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然挺胸，小火馬繞著站在中心點的少年，穩健踱步於腳下的寸土寸草。

　　在蟄伏鋪陳的節奏逐漸進入高亢的激昂之處時，那些踏足過的地方便竄起彷佛要直衝天際的熊熊烈火，而牠也跟加速跑動起來，一遍又一遍地蹬跳飛躍那一道道火牆。

　　與此同時，不畏酷熱的少年像是耍劍弄刀似地，隨著明快的音樂起舞並揮動手中緊握的長棒。

　　爾後，小火馬用數次強猛的踩踏，將那些「阻礙」依序重重滅於自己的馬蹄之下，讓火花四濺的場地恢復一片寧靜，餘下淡淡的灰燼之煙，而少年的動作也跟著止息……

把古空棘魚留在湖邊自己走過來看，本來以為是有人群在野餐或是活動的跑流才會有這樣的音樂，沒想到好像是在做表演的練習，而且還是認識的人。

俐落而強勁的身手與搭配火焰的表演看來是有經過特別的安排與練習，讓她想起對方之前在歌王大賽上活躍的表現。

——果然那樣的耀眼不是憑空而來。

「橙暉。」她沒有擅自靠近作為舞台的少年身邊，而是留在遠處，待在適合一個觀眾的距離。等到音樂完全停下，對方的姿態不再是個表演者時才出聲打了招呼。

曲畢，小火馬踏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少年身邊，始終在一旁看著的小蜥蜴也咚咚咚地跑過來，跳上馬兒的背，熱烈地拍拍小手給予掌聲。

「做得很好哦，曉。」伸手撫上比自己掌心再熱上一些的米色長臉，少年露出由衷的讚嘆微笑，「就這樣慢慢練熟就好了。」

　　雖然他有感覺不是每個躍動的節拍都如願踩在音樂的節奏點上，但本著「先求有再求好」的原則，把基礎動作練得精實穩定才是最重要的，細節的部份都可以之後再做調整及精益求精。

　　這時，熟悉的嗓音喚來一人兩寶的注意力。

「啊、川咫……」剛剛一直專注於練習，都不知道對方在那兒多久了，不曉得方才那些還不算熟練完美的過程被看見了多少，他嘴角的弧度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僵了下，但很快就恢復以往的率性。

「嗨，怎麼會來這？」畢竟今天可是假日呢。

小蜥蜴和馬兒也愉快地輕叫幾聲，歡迎她的到來。

「我常和古空棘魚來這裡。」因為是學校裡少數能讓夥伴出來的水域環境。「期中考忙完了，而且今天天氣很好，平常都是傍晚才會來，這次想說換個時間。」

現在的古空棘魚正在珍珠湖面上曬著難得的太陽。

「橙暉是在做什麼的練習呢？」印象中學校近期已經沒有表演相關的活動，難不成練習表演是他的日常？雖然走近了幾步但依然有些距離，她朝兩隻寶可夢略微一笑後問道。

「其實是曉之前看到我和小晞表演課的期末考後，好像就對招式展演滿有興趣的，就挑幾首歌陪牠練練，當是準備九月期末考的練習賽之類的。」邊說邊順了順那焰形的鬃毛。

　　雖然距離期末測試還有三個月，似乎有點太超超超前部署了，但也不知到時候會不會過於忙碌而難以兼顧，預先有個基底不是壞事。

「反正這個月的表演課作業也是要發想服裝，說不定練一練之後就會有靈感了。」表演的主題已大致決定，不過對裝扮還沒什麼概念，畢竟讓馬兒穿得太多不利奔跑，如何精簡的展現特色才是要點。

這才知道原來有人會提早那麼多準備考試內容，不過這樣的話確實能理解為什麼大家期中考時在舞台上表現得那麼好……而不像她。
「是呢…」但她對表演一竅不通，與其說是為表演準備服裝倒不如說只是幫寶做穿搭，而且她什麼都還沒開始想。

