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不尋常的騷動吵醒時，掀開簾帳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火光與濃煙，這將她的睡意全然打散，灑水器很快就因為煙霧被啟動，然而沒有任何作用。

她沒有多想就鑽回帳裡胡亂地抓著東西往背包塞，衣服、私人用品，甚至是之前小熊給的羊毛氈，她都一併仍進去。可以帶走的東西太少，她只能帶走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濃煙竄入，她沒空摀住口鼻，被嗆得頻頻咳嗽。

LAGOM已經是一片混亂，警報聲在這個安靜的夜裡十分刺耳，那保全和職員是不是也會聞聲而來？但她沒時間多想，快速紮了馬尾，背上背包，就往外跟著人潮的推擠一起離開變大的火勢，喉嚨與鼻腔痛癢得難受。

她最終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火焰在她眸中跳動，也照亮了LAGOM。她不知道這把火最後會燒掉多少東西，可是她至少要保護那些她最在意的。

即使是在名為鎮上的堡壘，人們也從來不能完全放鬆。小熊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吵醒了他，或許是隔壁休息區的人慌亂的扯開了附近全部的簾子，又或許是不知從何鑽進帳內的煙味及熱度。

睡眼惺忪的他也沒浪費時間試圖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聽到此起彼落的「快逃！！」就本能抓起背包，將手能及的物品胡亂打包，看了眼掛在上頭的水母吊飾也將其扯下丟進去。

幾秒間，他抓著包包，散亂的長髮也沒綁，爬出帳外看向騷動源頭的方向便瞬間清醒。

「桑桑-」人潮洪流將他往大門擠，他努力往那熟悉的角落推進但徒勞無功，只能扯著嗓子，呼喚對方的聲音被周圍的喧嘩吞沒。

他瘋狂在人群中尋找那抹紅，火光將一切染成她的顏色讓他好幾度看錯人，最終在前方不遠處終於瞥見一名回眸的人。他毫不猶豫在人海中伸出手抓住她。

被拉住手時，她才赫然回過神，將視線從大火中調轉，回到一臉焦急的小熊身上。她餘悸猶存，忍不住咳嗽著也還沒能開口說什麼，他們就紛紛被人流推出LAGOM門口。

保全和職員已經在視線可及之處，大家更是趕忙往電扶梯的方向跑，她捂著嘴努力壓下咳嗽聲，卻也跑得踉踉蹌蹌。

她能做的只有牽著小熊的手跟著移動，否則她就會因為不適而停下腳步。

人群尖叫聲此起彼落，他們像野放的魚群，從成為火場的LAGOM被倒入如黑水般的商場裡。

小熊勉強抬頭確認方向，看到得卻是逼近的不可名狀，而已無堡壘可守的居民只能四處逃竄。他感覺出後邊牽著的人有些狀況，怕她踉蹌腳步摔倒只好把她拉過來，手繞過她的肩扶著一起逃跑。

大家的目標相同，明明還有其他往上的樓梯但沒人想在這樓多待一秒，後方已能聽到些許居民跟保全及職員開戰的怒吼聲，他努力忽略心底冒出的黑。

電扶梯上人潮擁擠，窄窄的通道人們互相推擠也不好拖著桑桑上去，索性直接靠著自己抱起來，兩步併一步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搖滾區。

或許是驟然陷入這樣的緊急狀況，而眼前選擇打鬥絕對不是上策，逃跑反而讓她感覺無措。途中好幾次都要被其他人的推擠和碰撞給絆倒，都是靠著小熊才勉強穩住腳步。

最後直接被抱起來往電扶梯跑的時候，她知道不能在此刻逞強說自己走也可以，只能在這片吵雜之中低聲說了「抱歉」，盡可能把自己的身軀縮起來，就怕擋到別人逃跑的通道。

雖然大家沒有明確說要跑往哪裡，但目前最好的選擇唯有八樓的MYSIG，只有那裡才有支援⋯⋯如果他們真的願意支援。

離開了亂成一團的二樓，其他層樓的職員也很快就被人潮和吵鬧吸引，情況還是不樂觀。

「你沒問題嗎？」她聲音沙啞地問。

因為她知道小熊要這樣花額外的力氣帶自己上樓是吃力的，尤其是這種混亂的場面。必要時她還是能跑的，至少她現在比較在狀況內了。

他專心在眼前的階梯上避免摔倒，沒聽到對方的小聲道歉，LAGOM失控的警鈴聲還是大肆作響。腳踏上三樓迎面而來的是快速往這方向聚集的職員，看來跟著人群繼續同個電扶梯往上只會引來更多不可名狀，不換個路線果然行不通。

