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劇場夜時立下一同前往贏家晚宴的約定，晃眼間便來到文化祭末，這幾週瘋了似地全然投入籌備與顧攤，彷彿將過往幾年沒參與到的份都一次燃燒殆盡。

象徵文化祭終點的廣播響起，他停下了手中工作，一切紛擾休止時才後知後覺感到身心俱疲。

「……」

「……結束了呢。」

他望向一旁朝自己走來的竹馬，有些欲言又止。

這陣子他或多或少想逃避上次產生的奇怪思緒，在忙碌中讓自己忘去，紊亂的念頭卻隨著過往回憶碎片串聯，彷彿搖晃的試劑，反倒沒得到沉澱，在獨自思索下對對方的情感愈加發酵。

細碎的關心乃至無微不至的照顧，玩鬧時歡快及共處下的安穩，這些習以為常的事在隱約察覺到的佔有慾下又轉了形式。

他總覺得這些心緒的盡頭肯定有什麼，卻不太敢探手去抓那根源。

只得任由情感在這期間肆意瘋長。

廣播的結束也昭告著一年一度的文化祭結束，上一秒的吆喝喧嘩也隨著廣播逐漸淡去。
忙碌的行程過後……隨之而來的則是滿身疲乏。
他朝著竹馬前去，儘管這段時間疲憊卻也充實，不得不說真的是他久違的一次體驗。

「是呢……都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而且你忙這麼多攤再不好好休息，到時整理可有得你受。」光是鬼屋就要清理很久了吧？
看著對方，他笑著再次開口複述著這件事實，雖然竹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奇怪，但只以為是太累而導致。

說罷，原想習慣性地將手搭在對方肩上，但在準備伸出那剎那心臟一跳，猶豫了幾秒終究沒將手伸出，面上依舊端著跟平時並無一二的微笑。

這陣子忙碌時沒多餘的時間思考太多，此時空閒下來……他又想起了那自從意識到後就越發顯著的佔有慾。

見到對方站在自己身旁，顧不上樣子狼狽，就伸手勾過對方頸側，讓半個身子的重量倚在對方身上，沾著顏料的醫師袍也滑下一側。

「沒多累，還不怎麼想休息。」說跟做的完全不同，聽到對方講的話後就莫名想反駁，不想讓這一天那麼快結束。

「宵禁前去附近走走？」

「不過你如果撐不住那就算了。」

朝對方提議，這陣子大概只是自己過於忙碌，才會一直想著跟對方有關的事，若恢復平時互動或許就能一如往昔。

「你身上都是顏料，我的白袍也要被弄髒了。」
嘴上聽似嫌棄對方把自己外衣弄髒，但卻沒將倚在身上的竹馬給推開，反而自然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對方倚得舒適。

知道對方的性子以及這陣子的忙碌，下意識就覺得對方話中的「沒多累」大抵是在逞強，左想右想秀介決定不反駁。

「可以啊，忙完後走走聊個天挺好的。」
「但我覺得先撐不住的只會是你，不是我。」

「髒就髒，還是你想繼續當秀介醫師？」
雖是這麼說，還是下意識避開了會讓顏料沾到對方的角度。

與對方繞了較遠的路閒晃，話語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見到一旁經過的人總會看個幾眼，撇除那些一臉疲憊忙碌文化祭的攤主，也有不少單純享受攤位活動的人，三兩結伴還意猶未盡地嬉鬧玩笑，更有異性規避校規離得很近，周遭滿溢曖昧氛圍。

oO（看起來感情真好……）

更多時候他的注意力仍舊放在倚著的竹馬上，對於對方相較自己更高的體溫感受鮮明，在冷風吹拂的夜晚也有些暖和，不自覺地又將對方抓得更緊。

這時才頓然覺得自己與竹馬在他人眼裡大概也能稱上感情好的朋友。

「……你覺得整天忍不住去在意一個朋友，算正常嗎？」

或許是在精神上有些疲憊，沒自覺下就將心裡納悶的事脫口而出。

對方將自己抓緊的動作讓他有幾分不自在，這絕對是沒意識到時不曾有過的感受。
他明白這相對以往絕對是不正常的，未免露出馬腳他努力平下心，試圖讓自己保持正常。

人真是複雜的生物，在沒意識到前任何行為與親暱的舉止於他們而言都是在熟悉不過的，然而意識到後，那些行為反而令自己感到陌生與膽怯。
他在文化祭前曾思索過那沒由來的情緒，卻越想越沒頭緒，理智上認為身為竹馬他不該有那樣的心情，可自己又無法真正將對方推開……
直到文化祭的到來才讓他短暫放棄思考藉由忙碌忽視。

「為何不正常？」聽見竹馬的話，他不假思索反問。
「在意也有分很多層面，但都是情感上的一種，更何況是朋友所以還好吧？」

他想起了跟對方的點點滴滴，認為自己從以前到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挺在意對方的，所以並不認為這問題有什麼不對勁。

「……」直到對方回應，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究竟問了些什麼，空著那隻手偷偷抹了幾把臉，試著讓自己不要露餡。