「剛才的表演有決定主題了嗎？」只看了一小段而不清楚，但有確定主題的話應該比較好想服裝或是找參考？

「那個叫啥……『騎兵』？」他微微偏頭想了一下，「雖然我不會真的騎曉就是。」小火馬的身形還太小，而他這年紀也早就不是嬌小玲瓏的男孩個頭了。

聞言，小火馬有一瞬間垂下了眼，眸底流露遺憾與少許不甘的神情，不過暫且專注於對話的少年沒有注意到。

「說是『旗兵』也可以吧？旗子的旗。」他擺了擺手上大概是自己半身長的棍子示意，「到時候會耍旗子。」看來是玩了個雙關梗。

「我媽年輕的時候表演過帥氣風格的儀隊，覺得挺酷的，想參考看看。」不過太相似也不好，希望能有點屬於自己的風格。

「……距離九月還有些時間，不考慮騎著曉一起表演嗎？」走到小火馬面前蹲下來，還沒碰觸就能感受到體態健康的馬兒身上散發出熱能。
「如果他對表演有興趣，應該也會希望自己有機會做得更多…更好…。」伸手撫摸馬兒的下巴，剛剛在旁邊看的時候也有感受到曉和橙暉都很認真。

「旗子…如果怕燒到，可以挑棉質的。」之前在到處查資料時偶然留意到，火舞表演者常穿的練習服都是純棉。
「輕型的騎兵好像就不會給馬穿衣服了，不過應該可以戴個領片？加上衣領鏈的話也可以跟你的衣服配成類似的風格。」但她還不確定橙暉要穿什麼所以都只是試想。

小馬微微傾首，愉快接受少女的撫觸，幽幽傳遞暖而不燙的能量，聽見她的話語時，頗為贊同地輕輕用鼻頭噴了噴氣。

「可以的話我是也想啦，不過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怕騎上去對牠負擔太大……」他有點傷腦筋地抓了抓後腦，「到時候再說好了。」

　　即使小火馬覺得自己可以承受，他自己心裡也過不太去，當然，如果是進化成烈焰馬後就沒問題了，但這種事情勉強不來，他也不想無端增加夥伴必須盡快成長的壓力。

「哦哦、建議謝了！這樣可能要自己買布來做旗子了……」拿出手機簡單記錄一下，「領片感覺不錯？簡簡單單的。」

「這樣也要一起決定我的服裝了……」似自語似回應地低喃著，一但開始思考就難以馬上停下的大腦，相當體現其行動派一面地積極運轉著，「雖然馬術西裝就很好看了，但媽媽以前穿的軍裝也超帥的啊……」雖然過了中二的年紀，但還是有一顆忍不住想耍帥的心，難得的選擇困難症。

「唔……」突然發現好像自顧自地越想越遠，把同學晾在一邊了，他隨意將話題轉向對方，「川咫呢？已經開始想作業了嗎？」

馬術西裝和儀隊服——稍微回想了下，記得那兩種服裝看起來都很正式，很適合上台表演。
「既然難得上台表演，要不要穿穿看軍服？剛好你要扮演騎兵，馬術西裝的話平常也可以穿。」以穿著時機去考慮並給了建議。
「軍服感覺很適合你，也很帥。」

… 「我還沒……」準備服裝倒是還行，但也需要依照表演內容去決定才行。
「我…很不會表演……」就連說自己不擅長好像都有點抬舉，但她對自己的能力有自知之明。

「說的也是，西裝應該有比較多的機會可以穿到。」覺得甚有道理地頷首表示同意。

「……嗯？是不太擅長跳舞那些嗎？還是不太習慣上台？」說起來，他好像剛好沒機會看到川咫在表演課的期中表現，不怎麼清楚對方的狀況，單純好奇心使然地詢問。

… 「……我不知道，該怎麼編排表演才算是好。」肢體動作、情境呈現、音樂搭配、道具輔助、整體節奏……舞台上短暫的表演，背後需要注意好多事情，而且她對那些事沒有太多涉獵，這讓她無論在構思還是分析上都感覺困難。

「表演課期中考的最後一題，也放棄了。」
明明當初是自己說想來這裡讀書的，結果選擇放棄的也是自己，雖然跟老師商談過後讓她可以在期末考時補救一些分數，但情況還是不妙。

但如果時間倒回，她或許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她看過各種表演者用心呈現的演出，她知道自己還不夠格登台表演。

靜靜聽著對方敘說己身之事，一人一蜥一馬若有所思地面面相覷。

　　雖然「表演課」是這所學園的必修之一，但他認為這應該只是學校想鼓勵學生多方嘗試與發展的一環，並非要勉強誰去做不那麼擅長甚至是排斥的事。

　　如果眼前的同學對表演沒什麼熱忱，他覺得無所謂，再去找其他長處或興趣就好，不過聽起來對方好像只是有點無從下手而已，不是真的那麼抗拒。

「……那妳覺得怎樣的表演算是『好』的呢？」他一邊從背包拿出野餐墊鋪地，一邊讓同學與夥伴們入座歇息，免得一聊得起勁就把腳站痠了，「例如覺得誰的表演不錯之類的？」

講完才發覺自己告訴了對方他本來不用操心的事，雖然想道聲歉就趕快離開不要多作打擾，但在看對方拿出野餐墊甚至招呼自己坐下時又拉扯起了想法。
「謝謝…」也許能從擅長表演的友人那裡得到一些建議，她沒有脫下鞋子，只坐在野餐墊的邊緣。