先抱著桑桑遠離繼續往四樓逃竄的人群，還是先找個地方重新整頓。

「-還行。」這次很清楚是靠腎上激素在撐。

他警戒看了看四周，安靜滑進空的櫃位。才剛蹲進陳列架的黑暗裡背後馬上傳來幾名保全沈重的步伐，兩人屏息著呼吸，等那腳步聲慢慢遠去。

她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她的心跳得厲害，幾乎未曾在這種大半夜的時間還待在外面遊蕩，危機四伏的情況下讓人心生焦慮。

「我待會能走的，也會跟上你。你抱著我會浪費太多力氣。」她輕拍對方的手臂示意能放她下來，也自覺地壓低著聲音，深怕將保全引回來。

「只是我們這樣該往哪裡走？」她不確定這種時候爬樓梯可不可行，或是要等到電扶梯沒什麼人了再抓緊時機過去。

放下桑桑後他伸手撥了撥她的髮，抹掉她臉頰上不知何時沾上的些許灰燼，確認她沒事才點點頭。

「妳喉嚨還好嗎？身上有沒有水？」壓低音量後她聲音裡的沙啞更明顯了，樓上有超市但也不適合去那遊蕩。

「...要先躲一晚的話，我能想到較為安全的大概就健身房吧？雖然有點遠，但離二樓遠一點好像也不是壞事...」再往上一樓就是MYSIG了，但也不知道他們那邊會不會收留大家。

「沒事⋯⋯剛剛嗆了點煙，待會就好了。」她慌亂中也沒帶到水，沙啞歸沙啞，倒還能擠得出聲音回話，就不算壞事了吧。

「暫時大概不要靠近二樓比較好。」她總覺得那火沒那麼快就能滅掉，就算可以，保全和職員大概得在那徘徊一段時間了。她對能回LAGOM這件事甚至沒抱太大希望。

「MYSIG的人不曉得會不會幫忙，派恩如果可以去協調看看就好了。」她不介意先待在健身房，只是依然不是長久之計，她希望MYSIG的人不會見死不救才是，畢竟這把火總歸都是燒在商場裡的。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誰也跑不了。

「嗯，路上看看有沒有水可以拿，喉嚨不舒服就別說話了...」不過該討論的還是要講...

「我剛剛也是有想到MYSIG，但我們人也蠻多，要不然到上面再看看情況-」

話才剛說一半遠處就傳來巨大的撞擊聲及隨後的喧嘩，三樓也因上來的眾多居民漸漸開始變得熱鬧。

「-我們該走了。」他牽起桑桑的手，躡手躡腳往下午茶附近的那個電扶梯移動，內心祈禱那裡人少些。

她還來不及回話，周遭開始變大的聲響也讓她心驚。不知道外邊的情況又有什麼變化，提心吊膽地跟著走出櫃位，兩人躡手躡腳地往另一邊前進。

這邊的路線人不多，零星幾個人也是匆促地踮著腳步避開鬧源，三步併兩步地探查周遭情況後，就趕忙跑上電扶梯。

他們二人也緊隨其後，幸好保全似乎都朝二樓前進了，職員也泰半被另一邊的吵鬧給吸引，他們才得以順利搭上往四樓的電扶梯。她喉嚨仍然痛癢，緊蹦著喉頭壓抑不適感，這糟糕情況比當時客人的週年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離目標越近周遭碰撞聲越拉越大，闇影處傾瀉而出的不可名狀紛紛被後方兩座電扶梯的人們吸引，完全沒發現這邊的動靜。

他忍著不往那方向看，將注意力放在兩人緊緊牽住的手及前方零星人影，哪怕只要稍有鬆懈就會忍不住衝過去替其他人爭取時間。

踏上通往四樓的電扶梯也沒停下腳步，這次跟週年慶不一樣，分秒必爭。他掛念著桑桑咳傷的喉嚨，但現在超市那邊又太危險。到了樓上四處張望也沒像是會有水的店鋪，但至少目前這角落靜悄悄還算安全。