「……也沒有，就只是我這幾天有點太在意一個朋友。」文化祭期間彼此都在忙碌而減少接觸，思考著這樣措辭或許能減少對方猜到話中意指的人是自己。

「那人的一舉一動，有好感的對象……都會忍不住去在意。」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講出來，但細想也沒有其他談心的對象，或多或少想藉由第三人的視角獲得解答。

縱使對方就是他口中的那人。

竹馬的話令自己一愣，率先關注的是對方口中的朋友，左想右想都想不出究竟是哪位朋友能讓對方這麼煩惱。

自己總在對方身側，可都未曾發現任何不對勁……
oO（不過也是，自己本就無法隨時隨地在他身旁，有些事情終究是自己無法知曉的。）

想著想著，他下意識皺起眉頭，反應過來自己這般反應有些不妥後又馬上扳回原先的表情，在內心瘋狂告誡自己不該露出任何不對勁。

「……是什麼樣的朋友？」
「除了這些讓你在意之外還有呢？」
大抵是過於在意，沉默幾秒後還是將自己的疑問給問出，他知道自己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內心其實是多麼迫切想知曉答案。

絲毫未察覺到對方異樣，滿腦子仍舊在想著自己在乎的起因，因此當對方願意繼續陪自己聊下去時，搖擺不定的感覺多了個抒發口。

「是個……對我很溫柔的人。」試著講得比較籠統些，畢竟竹馬對自己的特殊性彼此都清楚，敘述太深入一定會被察覺。

「大概是待在一起挺安心的，看到那個朋友跟其他人太要好會……有點焦慮？有時又希望那人對我也有這些念頭。」

「我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去想這些……明明之前都不會。」梳理完這陣子的變化後，有個答案隱約鮮明了起來，他卻不太想去面對。

想著若那個答案被對方否定掉，自己或許能裝作這一切都是幻覺。

「……這樣啊。」他平靜的開口，絲毫看不出任何情緒。

焦慮。
一如劇場那日一般的焦躁與好似自己重要的人事物將要被奪走的感覺再次湧遍全身，自打那時意識到後他就明白竹馬於自己而言有多麼重要。
他後來花了一小段時間理清這樣的情緒，最終將它歸類於強烈的佔有慾與護食情節。

「你可能……」沉吟片刻，他再次開口，思考著對方這些問題時也在思索自己那不正常的情緒。

oO（可若是純粹的好友與兄弟情……會有如此重度的情緒波動嗎？）
這點令他有些困惑，儘管明白在友誼與親情方面確實是會出現這般的情緒。
可這樣的情緒讓他愈發覺得不對勁也不正常，不管是自己……還是困擾著竹馬的問題。

某種不曾想……應該要說曾想過但又被自己立刻否決的想法再次浮現。
那想法以如今的社會來說極為大逆不道，甚至讓自己也有些惶恐焦躁，可排除種種因素後他只能得出這樣的結果。

秀介抬頭望向被這煩惱困擾住的竹馬。
「可能是……過分『喜歡』吧。」像是在回答對方，卻又像是在回答自己心中的問答。

私心上他並不想告訴對方這個答案，可比起自己的情緒……他更想看對方幸福，更何況上次他已自私過一回。

聽到對方回應，他緩下腳步，搗鼓在暗潮下的情緒因那句「喜歡」被掀起，頓覺有些耳鳴，彷彿有堵牆將彼此隔得很遠，遠到他縱使搭著對方的肩，不相連的情感卻也無法觸及。

「不、不對，這樣不是……」明明內心深處已經有個底，但直面這項事實還是令他有些慌亂，原先希望被否定的情緒頓時獲得認可，令他不知作何反應。

他無法輕易承認自己喜歡上了個男的，對方還是自己一直以來當作哥哥的對象。

「這並不是……喜歡……吧？」他呢喃著無力地反駁，倚著對方手臂挪了下更為靠後，視線望向夜裡昏暗的地面，讓對方無法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摸不清這樣的情感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變質。

不明白為何對方如此慌亂，潛意識將對方這樣的行為舉止歸類為第一次意識到「喜歡」這樣的情緒而感到無措
「……是喜歡喔。」

站在「哥哥」的視角與多年來相依的情感終究讓他無法對竹馬的逃避視而不見，所以就算內心有說不出的五味雜陳，他還是無情的戳穿了這件事情。
戳穿了對方的反駁與逃避，也戳穿了自己。

明明很習慣微笑露於表象的感覺，此時不知為何卻有些笑不出來，或許他們兩人從未想過是在這樣的場合下發現到這種情緒。

「這樣是喜歡喔，朔和。」像是為了不讓對方再次逃避，他輕聲呼喚起對方的名字，又一次將答案道出。

是啊……這樣是喜歡喔。
……秀介。

對方如此肯定的話語彷彿堵住了他的後路，讓他再也無法逃避後退，只好坦然面對自己的確喜歡上竹馬的事實，頓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也不明白自己確認「喜歡」對方後，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這樣嗎？」他鬆開倚著對方的手，頓時拉開了半公尺的距離，深怕任何緊密接觸都會讓自己藏不住。