「好的表演……」在困頓許久的話題中朝著新的方向花了些時間思考。

「大概是動作熟練而且符合主題，放得開身體的感覺？」但光是要思考甚至串連多個符合主題的動作就很困難了。
「音樂的話，通常都是找現有的所以沒什麼問題，只要表演內容跟音樂的風格有搭上的話。」

「情感表達的話，除了肢體語言之外，表演者專注在演出中的樣子會讓我更沉浸在表演中。」
「整體的話……有開場、鋪陳跟結尾？」努力提了些她想得到的可能。

「我覺得大部分的人都表演得很好。」先不論其他場合，而只看表演課期中考的話也是如此。
「無論表演的長短，你們都很認真在呈現自己準備的表演。」有些人攜帶道具輔助演出，或者善用肢體能力的優勢去表演，若僅只簡單的舞步也能隨著音樂展現出韻律感。

「但我不像你們那麼好，我還不到能上台表演的程度。」把那種東西也稱作表演的話實在過於失禮。

盤腿坐在墊上，他於傾聽的之際，也從包裡拿出點心分食給運動過後有些飢腸轆轆的夥伴，不過目光仍幾乎都停在同學身上，聚精會神地聽取一字一句。

　　待對方話畢，他沒有立刻回應，而是輕蹙著眉，目光短暫無焦地思考。

　　他不太確定那只是單純的情感抒發，抑或某種尋求建議的訊號，斟酌著該如何才能不失禮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嗯……『好的表演』確實挺主觀的，像我覺得『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是好的表演，就像妳前面說的，不管表演長短，有認真呈現的人就很好。」或許還有能做得更好的地方，但已經為其努力過的人，都值得響亮的掌聲。

「以前聽我經營劇團的乾媽說：『只要這個表演有讓任何一個觀眾產生共鳴，即使只有那麼一個，就稱得上是好的表演』，因為她們表演的目的就是要讓觀眾享受，有時候也不需要很華麗的特效或音樂，還是什麼高潮迭起的劇本，只要能把自己想傳達的東西傳達給觀眾就行。」對於那群以服務觀眾為本的人們而言，這大概即是「表演」的意義所在。

「這樣是不是也能說：只要可以達到表演的目的，那個表演就算是『好的表演』呢？」他的眸光略含興味，「如果不是作業的話，妳還會想表演嗎？為了什麼呢？」

「我媽當初想參加華麗大賽，是因為看到皮卡丘對表演很有興趣就決定陪她一起，結果為了把技術練到完美，把手都弄傷了，自己不滿意也讓大家擔心，後來才想起表演的目的是『希望夥伴玩得開心』，如果沒有達成這個目的，就算真的表演得很出采還拿獎了，那對她們來說，也算不上是一個『好的表演』吧？」

感覺到小蜥蜴跑到自己腿上的專屬席次，他寵溺一笑，揉揉牠的小腦袋，「當然啦，也不是說想要精進技巧、追求完美是壞事，不過——」

「『希望別人能享受自己的表演之前，自己要先享受其中』，這可是我乾媽的至理名言呢！」雖然還是正經的語氣，但俏皮的弧度已經爬上嘴角，「還有『與其猶豫不如向前』，不嘗試的話永遠都是『零』，但只要有上台，就算真的很爛很爛好了，至少也能有個『一』吧？很多『一』加起來，就會有『十』啊、『百』啊、『千』了啊！」

「雖然我不知道所謂的『還不到能上台表演的程度』是怎樣，但我想應該就像『想學好外語就要先勇於說』的感覺吧？不要太擔心發音不標準或是用錯文法。」一開始就給自己訂下高標準的話，反而容易會因為無法達標而更感挫折，「就算不是很完整的表演也沒關係，之後肯定會進步的，我是這麼想的啦！」

