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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至三年前,理解階級天文台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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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理解的路途很近,而且以他們的身分來說這道城牆幾乎可以等於不存在。
搭著馬車前往此地時不用怎麼交涉便能通過,而能收到來自理解的朋友的來信著實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情。

居亞斯就這麼趴在窗邊看著逐漸接近的熟悉建築物旁多了自己並不熟識的高樓,早已知曉為何要前往此處的心境仍舊無法阻止青年的好奇心全都化作實體的眼神放光。

他似乎已經開始想像拉著那對比自己小了幾歲的姊妹嘰嘰喳喳聊最近又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然後再一起吃很多很多好吃的食物的快樂場景,連帶的對一旁的父親說話時也染上了無法忽視的雀躍。
他們在艾莫瑞克溺愛的低笑聲中離那座高樓越來越近,手中捏著的高級信紙以及來自老友那富有溫度的筆跡,一路駛到迪伊的宅子附近,順暢的下車、前行,幾乎暢行無阻,而青年蹦跳的身姿也引的守衛跟著勾起嘴角。
辛勤籌備已久的計畫終告竣工,第一位知道這項好消息的——無疑是那位居於智慧且熱愛四處旅行的考古學者,魚雁捎去雪白的盛情,替他將老友與其黝黑的兒子邀請至來,今晚他們將一同參觀剛落成的天文台。

亞德里恩抵擋不住好心情在宅中來回踱步,一下進出廚房檢查餐點是否備妥,一下又急忙找管家確認客人行蹤,即使年過而立這位男主人興奮起來儼然還像個孩子,他從呆愣的樂師手中抓去魯特琴,忍不住彈奏內心的欣喜。

「吶,還沒來嗎?他們還沒來嗎?」奧拉莉亞聽著父親不成調的曲子,心情似乎更加急躁,每隔幾分鐘就要站起身叫嚷。

史嘉蕾則嘆了口氣,父親和姐姐都一副靜不下來的樣子,頗為無奈。

「我說你們,難道就不能好好坐……」史嘉蕾話未說完,外頭答答的馬蹄便先聲宣告貴客抵達。
「居亞斯!!」奧拉莉亞率先高速衝了出來,張開雙臂向黝黑青年的身上撲去。

「艾莫瑞克!!」亞德里恩緊接著快步現身,迫不及待與金髮男子來個好兄弟間的友好交握,然而舉起右手才發現自己竟忘了先放下魯特,再出來迎接故人。

「歡迎蒞臨,艾莫瑞克叔叔、居亞斯。」最後是努力守住迪伊家最後貴族風範的史嘉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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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些嬌小的女孩,早先一步成長為大人身姿的居亞斯在看見姊姊直直朝自己衝過來時立刻擺好架式接住對方,再順勢抓住對方的腋下把人撈起來轉了個圈才放下。
他與對方一樣同樣沒有形象,大大咧開的笑容早在進到屋子前便已醞釀完畢,要不是身為貴族並且雙方為異性,他指不定就要把臉頰與對方相貼。

「奧拉莉亞!好久不見!哈哈哈!妳跟史嘉蕾過的好嗎!」準確來說大概也沒過很久,但相處愉快的朋友即使是分開短短的時日也算好久不見。
居亞斯說這話的時候一手放在奧拉莉亞的肩膀上,另一手則是朝不遠處的史嘉蕾揮了揮,臉上的笑容讓他的虎牙被看的一清二楚。

而艾莫瑞克則是在瞧見那把魯特琴時哼笑出聲,「以我們的交情應該不用握手了吧?」
他笑著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亞德里恩的左手腕,接著以左手稍稍拍了拍對方的背部後便重新回到一般說話的距離。
「謝謝你的邀請,能過來看天文台的落成真的太開心了!」
「唉,除了吃飯時少了居亞斯滿足的表情,感覺食物都沒那麼好吃外,一切都還算過得去囉。」奧拉莉亞揮了揮手,模仿大人模樣抱怨生活中的諸多無奈。

實際上她確實除了看膩妹妹用餐時做作的禮儀,其他事情就像往常一樣,順心且如意。

「哎呀!姊姊的意思是說,看著我的臉吃飯餐點就不美味嗎?」史嘉蕾走到兩人身邊,先是瞪了姊姊一眼,再笑盈盈的抬頭看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居亞斯。

「居亞斯,今天爸爸特別叫廚房準備很多好料呦!」深色的肌膚將利齒襯的更加潔白,尤其那閃爍著光芒的虎牙,在史嘉蕾眼裡彷彿磨利的刀鋒,準備霍霍揮向豬羊。
亞德里恩順手把魯特琴藏到身後,每次只要見到艾莫瑞克,他就覺得自己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仍然是那個崇拜著大哥哥的小男孩。