「-還好嗎？」

⋯⋯

她本來想說還好，但張口吸入空氣就會想咳嗽，她只是很快閉上嘴點點頭。因為這要是咳起來沒完沒了，任何一點動靜都會為他們招致危險，她不會去賭這種可能性。

「上樓吧」，她僅用唇型表達，在目的地到達前，每個樓層能停留的時間愈短愈好。

看著她的無聲的唇，他理性提醒自己：喉嚨的不適比起兩人之前受過的傷並沒什麼大不了。健身房他是確定一定有水，再上一樓路程就走一半了，先到那裡再說。

咬緊牙關，點點頭也沒多說什麼，後方陸陸續續有人跟著上來，趁這裡也變熱鬧前還是趕緊拉著她踏上前往五樓的電扶梯。

紛沓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她也沒時間回頭去看身後匆忙而至的人們，每個人此刻能顧好的都只有自己。大家早就沒時間記得那些規矩，像是電扶梯上請勿奔跑之類的話。

她還能聽見一些徘徊在商場裡的客人們的刺耳笑聲，她保持注意力在逃跑的腳步上，因為心志不堅容易在不該出現幻覺的時候出現幻覺。她倒慶幸被煙嗆著的痛，剛好可以維繫住她的意識不要離得太遠。

幸運的是，一上到五樓就能看見一些拿著對講機的人，見到他們匆匆上來後，就往對講機說了什麼然後走來。手上能有對講機的，她只知道MYSIG。

「你們是LAGOM的對嗎？我們已經聽說樓下的事。馬丁尼斯先生帶著一群人先到MYSIG了，你們也趕快上去吧，樓上都會有接應的人。」一名青年過來迅速地說著，對講機那也隱約傳來詢問狀況的聲音。

為了保持通道暢通避免造成推擠，兩人踏上五樓時也沒擋在電扶梯口。看到前方昏暗中的黑影瞬間以為是不可名狀，還好馬上聽到對講機啟動的聲音才發現來的是救兵。

「-對，我們是LAGOM上來的，三樓跟四樓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了、你們要在這裡指引的話注意保全跟職員...有很多都被躁動吸引。」沒想到派恩居然跑的這麼快...但想想若沒他出面跟MYSIG協調他們大概真的只能在商場裡四處逃竄等死。

「這邊還好，後邊那兩區電扶梯待會人應該最多。」也不浪費時間表達多餘的感謝，快速交換情報。「-我同伴喉嚨有點嗆傷，謝謝你們出手相助，我們就先走了，萬事小心。」

話說完對著前來說明的青年點點頭，現在還不到鬆口氣的時候，捏捏桑桑的手就繼續趕路。

小熊代為回覆讓她幾乎不需要多說話，身後的人們還七嘴八舌地要和MYSIG的援助人員問詢，他們就繼續朝著下一層樓邁進。

她的確認為這種時候多說無益，彼此得到需要的情報才是最重要的，也終於感覺到派恩作為一個領導人的責任，起碼他們現在有後路了。

六樓開始已經沒有樓下的頻繁騷動，樓層間是能聽到一點聲音，但大概有些人還被困在下方沒跑上來。她暗暗祈禱每個人都能平安脫險。

依照目前的行進位置，只要到達八樓應該就能順利看見MYSIG的入口。這中間就隔一層七樓了，希望別再出什麼狀況，她只想喝點水。

上了六樓又是一名拿著對講機的青年蹲在登山品櫃位旁作為指引，對方見他們上來趕緊對著兩人招手，做出了噤聲的動作後指了指左後方。小熊馬上拉著桑桑一起蹲低，不動聲色移到青年身旁一起躲好。

不遠處一名保全踏著緩慢的步伐往這巡邏，青年趁祂還未靠近時低聲用無線電警告五樓接應的人。樓下的騷動及大量保全職員讓人忘記就算是其他樓層，只要是過了半夜就會有不可名狀出沒。