在雙方沉默的時間裡暫時放下思緒，稍感疲憊的她曲起雙膝，傾身向前倚著歇息。直到聽見對方開口時，從雙臂間探出的那雙眼才回過神。

橙暉的回應依序提及他自己、他的乾媽、以及他的媽媽——雖然嘗試深入去理解，但也察覺自己現在的思緒總往偏執的方向發展。

她輕擰眉間，決定先不做任何評判與思考，好好地把那些話記住，留到以後再來去想。但臨時強築起來的平靜，仍是在其中一句提問面前被抓住破綻。

「如果不是作業的話，還會想要表演嗎？」

直到橙暉給這些建議做了收尾，她才感覺鬆了口氣。
…… 「謝謝…我會再好好想想。」幾次相處下來大致明白友人不是多話的類型，但字字句句所透露出的認真，或許都是他希望自己能感覺好些的努力。

自知再待下去會繼續打擾到他們原本想要野餐的好心情，川咫起身道別，卻又在陷入猶豫時忘了腳步。

「如果…」
「……」
「之後如果想要關於表演的建議，可以來問你嗎？」

「歡迎啊！如果我能幫得上的話。」雖然自己也不是已經可以出師的程度，但能夠與他人教學相長亦是好事。

從背包裡拿出幾顆魚寶可夢造型包裝的蘇打糖後，咚咚咚地跑到川咫腳邊遞過去，像是希望她吃了之後可以打起精神。

如果不去顧慮任何呈現時的限制與目標，而依「只要能把自己想傳達的東西帶給觀眾」的想法，將當下所為的「表演」轉譯成更加自由的「傳達」，也許她能更享受在表演之中。

等到那時，表演就能簡單得像是一句話，像是一顆體貼他人喜好而挑選的糖果。

「…謝謝你們。」輕捧起小晞的臉頰，她認真地看著那雙藍色的大眼睛，自知貪婪與任性而無聲地在心裡期盼——當她下次站上舞台，能夠有人看著她。

圓圓的藍眼睛眨呀眨，小小的嘴巴揚起大大的笑容，用黑黑的手手輕輕摸了摸少女的額頭，仿佛在告訴她「肯定沒問題的！」。

馬兒也低聲嘶鳴著，跺跺前足，為其踏出道別與期待再遇的跫音……

×

「那就拜託姑姑了，謝謝！」


　　宿舍房間裡，少年對視訊螢幕那頭願意幫自己準備服裝的家人朗聲答謝。


「這樣曉的服裝就 OK 了！雖然要等一段時間，不過肯定來得及的。」通話結束，他偏頭伸手，順了順馬兒的鬃毛。

想到什麼主意的小蜥蜴，從自己的迷你衣櫃拿出一條藍色領巾遞給少年，指了指小火馬，像是在讓他給夥伴戴上。


「對呢！既然曉之後要穿服裝的話，就要從現在開始適應身上有裝飾的感覺了，免得到時候不好習慣。」從善如流地為小火馬圍上那條領巾，打了個簡單輕便的童軍領結。


在房間稍稍踱步一下，馬首頷了頷，表示完全無礙。

滿意地點了點頭，黃色小蜥又繼續從櫃裡翻出成套的水手帽衣，並將置於桌上的筆記本翻到記有自己與少年搭檔表演的頁面。


　　上頭記錄的，正是他們在表演課期中考中表演的片段，預計未來編排完整之後，將發揮於十一月的校園盃華麗比賽。


　　表演風格決定是「可愛」，主旨是「率直展露的一顰一笑」——同樣是想致敬母親當年的表演——而他覺得最契合此題的畫面，便是開心玩耍的傘電蜥了。

　　雖然服裝的部分也尚未定案，不過現在看來，小蜥蜴已有不錯的點子供少年參考了。


「就這個吧！」少年贊同地瞇眼一笑，舉起掌心給小傢伙一個心有靈犀的五。

希望川咫也能順利啊。


　　在自己的進度如火如荼地前行時，他也偶然想起同學的狀況。

　　不過多擔心也無益，要相信對方絕對能克服的吧！


　　他將馬兒牽回房間內的專用地毯上哄睡之後，也抱著小蜥蜴鑽回自己的床上了。

不好意思啊明明前面都還在討論 ，結果作業交的是 ，因為我真的太不想破梗了 & 委託圖還沒好啊

也謝謝川咫陪這邊跑交流，可以看到川咫不一樣的面向很開心 & 有幫上忙就太好了

我的天我忘記我遲來地回……！！！
也謝謝辰風不介意那些有點沉重的內容！！ 收到同學的開導和幫助太溫暖了……會讓川咫努力面對表演的！
也期待曉和橙暉之後表演要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