不想打破現在的平衡跟對方告白，這種情感注定無法被接受，他想不到有誰能接納多年兄弟對自己有奇怪的念想。

更何況見到對方如此肯定回應自己，讓他篤定竹馬仍只當自己是弟弟，原先想著對方提出要自己別跟人交往或許有些什麼……但這也只是自己的誤會。

「喜歡也不會影響什麼，反正那個人不可能跟我在一起，當初的賭約……我仍舊不會輸。」

走到了路燈的間隙，目光更顯晦暗，他已經認定這是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對方的話令自己不由得皺起眉頭，有些不明白為何對方說出這樣的喪氣話。
「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他忍不住開口，沒有把對方突然鬆開的動作多做聯想。

不管有沒有意識到那樣的情感，秀介本能上都希望對方一直保持開心的模樣，所以在聽見時內心有種看不下去的憋屈感。
又或是在為了自己的行為憋屈鬱悶……因為站在立場上來講，他是最沒資格勸對方的人。
「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退縮了？喜歡就去追，幹嘛給自己留下遺憾？」
抬頭望向在夜色中更顯明亮的路燈，視線被光輝照得模糊了起來，隱隱還能看見些許驅光的小蟲子圍繞著燈打轉。

「……明明你那麼喜歡那個人，對吧？」

明明自己也是同樣的人……他又有什麼資格叫對方勇於追求。

ｏＯ（我算是很喜歡他？）內心忍不住呢喃，對方的話語讓自己去審視了過往一切，他並不知道這樣的情感算不算深切，之前也沒有過任何戀愛經驗，或者該說從小到大就沒有另個對象能讓他付諸情感。

在暖春裡待太久，久到已經忘記身處冷冬該是什麼滋味，更無法去體會感情濃度的差異……他只知道自己渴望跟對方這樣生活下去。

「如、如果今天有個人要追你，你會希望那個人怎麼追？我參考一下。」

猶豫了下後仍沒辦法直面對方提供的應對，因此細聲試探，或許能從對方的答案中去思考自己未來該如何面對這番感情。

竹馬的話讓自己愣一下。

「可是我喜歡的方式跟他人終歸有些不同吧？」更何況是女孩子。

他總覺得追女孩子與追男孩子方法終究不同，忍不住在腦海思索起使用追求男性的方法去追女孩子的可能性，然而想到的畫面卻是竹馬追求他人的場景。
內心果然不願意看見對方喜歡上他人……可剛剛去勸說的卻又是自己，真是自作孽。

「……想不到，畢竟喜歡這種事情蠻複雜的，不過單論追人這件事情的話……我想應該是不要造成對方困擾吧？送送喜歡或實用的東西也可以，但不要太唐突、冒昧，太過熱情的話感覺會讓人嚇到……」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樣的？」
思索幾秒後，他把自己想到的方式說了出來，也忍不住將問題反問回去。

「不要太熱情……」腦海自動抓取了重點，沒得到對方真正喜歡的方式有點小失望，但至少由對方口中舉例的方式還是有參考價值。

設想到這裡才突然意識到，在對方如此肯定的語氣鼓勵下，自己竟被帶偏，下意識去想如何追對方。

「沒有。」緩了緩後才直面事實，認為對方正是因為不知道自己想追的對象是誰，才會這麼果斷提供意見，若是知道相處十幾年的竹馬對自己有意思，大概就講不出口這些提議了。

「無論是送禮還是其他方式，我都不感興趣。」一直以來對於那些隱約對自己有意思的女孩子，他都未曾感受過心動，反而覺得是一種負擔。

「我們家朔和真是無情。」他以平時相處的模式與語氣調侃了對方，好似彼此間的情誼從未發生過絲毫變質。

待話落卻在內心回味了好幾遍自己剛剛那番話，我們家這三字從話脫口而出開始就不停在他的心尖上翻湧。

曾經的「我們家」只是想都不用想就能說出口也從未多想的字眼，一直以來的相處讓他習慣性將對方劃分到自己的領地，所以總能不假思索將這個詞彙道出，就像過往與他人介紹這位是我弟弟、我竹馬這般自然。
如今說出口卻因情感上的不同而開始變味。

「你這麼難搞，若是有人喜歡你那該怎麼辦？」他笑著問出。
看似若無其事地回應那句話，其實又何嘗不是他小心翼翼地試探？

聽到那一如既往的親暱稱呼方式，有些五味雜陳，愈發深切感受到自己被歸在對方的「弟弟」，永遠是家人般的身分，當不成能在一起的對象。

「……有人喜歡我的話現階段就拒絕，不想耽誤人。」他還牢記著對方與自己的約定，便希望能將兩人間的相處延長久一點。

「但如果是那個……算了。」精神低落的情況下老實了些，沒辦法像之前對這般話題開玩笑調侃，也不太想將不太實際的假設講出來。

「總之只要那個人有交往對象了，我到時候就跟其他人試試。」

在那之前他就任性地繼續當著對方最親近的人。

原想像以往一樣開口詢問「那個」究竟為何，但看見對方的神情與此時在內心盤旋的複雜情緒，他瞬間有些索然無味。
「……」
撇過視線，隨著時間流逝而增長的瀏海略為遮住目光，配合昏暗的夜色而顯得神色不清。

他其實早就明白答案是什麼了。
從知曉對方的愛情觀時就該知道對方在這件事上的認真與專一，早就知道若是有他人喜歡上對方，竹馬鐵定會拒絕的……早就知道的……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這樣不死心？
他在內心問自己，發現自己也只不過是要從那微小的機率中尋找一線生機、尋找那渺小的可能性罷了。