似乎是聽到些微動靜，保全在登山櫃位前站了一下，過了半晌才慢慢離開。

保全在櫃位前多站的那短暫時間，她幾乎不敢呼吸，很像是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那些香港的殭屍片，屏住呼吸就能不被發現。老實說這套對保全應該不管用，可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她也控制不了。

她嚥了嚥口水，青年見保全走遠，才比了OK的手勢，讓他們趁機離開，同時低語了句「自己小心」。

等待保全離開時小熊趁機觀察了下桑桑的狀況，看她頻頻吞嚥的樣子就又開始感到焦急，但這時先慌張的人就輸了。青年對他們比完手勢後他點點頭，看了眼慢慢消失在黑暗裡的保全就快速拉著桑桑回到電扶梯。

「...再一下就到了。」踏上往七樓電扶梯時他低聲開口，也不知道是說過自己聽還是給對方聽。

上了七樓轉角處就能看見自己健身房的入口，雖然只要到那就有水舒緩桑桑的不適，但只要在到達MYSIG前多待任何一秒都是風險。他們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比大部分的人快了一步。自私嗎？他不敢往那方向想。

「嗯。」她不希望自己的沉默讓對方擔憂，所以仍然應了聲。

她其實也沒想過只是時間的不同，這個商場給人的壓迫感就變得如此重，恍若回到初到商場的那天，放眼望去總覺得沒一條路是正確的。說是此刻身在叢林她也不覺得哪裡比喻得不對，就算走了再多回的路，稍不留意都會惹禍上身。

可是她沒辦法耗費太多心思，多疑每個陰影後是否藏了東西。她快速瞄了幾眼，確保沒有任何不尋常後，就輕推著小熊繼續向上，基本上只要再踏上電扶梯一次，他們的安全就有了一點保障。MYSIG近在咫尺了。

不遠處似乎能瞥見來回忙著接應的MYSIG居民，雖然人數不少但大家都安安靜靜，就怕發出聲響將最後的堡壘也變成戰場。看來他們為了應付另外兩邊電扶梯上來的人群目前無暇顧及這裡。

桑桑輕推了推自己就點點頭，剩下最後一段路就改扶著她，幾步就到達八樓。

只能說不愧是管理嚴謹的MYSIG嗎？一踏上八樓先是幾名看起來身手不凡的居民，雖然手上都操著武器，但一看到上來的是兩名狼狽的LAGOM難民就馬上放行。

經過他們便馬上有人跑過來，遞來一瓶水及沾濕的毛巾，指示兩人往鎮門口走，還來不及道謝那人便匆匆跑掉，去遞物資給隨後跟上的人。

他馬上把水轉開湊到桑桑嘴邊，來來往往的人們好像有好幾名眼熟的人穿梭其中，但他也沒心思去相認。

「謝謝⋯⋯」她乾啞的聲音難聽，可是她還是習慣這樣說完後才接過那瓶水，緩慢地喝了起來。她不得不佩服MYSIG截然不同的管理風格，幾乎是一踏上八樓就感覺到與LAGOM那種成日悠閒不同的氛圍，一邊喝著冷水一邊看著周遭的人來去，走進了MYSIG。

水滑過痛癢的喉嚨時仍然不舒服得很，起碼水分的補充能讓人覺得自己還活著。

只是不一會她拿開水瓶劇烈地咳了起來，忍了一整路，她不咳總感覺難受。幸好最後一口水吞得快，否則還得被水嗆一次。但手中的水瓶仍因為晃動灑出不少，地板濕了一片。

她勉為其難把水瓶遞給小熊，自己摀緊了嘴低著頭悶咳了好一陣，呼吸不順讓她的臉都漲紅了。良久，她才終於不咳了，臉色雖然通紅但很疲憊。

「抱歉。」她的聲音由沙啞轉為虛弱的氣音。

「...好啦，不客氣。」想唸她不要耗損喉嚨道謝但還是壓了下來，她接過水瓶，兩人踏進半夜還燈火通明的MYSIG才終於鬆口氣。

手還是攬著她慢慢走，目光及注意力都被沒見過的隔壁鎮吸引，比起習慣的溫馨感，這裡確實寬敞並且大了許多。上來的路不長但這短短驚魂記也夠折騰，看著滿鎮的休息區突然也有些茫然。LAGOM已付之一炬，待了好幾個月的棲身之所就這樣沒了。

