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我都不知道你在這當店員。」與難得比自己高的男人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吃難以下嚥的巧克力，那次的經驗讓他到現在對牛奶巧克力之外的品項都有些猶豫，但或許是因為當時氣氛的關係。

他倒是沒忘記當時亦有參與的對方。

「哦？卡特！一段時間沒見了，近來可好？」
他記得對方，身材和他同樣高大但在進來商場前卻從沒看過甚至聽過薯條的男人。

「其實我在這工作好一段時間了，人生總要找點事情做嘛，被困在這也一樣。」

「既然都來了要不喝杯下午茶再走？還有甜點，絕對比那個難吃的巧克力順口多了。」難得碰面加上今天可是歡樂的週年慶，於是哈特開口邀請對方進店來坐坐。

「不要提到酒精和相關巧克力，我過得還不錯！」卡特古坎開玩笑道，「你這麼一說，或許我也該去找些事做，不知道餐廳需不需要薯條試吃員。」

邊說，那雙藍綠色雙眼似乎在聽到下午茶一詞時亮了起來。「我絕對不會拒絕邀請，特別是有甜點相關。」他笑道，示意對方領路。

「哈哈、我想應該是比較缺炸薯條的人，你或許可以去應徵，然後工作的時候偷吃上幾根？」哈特打趣地說道。

「那麼今天的你很幸運，剛好我也泡好了茶。」他將卡特領到休息區，並替人端上一杯精緻茶具盛裝的伯爵茶。

「不清楚你會對哪個比較有興趣，所以乾脆全拿來了。」他把四種造型甜點全放在桌上，並擺出了請的手勢。

「我絕對是光明正大的吃，躲躲藏藏的怎麼好好享受薯條呢。」卡特古坎笑道，跟上對方的腳步。

他對茶的印象大部分都來自於加油站旁的商店，那些冰箱裡的含糖飲料有時其實會甜到讓他嚐不出屬於茶本身的甘甜。

「每個看起來都好好吃！」看著陳列眼前、各有特色的甜點，他突然有了選擇障礙。

心中暗自猶豫數秒，他伸手指向。

「這個好了！它看起來像個寶石盒。」指著紅梅水果蛋糕，他欣賞蛋糕上頭的各式莓果。「對了，你們這裡的週年慶活動是什麼？」

下午茶就是要配閒聊，不是嗎？

「哈哈、其實也不必選的那麼煎熬，你有本事的話全吃一遍也沒問題的。」他將紅梅蛋糕推過去後另外三個也一併往卡特的方向挪。

「我想卡特也不趕時間吧？這些都給你了。」

「活動嗎……店內的商品現在都有折扣，還有消費禮，這些就是消費會贈送的東西。」哈特走到一旁的展示架拿了袖扣樣品盒過來攤開在桌上。

「但真的想要的話也能用其他物品或是一個故事和我交換。」

「被看出我很閒了。」完全沒有要反駁的意思，更讓他迫不及待的是品嚐眼前的甜點。

當然，卡特古坎對自己的食量是有信心的，四道糕點絕對難不倒他。帶著微微的挑戰心態，他快樂地將蛋糕切下一小塊、放入口中，在聽對方解釋活動時讓莓果自然的酸甜在味蕾上起舞。

「嘿，它們都好精緻！」視線跟著哈特的介紹走過每個袖扣，儘管他不是個堅持走在時尚尖端的男人——沒錢沒心力——他對這類事物依舊有些認識。「我喜歡！」

那簡單的方形造型和不會出錯的玫瑰金，他真的是完全沒抵抗力。

「我很慶幸你們也收故事作為貨幣。」暗示自己也只有這東西能付，並切下另一角蛋糕。「你有指定故事類別嗎？不然我可能會再講一次小紅帽。」他笑道。

Alone_in_theDark:
「哈哈、可不能用童話故事蒙混過關，當然得是要有關你的故事才行。」閉上眼想起那場悲傷的酒精巧克力遊戲，想了下還是刻意避開有關家庭和愛情方面的好了。

「那麼……工作方面好了？好像還不知道卡特是做什麼的。」

「工作嗎？我的工作可能有點無趣喔。」卡特古坎笑道，「我退役後就去速食餐廳工作了，通常是站櫃台，你知道，每天接觸不同人們；當然有時也會有認識的回訪，不過整體下來，我覺得是蠻適合我的工作。」他再次切下另一口蛋糕。

「雖然薪水沒到很高，但最起碼可以讓我跟我的寵物夥伴們有不錯的生活。」跟從軍時相較，多出的大量自由時間讓他有辦法嘗試學習享受生活，他很滿意。

「然而你們的速食餐廳卻沒有薯條，現在想起還是難以置信。」他打趣地說道，想到上回每個人都對這件事表示非常震驚，接受大家眼神卡特則一副像受委屈的孩子樣，想起來還是那麼點好笑。

