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事件四- 迷途亡魂 Way Back Home

——在戰爭中,能回到故鄉是三生有幸,能活下來是僥倖,能有人安葬是幸運,成為孤魂野鬼是既定的命運。
——我都不知道他還會寫詩?
——畢竟他看多了,在軍中的那幾年,夠他去好好思考何謂「戰爭」。
latest #23
一彎弦月高掛於空中,微弱的月光勉強穿過林葉間的空隙,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即使如此仍是無法照亮前方的道路。

白色的光圈擔任了照明的工作,一個照在被人踩出的小徑上,一個照著參賽者們的背影,一個則在四周的樹林上來回掃動,就怕一個沒注意,有什麼毒蛇猛獸從樹林間衝出來攻擊。

伊修爾拿著配給的手電筒,照著幾人正在行走的道路,亞久走在他身旁,雙手緊抓著他的衣袖,似乎不在意後面有攝影團隊在跟拍。

她才15歲,距離成為不怕黑的成熟大人還有一段時間。
走在最前方的嚮導在開始這場探險之旅後就開始向他們敘述這裡的歷史——距離現在不到百年的二戰戰場,以及交戰最激烈的叢林地區。

「戰死異鄉的人成為地縛靈的機率很高。」伊修爾用英文這麼說道,「因為葬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知道回去的路,可能沒有人安葬,也沒有人祭拜,所以祂們會一直在這裡徘徊。」

「噢……」嚮導像是聽懂的點了點頭,「東方的說法。」

「可以這麼說。不過就算信仰不同,有些超自然學家在對超自然的解釋上會將東西方的說法融合。」
『你知道,這裡的死氣重到,如果有死神來大概會被罵曠職的程度。』凱洛德說。

【對,或是上帝會被說有作業疏失的程度。】阿斯塔特接著說。

幾人繼續在樹林小徑上前進,一路上沒遇到什麼特別的,只有環繞在伊修爾肩頸處的翠青蛇偶爾會抬起頭看著某個方向,但馬上又躺了回去。

……こえる?
就在這時,亞久的耳邊響起了陌生的低沉嗓音,她轉頭朝那個地方看去,但除了漆黑的樹林以外什麼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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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注意到她的異狀,伊修爾問。

「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亞久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伊修爾照向她說的地方,嚮導和攝影團隊也停了下來,將手上的機器一致轉向那個方向。

……声聞こえる?

詩瓦突然昂起頭,張大嘴向光照的方向做出威嚇的態勢。
但是燈光下什麼都沒有,只有幾隻趨光性的小蟲在手電筒前飛舞。
「有什麼東西在這裡……」伊修爾說。
他雖然聽不到亞久說的聲音,但詩瓦的反應讓他知道這裡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在。

俺の声聞こえる?

幾人手裡的手電筒開始閃爍,工作人員發出一聲驚呼。詩瓦跳到地上,滑行到樹林前方,威嚇的態勢未停。

「喂,攝影機……」扛著攝影機的工作人員大叫一聲,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查看他在說什麼,「啪」的一聲,所有的燈光都熄滅了。
HC|布莉托瑪
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腳步聲突然響起,行軍的整齊步伐由遠而近,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盯著前方的黑暗,在微弱的月光下,隱約能看見有幾個影子走過前方的樹林。

聲音在幾人前方停了下來,似乎有人大喊了什麼,但在場的,除了亞久和伊修爾,還有兩個亡靈外沒人能聽懂。

「誰在哪裡?」其中一個工作人員鼓起勇氣對著前方喊道。

所有的聲音突然都消失了,連蟲鳴鳥叫都沒有了,詩瓦不知何時回到了伊修爾身上,雖然不再威嚇,但還是一直看著前方。
「誰がいますか?」亞久用日文問道。

沒有回應,但腳步聲再度響起,這次是逐漸遠去,消失在樹林的另一頭。

手電筒的燈光再次亮起,如同不久前一樣照亮黑暗的樹林,大家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發現和剛才不同,光圈少了一個。

——亞久和伊修爾不見了。
『果然怨靈都會領域展開啊。』凱洛德說,語氣輕鬆的像是對他們和節目人員分開一事毫不在意。

「我們剛剛確實聽到了日文,在這裡的是日本兵。」伊修爾環顧著四周,但除了嚮導和工作人員不在以外,周圍的一切都和剛才一樣。

『不是關西腔或沖繩腔那一類的真是謝天謝地,就算是小亞久也不會,你又不一定聽得到。』

「能感應到存在是一回事,能聽到又是另一回事。」伊修爾說,「被分割就是這一點不方便。」
鏗鏘。

金屬撞擊的清脆聲音響起,兩人往聲音的來源看去。手電筒已經被伊修爾關掉了,他們的眼睛已經能夠適應黑暗,而且就算用手電筒照,也不一定能看到東西。

金屬的聲音慢慢靠近,一個穿著綠色軍服的士兵一拐一拐的從樹林裡走了出來,他的一隻腿沒有了,充當拐杖是他那把裝有刺刀的步槍。衣服到處都破破爛爛,只有鋼盔還算完好無缺。