思緒被劇烈的咳嗽聲拉回，小熊趕緊停下腳步接過水瓶，幫忙順順她的背，等到對方呼吸順了才拿毛巾幫她擦擦漲紅的臉。隔著毛巾的手就這樣捧著她的臉，雖然前途又令人更不安了，但至少他們還有彼此。

「...有什麼好道歉的啦，妳沒事最重要。」語氣也放軟，其實他們已經算幸運了。

她想回話的，只不過確實發不出什麼聲音了，被捧著臉頰只能笑了笑。何止是她沒事最重要，小熊沒事也同樣重要。所以她輕撫著小熊捧住自己臉龐的手，表達了她也有同感。

再回頭看MYSIG也不算小，畢竟居住這裡的人聽說比LAGOM還多，他們環顧著四周，想著今晚是否還有可以暫時歇息的角落時，一個女孩抱著簿子跑過來，友善地笑著說：「是在找休息區嗎？另一邊還有空位，我可以帶你們過去。」

這個女孩看似是負責進鎮避難的人的後續處理，她手上一本簿子是順便要登記他們的名字用的，以詳實紀錄進鎮並已確切分配休息區的人員。

「我們還剩幾頂帳篷，但不開放一個人使用，因為你們的人數也不少⋯⋯一個人睡的話有其他單人床位，只是暫時沒有特地和其他人隔開，你們之後可以再依個人方便自行處理這部分。」女孩說明著情況，然後來回看著他們，「你們需要哪種呢？」

明明火災也還不到一小時，MYSIG的後續配套人力分配居然顧到這程度也實在令人敬佩。還在慶幸兩人都沒事時突然被搭話，對方話講的快小熊也沒聽清楚。

「啊、嗯？不好意思、欸、我們一起就好了-」怕耽誤到對方時間，情急之下直接脫口而出。講完後自己一陣心虛。耳朵開始熱起來，看他反應拿著簿子的女生笑而不語。

「咦、可以嗎？這樣、比較好有照應-妳可以嗎？還是、還是算了？？」猛然轉頭確認桑桑的反應，緊張拉起她的手。都這種時候了到底在幹什麼。

她點點頭，很盡力才說了句「可以」。

她本來也沒有多想的，但小熊突然的害羞，還真讓她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只不過現在讓她跟一群不熟的人共同待在一個休息區，怕是也睡不著。所以和小熊人共用一頂帳篷，確實更方便也自在一點。至於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女孩見她也同意了，就笑笑地說「那往這邊走」，隨即帶路。她也指指走去的女孩的背影，示意該跟上了。

腦內又大聲斥責叫他這種時候還在亂想什麼，他含糊應了聲「嗯。」便趕緊跟上，她沒多說什麼或直接拒絕就已經給胡言亂語的自己台階下了。

他們往鎮內意外繞了一小段，也不是裡面空間特大，只是因良好安排劃出了許多區塊。女生安排給兩人的帳篷安插在原先居民之中，確認完名字及位置後指了指緊急物資的方位後就先去安置其他人。

小熊蹲到帳篷前開了拉鍊，裡頭什麼都沒有，想起他燒毀的床墊就嘆了口氣。

「那-我先去拿剛剛那個女生講的物資好了，應該會有些毯子之類的...妳先休息？」把背包拿下，拍了拍上面的灰燼。

「我⋯⋯整理東西⋯⋯」她是想跟去拿物資，不過背包裡的東西也得拿出來放，明天說不定還得再出去找點吃的，畢竟這裡聽其他人說過是不能開伙的。可惜罐頭她也沒帶幾個，背包更是只剩背來的這個。

帳篷裡頭空蕩蕩，但能有個地方睡覺已經很不錯了，她也沒什麼好嫌棄的。她跟著拿下背包拍拍髒污，順便也把身上的衣物都撥了撥灰塵，才把背包放進去。

「嗯。」怕是再開口她就要繼續勉強回話，把還剩半罐的水放到她身旁就先去拿物資。

他邊走邊重新認識環境，鬆懈下來後腦筋也沒什麼思考，只是本能的記著路線。LAGOM他認識的人也不多，但都住在一起好幾個月了，熟面孔還是不少，而他也似乎在眾多休息區裡認出幾個人。到了領取區，前方也是排了短短的隊伍，才站一下後方就大排長龍，知道有這麼多人存活他心裡確實好受很多。

