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是崇拜上帝，還是想成為上帝？

Morfydd Clark飾演莫德的演出十分傳神，她眼神間滾動的孤獨不安，隨時將從世界墜落，為了抓住眼前的邊緣而留下指甲痕似凝重的異常。與其說出「請選擇我」，反倒選擇制約自己及身邊的人，想要以選擇來被選擇。夢被點破後爆發與再次自我催眠。我個人是時常覺得與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演員的表現與電影本身都喚起了我不少回憶。

之前遊玩槍彈辯駁系列的遊戲時，裏頭保健委員的角色說出自己接觸護理的原因是「因為那些人比我更弱小。」、「他們需要我。」，莫德是不是當初也有或無意識的因而選擇進入醫療領域，而當那次意外後失去工作，也沒有支持網的她，就轉向信仰了⋯⋯？

她被神呼喚時的肢體扭動與渾身顫抖，搭配亞曼達前舞者的身分，也不禁讓我想起舞蹈症，僅僅是身或心引發的病理。不確定在原文中是否有關聯，總之最終那些感召呼應情感，她選擇穿上滿是竹籤的紅舞鞋。童話故事的小女孩停不下跳舞、砍下自己的雙腳，莫德則自主選擇了悲痛的每一步，觀眾如我感到悲傷。

畫面表現中的清晰／模糊，與故事的想像／現實逐漸沒了分界，我們可以看見一開始與上帝共鳴的橋段，莫德的視野和我們看見的她的動作都是幻境似的連貫——可直到結尾，隨每一次的『貢獻』，無論是身體飄了起來、還是亞曼達化身惡魔的畫面的表達方式都不同了，夢境逐漸消失，眼前的東西跟神的聲音一樣清晰。

這時觀眾已逐漸了解莫德，我們在看見莫德的神情時進入她的世界，卻也攜帶我們（進入戲院前）本身的觀念定義她的異常。

觀眾不信任作為一個敘事者的莫德，同時透過螢幕看見她眼裡的真實。

製作團隊讓這個故事呈現簡單卻飽滿的姿態，《暗黑聖女》的結尾是我最喜歡的橋段，她獻身至虛無，汽油與打火機點燃後，天使、妖精、神，美麗的翅膀展開，她被眾人包圍，他們驚訝的目光⋯⋯唐突的客觀真相在最後奪走傳說，皮膚血肉被燒開的掙扎與尖叫。

不到三秒，短短的一幕某種程度上使故事昇華。許多電影都以悲慘主角的美妙幻想作為結尾，就算戳破夢想也是像推開一扇門的緩緩（當然這種收尾也能留下不同的餘韻）。《暗黑聖女》的最後一秒來得突然，像撕開白紙，縱使不讓人意外，卻將故事留在觀眾心裡，也讓觀眾對莫德產生了不少情緒感受。

人的想法每一秒都在矛盾，她那時也沒有後續選擇可以進行。我想詢問的是，如果有另一個無法形容的空間，能夠讓莫德知道結局是她自焚時依舊痛苦，加倍的發疼，她會怎麼想呢？後悔？還是她會將那也視為考驗，想像在心跳停止後會有羽毛與階梯，而在天堂終於能與疼痛永別，極度受苦後她會獲得幸福，被擁抱，被接受，成為群體中的一份子了。

有時我沈思，神會讓人聯想起什麼？群眾、信仰、光芒萬丈？每個人都有想要獲得神的力量的時候，可或許莫德最崇敬的不是神本身或成為神，而是神所代表的事物、信念、權利。信仰宛如愛，普遍人類都想被所愛之人重視，想去愛，想要相信自己擁有價值。

長期孤獨的過度補償心態將需求提升至極端層次，縱使難過，我卻無法輕易判定結局對莫德而言是好是壞，因為看不見她的心情。（但就是因此我才特別喜歡！）

⋯⋯
如果可以像普通人般被愛的話，妳會選信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