「昭和18年制式的軍服。」就算衣服破爛不堪,伊修爾還是看出那套軍服的年代。「二等兵的襟章。」
『俺の声……聞こえますか?』亡靈用沙啞的低沉嗓音問道,雖然和亞久剛剛聽到的不一樣,說的卻是同一句話。

「あなたは誰?」亞久反問道。

大概是很久沒聽到有人用家鄉的語言和祂說話了,亡靈突然就將步槍往旁邊一丟,朝著亞久的方向跑來,但失去了支撐,祂剛踏出一步就跌倒在地。
『お願い、お願い……助けてくれ……お願い……』
祂俯下身子,用最標準的下跪姿勢和她請求。
亞久和伊修爾互看了一眼,他們大概能猜到對方想拜託的是什麼,超度之類的他們沒有道具也沒有能力,另一種方法就比較麻煩一點了。

「我知道了。」亞久也跟著跪到地上,「但是,你要先和我說發生了什麼事。」

亡靈直起身體,開始講述祂的故事。
祂是太平洋戰爭時期駐紮在這座島上的日本士兵,因為敵不過美軍的攻勢,也等不到任何支援,在軍隊節節敗退,即將覆滅之際,祂們的長官做了一個決定——全員與祂自己自殺。
「寧願死在自己人手上,也不願讓敵方有一點功績……」伊修爾喃喃說道。

『所以我才不喜歡戰爭,還好我活著的時候沒戰爭。倒是一戰和二戰的時候,差點害本家的城堡沒了。』凱洛德說。

但那座城堡是不可能不見的,伊修爾知道。

『俺はただ、家に帰るだけ……』亡靈說著又哭了起來,『お願いします……助けてください……』

「你的家鄉在哪裡?」亞久問。
『京都……伏見……』

『你騙鬼吧。』凱洛德忍不住插話,『你又不是講關西腔。』

『這是我後來學的。』亡靈答道,『你們真的能帶我回去嗎?』

「我有認識的人剛好住在那個地方。」伊修爾說,「姑且問一句,你該不會是姓七海吧?」

『你怎麼知道?』聽到他說出自己的姓氏,亡靈十分驚訝。
世界真小啊……
伊修爾嘆了口氣,不過也多虧如此,他大概知道該怎麼做了。
反正他也有段時間沒去七海家了,順便去看看也好。

「那麼,七海先生。」亞久看著亡靈,「有件事情得請你幫忙。」
一旁突然傳來悉悉窣窣的聲音,所有人把手電筒的光源和攝影鏡頭移過去,卻看見一道光從樹林中出現,接著是和他們走散的兄妹二人。

「你們不要緊吧?」
嚮導連忙上前關心,也為他們突然消失的事責備了幾句,似乎是當他們趁著沒有燈光的時候自己走丟的,沒有人願意提到關於超自然的部分。

只是伊修爾的手和袖子上沾著的塵土令人在意。

「已經沒事了。」亞久說,「雖然只能幫助一個,但是已經沒事了。」

雖然有伊修爾幫忙翻譯,但大家還是對她的這句話感到不解,只能當作是她做了什麼他們無法涉及的事。
「你們能說說遇到了什麼嗎?」工作人員問。

「也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想回去的日本士兵而已。」伊修爾代替亞久回答。

「約定好了。」亞久小聲的說,「以黃泉之國的女王,伊邪那美之名發誓。」
坐在飯店房間的雙人床上,亞久擦著剛洗完的頭髮,伊修爾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看著電視上的美國影集。

在廣告期間,他開口說:「在戰爭中,能回到故鄉是三生有幸,能活下來是僥倖,能有人安葬是幸運,成為孤魂野鬼是既定的命運。」
他頓了下,「龍曾經這麼和我說過。」

『我都不知道他還會寫詩?』凱洛德問。
伊修爾說的人他也認識,雖然是擅長文的那一邊,但會寫詩這件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畢竟他看多了,在軍中的那幾年,夠他去好好思考何謂『戰爭』,何謂『人類』。」
『很高興他外出的那幾年有所收穫……喔,等等。』凱洛德像是想起什麼的拍了下手,『我得把這件事記下來,之後跟大小姐說。』

聽到他這麼說,伊修爾才想起來自己也沒有和那個人的女朋友提過。或許哪天他們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拿出來聊聊好了。

『話說回來,那個七海家的……』

「我會負責安排的,我也想順便去看看海睦他們。」伊修爾從椅子上起身,將詩瓦交給亞久。
「果然一切都是命運啊……」
他喃喃說了一句,然後就拿著換洗衣物進浴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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