小熊拿了兩人份的物資後就走回帳篷：各一份毛毯、玉米罐頭、瓶裝水、及共用的小型照明燈，而他也另外幫桑桑要了份喉糖。東西實在很少，但短短時間內就能準備這些他就已經很感激了，剩下的明天再出去自己搬吧。

小熊去領物資後，她轉開瓶蓋又多喝了幾口水，才擱到一邊開始整理背包。她當時也就塞了兩、三罐肉罐頭，她的撬棍跟兩件薄上衣，急救包和一些零碎卻絕對不能弄丟的個人物品。

其實危急關頭才知道人能帶走的東西真的太少。

她沒亂動小熊的背包，只是好好放在帳篷另一頭，也算區分好彼此的東西各自要放哪邊。小熊很快就回來了，帶回的東西不多，但都實用。尤其是那件毛毯，她實在很想躺下蒙頭什麼也不管。

「人⋯⋯多嗎？」她不曉得大家是不是都順利到MYSIG了。

回來後先在入口處應一聲才爬進去，把桑桑那份物資擺在她東西旁邊，然後照明放帳篷內側。看到自己包包被好好擺著也很自然的將那半當自己的空間，坐到對面就先把喉糖盒子拆開後遞給她。

「嗯，人很多！我拿到東西的時候後面就大排長龍了，還好沒有等太久。」把自己的包包拿過來整理整理，裡頭有原本就放著的急救物品、一兩件衣服跟褲子、幾本書、些許同樣不能丟的小東西...以及在最底部撈到的髮圈。

「有看到蠻多熟面孔，覺得不愧是LAGOM待久了，各個都實力堅強。」

「謝謝⋯⋯」居然還有喉糖，她很感謝小熊的貼心，喝完水後還是乾澀的喉嚨或許的確需要一點。她剛才只是一時沒注意嗆了點煙，咳完其實就好多了，痛是難免，但睡一覺起床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大家⋯⋯沒事就好⋯⋯」她又輕咳幾聲，才扔了顆喉糖進嘴裡。看小熊整理背包，感覺帶的東西與自己相差不大，他們的物品都不多，倒也不會讓帳篷裡顯得太狹窄。

她把東西都擺好後，就將背包擱在角落。抓過毯子，把大概早就亂掉的馬尾給放了下來，用手指梳了梳，才披上毯子，歪倒著躺了下去。一邊含化嘴裡甜絲絲又有點涼意的喉糖，一邊側臥著看小熊收拾個人物品。

翻了翻帶來的書籍，剛好共兩本動物學跟一本心理學，疊好後放到預定當床頭的位置。衣服就直接墊在下面，拿起海月水母吊飾後偷看桑桑一眼就放到書上擺著。

「好啦，妳別說話了，好好讓喉嚨休息。」想了想還是把急救包放回背包裡後把它收起來。「聽說MYSIG管理員之一叫凱特的女生是個醫生，明天還不舒服的話再去問問她怎麼處理吧？」

東西都放好後就拉起毛毯大字躺下，還不小心打到旁邊，連帶整個帳篷晃了一下，他趕緊將手收回。
「唉...不知道會不會有放得下這帳篷的床墊...」好不容易擺脫硬邦邦的地板又被打回原型。

她瞥到那個熟悉的吊飾，原來沒有被放在LAGOM跟著被火燒掉，這讓她很高興。自己的也是跟著鑰匙都收在背包的暗袋裡。

其實愈是這種時候她就愈想說話，可是又怕好得慢，所以就安靜地點點頭，忍不住咬碎喉糖。凱特？居然還是醫生啊⋯⋯總覺得MYSIG各方面都很了不起呢。再想起派恩的臉，算了，至少他今天的反應很快，大家才能有地方躲，她就不想苛責。

