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生物課堂上在解剖青蛙，簡原謙難得來到學校，平常提不起勁上課的他也對今天的課程起了些興趣。當然不是基於尊重和感謝大體的心，頂多是對生物感到好奇吧。
他傷害過很多動物，在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因為鄰居家的貓太吵，所以就弄死了。雖然因為這件事讓他知道自己是個不討喜的小孩，但他從不後悔。

「⋯」他看著被分配到與自己同組的蘇蘋，端著青蛙以及工具回到座位上，凌厲的雙眼透過瀏海注視著眼前的女同學，一句話也沒說。

「今天是解剖青蛙呀～」究竟為什麼蘇大蘋會在這裡呢？對方在這裡就算了。不過現在他們是同班同學，她得叫他簡原謙，雖然她才沒這個膽叫人家名字。

oO（雖然是做實驗但還是覺得小青蛙好可憐呢⋯）蘇蘋看著已經被乙醚麻醉過後的牛蛙心想著。

oO（不過⋯說起來⋯從剛剛回到座位後就覺得⋯那個⋯誰的⋯眼神⋯好銳利⋯）即使蘇大蘋這麼粗神經的女孩都感受到了，可見那人投來的視線是多麼令人無法忽視。

「妳不放下來？」原謙開口，他其實沒有要提問的意思，立刻就奪過對方手上的盤子。
「⋯⋯」他歪著頭稍微彎下身子盯著牛蛙瞧，還不自覺得笑了起來，給人的感覺有點毛骨悚然，不曉得他心裡正在想什麼？

戴好手套的同時也把另一副手套扔在蘇蘋的臉上，他立刻便把牛蛙抓了起來翻肚。

「咦啊⋯！」還在打冷顫的時候被對方一個伸手嚇個半死，手裡的當然也沒握得多緊，很輕易地就讓人給拿走了。

「誒、嘿，那個⋯」還在找詞彙跟人對話，結果對方就朝自己臉上丟來了實驗手套。

「噗唔！」 「啊、謝謝⋯⋯」她眨了眨眼，撿起手套快速地戴上。

「妳也太多叫聲了吧？我是有碰到妳嗎？」原謙邊將解剖針塞給蘇蘋，要她將牛蛙固定在解剖盤上。自己則拿好刀子。

「痾嗯⋯⋯沒有⋯」只是太笨了所以很容易被嚇到，嚇到還會像小動物一樣發出怪聲。

「⋯⋯抱歉⋯」蘇蘋小小聲地道歉，眼神瞥向他處。

該快點跟上腳步才行⋯！緊張歸緊張，她小心接過解剖針，將體型的牛蛙好好固定在盤上，接著時不時地用眼角餘光觀察簡原謙。

「很肥耶。」原謙用手指大力地戳了戳牛蛙，待蘇蘋固定好後，他接著拿起刀子毫無猶豫地往牛蛙的皮膚切下去。

「⋯⋯」他意外的挺認真切，雖然切歪了但他不在意，立刻把牛蛙的肚皮給翻了開來。

「這樣比較好觀察呢⋯」她在一旁注視著人解剖的動作，雖然且歪了但力道似乎控制得挺好的⋯雖然簡原謙拿著解剖刀、劃開牛蛙肚皮的瞬間，蘇蘋微微感受到皮膚襲來一陣冰涼。

oO（冷氣太強了嗎⋯）她在心裡冒了點冷汗。

為了也一起觀察內部，蘇蘋稍微湊近了點，但對方的氣場很強所以她一直都帶著無法鬆懈的拘謹。

原謙注意到蘇蘋湊過來想要觀察的樣子，但他既沒有讓開也沒有擋住，就維持原本的位置。
「喂妳、認得出來嗎？」他拿刀子指著牛蛙身體裡的臟器，並看向對方，兩人之間距離公分。