稍微收斂起興奮之情,擺出男主人應該有的口吻和舉止「哪裡,你們願意前來寒舍是我們的榮幸!」

「那麼事不宜遲,趕緊過去天文台吧!餐點待會會直接送上來。」說著說著將頭轉向孩子們,「想必大家都等不及了,對吧!」
熟悉的姊妹鬥嘴讓居亞斯維持這個大大的燦爛表情咯咯笑了好幾聲。
幾乎是從他來到艾因索夫起就一起相處的情誼讓他不用太過在意自己的形象,反正貪吃鬼形象早已深植人心,他便從善如流的點頭。

「真的嗎!能跟大家一起吃飯我好期待!我當然也是覺得更多人一起用餐會更愉快——奧拉莉亞跟史嘉蕾的相處還是這麼讓人會心一笑啊!」能夠跟朋友們擁有如此愜意的時光,居亞斯想這次的食物應該會比以往還要更加美味吧。

艾莫瑞克也於亞德里恩稍稍做出點貴族該有的禮儀之後有禮的做了個彎身禮,「那就麻煩你帶我們上去了。」但若是眼尖的人或許能看出他的嘴角洩漏了他的興奮。
居亞斯也牽起奧拉莉亞以及史嘉蕾的手,雙眼放光的模樣彷彿只要一聲下令就會朝樓梯口衝過去。
沒有看漏艾莫瑞克嘴角暴露的訊息,亞德里恩煞有其事頷首,甩動披風旋身領導眾人,心想自己身為家族末子的人生難得也有幾次風光時刻,不禁鼻酸起來。

「呀呼!出發出發!!」奧拉莉亞忽然大叫出聲與史嘉蕾一同拉著居亞斯望前奔去,一溜煙便消失在屋內長廊的某個樓梯角,拋下反應不及的兩名男人徒留原地。

面對孩子們的無禮,亞德里恩無奈的看了一眼同樣身為父親的古物學者,帶著管不動女兒的苦澀笑容,和對方一同踩著子女的後塵緩步跟上。

「對了艾莫瑞克,聽說你近期認識了一個神父?」自有記憶以來,艾莫瑞克的言行舉止無不透露著異端的氣質,他會和神職人員有所往來著實讓亞德里恩有些訝異。
能讓居亞斯過著如今擁有許多朋友的快樂生活,還能這麼玩耍大概是他做為父親最榮耀的時刻了。
艾莫瑞克也回以亞德里恩一個淡淡的微笑,他們面對這種景象應該都抱持著同樣的想法,便也沒多說什麼,跟著一同踩上階梯。

而接下來的問題也不難想像為什麼亞德里恩會感興趣。
「是啊,一名常常來我家吃飯的神父。」艾莫瑞克斟酌了一下自己與對方的相處,他大概知道這件事情奇怪的點在哪,對於他人而言他需要多多思考該怎麼回應才不至於讓人起疑心。
但眼前的是認識不只十年的亞德里恩?那麼就乾脆別掩飾了吧。

他看向對方聳了聳肩,嘴邊的笑意像是正在說不用擔心。
「馬修.班奈特,一名神父,但在這個身分之前他是一名醫生,就思想上而言跟我們應該都合得來喔。」
「哦!一名思想上與我們合得來的神父……」亞德里恩故意揚起語調,宛如聽到一件相當有意思的新鮮事。當然,不必細說他就能明瞭那名神父的『虔誠』立場,再瞧著艾莫瑞克放鬆的神態後安心的點了點頭,「有機會也介紹給我認識吧!」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話的同時,腳步跟著階梯的旋轉攀上建物頂層,還未見著孩子們,驚呼之聲就先一步傳來。

「哇啊——好漂亮喔!好像在做夢……」奧拉莉亞高聲讚嘆。
「居亞斯,從這裡看的到你家嗎?」史嘉蕾也難掩雀躍的詢問。

一上來,便可發現他們被大片的玻璃穹頂壟罩,特殊建材透過群星照耀使室內呈現一種如夢似幻的氛圍。幾個大型天文儀器分別座落其中,一同隨著夜色折射閃爍金屬光澤。四周的落地窗則能一眼望盡理解的景色,在這個寬敞的高台,視野不會被任何樹木與建築遮擋,是亞德里恩規劃多年的心血結晶。
幾乎沒有地平線遮擋的夜空遼闊的使人彷彿連心胸也跟著開闊,這讓居亞斯想起了一點往事,雙眼睜大的彷彿要將這片星空映在眼底。
他笑著比向一塊樹林,貼著城牆,但老實說他也不確定那個方向是不是他位在智慧的家,「嘿——我猜可能那個城牆的對面就是了,這樣某方面也算是我家吧?」