「你這樣讓我很擔心呢，已經能想像到你孤獨終老的畫面了。」
「……有想過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個人嗎？」

「其實沒想過，就自然而然吧。」一部分是長期的情感積累導致自己不知道從何敘述起，另一方面是他不敢過於陳述對方的特質，怕一絲一毫的不對勁都會漏餡。

「不過我們上次說好了，我只要不跟人在一起，那你就跟著沒對象。」

他霎那想起了這個賭約，便忍不住半試探地提了出來。

… 「……那我談不到戀愛也沒差，就算孤老也要拉你陪我。」

總覺得自己講出的話某層面而言有些羞恥，此刻不太敢直面對方，站在燈光較微弱的地方，讓燒紅的臉不那麼明顯。

他知道此刻任性地把這個約定提出來的自己很是狡猾，但是……若是可以的話……

得不到答案令他有些失望，但他並不敢將這份情緒表露地太明顯，深怕一不小心將那份小心思暴露在對方眼皮下。
「這答案真籠統，沒意思。」於是他馬上吁出一口氣，擺出了一副「對這麼普遍又模糊的答案感到沒勁」的表情，試圖掩蓋自己滿滿的失望。
「嗯，我們說好了。」他應了一聲，腦子也隨著對方的一字一句想起了那充滿自己私心的約定。

微弱的燈光讓他看不清對方此時的表情，也有些不明白對方在這時刻提起這約定的用意，但他知曉竹馬自尊心高兩人也總愛在一些事上比較輸贏，因而認為對方或許是不想在這約定中成為輸家。

這多少讓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當時只想著先穩住對方，然後花些時間理清那捉摸不透的情緒，沒曾想這約定卻在此時成為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能自私地將竹馬暫時綁在身旁。

「既然都說好了我當然不會反悔，你不談我不談，所以如果你真的孤老我自然會陪著你一起。」

「不然還能有什麼有趣的答案？一睜眼就愛上？」忍不住開口吐槽，隨即便聽到了竹馬對於自己提議的應答。

… 聽到對方確定不會反悔，頓時心底有某塊大石放了下去，既然能毫無遲疑答應自己，那就代表竹馬此刻沒有喜歡的對象。

成長過程中，他會以理性去考慮事物，無論是未來規劃還是待人處事，然而在竹馬面前總會忍不住將感性層面都嶄露無遺，因為對方總能無條件包容他的任性底性。

「好，就單身到老……反正想一想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那個人，對方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談戀愛太麻煩，就維持這樣。」語氣上沒有多大改變，但隱隱約約在偏快的語速中有一絲愉快，像是要將這件事迅速定案。

話語上轉了個彎，否認自己有喜歡的人，他覺得彼此的關係這樣處理最為恰當。

彼此陪著單身一輩子……就足夠了。

「就比較具體一點的，比如好看啊、氣質好啊或是他做了什麼讓你有心動的契機……之類的？」
「結果你的答案有夠沒意思。」
沒有因為對方的吐槽而生氣或有什麼過大波動，而是靜靜地回應與吐槽。

「沒那麼喜歡還跟我講這些煩惱，你就嘴硬吧。」
「總之我還是鼓勵喜歡就要去嘗試，沒試過怎麼會知道可不可能。」
「而且都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了，看到他跟他人親密而自己只遠遠看著，不會難受嗎？你不想跟那人親近些？」語重心長開口。
秀介知曉對方的要面子，又想起幾分鐘前對方煩惱地與自己訴說的模樣，先入為主認為這話是對方骨子裡的要強在作祟。

自意識到後那個約定於自己而言完全構不成壓力，正因為他知曉自己喜歡的對象是誰，比起自己他其實更擔憂對方因這份約定而束手束腳，不敢放手去喜歡。
自己怎樣都好，對方開心便足以。

「他就什麼都沒做，我就——」
「……」
下意識地應對，對方的確什麼都沒做，又或者說什麼都做了，情感都在彼此相互成長的這些年歲中積累，他實在提不出關鍵性的點。

「我沒嘴硬，你怎麼把我敘述成會躲在牆後偷看的怪人？」知道對方實際不是那個意思，還是忍不住吐槽。

「不需要更親近，我發覺對那個人比起喜歡更多是欣賞，這樣的距離最恰當。」
「我其實也不想跟人談什麼戀愛，跟你待著輕鬆很多。」
說著想捶一下對方的肩作出表示，但在碰到前還是收回了手。

試著將心態調整好，既然對方都答應了陪自己單身一輩子，就不想再因為「有喜歡的人」這件事把竹馬又推出去，此刻便直接撒謊，極力否認了自己的好感。

「你就什麼？怎麼不說了？」
看見對方反射性應對卻遲遲說不出後話，就也跟著反射性調侃回去。
他不清楚竹馬說的話是否是因為長期下來在一起而產生的錯覺或是依賴，但聽見那句「跟你待著輕鬆很多」確實矛盾地讓他前半的矛盾心情好轉起來。
或許喜歡就是這樣，能因為對方的一些小小舉動而被牽動，就如同現在這樣名知曉這可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也能稍微開心起來。

