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晚上洗澡時突然想到的,就過很久才講才不會引戰啦 #我就小孬孬 以前曾經在哪看過一個聲音,指出滑板是很厭女的動畫,其理由是因為這部作品抹除女性的存在、無視女性。我當時是有點哭笑不得啦,覺得咦哪裡怪怪。
要控訴一個作品是否厭女,不太能夠用這麼單一的表象模型就拍板,這樣的文本解讀是很粗暴的──如果這麼簡單的話,那反過來說是不是宮鬥劇都很女性主義,裡面就一堆女人在相愛相殺啊,是不是只要有戰鬥力很強的女角,就可以說是女性的勝利?──要定論厭女與否,我們還需要問很多問題,比如說,在這部作品裡,女性的缺席是否意味著她們「應有的位置」被父權消音?是否因為女性對父權造成某種威脅(被認為脫離控制、無法被收攏、是「不稱職」的女性)而被具敵意地排除?是否對女性有妖魔化的想像?其女性的不在場到底是父權的敘事,還是只是因為策略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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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個例子,海賊王啊,女帝這個角色及其國度就是超經典的男性敘事,它是男性想像中的亞馬遜女戰士神話──因為對於其威脅父權支配結構的恐懼,乃將她們妖魔化為一群野蠻、自私濫殺男人的女性,而最後則終須被男人的愛情馴服,回歸父權的掌控之中。
好啦回到滑板。
我的詮釋是,要說厭女,我反而覺得滑板是一個很女性視角的動畫。這個很女性視角指的不是很女性主義或是她一定就是女性友好的喔,這完全是兩件事,我指的是,在這部作品裡的女性缺席與其說是來自厭女的排除,倒不如說是一種對男性角色的聚焦,並透過這種女性的鏡頭框架與敘事操作,表達出「我想看見這些男性、我想塑造這些男性」的意志。豈不見這些「生理男性」角色之間其實具有性別氣質的流動,並且在其中進行了某種性別重構,比如MIYA模稜兩可的性別氣質、櫻所具有的陰柔氣質與喬的純粹陽剛之間對立又互補的張力、愛抱夢的妖嬈舞姿及其對藍加求愛/求共行時所用「我們會成為亞當和夏娃」的性別比喻。(用個世俗的說法就4這樣就會很腐喇)
誠然,在主角們比拼得你死我活的賽道上,女性都是做為旁觀者的存在,然而在我看來,這些女性旁觀者的安排,與其說是將之次等化,毋寧更像是女性操作的鏡頭在作品中的延伸:她們就像敘事者和觀眾的替代物,模糊畫外與畫內的界限,讓人身歷當場,彷彿那些在場邊尖叫歡呼或星星眼的女角們就是敘事者與觀眾。而在鏡頭之外,你不能說這些女性都沒有上賽道,因為在S的入場資格裡,壓根就沒有提到性別。
再延伸說說缺席這件事。比起女性缺席,我反倒覺得在滑板裡更可值得一提也更有意思的,是男性的缺席。曆的家裡永遠是一母三女還有一個奶奶,從來沒有父親或扮演父親角色的人出現;藍加與愛抱夢的父親均僅在回憶中出現,他們對兩位角色的人格塑造非常重要,更是造就一個能遇見滑板(與滑雪類似的運動)、一個則性格扭曲的關鍵,但其重要性卻僅剩幽靈,實體均已不在,而長大的愛抱夢在現實受到的掌控是來自三個奇怪的姨母──雖然那個掌控的根源仍是家父長權威沒錯。而有趣的是,隨著故事的進展,藍加和愛抱夢都擺脫了父親幽靈的綁縛:無法跟爸爸一起滑雪就不再喜歡滑雪的藍加最終用自我意志愛上滑板;因為父親而轉向厭恨滑板的愛抱夢終於可以重拾一點對滑板的單純愛意、S能真正作為他追求心靈解放的場所而非更難以掙脫的陰暗牢籠。
所以說,對於這部作品「厭女」的指控,我是覺得言過其實,它只是基於它自身敘事策略的需要,將女性擺在了相對次要的位置。
那麼「女性的缺席」是不是就不重要呢?就都跟厭女沒有關係呢?當然不是。因此對該論點的反駁意見很多是直接否定女性缺席這件事的可談性,我也覺得這既未與該論點對話到,也全盤取消了議題本身的價值。
我認為該論點的根本問題是在於,那個控訴被擺錯地方了:它變成了一個找錯靶子的空包彈。如果單單用女性缺席的表象模型做為控訴厭女的理由,那麼所有的運動番實在都太厭女了:灌籃高手很厭女、排球很厭女、強風很厭女、free很厭女,網王很厭女、連Yuri可能都很厭女。這對我來說是一種過度詮釋的無限延伸,不僅會用粗暴的正義視角錯誤地理解作品,完全忽視文本的複雜性,也會導致真正的問題反而被隱沒。
我的想法是──當然我不一定是對的啦,這是我以現在僅有的淺薄知識做出的論述:針對女性缺席的這個問題真正應該問的是,為什麼主流運動番都是以男性為主?為什麼沒什麼以女性為主的運動番?或者,為什麼想到女性動漫主題,就不會想到運動?再進一步,假設有一天,動畫界交出了一部很出色的女性運動番,那麼觀看者的身分組成、觀看或被談論的重點會不會有可能不同?(例如會不會被男性觀眾以次位且性慾化的視角來觀看?)它會紅嗎?有可能變主流嗎?這一連串的問題,我覺得才是該議題真正的核心。而這些問題都指向著某個更大更本質的性別結構問題,不是在指控某某作品的主要角色都只有男性所以它就很厭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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