心蛋？掌櫃聽得頻頻發笑。
「該說你們狼族被騙的心甘情願還是歪打正著，這算是開拓了新副業麼？來日爾等靠煮的一手好溏心蛋稱霸天下是不是不無可能啊？哎、說我很強不敢當，我就嘴上功夫厲害罷了，哪能像你們那祖先碰到的老祖宗一般還替你們開創新氣象。」

被戳上時掌櫃實在是忍俊不禁，就不知道這醉樣再放著下去是否還能聽到更多秘辛八卦，或是明日起時吐的東倒西歪，嘿，他今夜還真是「陪」人喝酒了！

「掌、掌櫃的，要是溏心蛋稱、稱霸天下，那你要來吃啊。」
傻呼呼笑著的二黑舉起杯子，沒察覺剛剛喝盡了酒水，還朝著掌櫃舉杯像是要對碰，儘管小小的杯子裡只殘留一點細碎月光。

「我喜歡、喜歡看人吃，吃飽很好，吃飽能活下去……」
胡說八道了好一陣後終於起了睏意，二黑歪著頭看掌櫃，仍然等對方主動碰上空杯。
「挺好、挺好的……」

「好勒，方才就說過就算您煮蛇蛋我也捧場啦！」瞧著這昏昏沉沉的樣子，他連從老闆那挖出來的藏酒都還沒開喝呢，眼前這狼大概是連他說什麼都如同酒肉穿腸過，言語穿耳便落的什麼都不剩了。

於是他沒再像平時一樣說點什麼花裡胡哨的話，而是簡簡單單的與人碰杯，也沒替人多斟酒，就怕再喝上去明兒有的受。
反正月下對飲，喝月光也正是浪漫！

「哎呀，黑大人這是醉的嚴重了，那小的就敬您來日攤子繼續生意興隆，所有客人吃著您的食物都六畜興旺家庭和氣心想事成啦！」他咧開一口白牙，匡噹一聲酒杯碰上，於無人街道上顯得清亮，而掌櫃就再度一次把酒水乾掉。

「好、好啊，煮蛇蛋啊，等我……」
碰杯時清脆的聲音看來也沒能敲醒二黑，也不知道掌櫃的話聽進去多少——他撐著桌邊站起，說著要煮蛋就得生火燒水，也沒站穩就往外邁步，這一走就直直摔趴到地面躺平，變回毛茸茸的白腹黑狼。

大黑狼醉得打呼嚕，嘴巴還咬著酒杯不放，四條腿下意識擺動著像是要在夢裡繼續他的祖傳溏心蛋大業，把蛇蛋、雞蛋全煮成美味的「金丹」吧。

對酒當歌啊黑大人！！！您怎麼先比掌櫃的倒了只好讓掌櫃看您笑話啦！！！（救命

謝謝掌櫃一起喝酒，二黑示範了什麼是胃袋通腦袋，平常的形象快樂碎光光

醒來之後讓二黑煮一堆溏心蛋 吃好吃滿

掌櫃會不會攝取太多蛋白質膽固醇過高啊（你是想吃人多少溏心蛋？）

這當然還有老闆的跟其他夥計的唷 吃到這麼好吃的溏心蛋老闆就不會發現藏酒短少了（吧

老闆察覺（幹咧你不要骰）
夥計們一起膽固醇過高也太幸福了吧（吃太多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