蘋要嚇死了

「我⋯」正想抬眼瞧瞧，結果對方變得離自己超超超近！

蘇蘋要當機了⋯蘇蘋過熱⋯蘇蘋處理器跑不動⋯

⋯ 好近好近太近了唔啊！在心裡無聲尖叫

蘇蘋覺得只是解剖青蛙怎麼會這樣⋯？！皮繃得好緊⋯趕緊拉開了點距離從其他方向的視角切入牛蛙⋯。

「我、我看看哦⋯！」

「唔⋯⋯」把手撐在桌上，探向被剖開的牛蛙體內，

這實在OOC身為將來是台大的傢伙怎麼能不會

被簡原謙這樣盯著實在很抖，蘇蘋想翻起臟器查看胃袋，缺不小心弄破了膽囊。

「啊⋯⋯！」膽汁四溢⋯噴濺的量。

蘇蘋覺得⋯自己死定了⋯。（不會死）

「媽的。」原謙罵了一聲髒話，膽汁噴上他和蘇蘋的制服上，他的眼角輕輕抽動狠狠地瞪著對方。
「妳搞什麼啊？白痴。」他的音量稍微有點大，引來了旁邊的同學注目，大家都為蘇蘋的遭遇感到遺憾，但誰都不敢過來關心。
「妳也想試試看膽囊破裂的感覺嗎？也許我就不會介意弄髒制服了。」他手上還拿著解剖刀。

她一定是太緊張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我⋯」蘇蘋絕不能說我不是故意的感覺這句話就是大忌！她開始語無倫次

蘇蘋人生第一次感到生命的盡頭這麼的⋯觸手可達⋯她的臉頰已經麻到沒有知覺，單純又傻氣的她覺得對方真的會因此做掉自己⋯。

「對不起⋯我⋯我不想體驗⋯唔、但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邊說話的同時耳朵也紅了起來。

「是⋯是我的錯！很抱歉⋯我⋯我會⋯買新的然後、然後繡好你的學號還你的⋯對、對不起⋯！」雖然家裡沒錢但蘇蘋會想辦法賠償對方的⋯！她目前是⋯這麼想著的⋯。

oO（呀啊⋯他說得沒錯⋯我是⋯白癡⋯明明後面就是胃袋了為什麼我還勾到膽囊⋯哇啊我⋯該怎麼辦⋯）

「嘰嘰喳喳的妳是麻雀嗎？怎麼這麼多話可以說。」他稍微退開了一些，覺得蘇蘋很煩的用手背搔搔耳朵。
原謙嘆了口氣，他其實也不喜歡生氣，所以多數時候他盡量不要去靠近別人，他人自然也不會靠近自己。但有時就會出現這種必須要和同學一起進行一項作業的時候。他也知道其他人根本不想跟自己一組。

「不用還我新的制服，妳還是把錢花去治治腦子吧。」結果將來是台大的傢伙被一個成績吊車尾的人這麼說⋯⋯。

oO（不是蘇蘋不是麻ㄑ⋯）

oO（不是吧！蘇蘋是麻雀嗎？很像嗎⋯？）別想了，蘇大蘋。

⋯ 「是⋯是的！我會的！」她回應的是指治腦子這件事，見對方好像沒這麼想做掉自己了覺得放心，接著也不敢多說太多話因爲簡原謙說自己是麻雀。

— 呼⋯神經大條的蘇大蘋好像多少放心了點，在心裡偷偷喘口氣，但仍然警惕自己必須小心，別發出太多聲音⋯因爲刀還在簡原謙的手上⋯。

「⋯」見蘇蘋閉嘴了，原謙繼續動作，他將蘇蘋摘下來的器官撞入瓶中分類。

他很成功的完成器官識別和分類，不曉得是真的都記住了課本上標示的東西，還是他有實際做過什麼事⋯⋯⋯⋯這個沒人知道。
「喏、好了。」他做完這件事就把刀子跟手套扔在桌上，要蘇蘋做最後的處理。他不想要解剖時間拖太長、也不想聽蘇蘋講廢話，所以事情進行得很有效率。