想了想，他也一如既往地伸出手捶一下對方的肩，這看似莫名又幼稚的行為是他們一直以來的羈絆與默契。
「……」
「你這麼磨蹭，到時喜歡的人被別人追走或喜歡上別人，你該怎麼辦？」有些無奈於對方的堅持，私心上也覺得兩人一直維持這樣在一起的距離也挺好的。
可又深怕竹馬哪天真的意識到喜歡的人對他自己而言是不同的，會後悔這決定。

他終是害怕對方難過。

「……沒事。」他沒辦法將自己真實心思講出來，只好隨意帶過，正在思考該如何繼續撇清時，對方就碰上了自己的肩。

ｏＯ（我到底怎麼了？）習以為常的肢體接觸在意識到情感後似乎又有了不同意味，令他下意識挪開一步，深吸一口氣試著穩住狀態。

「你怎麼一直勸我去追人，難道根本不想跟我單身下去？」在這種狀態下沒辦法很明白對方的本意，因原先對對方的承諾感到雀躍，此刻卻在一次次對話中愈來愈覺得煩躁，被有好感的人推開著實不好受。

因過於在意，對方的一點小舉動都讓他有些敏感，讓他忍不住去思考對方言詞之下的涵義。

「你也有喜歡的人？」或許是這時對戀愛方面的念頭強烈，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對方其實有喜歡的對象，為了跟那個人在一起才要把自己湊合給其他人。

還沒反應過來對方突如其來的閃避，就馬上被對方的下一句話給抓住思緒。
他怔怔看著對方的神態思索著對方語句的意思，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嘆口氣繼續將那份心情埋在心底。
「才沒有，你在想什麼？而且我鼓勵你去追你喜歡的人也合情合理吧，叫你別追才奇怪。」
他是有喜歡的人沒錯，且這人正站在自己面前但他卻不能說。
或許真的有那麼一天他能將這份感覺好好訴說出來，但絕對不是才剛意識到情感沒多久的現在，地點不對時機也不對……

「畢竟未來後悔了就是後悔，你不會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不明白為何對方在這件事上如此固執甚至是產生那樣的誤會，所以再次開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所以我才要要你想清楚，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聽到對方的言語，如一盆冰水澆上運轉過度的思緒，溢出的情緒消止，只餘落這陣子忙碌下來的萬番疲憊，令他身子洩了力，沒心力為自己做任何辯駁。

他的確不想將來後悔，然而被對方點明後才愈發意識到這般關係仍舊不夠平衡，似乎一丁點差錯都會坍塌，有太多不確定因素使他無法與彼此相伴下去，理想化的單身到老根本很難達成。

對方隨時有可能在某日與其他人墜入愛河，而他無法預想若自己到時候仍舊任性地讓對方留下，是否是一種彼此折磨。

「嗯，我知道……就先這樣了。」別開了視線，手不自覺放入白掛口袋，神態更顯失落，此刻更多探討都會讓他精神上撐不下去。

「……先回寢休息吧，累了。」像是在朝對方提議，然而語畢便邁開步伐往宿舍方向移動，腳步緩慢又不穩，視線絲毫不敢落在對方身上。

瞧見對方失落的樣子內心也同樣不好受。
他明白這樣打著關心的名義去決斷對方「想陪伴自己」這樣的決定很殘忍，可在這件事情上他很慶幸自己還存有著幾分理智，能讓自己勉強與內心的私心抗衡。

「……」如果可以誰會想推開自己喜歡的人呢。
可現實就是如此，任何事情的走向都無法如自己預想那般順遂，就算現在他能自私地接受了對方的陪伴，但他又能綁著對方多久呢？

他想伸手安慰，一如往常那般以哥哥和竹馬的姿態安慰對方，可手指抽動了幾下仍舊未伸出，在這件事情上他忽然不知自己該以什麼身分與姿態去安慰。

「嗯，文化祭忙成這樣也該休息了。」他輕聲附和邁開步伐跟上，卻也不敢與對方對上視線。

……他們都該長大了。

「嗯。」此刻精神上過於落寞，沒注意到對方的神情反應，就這樣緩緩走回寢室，一路上都沒再講些什麼。

褪去白袍，沾染了顏料的衣服都另外包好，將身子沖洗乾淨後便沒像以往多沖點熱水，頭髮弄乾就把自己裹在溫暖的棉被中，還有很多思緒等著他釐清，此刻卻沒有多餘精神去應對。

過於疲憊下，在對方沖澡完時便已經陷入熟睡。

－－－

接連幾天，精神狀態比較復原後，他便試著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一如既往相處，也不會主動提及當晚的事。