「不過你剛說到退役……你是退役軍人嗎？」聽到關鍵詞哈特忍不住想多問幾句，雖然他的家人不隸屬於任何政府機構，但團長的嚴謹與理團模式卻也和真正的軍人差不了多少。

「他們覺得水煮更能呈現馬鈴薯的原味，所以就連速食餐廳的附餐也都是水煮馬鈴薯泥，頂多可以跟肉排之類的搭配。」終於能夠好好解釋，卡特古坎笑道，「知道薯條的存在後，我才發現不把馬鈴薯拿去炸才是對它的不敬。」他對曾經深信不疑的水煮馬鈴薯論搖搖頭。

「對啊，我退役也差不多四年了。」他停頓一下，伸出手指扳了扳。「還是五年？我有點忘了，當兵當太久腦袋鈍掉。」沒有勾起任何帶有煙硝味的記憶，他練上笑容不變。「不過就算退役了，我還是有跟幾個當兵時的朋友有聯絡，周末烤肉趴絕對不能沒有他們。」

「不得不同意你這句話，說的我也想吃些薯條了，不如晚點一起去享用些美味的炸馬鈴薯如何，薯條兄弟？」說真的水煮馬鈴薯泥配上肉醬很美味，但怎麼樣都還是炸馬鈴薯更棒，這點哈特也深深認同。
所以他打趣的擅自與同樣熱愛薯條的卡特稱兄道弟。

「四、五年啊……」聽到這哈特的思緒也有些飄忽，回到了當年那個溫暖的篝火旁，兄弟們齊聲拿著酒杯唱著民謠，最後總有那麼個人喝昏頭幹了傻事，一群人被團長抓去教訓的影子。

「好巧、我大概也是那個時間點退役。」哈特沒有繼續接話，有些擔心自己現在能夠和人正常談起過往了嗎？
但聽到卡特說的話又總忍不住回憶起過往的美好。

「當然好啊薯條兄弟！我喜歡這個稱呼！」自然而高興地接受這個叫法，卡特古坎笑著答應，他拿起茶喝了一口，幸好內容物尚未完全冷去。「嘿這東西真的不能拿來跟那些瓶裝茶比，太好喝了！」不帶工業甜精的茶香毫無阻礙地在口中散開，卻也不會讓人嚐到苦澀。

不確定是否有注意到哈特的停滯，他將最後一口莓果蛋糕搭配茶吃掉，然後才再次開口。「真不愧是兄弟，連退役時間都差不多。」他沒有追問對方是否同為軍人，只是笑著將幾秒前的玩笑延續。「但就算退役了，有些習慣還是改不掉，像是起床後把棉被摺成一大塊豆腐之類的，以前我們還會在裡面偷藏東西；你相信嗎？我一次都沒有被抓到過！」

他撿起更多過往的碎片，那些有趣又好笑的回憶，一群即使在戰爭中依舊有辦法找樂子的軍人們，他們的身影有時仍會出現在他夢中。無論對方是否也當過兵，或當過類似的職業，卡特古坎知道某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遺忘的，而那些事情有好有壞。

「那是當然，畢竟現泡才是最能喝出茶葉原味的最佳方式。」看卡特洋溢著滿足與快樂的神情，哈特的話裡也多了幾分驕傲，他一直深信在短暫的下午茶喝上一杯好茶，吃著美味的甜食，是能夠充實治癒人們的心靈。

或許也是如此他才這般熱愛。

「哈哈、真看不出來，還以為你也會是特別守規矩的乖寶寶。」說到這他想起當時總有那麼一個弟兄會在他們準備幹些蠢事時極力制止，但往往會跟著其他人一起被體罰。

這勾起了哈特更多過去的燦爛，那些他塵封已久的回憶，像是對著卡特又像自言自語的模樣說：
「噢，說到起床即使到了現在，我還是經常被一些小動靜給驚醒，下意識就想撈枕下的槍之類的，但什麼也沒有只不過風大了點。」

「下午茶是挺好，不過能在營火旁喝杯酒；最好再配點牛肉乾什麼的，也是種享受啊。」

「我以前當兵的時候雖然不是最皮的，離乖乖牌卻更遠了。」這次改端起南瓜造型小蛋糕，卡特古坎想起之前跟同袍一起玩過的惡作劇，受害者從長官到隔壁寢的都有，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這讓我想到之前有次睡到一半，寢室裡有個人突然坐起來大叫，害我們以為敵襲，後來發現不是後改把那人揪出來叫他跑圈，但最後我們也都跟著他一起跑了。」再講起來還是很好笑，他還記得當晚有多少人摔跤。

「我可以這樣假設你是個露營達人嗎？」他半開玩笑道，率先將南瓜頭上的尖帽摘下丟入口中。「那樣聽起來真的很棒，但這些下午茶也不差，」他將滿口的甜嚥下後才繼續接話。「可惜這邊用火的話會吸引他們注意，不然我確定餐廳有酒也有牛肉乾，說不定可以重溫一下？」他笑著提議。

