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長得真高大。」恭在開業時段迎接的第一位客人，有著令人難以忽視的存在感——物理上的。
看起來近兩百的身高，在那壯碩黝黑的肌肉加成上，簡直像傑克與豌豆那株通天植物，恭退後半步笑道：「若您沒有其他屬意的牛郎，今晚能給我這個機會嗎？」對方高大過頭了，他反而不怕，拉著的鹽谷賢之進手要帶人去包廂。因為不清楚客人對於肢體碰觸的接受程度，本來抓住手掌逐漸下滑變成輕輕握住拇指，稍有不願意即可掙脫。

「請小心門樑。」按理說是不會撞倒，只是不免要出聲提醒，恭本來還想像護著女性下車那樣，護著鹽谷賢之進頭頂，但感覺有些滑稽，半空中的手落在對方手臂上，輕輕扯了一下。

「我是Luminescent的恭，請問該怎麼稱呼先生？」進入包廂後才自我介紹，這個順序有些錯了，恭暗自反省幾秒，眼神仍不偏不倚地望著鹽谷賢之進，沒忘記嘴角含笑；聽其他人說，自己不笑的時候偶爾看起來不好接近。
前陣子和SAKU、Cinnamon舉辦的聯合活動，導致後來有些新客上門產生混淆，所以還是簡單提示下現在不是活動期間。

Luminescent這間店賢之進沒有少來，也曾遠遠的見過眼前青年幾次，既然今天有這個機會，喜歡認識人的他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再者，初次見面就敢主動與他有肢體接觸的牛郎是少數，大多都會被他的性別、體格和那道萬惡的傷疤稍稍勸退，雖然說觀察牛郎們逐漸放開的過程很有趣，但能一開始就自在相處的還是更深得他心。

「恭，你想叫得疏一些還是親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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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後者的話，是不是才更有機會遇見您呢？」比起二擇一，這種像是在摸暗箱的選項，實在太不透明了。
「如果可以的話，先生能把選項都公開嗎？」恭選了店裡的中型包廂，除了進門就能看見的三人座長沙發外，還有兩人座的組合呈現L型，引導對方在長沙發中央坐下後，才有接著說：「若是您願意，我也有個親近些的稱呼可以提供給先生參考。」

賢之進先是低笑幾聲，直到入座後聽完恭的補充才回答：「當然願意了。」

男人自顧自拉過青年的手，故作神秘的用指腹在白皙的手心上寫字，第一次是鹽谷（塩谷）兩個漢字，表示這是比較親的稱呼，第二次則寫上鹽谷先生（塩谷さん）的平假名，說這是比較疏的。很明顯賢之進前後寫的相同，除了提示自己姓氏的唸法以外，所謂親疏就差在有沒有加尊稱。

「你決定怎麼稱呼都可以。」事實上他也有名片能與直接與恭交換，只是對方給他的初始印象就如同藝名般，乖巧、禮貌，對於這樣的晚輩不免讓人想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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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神感受掌中的筆劃直到結束，顯然對方是投機取巧了，他還真以為會有什麼不同，敬語的話，從剛才就在使用，這下輪到恭實現自己的諾言。

「家人會喊我作『蘭斯』。」印象中也只有母親會這樣喊自己，一下子就拉到這種親近程度，他料想男人並不會使用，加上剛才如此自然地喚「恭」，於是只有為了抹去說出本命的那種生疏感而轉移話題：「鹽谷先生是吃什麼長這麼壯呢？這不是想要取笑您的身材，而是⋯⋯有點營養過頭了，對吧？」用手指戳戳對方堅實的手臂後，明亮的眼裡有尋求認同的期待。

「不過我馬上就能想到一個好處。」恭像個在課堂上搶答的學生，馬上接著道：「如果是鹽谷先生的戀人，就不必擔心在人群中找不到方向，就算走散了也很安心。」變相地在安慰對方，這麽高大是好事。不過，鹽谷先生不會在意這種小事吧？

「還以為你會回我『恭先生』。」賢之進笑，默默記下恭提供的另一種稱呼，既然是給家人用的，那就得等一個有家人味的場合才行。

「我有搏擊的愛好，這身肉也在擂台上給我帶來了很多方便，有些比較敏感的人會覺得我身上有戾氣，這倒也沒說錯，年輕時我可是很囂張的。」他攢了拳稍稍施力讓手臂肌肉小幅度膨脹，青筋隱隱浮現，展現完又鬆開拳頭回到平時的狀態「還有，如果有戀人的話我會讓他走我前面，這樣絕對不會丟。」

「對了，恭想喝點什麼嗎？這次沒辦法為你開香檳但可以讓你選調酒，你喝什麼我喝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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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是讓戀人帶著鹽谷先生去任何地方？」聽起來是很普通的說法，但由男人說來，卻格外浪漫，這也使得恭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他想起某些作品中，描寫父親守護女兒的場面。