她也希望會有床墊，睡過一回的床墊就被寵壞了，現在躺在這冷冰冰的地板的確很不舒服。之前自己那至少還有睡袋，現在大概都被燒成灰了。

但撇除這些不想，這是他們第一次都算清醒地躺在一塊，這種感覺很奇妙。

「你要睡了嗎？」她姑且還能用氣音說話，感覺好像在說悄悄話那樣，她笑了笑，嘴裡的喉糖也全被她吞掉了。

就算兩人不說話，這裡比起LAGOM確實算不上安靜，不過也可能只是因為今晚騷動的關係吧。

剛剛其實有一度確實快睡著了，但整理完東西就有點錯過那時機。他轉頭看著桑桑，除了她喉嚨爆掉以外感覺精神蠻好，這樣也就放心了。

「嗯...精神有點好，有點回光返照吧。」直接整個側臥面對她，聽不太清楚氣音就往前挪一些。

其實她是累，但喉糖的涼感有點提神，她也就能撐著精神，一時閉眼大概也沒辦法馬上入睡。她看小熊靠近了點，就將手伸出毯子輕輕摩挲過他的臉頰。

「但現在很晚了⋯⋯」雖然大部分人都還醒著，她也並沒有忘記現在還是大半夜，這樣人人都醒著的感覺很魔幻，彷彿顛倒了對時間的感知。

「說不定我們該試著數羊。」這是個大家失眠或難以入睡時都聽過的方法，老實說她不知道有沒有用，因為她沒有試過。

帳篷其實也不算小，兩人躺平也還是有一點空間翻身，他私心有點懷念之前硬要在單人用的休息區裡一起睡的時候。

摸在臉上的手溫溫熱熱，這些微小且自然的互動也算習慣了，他稍微轉了轉頭自己磨了幾下，長這麼大總算有人可以撒嬌嘛。

「還好啦，該睡的時候就會睡著了，反正明天睡久一點也沒差吧。」沒睡眠問題的人無煩惱，他喉嚨明明沒事但還是下意識配合著用氣音講話。「妳失眠的時候都這樣解決啊？」

聽著小熊這樣配合自己說話，她低笑出聲，又往對方靠近了點。這裡是不窄，只是她也不想分太開。

「也是。」小熊的話也確實無不可，雖然想著要找物資，但多睡一會也沒什麼。在這既不必上課也不用上班，即使想睡一整天也不會有人阻攔。純粹是她一直要維持正常的作息和習慣，確保自己沒有遺忘從小到大學習而來的規矩與紀律。

「我沒有數過羊，因為失眠的時候都是直接睜眼到天亮。」她很少失眠，可是只要失眠就沒什麼解決方法，「來這裡的好處是每天都很累，就不失眠了。」

雖然這也不一定是好事就是了。

她將臉頰枕在自己雙手交疊的手背上，看著輕易就能觸碰到對方的距離感到滿意。這個距離和在之前的休息區一樣，她更習慣如此。

即便第一時間就離開了火場，身上還是沾滿煙味，經過一晚的折騰兩人也顯得狼狽不堪，但至少現在只要對望就笑得出來，之後面對的難題明天再說吧。

「我從小到大好像都沒什麼失眠過，可能不小心喝太多咖啡才會吧？」他原本以為來到這發生那麼多事會夜夜做惡夢難以入眠，但最後還是呼呼大睡，什麼事也沒有。

「所以現在是失眠了嗎？地板太硬？」

「不失眠才好。」人能吃飽睡好一直是最重要的。

地板硬無可反駁，不過她現在也不算失眠，真要睡還是可以睡得著。

「只是捨不得睡而已，想和你說話。」這或許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這句話像是股暖流鑽進心裡，又或許是因為他也累了嗎？小熊並沒像平時一樣無措，桑桑給予他的情感確實存在，那他也就該學會好好收著接受它，不要每次都像個白癡。每次都要對方等他搞清楚狀況，確實很沒出息。

「怎麼挑在喉嚨不舒服的時候想聊天啦...」耳朵還是熱熱，但想說說話的也不止桑桑。

「-要不，想想明天要去搬什麼回來？我還記得床墊大概需要的空間，用手量一下就好了。」

也不只是現在，能待在一起時她都喜歡和對方說話。說什麼不是重點，她喜歡的是他們什麼都能聊的輕鬆氛圍。

「我現在只想得到枕頭、外套之類的，吃的得看看還找不找得到罐頭，或其他比較不容易壞的乾糧。泡麵在這不太方便了，除非用熱水泡。」她總覺得該找的有很多，但有些不實際看到的話，一時也想不到。

