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獅 =ↀˋᴥˊ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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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花 圖文] 無悔者要吞一千根針
※前提:發生在六部之後的新世界,徐倫成為愛倫,安那蘇為安那欽,部分角色能力/設定更動,一切發生在愛倫的父親死亡後。
latest #29
空条愛倫原想將父親的喪禮辦得簡單,奈何要哀弔的人數眾多,在丈夫的建議下,將喪禮拆分為對外的紀念式與對內的告別式,於是那些仰慕的人們摩肩擦踵的走入寬敞會場,聚集成一條巨大而黯淡的蠕蟲,在父親巨大的半身照前放下一朵向日葵,像工蟻對蟻后的餵養供奉那般,而真正的遺體則在空条家,由愛倫守著,沒有按照哪個地方的習俗,她也已經不需要再遵照誰的指示了,等到腹中孩子出生後,她仍是空条家唯一的繼承人、唯一還掛著空条姓氏的人,而後她會衰老、死亡,整個空条家也將不復存在,在父親停止呼吸的當下已預示了空条家的斷絕。
或許在更早之前就已經如此了,空条愛倫這麼想著,更早之前...或許,在一脈單傳獨生女又簽下離婚協議書的那刻就已註定,也或許還要更早,即使在父親晚年,父女雙方已取得某種程度上的和解,但她仍時不時對自己父親冒出惡劣揣測,像是:他有沒有愛過媽媽?他有沒有後悔生下我?答案的肯定與否將是她終生心魔夢魘。
丈夫以為她在感嘆岳父的英年早逝,在她的額上落吻,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總是不能完整的了解她,這是丈夫的優點也是缺點,愛倫輕輕地回吻對方臉頰,至少在此刻是好的,愛倫想著,想著丈夫對自己父親畢恭畢敬的態度,「安那欽,你也很尊敬我爸嗎?」丈夫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遲疑片刻後握起她的手,細細密密的吻起她的手背,「我尊敬身為『愛倫父親』的他。」認真的神情讓愛倫感受到肯定、忍不住笑了。
高亢的電話鈴聲嚇了她一跳,她在不甚熟悉的日式建築中摸索一陣才找到市內電話的座機,對方也挺有耐心的持續響著,接起時卻毫不客氣的開門見山,「妳是空条愛倫吧,妳父親的遺體在哪?」掛斷電話前,對方有些焦躁的補充,「他親口答應過我的,等他死後,遺體供我取材參考。」詭異的承諾讓愛倫直覺對方與替身能力有關,很可能對方本身就是一位替身使者,好奇心足以殺死一隻貓,而她的父親已成為這場追查的入場費,她花點時間讓自己平復情緒,電話另一頭開始自我介紹,愛倫聽過岸邊導演的名聲,才氣過人享譽國際,劇本從來不假他人之手,自編自導,每格畫面都彷彿自帶筆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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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那欽的陪同下,三人約在附近見面,外表斯文的對方看起來約莫四十後半,急不可耐的態度與略顯神經質的微小動作與傳聞中無異,一坐下來劈頭就開始說明事情原委:從前父親出差時曾與他有過幾面之緣,也在當時應允此事。
「我實在不想浪費這些無謂的時間在閒聊上,如果妳和妳的丈夫對我的作品有興趣,我可以寄全系列過去。」與其說對方坦承以對,不如是基於創作的熱忱而不得不為之,當安那欽要求對方展現替身能力時,「解釋起來太花時間了,我直接示範給你們看,」突然按下餐廳包廂的服務鈴,一無所知的侍者在三人眼前猝不及防的成為一本可供翻閱的全彩漫畫,「現在,可以帶我去看妳父親的遺體了嗎?」多虧這份坦率,午飯匆匆結束。
在結帳離開前,一名陌生婦人前來與愛倫攀談,婦人年約五十前半,深邃的五官與暗褐的膚色或許是中亞地區人士,引起岸邊注意的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安那欽;對於與艾倫攀談的陌生人、不分男女,愛倫的丈夫向來不耐不悅,但這次臉上表情卻明顯在忍耐,時不時又打斷兩人試圖結束對話,這在向來尊重妻子的安那欽身上並不多見,岸邊默默站在一旁,不著痕跡的拿出小冊子速寫三人神情,對話似乎告一段落,但婦人仍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愛倫飄移的雙眼捕捉到他的等待,與婦人簡短幾句就轉交給丈夫處理,安那欽經驗老道的開始打發對方,愛倫背對丈夫走向他、朝他伸手,「依照日本的禮儀,我們應該握手表示合作愉快,對嗎?」岸邊直覺這應該不只是一個表示友好的行為,遲疑著沒伸手時愛倫逕自抓起他的手握著,「請多多指教。」岸邊收回的掌心多了一張字條,裡面寫著愛倫提出的三個條件:
第一點:僅能以【岸邊導演本人手寫筆記】的方式記錄。
第二點:取材全程需由空条愛倫在場陪同。
「關於第三點,」愛倫走近一步,低聲與他協議,在善妒的丈夫介入前,導演幾乎不加思索的悉數答應。
回程路上,安那欽沉默開著車,導演安分坐在後座,臉上藏不住的無聲雀躍,坐在副駕駛座的愛倫雙手摀臉,趁著紅燈時,丈夫溫暖的手輕摸她的頭,「如果妳不想要的話,我們可以拒絕他。」她知道丈夫所謂的「我們」其中並不包含自己,潛行者早在一開始就已準備萬全;「沒事、既然父親生前已經答應他,這也算他的遺願。」露出一個讓人寬慰的笑,她的丈夫總是不能透徹的了解她,常常將她設想得過於溫柔完美,不能明白她對於自己父親那些卑劣的揣測,她猜想這樣也不全然是壞事並盡可能掩蓋自己那幾乎要笑開的嘴。
父親的遺體在冰櫃中平靜躺著,這或許是他最不具威脅性的時刻,被稱為無敵的男人唯有死後才有展現脆弱的資格,愛倫看著岸邊導演發動能力,看著那個被自己稱為父親、那個永遠沉默寡言的男人成為可供翻閱的書頁,她覺得自己的父親被褻瀆了卻只能默不作聲地成為共犯,這是父親自己答應下來的,她可以輕輕鬆鬆的推卸責任,但想必父親在答應時不曾考慮過自己女兒會全程在場。
導演從一開始就鎖定從父親的十七歲切入,愛倫也曾耳聞那場隱秘的埃及旅程,曾祖父與十七歲的父親集結能操控火焰、劍術高超的夥伴們,途中遭遇究極賭徒、夢境殺手、返老還童的對手接二連三,最後打敗吸血鬼、拯救世界的奇談,從前還未擁有替身能力的她甚至懷疑是不是各處偏鄉僻壤的鄉野奇談被東拼西湊成一個連環故事,最後誤植在自己父親身上,當時父親僅皺著眉回答,「拯救世界?只是去救妳祖母罷了。」但從岸邊驚呼連連的反應看來,似乎是父親太過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愛倫忍不住湊上前去,岸邊抗議幾次未果,兩人也就擠著一起看,安那欽要發作前就被愛倫趕了出去,漫畫劇情緊湊,高潮迭起更甚傳聞,忍不住一口氣看完決戰的兩人在安那欽的催促下才停下。
「這些事,妳是第一次知道嗎?」取材經驗豐富、準備周全的導演從隨身包裡拿出自備飯糰。