一切似乎毫無改變，除了他對於對方的視線與肢體接觸的迴避愈來愈鮮明外。

他發覺只要竹馬過度接近，就會過於意識到自身情感，面對喜歡的人連個微小碰觸都讓人緊張，原先他認為自己能適應，而在密切相處下硬是找不出一個讓自己喘口氣的機會。

直至文化祭結果公布當天，見到兩人名字並列最佳攤位及ＭＶＰ，情感湧動下令他情不自禁擁緊對方，順利完成承諾的感動之情令他難以言喻。

然而當情緒和緩後，卻迎來更嚴重的反噬，贏家晚宴前只要與對方坐得太近，就會渾身不對勁，深怕再多靠近一些就會難以掩飾這番情感。

在班上的慶功宴上，他便因此將自己的椅子挪得比較遠，怎料在對方主動接近與其他同學推波助瀾下，兩人在聚會桌玩起了你追我跑，到班上都到齊開始聚餐後才不了了之。

聚會接近後半，班上同學大多去找其他班的朋友閒聊，在這時候竹馬要他到禮堂外談談。

…… 「走吧。」他方才的行為的確古怪到鬧出不小動靜，也已經有對方要處理這件事的心理準備了。

對方的狀況與其說是今日古怪，不如說近期都是如此，只是他以為是那日的談心導致對方鬱鬱寡歡而不對勁，或許是自責作祟因而並未往深處多想。
只是今日的聚會竹馬行為詭異地極為明顯，明顯到他終於有些忍不住打算詢問，卻不想一直被閃避。

「……」
以往他大概會輕聲回應對方的那句「走吧」，可被莫名其妙迴避終究還是令他產生幾分不悅，聞言也只是悶不吭聲邁開步伐，逕自往外走。
他極少真的因為對方的行為而悶悶不樂，可竹馬於自己而言是仍舊是特殊的存在，他無法不為對方突然的疏遠與迴避而不愉快。

「……你突然這樣是在搞什麼？」沉默片刻，他還是開口詢問。
「突然做出奇怪的行為，莫名其妙的迴避，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不妨直接跟我說。」

對方此刻的語氣令他有些愣住，從小到大兩人會因各種生活上的瑣事產生過爭執，但大多時候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稍微互相調侃個幾句，對方就會心軟給性子硬的自己一個台階，因此這時候的冷靜陳述的態度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知道對方肯定生氣了，非常生氣。

「……沒有不開心，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種狀況，只要過於靠近他的生理上就會自主緊張，他也不知道如何避免。

「……我們暫時拉開距離，我或許就不會有這些反應。」不知道該如何解決，便提出了他稍早認為更好的做法，只要讓自己沉澱，或許就能恢復以往？

他視線放在其他地方，整個過程完全無法看對方任何一眼，更無法猜到對方正在想些什麼。

因為過於習慣彼此，便自顧自覺得對方大概能理解。

……？
對方莫名其妙的話令他一怔，就像是忽然卡頓的齒輪那般讓他一時間無法運轉大腦理清楚剛剛那句話所要傳達的意思。
他回想起對方近期的狀況與對自己的態度，又想起了談心那日開始展露出的不對勁和迴避……將這些過量的資訊與情緒一點一點消化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滿腔怒火。

「……你什麼意思？」
他眉毛一擰再次開口，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想再次確認對方說的意思究竟是不是如自己所理解那般。
「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需要一個原因。」

因為自己勸對方去追求他人？或是自己在當日真的做出讓對方不悅的行為？抑或是其他？
可若真的是這些，憑藉他們這麼多年的情誼為何不同自己說清楚呢？

他一直自詡自己了解竹馬，對方的各種性格與喜好他都能穩穩摸透，然而現在他卻無法理解對方究竟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對方的語氣讓他現在莫名有點緊張，似乎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般，他從之前到現在都沒有如此需要做出解釋的壓迫感，令他此刻不知作何反應。

「不是多大不了的原因……問題也不在你。」會導致此刻尷尬的局面，全然都是因為自己怕被發現情感，而不敢再過於接近，若此刻解釋了這些，前面那些閃躲似乎就沒有意義了。

然而此刻自己先遠離對方，至少未來調整好後還有機會慢慢去習慣，但倘若對方發現自己的心思，是否一輩子都不再是親密的竹馬……他不敢去想。

「我目前不太想跟你離太近，會有點……總之你給我點時間，之後再恢復以往互動。」希望對方能暫緩這些，他要努力去藏匿感情。

曾經因為升學分開過，這一小段期間或許對對方而言沒那麼難耐。

「……」
前刻還緊蹙的雙眉鬆弛下來，並非是他坦然接受這些言論，而是在這番言論後席捲上來的疲憊感令他毫無任何心力去維繫此刻的神情。

那日後的自己其實也想過遠離，自己終究是個有私慾的普通人他無法一直瞞天過海，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與對方之間是不是產生了一定的依賴性，至那日談話後他就思索與懷疑過自己的存在是否會對竹馬的未來構成麻煩。

但他覺得這些終究是自己的問題，毫無由來的情況下擅自離開、遠離對方在他看來是對竹馬的不公平，他曾試著代入相關情境思索著這些若真的發生竹馬會有多難受多受傷。
他終究不是竹馬他無法擅自替對方做決定，也不捨對方難過。
卻不想這代入還真的發生了，只不過主角變成了自己。

他覺得有點累，甚至隱隱有種自己像個小丑，供他人笑話的錯覺。

「……你總是自顧自。」
「擅自遠離的是你，剛剛聚會時要我不要離太遠的也是你，什麼理由都不知道就被莫名疏遠……明明是聚會，我卻要不斷思考著是我哪裡惹著你。」
他垂下眼簾，淡漠開口把一整晚的焦慮以平靜的語調一字一句道出。