接著他又站在這玻璃之下忘我的轉了一圈,將周遭的景色全都看了一遍之後才笑嘻嘻的對著姊妹咧開嘴,「跟妳們說喔!我的南方家鄉的夜空,看起來跟這邊很像,一——望無際!躺在地上會有把星空當棉被的錯覺喔!」

艾莫瑞克也不由自主的低聲哼笑,「雖然作為一個學者講這種話好像不太合適,但這樣觀賞星空真的太享受了,就算不是做研究,單純坐在這裡發呆幾個小時也是很棒的選擇啊!」
「智慧就在那裡嗎?」為了看得更遠一些,史嘉蕾舉起右手平置眉毛之上,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如此高的角度俯瞰整片大地,那座平常用以區隔階層的高聳城牆,也好像能被自己踩在腳下。

「把星空當成棉被!嗚哇哇哇居亞斯太幸福了!我也好想體驗看看!」聽著居亞斯形容南方景致,奧拉莉亞不甘心的揮舞著拳頭,眼神中透露無止盡的羨慕。

發覺大人們也抵達現場,她隨即奔向父親腳邊,「爸爸,我們今晚就睡在這裡好嗎?好嗎?」

女兒突然的要求讓亞德里恩嚇了一跳,他輕輕拍了拍奧拉莉亞的頭,「你說得對,即使不是作為學術用途,這裡也是很棒的觀星地點。」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在『這裡』過夜呀?」亞德里恩望向老友,心想女兒唐突的提議也不是不能答應。
艾莫瑞克在走上來時也與躍躍欲試的居亞斯對上眼,黑膚青年的眼神寫滿了答應嗎答應嗎的雀躍,而艾莫瑞克也很清楚自己不會拒絕——貪吃小子平常的要求不多,難得有要求當然是答應啊!

「反正現在晚上還不會很冷……」艾莫瑞克雙手環胸,以手指點了幾下自己的臂膀,賣了不過幾秒鐘的關子之後便咧開大大的笑容,轉頭看向亞德里恩。
「當然是沒問題啊!」能睡在星空下的機會難得,現在該擔心的只剩下他們會不會聊天聊到清晨,最後睡到下午還起不來而已。

「這樣是不是就是可以了!」居亞斯開心的舉起雙手歡呼,蹦跳的跑到史嘉蕾身邊時也跟著看向遠方,「我對天文不熟,妳們可以教我一整晚啦!」
看見艾莫瑞克還要故作嚴父的姿態才點頭,亞德里恩抱著肚子忍不住笑出聲來。當父親的永遠不忍心拒絕孩子的要求,這種心情他非常明白。

「嘿?你對天文有興趣呀,先說好我們的鐘點費可不便宜喔!所以……」史嘉蕾餘光瞥見一道黑色暗影靠近,用略為聳動的語氣開口。
「居亞斯也要教我們歷史作為交換呦!」褐髮女孩舉起食指惡作劇似的戳了戳身旁青年的腰間,然後瞇起眼睛壞笑。

「艾莫瑞克叔叔,你把居亞斯帶回來是幾年前的事呀?」還在父親腳邊的奧拉莉亞抓了抓頭不解的提問,雖然知道他原來的家鄉在南方,但回溯自己的童年卻始終有居亞斯的身影。
被戳腰間傳來的癢感讓居亞斯嘻嘻笑著扭了一下腰,隨即做出當然沒問題的手勢。
「唉唷能用我的歷史換如此精良的昂貴天文家教真的是值了、值了啦。」居亞斯臉不紅氣不喘的講著奉承話,但其中有超過半數算是真心誠意的。

而一旁的艾莫瑞克聽見奧拉莉亞的問題,稍微抬起頭掰了掰手指後比出了九。
「九年前,那時候居亞斯八歲,妳們是不是才一歲左右來著?」
想起那時候仍舊拘謹的居亞斯,對比現在愛吃又活潑的模樣,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時候他很喜歡抱著妳們到處走走,還會嘗試跟妳們講他家鄉的語言,或者看妳們笑喔!」雖然現在也同樣喜歡看這對姐妹笑就是了。
「哼哼哼!機會難得,居亞斯要認真聽課喔!」順著青年的阿諛諂媚,史嘉蕾神氣的挺起鼻子來。
「下次見面可是要考試的,不合格就要懲罰!」雙手插腰嚴厲的告誡,像一位不留情的頑固教師。