「哈哈、真不錯，聽起來就像是哥們一樣感情很好阿。」和卡特這樣聊想起了更多在團裡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快樂、帶點苦澀的幸福時光。

「嗯、不如說我是野外求生達人？」

「我從前是傭兵團的隊員，其他哥們就像我的家人。」簡單一句說明他為何特別留念那篝火。

和對方聊天的過程中輕鬆且愉快，雖然物是人非但並不會讓他一直沉浸於失去的悲傷，反而是珍惜地拾起那些過往回憶一個個翻閱。

「的確是可惜了，我這的城鎮確實有嚴格禁止用火，抽煙還行但像燭火這類會被管理員關愛；原來你們那也是嗎？」

就像家人，這句話套用在他與軍中同袍也行得通，一人除外。

「我對野外求生的知識大概只有收集乾材和烤肉，鑽木取火這種事我沒幾次成功過。」回想起那幾次野地經驗，卡特古坎苦哈哈地笑道，「偷偷告訴你，我其實一直都覺得傭兵團這個稱呼很帥，最起碼跟全職軍人比起來，聽起來比較……」他嘗試尋找適當的形容詞。「自由？」

「我們這邊是可以在鎮內開伙的，但圍著瓦斯爐總比不上真正的營火吧？」試著想像那個畫面，他笑得更開心了，那怎麼想都太滑稽了些。「有時我會想，如果大家不是在軍中認識，而是在什麼海灘派對認識的話，一切是不是都會更平常一些，可能會變成圍著火鍋而聚之類的。」

「很帥嗎？哈、說自由好像…也還好大概真的比軍人自由一些，團內也是有規定的，不然怎麼有辦法約束這十幾個大男人？」回想起團長的能耐，能一個人管理這十幾個野男人著實不容易。

「或許？海灘派對聽起來挺不錯，但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從軍才顯得大家那般要好，你懂嗎？就是生死之交那類的說法。」正常的生活固然美好，但正是因為那點不平凡將彼此牽繫在一塊，他不知道卡特會不會認同，但至少他自己是這樣想的。

「嘿、或許有機會離開這鬼地方後能一塊去外露營之類的？」在你來我往的談天過程中，哈特早已將眼前親切的人視作兄弟一般的存在。

「用規定當然，和幾手啤酒？」認同對方團內仍有規定一事，但不忘加上一句玩笑。卡特古坎笑問，「如果是那樣我一定會是最乖的那個。」

「生死之交是──」他停頓半晌；那說法沒錯，他不否認，若沒有那些戰火與煙硝，有些人或許便不會與他交情如此之深；但他總覺得一定有另外遭遇能導致差不多的結果，死亡不在其中。「沒錯啦，但我想點一份很棒的朋友，死亡幫我少加一點，或許用酒精巧克力來代替也是可行的？」

用促成雙方之間友情的、難吃到令人不敢置信的巧克力來當例子，他笑道，沒有打算繼續深探，掘出已被埋回的情緒。「露營的話，生火的重責大任就需要交給你了。」最後故作嚴肅地板起臉說，他持續不到幾秒便破功，把另一口甜食放入微笑的嘴中。

「噢、那樣會變成誰最會巴結長官的比賽了。」他思索了下那樣的場面會有多麼混亂又好笑。

「但為了啤酒值得。」哈特笑著附和對方的話。

「哈哈、當然，可以的話我寧願選那個難以下嚥的巧克力，也不想離死神那麼近。」
他喜歡卡特的幽默感，不遠也不過分靠近的距離令人感到舒適。

眼看卡特將四種甜品都吃的差不多了，看來和他一樣都是特愛甜食的螞蟻人。

「雖然這裡沒有溫暖的火堆、但我現在想去嚐嚐人類偉大的發明，炸馬鈴薯，朋友、希望你待會還吃得下，否則就會是我一人獨享這些美味了。」他把剛剛包好的袖扣遞給卡特，打趣中帶點挑釁的意味說道

「嘿，我有聽錯嗎？你在低估我的食量嗎？」接過說好的袖扣，卡特古坎挑起眉，裝出驚訝的樣子。「這太令我受傷了哈特，沒想到在你眼中我是這樣。」假裝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淚，他接著站起身，空著的一手拍上對方的肩。

「我敢打賭我吃的薯條一定會比你多，怎麼樣？」他咧開嘴笑問，看起來已經蓄勢待發。

他喜歡跟哈特聊天的氣氛，真的有種讓他回到軍中的感覺，一群不睡覺隔天還得早起的小兵不怕被操爆地圍著聊天，戰場上的鬼魂無法跟隨他們至此地。

「哈、別裝了，你當初就是用這招來迴避責罰的嗎？」哈特笑著回敬，完全不吃對方拙劣的演技，甚至輕捶了下卡特的臂膀。

「哦？賭了，輸的人請客怎麼樣？」既然都要打賭了，怎麼能不壓點賭注？

哈特笑得開懷，很久沒有像這樣和人輕鬆談論過往的事，兩人就這樣帶著愉快的心情前往他們賭約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