才怪，他發呆了一會，突然拿起刀子往牛蛙的身上其他地方切割。
「哇嗚⋯」切過軟軟的肉質感讓他感覺很愉快。

「⋯⋯」好像知道對方喜歡安靜一點，於是就靜靜地看人把器官都放到罐子裡。好在剛剛除了膽囊破了以外其他的摘除步驟都做得還算順利⋯雖然被人盯著的時候真的手抖得很難做好⋯。

望著簡原謙熟稔地把器官都分類好，還做了正確無誤的標示，蘇蘋沒感到異樣，也沒浮現「這人可能是有記得老師說的吧」或者「這人也許蠻喜歡生物的吧」之類的想法，僅僅是對於沒做錯這點感到「嗯嗯！沒錯耶！太好了」而已。

「⋯哦、嗯。」在對方都結束以後，像是跟在老大後面的小嘍嘍般出聲附和，接著拿起抹布把桌面都收拾乾淨。不過她擦到一半對方就又拿起手術刀、往青蛙身上刀刀地劃著，在人伸出手拿刀的那刻她又緊張了一下，但簡原謙只是繼續弄著青蛙而已⋯蘇蘋因而又小抽了口氣。

「⋯⋯」動作盡可能地放得很輕，她擦著桌子，對方攪和著牛蛙殘塊的聲音『噗啾、噗啾』地，讓蘇蘋有些無法忽略。

「⋯⋯」她稍微抬眼看了下那人，簡原謙似乎很自得地在玩弄解剖台上的殘局，臉上露出類似笑容、令人難以形容的表情。

要說簡原謙對生命有沒有敬意，答案是否。對他來說非生即死，因此牛蛙再被他們摘除器官的那一刻也注定要死了，牠大腦殘存的反射神經只是淪為原謙的玩樂遊戲。死掉後的屍體就是死了，牠無法控制自己以後會如何，只能任人宰割；也許有的生者也是如此。原謙認為自己必須要爬上宰割他人的位置，否則自己就會變成那個對象，用牛蛙的屍體取樂也只是想延續他能夠主宰牠的快感而已。

當然把大體弄成這副德性，就算被其他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被老師責罵，對他來說也不痛不癢。因為他不在乎，不在乎就不會放在心上，不會放在心上就沒有威脅。

「收好了？」他把青蛙大體弄的 1還算整齊 20支離破碎

他沒有對牛蛙下太重的手，畢竟內臟已經都沒有了，實在沒啥可以玩的，頂多把頭和身體分離而已。
他這才把刀子給放下，將整個解剖盤推給蘇蘋。老師有問她大概會自己編個理由吧，看蘇蘋的樣子，她不會把過錯都推給自己，她大概也不想被自己找碴。

「啊、是的！」手還放在抹布上，但桌面已經擦乾淨了，其他器具也都被整齊地排列在要歸還的深藍色塑膠籃裡。小嘍嘍在老大喊聲的時候盡可能簡潔地回應道，她差點就要下意識地把手放到眉梢了，依蘇蘋的傻度真的是蠻有可能做到此地步的。

oO（其實也沒弄得很亂呢⋯）簡原謙把解剖台推朝往自己，她先是在心裡『嘶⋯』地覺得頭身分離的感覺好痛啊⋯，但仔細看，對方沒把它弄得血肉模糊呢⋯。

「⋯⋯」看了青蛙後又朝簡原謙望了一眼，心想不知道老師會不會怎樣⋯但也不能怎樣了！雖然蘇蘋非常不會說謊！

老師有問

謝謝老師

— 好在老師只是請同學們把殘骸都聚集在某個箱內，沒有一一檢查，所以蘇蘋也逃過被老師問話一結⋯。她回到座位後又小小地呼了口氣⋯。

「⋯」回座之前她也去洗了手，兩人之間的桌上現在很乾淨，除了記錄本跟文具以外什麼都沒有。

等蘇蘋回來後，原謙只是將頭撐在手上，解剖完青蛙後他開始感到無聊，看樣子也沒有打算要動記錄本的樣子。他側頭看了一眼對方，接著往本子方向點了點頭，又盯著她。似乎是在叫她趕緊完成最後的工作。