「現在又突然說『之後再恢復以往互動』……這算什麼？是我對你太縱容嗎？還是我們真的交情太好？你做出這個決定時卻沒想過我的感受。」
「……反正我怎麼想的一點都不重要。」

或許是近期與今晚累積的情緒湧上，原先還算平穩的情緒隨著那些話的宣洩而變得起伏起來。
他總是自持著哥哥的身分認為自己應該堅強獨立不能讓對方受傷，卻忘了自己也會委屈。

「……」
不愉快與負面情緒將他壟罩，最終他閉上嘴選擇沉默，微微撇過視線不願看對方。

聽著對方的講述，先前刻意忽視的罪惡感溢了上來，自己的確在這方面很是不占理，因一直以來的相處習慣讓他不會多加考慮，就單只是照自己所想去進行，認為對方能懂自己意思。

「……」聽到最後那一句，下意識抬頭看向對方，完全想像不到從對方口中能講出這樣一句話。

直到此刻，他才第一次意識到一直以來守護自己的哥哥也會委屈。

「……並沒有不重要，你的感受最重要。」一直以來都是被安撫的那個，當現在實際要哄人時，不知該從哪點下手，只能試著反駁。

「我……我是因為……」完全不想提這件事，但此刻他也不想看對方難受，導致糾結下不知如何是好。

「這陣子被你碰到會有點……有點奇怪，但我也有點難講出是為什麼。」試著站得離對方近一些，來表達此刻他沒有要繼續逃遠。

「就是不重要，你在這陣子閃避我時就沒想過我會怎麼想。」
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穩重與任何平靜從情緒上來後通通都瓦解，他總是端著哥哥的架子讓自己穩重不可失去兄長的風範，可說到底他骨子裡同樣也是在物質與需求上獲得不少照料的富家少爺，充其量只是大對方一歲罷了。

「從小時候就是這樣……明明總是一直喊哥哥的，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轉變態度也不喊了讓我摸不著頭緒，一直思考是不是哪裡讓你生氣。」
「這次也是，又莫名其秒轉變態度莫名其妙疏離，問了理由又是這種摸不著頭緒的原因，我真的搞不懂……我哪裡讓你不高興都可以說。」
他也明白此時自己或許有些無理取鬧。
但一想起這段時間的迴避他就莫名想起小時對方忽然驟變的態度，以及自己這段期間壓抑的情感，他就有些忍不住。

「……你原來很在意我不喊你哥哥了？」沒預料到對方會提出這件事，因為這對自己就像有人長大後不想對母親太親暱喊「媽咪」一般的事，不曉得對方過了十幾年仍很在乎這件事。

當初為了讓自己能成為不依賴哥哥的男子漢，便不再進行那樣的稱呼，之後都只叫名字。

竹馬對此確實有不滿，但他不清楚原來對對方的影響那麼深厚，令他與此刻多做聯想。

「你沒惹到我……只是那時候的我想追上你，不想只當個弟弟被照顧……也想變得跟你一樣。」思考了很久後還是難得坦率一回，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藉由這幾年的互動對方或許也能猜到自己的意圖，就不打算隱藏，不想讓對方繼續為這件事苦惱。

「你一直是……我的……」太久沒這樣喊對方，一時間喊不出口，他再三猶豫下只好伸手輕輕撫著對方的髮頂，如同過往對方安慰自己那般。

ｏＯ（堀井朔和振作點，只是摸個頭……）久違與對方接觸，光是感受到竹馬高於自己的體溫就有些羞恥，明明之前並不在乎這些觸碰。

「……我沒在意。」
似是覺得承認自己因為這稱呼而在意甚至是執著這麼多年很丟臉，因而聽見對方的反問馬上反射性否認。

但他知道自己是很在意的，對方打小就一直跟在自己身側哥哥長哥哥短的，忽地有一天極其突然不叫這稱謂甚至態度也開始轉變，著實讓他困惑與在意許久，當時自己深怕是做了什麼招惹對方生氣的事情而不好意思詢問。
隨著時間流逝明面上看似不在意了，但這件事情終成為了他的執念。

「我們一直都走一起，到底有什麼好追上的。」對方難得的坦率反而在這情況下令他彆扭和無措了起來，他能猜到竹馬所要表達的意思，但還是忍不住嘀咕。
儘管一直習慣性照顧「弟弟」，但他其實從不覺得對方屈居於自己身後。
於他而言對方是一直在自己身旁的好夥伴，正因為對方的存在才能有現在這樣的野島秀介。

「你的什……」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髮頂便被竹馬的手撫過，兩人的身分彷彿在此時逆轉般令他忍不住一愣。
不可控的焦慮再次席捲，與前幾次的負面不同，這次是因過於緊張而產生的焦躁……

「咳……」
乾咳的一聲，他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小步，微微扭轉了下頭試圖用角度與逐漸增長的瀏海掩飾自己這瞬間的失態。
「我知道，是你的『哥哥』對吧？你也一直是我的弟弟……我的竹馬。」