「身為父親的女兒這麼說或許很奇怪,但其實關於那趟旅程的事,我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甚至到現在,偶爾也會突然有陌生人跑來告訴我那趟旅程的事....」

「像是午餐時的那位婦人?」恍然大悟。

「沒錯沒錯,但他們如數家珍、津津樂道的樣子,即使是我也很難狠下心直接打斷,」露出難為情的神色,「畢竟父親從不告訴我,偶爾談到也都匆匆帶過就結束話題;」接過安那欽準備的三明治咬下,「從前覺得那些故事太過匪夷所思,等到後來自己有了替身能力才明白世上無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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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五花八門,我個人主觀將其區分為『有趣』與『無趣』兩類,兩者比例大約二比八,」閱歷豐富的岸邊導演朝她伸出十指又收起八指握拳,「即使扣除無趣的八成,剩下的兩成仍然令人眼花撩亂,甚至有些『有趣』的事物是我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遇到這類『獨立於我所認知的世界』以外的人事物,我將其統稱為『神秘』;」愛倫認真思考對方的話語後點了點頭,「不是我自誇,我從年少開始便全力蒐集任何可能會使用在作品上的資料,為此我甚至舔過蜘蛛來理解它的味道,經過長時間的知識累積與無所畏懼的求知欲使然,到了現在這樣的歲數,這世上能被我稱之為神秘的人事物大概不出一百四十七件。」