「搏擊？鹽谷先生不怕痛嗎？」在賽場上，一定很難避免受傷。恭自己怕痛，會下意識迴避可能會演變成暴力的場面。關於鹽谷賢之進提到的暴戾之氣，他沒有什麼感覺，完全當作是對方身材高大的關係。
「若有機會，真想看看囂張的鹽谷先生。」在擂台上揮灑汗水與青春，光想就令人熱血沸騰。
聽對方的形容似乎戰果豐碩，即使如此，男人的下巴還是留下了傷痕，不知道是哪個厲害的傢伙？又或者對方式那種奸巧之輩，用了不入流的手段。

「鹽谷先生，我可以摸看看那個疤嗎？」才剛問完，手就伸了過去，根本沒給對方拒絕的餘地。和想像中的粗糙不同，長了新肉但也許疏於照顧，觸感不是完全平滑的，可是比一般的肌膚還要沒有摩擦，恭突然好奇；指甲印會不會留在表面？
聽說有些人會在蚊子叮的腫包上劃叉叉，這個也可以嗎？他偷瞧男人一眼，用指甲輕輕刮了刮。

「點龍舌蘭日出可以嗎？」邊開口回答對方的問題，剛好恭去酒吧也都是點調酒居多。
收回手解釋了自己的選擇：「致敬鹽谷先生的搏擊生涯。」帶著甜味層次的調酒，成分單純，比起桑格莉亞的奔放，他更喜歡能夠一如既往卻始終帶著神秘感的日出寓意。

「年輕人總是有滿滿的精力和怒氣需要地方釋放？」賢之進笑了笑，話語中有意無意和那個年輕的自己做切割，歲月已經磨平他扎人的稜角，還多事的留下證據。
當恭伸手觸摸那道疤痕時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抵抗，只是挑起半邊眉調侃一句：「你看起來乖乖的，怎麼有這種惡趣味啊？」說著便輕輕握住恭的手腕，低頭親吻手背示意該停了。

「哈哈，如果是搏擊生涯，那我們該點個龍舌蘭日落才是，搏擊算業餘愛好，和本業差很多的。」說是這麼說，他依然點了龍舌蘭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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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一氣呵成的動作，被親的地方有些癢癢的，知道自己剛才是大膽了些：「我、沒有其他意思，讓鹽谷先生見笑了。」也因為那樣的莽撞，恭發現對方身上有動物的毛。
他湊的更近些，從男人身上拈下那些毛；有黃、白和黑。

「鹽谷先生，很受小動物歡迎嗎？」將手中的毛舉到兩人眼前，邊詢問道：「是因為像龍貓般的安心感？」對方膚色深，塊頭又大，看起來也很親切，雖然臉上的疤添了幾分戾氣，但從鹽谷賢之進的眼神看來，已經不是會衝動行事的那種人。

鬆開指頭讓毛髮按照慣性飄落地面，恭先說了聲：「我去拿調酒。」才起身到門口迎接幫忙送來的同事。
「鹽谷先生提到本業，可以請教是什麼行業嗎？」在恭的猜想中，很適合人力仲介——保鏢那方面的。

「抱歉啊，明明用滾毛桶滾過幾次了，走之前還是被小傢伙當成爬架。」說著，賢之進也拍了拍身上，幾根柔軟的細毛落下來「從奶貓開始顧的話很容易就親了，不過我也只有受三分之二的歡迎。」言下之意是三隻寵物的其中一隻並不歡迎自己。

他的目光跟隨著恭，去又回，最後落在暖色調漸層的調酒上。
「姑且算是服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恭呢，選擇牛郎店的原因是什麼？喜歡這個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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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穩固的爬架，看來是喜歡冒險的小貓。」稍微想像了面前這個男人被貓爬上身的樣子，眼裡不禁盛滿笑意：「鹽谷先生有照片嗎？不方便也沒關係的。」因為提到了就想看一下，小動物通常都很療癒，不過恭覺得自己作息不正常加上常有臨時的After，沒有貿然飼養。

「鹽谷先生，請用。」注意到視線的恭，直接將酒杯端起遞到鹽谷賢之進面前，剛才也是對方提出要點酒，大概是口渴了？他用的是像古裝劇裡小婢女的奉茶方式。

聞言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開口回覆道：「自己似乎較擅長一對一的服務，若是鹽谷先生願意，離開前還請您給個評價？」與自身有關的好壞，透過第三者的說法會來得準確些，但這並不完全是恭的答案，他繼續完整內容：「牛郎店比起其他服務業，面向的客群較為固定，並且關於技藝的專精沒有硬性需求。」頓了頓說出主因：「我當時迫切地想要能夠自立更生。」嘴邊的笑容帶著幾分羞澀；那時候能想到的就是成為牛郎了。
「老實告訴鹽谷先生，喜不喜歡這個問題還是第一次思考。」沒有討厭的情緒就能算是喜歡嗎？看著對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只好輕點下頭：「應該是喜歡。不過，我也還在尋找自己的其他可能性，鹽谷先生有什麼好提議嗎？」