「你沒在意，你最沒在意。」知道對方在意得很卻還在嘴硬，見到對方退了那一小步，便也跟著往前一步，揉著對方的髮頂的手力道加大，有種賭氣方才竹馬逼問自己的意味。

無法克制此刻的心跳，既然碰都碰了，那就什麼都不想管了。

「……」沒有回應對方走在一起那句話，愛面子而不想過多解釋，腦海裡的畫面全然都是當年自己太過弱小而沒辦法保護好對方，縱使竹馬覺得自己一直走在身旁，他心裡這道坎還是深深紮根著。

「對……就是竹馬，很單純的竹馬……」聽到這句只得很彆扭應道。

想了想後又呢喃著忍不住調侃一句。

「……說要單身一輩子陪對方的竹馬。」

看見對方又往前一步，他內心一驚，隨後又想起對方這陣子的迴避於是又不動聲色往後挪了一步，好似賭氣一般再次上演了你追我跑的戲碼。
不同的是這次對象換了，躲避的距離也並無前一場來得遙遠。

「嗯，對……真的很單純。」
聽見對方說著很單純的竹馬，對竹馬抱持著不尋常情感的他霎時有些不是滋味，他很知曉自己對竹馬不單單只是「單純的竹馬」。
也因為這番心理作用，聽著對方的調侃他莫名感到幾分心虛，應得彆扭。

沉默了幾秒，他思及這場談話的最初目的，他不清楚竹馬方才都有這些舉動了是否還要同自己拉開距離。
「既然剛剛你都往前了……之後還要閃著我嗎？」猶豫再三後，他用著僵硬的語氣問了出來。

「現在明明是你在閃我。」見到自己接近後竹馬似乎打算又繼續後退，意識混亂下有些小惱火，頓時不知該如何紓解此刻的煩悶，因此又下意識大步向前，然而對方實際上退後的距離比預想中小，兩人的胸膛便貼在了一塊。

ｏＯ（好想往後……）不小心太前進，但此刻見到對方鬧性子的模樣，生怕自己又挪動腳步會讓對方再度不開心，只好手扶著對方的肩側微微後仰，彼此間拉出一個曖昧的間隙。

「我、我不退開，但是……我會很奇怪。」嗓子有些乾澀，一切感官都在剝削自己緊繃著的狀態，這般距離不敢看向對方，今晚的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對方應對自己的狀態似乎也略微僵硬，像極了此刻暗湧情愫的自己。

在這般奇怪的直覺下，他隱隱感受到彼此互動與以往有多大的落差。

他有些後怕，怕今晚過後再也回不到從前。

「你就知道我剛剛的感受。」
瞧見對方似乎被自己閃躲的動作惹得有些惱火，他的內心頓時舒暢了些，彷彿透過這些瞧見了被對方瘋狂閃避的自己。
雖然此，但此時的情況也讓他有些進退兩難。

忽然拉近的距離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呼吸也隨著緊張的情緒而稍有急促，至於後退……剛剛既然都講開了再往後閃躲反倒顯得奇怪，更何況今日的自己有些破防，他怕一個不小心將所有情緒往外傾注。

隱隱有察覺對方目前的狀態也有些奇妙，但他總覺得在這段談論中更奇怪的是自己，對方只不過是被自己突然沒顯露的情緒慌了手腳罷了。
過於起伏的情緒讓他沉浸於自己的狀態中，無法仔細觀察此時同為緊繃狀態的竹馬。

「我又不在意。」
「……認識這麼久，你什麼奇怪的樣子我沒見過？」
於是聽聞對方的話後並未將「奇怪」二字往更深處的意思多想，而是單純往字面上的意思去解讀。

聽到對方這些話，霎時有情感被接納的錯覺，然而回過神來，反倒意識到對方口中的「奇怪」與自己實際的情感不太一樣。

「……好，那我就繼續奇怪。」不知是豁了出去亦或是自暴自棄，他直接將身子緊緊倚上，下巴抵在對方肩上，任由難以抑制的的心跳傳達給對方，也感受著對方高於自己許多的體溫。

ｏＯ（他好像也有點怪怪的……）接觸上去後，總覺得對方的緊繃不亞於自己，而自己卻不知起因，之前有因為跟自己接觸而這樣過嗎？他此刻無法思考這些。

「我就一直……怪下去。」已經無法刻意去隱瞞對竹馬的情感，他將嘴悶在對方肩頸緩緩說道，接著就閉上眼睛，靜靜待著，無論對方如何反應都不肯再多說一句了。

任由一切在心緒此刻瘋長，此刻只有「喜歡」這個念頭留存腦海，整個夜晚再也顧不上其他。

他的身軀在對方將身子倚上後更加僵硬。
一時間竟不知是要攬住對方還是如以往一般輕拍對方的後腦，然而不管是何者都令他萬分糾結。

聽著對方一次又一次復述著「怪」這個字眼，一股奇妙的感覺與想法在他心底流竄，但他並未深入思考，亦或是不敢多想。

ｏＯ（……可能嗎？）在心底胡思亂想，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知道什麼，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問些什麼。
「……反正你怎麼怪我都……」不討厭。
「嗯，總之我不介意你的任何怪。」沉默幾秒，他還是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後腦，輕撫對方柔軟的髮絲。

他決定不多想，也不相信現實有這麼幸運與湊巧的事情。
答案終有知曉的那天……在那時就讓他們保持這樣的心照不宣或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