愛倫吞下口中食物,「那很厲害啊——」心不在焉的稱讚著。
「不、」打斷她的言不由衷,「我說明這些並不是為了向愛倫小姐妳賣弄知識,而是讓妳瞭解我對神祕事物的執著,」確認愛倫點頭後才繼續,「很好、我希望妳也能一併理解『閱讀您父親經歷』對我的重要性,」表情轉為嚴肅,「從空条先生答應那刻起,我就開始收集相關資料,畢竟好的故事必須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隨著投注的心力越多,我確定這將會是我的生涯代表作,所以對於蒐集資料的正確性上也更加嚴謹考據,將那些無法證實的謠言傳聞全數排除,但在剛剛我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將會毀掉整部作品;」向來從容秀雅的導演此時看來頹靡不振,「就像十八世紀歐洲生物學界認定『天鵝』這個鳥種必定全身雪白,卻在澳洲大陸發現黑天鵝的存在那樣,即使只有一隻卻能導致整個歐洲生物學界崩塌...」十指戳入髮中跪坐在地,「...我犯了一個單純而致命的錯誤......」
被岸邊的情緒感染,愛倫忍不住起身想安慰對方,卻聽到對方發出古怪的聲響,喀喀喀喀、慢慢慢慢、岸邊緩緩起身,聲音越來越大聲,愛倫才發覺那詭異的聲響是岸邊的笑聲,他站挺身子仍在張狂的大笑後仰,「不幸中的大幸是:有愛倫小姐您的存在,讓我可以彌補這個錯誤...或許也只有您才有這樣的資格.......」岸邊的語氣發顫,她不自覺的背脊發涼,岸邊走向遺體旁快速回翻到墜機沙漠的篇章,指著那頁角落不起眼的邊格,遠在主角群眾人後方,有位獨坐的少年低頭看著自己手臂,「妳知道、或者曾經聽聞過這位神秘的少年是誰嗎?」
書頁中黑天鵝少年的一頭紅髮,似硃砂痣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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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歲的空条少年剛剛打了人生之中的第一場大勝利,臉上卻不見喜悅,舉目望去,畫面不斷變換:受到重擊而被破壞殆盡的壓路機與彎曲的道路標誌頹倒在一旁、夜裡閃閃發亮的開羅街道上建築物頂端懸掛著瑩綠的絲線,場景變換,那些絲線在空中斷裂破碎,畫面不斷變換,臺詞卻只有重複的一句:我不後悔,不管是至今的旅程,還是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我都不會後悔。
我不後悔,所以我不會流淚。
溢滿畫面的【我不後悔】,畫面被雜亂的文字淹沒,純白紙張的肺葉浸潤發黑,溺水者朝著水面光亮吐出大朵大朵的氣泡冉冉上升,沒有靈魂的軀體徐徐下沉墜落,掬一把底層汙泥全是細碎的砂,每顆砂粒都寫滿我不後悔,它們溫柔吞沒下沉者,砂流入眼耳口鼻灌滿原先浸滿眼淚鹹水的肺部,於是他又重生過來、赤腳走回岸上,如同演化論中緩慢侵犯陸岸的水中生物,他步履蹣跚、一步一步走著,每一步都在改變演化,身上的鱗片片剝落,鰓裂漸漸癒合,鰭大塊的掉落在地,指間薄膜退化為五指伸展,搖搖晃晃的他走到柏油路旁等待時已蛻去一身非人,很有跋山涉水的旅客模樣,遠方陌生來車駛來,他比出拇指,不熟悉的肌肉還在發顫。
「要搭便車嗎?」停下的車型嬌小,車牌寫著女性車主的名字,那是愛倫母親的名字,「你看起來不太好,體溫好低!」叨叨念念的唇被探入車內的他輕輕啣著,耳鬢摩娑時他悄聲低語,「我不後悔。」小型車重新發動時,車後拖著空罐與鮮花,後車廂上貼著Just Married的貼紙。
聽完王子與公主從此快樂幸福的完美結局,愛倫滿足的闔上書頁,她的父親愛她的母親、終生無悔,父親之所以無法確切回應她的童年需求,都是因為可惡的吸血鬼餘黨、都是他們的錯、全部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她是在雙親的愛與期待中長大的孩子,空条愛倫終能得到心滿意足的夜夜好眠。
「感謝你的協助,告辭。」導演走出空条大宅,「愛倫小姐大概再二十分鐘就會甦醒,而且不會留有被竄改的記憶。」

「潛行者,我已經收回了。」安那欽送他出門,「另外要聲明:我不會跟你這傢伙道謝的,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愛倫。」

「我對『普通人的愛情』並不感興趣,但如果有機會務必讓我詳閱你對愛倫小姐的執著。」

「我也不會再讓你有機會跟愛倫見面。」
「那麼、這就是我與她最後一次會面了,請代我向愛倫小姐表達哀悼之意,她的父親空条典次郎先生是位擅於忍耐、值得尊敬的男人,我已經想好將來以他為雛形的片名了。」
「我們不會去看的,但你要是敢取一個沒格調、汙衊愛倫父親的爛片名,我一定會——」
「就叫《無悔者》,各方面都非常符合空条典次郎先生的形象,」導演揮了揮手以示告別,「副標是:說謊者要吞一千根針。」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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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是單篇小短打,忍不住說這次是我覺得最傷心的一篇。
故事裡每個人都努力貫徹著自己對於「幸福」的執念,導演對作品、愛倫對原生家庭、安納欽對愛倫,空条先生呢?
其實有想過死去的空条並不是新世界的人,而是從舊世界擺盪過去的六承,名字是典次郎,生日是七八月的獅子座,但這樣實在對他太壞了 我做不到啦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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