賢之進接過，點綴著橙和醃漬櫻桃的調酒握在那男人手裡有些突兀，他說自己已經有段時間沒喝過這款調酒，今天重溫一下也挺新鮮的。

在恭的描述中他抓到了迫切想要自力更生這個重點，不禁回想起那個把租屋處給退了跑去睡車站的自己，賢之進想誇恭幾句，只可惜這麼糗的往事不適合在初次見面分享。
「那就表示你應該對現況還算滿意？我想等目標達成了再來考慮下一步也不遲？」說著，他摸出手機推到自己和恭之間，喚醒介面點開相簿中的一張照片，拍攝地點是在家裡客廳，畫面中有一隻非常靠近鏡頭的橘白貓、正在舔毛的黑白色長毛貓，以及遠方角落縮成球的虎斑貓「喏，這就是我家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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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谷先生平常都喜歡喝哪款呢？」也許下次對方就不需要配合自己的喜好了。不過恭還是很感謝對方的體貼，畢竟濃度太高的很快就會產生酒意，也會影響思考。

「好的。」剛見面才沒多久，硬要一個答案未免太不講理，現在就是且走且看的狀態，也還不即於一時，目標是把房貸還完，他還有得努力。

「鹽谷先生居然有三隻貓，每天都能接受他們的『洗禮』真令人羨慕。」自己家裡只有兩隻冷冰冰的機器狗，有時候就是必須要毛絨絨才有被療癒的感覺。偷偷試想了若自己變成貓把對方當爬架的樣子，可能會成為什麼裝飾想要盤據在肩頭吧？為自己的想像笑出聲道：「想像了自己把鹽谷先生當成爬架的樣子，畫面好像有些太滑稽了。」再度伸手變成捏捏對方手臂，好像在掂量是否穩固。

「鹽谷先生，我想親眼看看他們可以嗎？」一直都知道貓主子們的魅力，身邊卻好像沒有較為熟識的人有飼養，其實就算有，恭也不敢開口說想看。但為什麼對象換成這個男人就可以呢？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但很快就被滿臉的期待取而代之：「可以嗎？」三隻各有特色的貓，就好像某個廣告說的——三個願望，一次滿足。

「用古典杯呈裝的那些，比如威士忌，至少那種杯形很符合我的手。」反之，高腳杯是用起來最困難的，細長的杯頸好像隨時都會被捏斷。

當恭提起爬架時賢之進慢悠悠的轉過頭來，傾身湊近眼前人，仔細打量那張俊秀的臉，緩道：「我猜……我們可能差了十歲到十五歲，你把我當成爬架的話會變成『卒業式的兒子穿著西裝坐在老爸肩膀上』的畫面吧？」
「貓的話都在池袋，離這裡不算遠但也有一點距離，我偶爾會把他們帶到店裡給客人玩，等你哪天要去池袋可以順道來看，對了，你有包含聯絡方式的名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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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下次我會記得的。」點點頭記住對方的喜好，看著湊近的臉，有點難以想像兩人若是成為父子的光景，就算年齡差距較大也不覺得有什麼。彎了彎嘴角回答：「鹽谷先生想像力也很豐富。」不過那樣就能夠坐在鹽谷賢之進的肩上的話，好像可以？
「池袋，好的。」跟著唸了一遍後才遞出名片：「鹽谷先生，這上頭有我的聯絡電話。」素白的紙面上沒有Luminescent的字樣，只寫了「恭」和一串號碼。

「今天耽誤了鹽谷先生不少時間，要是您有因此覺得放鬆就好。」愉快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不如說恭自己聊得很盡興；把握機會滿足了好奇心，身材高大只是外表有些嚇人，像鹽谷先生這樣的來一打他都不怕；雖然一字排開很可觀就是了，彷彿人造的壯闊景色。
恭像一開始帶著鹽谷賢之進來包廂那樣，牽著對方拇指往門口準備離開。
「請注意安全，鹽谷先生。」替對方拍拍現在才發現的貓毛，笑著說了聲：「再見。」

要不是注意到上頭打印的字，賢之進還以為是恭遞出時沒注意正反面，他以前收過不少牛郎的名片，清一色都有強烈的個人風格，用帥氣或可愛的沙龍照當背景，配上好幾種社交軟體ID，這麼簡單的款式倒是第一次看到。

他手機撥打了上頭的號碼，響鈴一聲便掛斷，告訴恭記得把自己的號碼加入聯絡人清單，好之後預約看貓，還調侃說明明長得這麼好看怎麼不把照片放在名片上。

店門口前賢之進反握住了恭，巨大的手掌輕易的它包覆住，男人揚起笑容道：「下次我來的時候別牽拇指了，好嗎？」接著鬆開手向恭道別，叮囑對方下班後回家的路上也小心點，之後見。

面對鹽谷賢之進的提議，恭輕輕搖了下頭笑答：「太招搖了。」他還沒有如此大方。

男人的手心很暖，厚實的感覺讓人難以忽視，恭回神後趕緊答道：「好。」對方鬆手後冷空氣包圍上來，心裡又有股失落：「好的，謝謝鹽谷先生。」恰到好處的關心使得恭帶著微笑的面龐有絲紅暈，也許這就是成熟的魅力？不知道會是誰獲得鹽谷先生的青睞。

目送對方離開後，他回到前檯點了杯熱飲並將鹽谷賢之進的號碼加入聯絡人中，倚著吧台享用牛奶——看來是今天似乎不打算再主動迎接其他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