「不過原來用手就可以量了啊。」

「嗯...衣服確實都毀了，不知道火勢有沒有潑及到旁邊的店面...」他習慣去二樓的某間男士品牌挑衣服穿，不過要回到那邊可能最好再等一兩天吧。

他稍微轉頭看了看帳篷裡的空間，規劃一下應該就不用什麼都分兩邊放了吧？食品類就蠻適合找個收納箱或櫃子之類的擺。

「枕頭可以跟床墊一起搬嗎？雖然我有點想回水族館再拿一次花園鰻...那個好可愛，看了也開心？」他伸出一隻手在兩人之間，張的大大。「對啊，之前聶羅教我的，說他手這樣張開大拇指到小拇指差不多二十公分吧，我們身高沒差多少，參考一下應該還行？」

「希望沒有，之後看情況再回去吧。」她希望是不至於波及到周遭，那附近還是有不錯的店面的，燒掉了很可惜。

「可以啊，反正都在寢具店吧？水族館也很近了，回去拿很快。」她也喜歡那個花園鰻抱枕，才用沒多久呢，再回去拿一個也好。如果把這裡佈置得跟之前差不多，心裡大概也會安定一點。

「原來是這樣量的！」她倒第一次知道，以前什麼都能依靠工具或問別人，自然也就不具備這方面的知識，或說是常識？

她騰出手輕戳著小熊張大的手掌後，把手覆了上去，「那明天就把能搬的盡量搬回來吧，感覺LAGOM暫時也回不去。」

「那就這樣決定了，感覺明天應該會有蠻多人去搬東西，路上看到再順便幫一下吧。」這麼想好像就有點打臉他剛剛說明天可以睡晚點的那套說詞。嗯、反正還有後天嘛。

「不過那次之後我也沒真的測量過，希望不會有太大的誤差...」話講到一半他就感覺到掌心有溫軟的觸感，大小差太多，透過他這方向看不見她的手。

周遭的吵鬧不知不覺也安靜不少，張開的手稍微錯開了手指位置，緩慢扣好後放下。

「...嗯。」少了他那單人休息區的熟悉感，多了有她陪伴的安定就好像能暫時忘記商場給予的教訓。

她低應了聲，感覺明天會很忙碌了，可能還是要早起？但有了床墊後再補眠也可以吧⋯⋯她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雖然躺這樣還是不太舒服，不過身心都放鬆下來後，強烈的疲倦讓她也沒什麼心力挑剔。加之外面的人們似乎也都安頓下來了，又恢復了這個時間該有的安寧。

「如果我明天真的睡太晚，你再叫我起床⋯⋯」她咕噥著，毛毯把她裹得暖呼呼的，握著的手也令她安心，眼皮就變得沉重。

他見桑桑眼皮漸漸闔起，不想放開就克難用另隻手把兩人頭頂上的照明關掉，收回來後枕在頭下。兩人原本就用氣音在談話，桑桑最後含糊說了什麼也沒聽懂。

透過帳篷牆外的微弱燈光還是能辨認她的輪廓，少了前兩次一起睡的枕頭寢具，看起來格外不舒服。他將手臂從頭底抽了出來，稍微往她方向延伸。

「-妳這樣躺不舒服，過來一點手臂給妳躺？」

她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最後一點明亮的光芒滅掉後，就更加睏倦，聽到對方說的話也不過是挪動了一點又停住，只用握著的手拉了拉對方。

因為她實在懶倦於移動，費力與意志力對抗也是徒勞無功。她還是能在這種勉強的狀況下睡著。

透過半闔的眼皮下，桑桑似乎往他方向微微挪動，手被扯了一兩下但也沒更多的動作。若他再清醒一點...或許，大概就此作罷。

往前方又挪了一點，手輕撐起她的頭，用手臂補缺枕頭的位置。昏暗中小熊看不出她髮裡的紅，下巴輕靠在她頭邊...閉起雙眼後就去另個夢境尋找那抹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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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劃快結束ㄌ居然是官方放火

ursa_minor: 而且這把火有點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