蘇蘋也沒忘記改做記錄，但就是有人同組一起的話她總會不小心先觀察共事者。簡原謙的動作她也是很快就理解了，畢竟蘇蘋早就順應了自己在這堂課的定位⋯。她微微點了點頭，看起來還算自然，接著抓了支黑色原子筆開始在記錄簿上習寫。

— 「⋯」大概是傻勁讓她很快就忘了稍早那瀕臨死亡邊緣的感受，拿著筆在本子上清楚地記下實驗的過程及重點，中途還換了藍筆做內容的區隔。花費沒多少時間，蘇蘋就順利做好了記錄。

「嘿⋯」寫完最後一個字後她蓋上原子筆蓋，拿起記錄簿檢查了下、然後確認無誤便傻笑了笑。

「笑啥？很開心？」他注意到對方寫完記錄簿露出了笑容，然而只是一句無心的問話，在蘇蘋聽起來也許有些駭人。

⋯ 「ㄚ⋯ㄉ、對⋯」畢竟都把情緒寫在臉上了而且也不太會撒謊，蘇蘋被人這麼問著忍不住又僵了點笑容。

「因為⋯因為寫得挺順利的，忍不住就⋯很開心⋯」把筆放到桌面上越說越小聲，但因為音色的關係還是能讓人聽清楚在說什麼。不過她不敢看向人現在的表情，只是小低著頭看著紀錄簿上的文字。

「⋯」看著蘇蘋解釋，原謙其實聽了聽覺得沒有什麼有趣的。這個人還真容易開心，頂多就是這樣的想法而已。
不過他倒是問也沒問的就伸手拿過對方的筆，開始自己玩起了戳手指縫隙的挑戰。旁人可以看的出來原謙完全沒有放輕力道。（大凶戳到手）

「⋯」蘇蘋也沒在意對方拿了自己的筆，僅是望著人⋯她總覺得不知道簡原謙在想些什麼。或許因爲他們是太不一樣的兩類人，所以即便蘇蘋是望穿那人瀏海底下漆黑的眼、也沒辦法看出什麼吧。

簡原謙手裡握著自己的原子筆，對著放在桌面上的手掌快速抬起又落下、重複著動作，力道程度是坐在旁側的蘇蘋都能感受到的震動。她放下撐在頰邊的手至大腿上，以免桌面的搖晃藉由手傳到下巴邊讓自己很癢。

講台上老師正說明著方才實驗大家或許會注意到的問題、以及多數組容易犯的錯，蘇蘋偶爾聽進去、偶爾注意力又被身旁的人抓走⋯。

「啊。」原謙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放下了手中的筆，他也沒主動將筆遞到蘇蘋那裡。接著他舉起手，而全班狐疑的看著這個看起來可怕的怪同學。他會有關於課堂的問題要問嗎？

「我要去尿尿。」他說。老師皺起眉頭看了一眼並點點頭。原謙便將身子連同椅子往後拖，椅腳在地上磨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令全班都很不舒服。接著他將手放進口袋便離開了教室。

這堂課他也再沒有回到教室裡。

旁邊的人突然發出了聲音，蘇蘋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到簡原謙身上，只見他看似有規矩地舉起手，然後在老師看向他的時候對人訴出上廁所的要求。

「⋯⋯」桌上的震動早就停下來了，但蘇蘋心裡似乎還有些許餘震。她望著漆黑的人起身，胸口被膽汁噴濺到的制服已經乾透。

簡原謙的背影帶著一股淒涼又孤獨之感⋯⋯她眼裡的此人將會去哪裡呢？又會到多遠的地方去呢？或許沒有人、抑或是連那人自己都不會知道，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