「九年前——當時我大概兩歲,史嘉蕾才一歲。」奧拉莉亞也比出手指計算了一下,難怪自己對艾莫瑞克說的事情一點印象都沒有。
「太狡猾了,這麼好玩的事情我們居然完全不記得。」紅髮女孩用她的大嗓門朝另外兩人大喊,「吶,居亞斯也從頭再教一次家鄉話嘛!從頭教一次!」

「唉唉,居亞斯真是辛苦呢。」望著姐妹輪番纏著居亞斯的景象,九年來幾乎沒怎麼改變過,亞德里恩不免替他的辛勞感嘆了下。

與此同時,一陣腳步聲傳了上來,看來是仕女已經準備好餐點,「大家一邊吃飯再一邊慢慢聊吧!」
亞德里恩舉起手示意艾莫瑞克往落地窗旁一處擺好桌椅的方向移動。
「咦還要考試,咦……父親都沒這樣對我……」居亞斯的表現簡直就像坐在課堂裡被要求寫一堆作業或者考一堆試的小孩,困窘的面容加上溫文的笑容就像是在真心困擾,但當中當然包含了嬉鬧的玩樂成分。

他在奧拉莉亞得到話題朝自己大喊時大笑出聲,好像對於被這麼連番攻擊樂此不疲,「可以啊——」
那拉了長長的音節被他刻意帶上家鄉的口音,儘管他完全有辦法說出道地的艾因索夫語,「這樣以後我們要講小秘密就都不會被聽清楚了,哈哈!」

艾莫瑞克於亞德里恩招呼他們過去坐下用餐時笑著看從自己身邊跑過的居亞斯以及兩名女孩,挺泰然自若的朝身旁的男性搖搖頭,「不會啦,你看他笑得這麼開心。」
怎麼會辛苦呢?開心都來不及了呢!
「太棒了啊——」奧拉莉亞現學現賣起居亞斯的南方腔調,「以後居亞斯的家鄉話就是我們說小祕密的暗語了啊——」連那拉長句尾的說話方式也一同模仿進去。

「應該不是每一句話的句尾都要這麼拉長吧?」史嘉蕾對奧拉莉亞囫圇吞棗的效仿行為感到懷疑。

經艾莫瑞克提起,亞德里恩才仔細端詳起黝黑青年笑得開懷的神情,相處的時間很長以至於自己都記不清某些變化究竟是從何開始出現徵兆的,「真難想像他曾經是九年前那個靦腆寡言的男孩……」

很多事情發展至此都像呼吸一般自然,但仔細想來人生其實是由各種意外組合而成,「當年也根本想不到你婚都沒結,倒是兒子先迸了出來。」
搶先抵達餐桌的奧拉莉亞,馬上拉開兩張椅子,「我要坐在居亞斯旁邊哈啊——」

「不行,姐姐講話太大聲會吵到居亞斯啦!我和居亞斯坐在一起比較好。」隨後趕到的史嘉蕾皺起眉頭提出異議。

戰火一觸即發,姐妹怒視彼此誰也不肯退讓,雙方眼神示意了一下,接著一齊舉目看向她們的黑膚兄長,好像把選擇權交到居亞斯手上。
的確,當初作為一個新手父親他根本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下手,除了去找同樣有小孩的朋友——也就是亞德里恩討論之外也別無他法。
艾莫瑞克溫和的笑了起來,「對啊,而且還領先你幾步、小孩還比奧拉莉亞與史嘉蕾大了好幾歲呢。老實說那時候把居亞斯帶回來我還很認真的祈禱過他能跟姊妹當朋友。」
再加上他的學生,這樣居亞斯就不孤單了。

居亞斯並沒有針對姊妹關於模仿話題做出任何評論,畢竟在反應過來之前他還在想自己當初怎麼學阿拉伯文的,然後下一刻就被牽扯進這個彷彿修羅場的情形。
他看自己的父親對他投去了加油的眼神卻完全沒有要救他的意思,只好乾乾的呀呀叫了幾聲,接著開始撫摸餐桌的邊緣。

這麼做或許很濫情,但他想他並不想讓任何一個被排除在外。
「如果這樣呢?」居亞斯以指節扣了扣桌面,「桌子不小,如果我們三個人一起坐同一側,我坐中間,如何?」
剛點燃的引線在居亞斯兩全其美的提議下瞬間撲滅,姐妹兩人不約而同瞄了對方,眼中仍有火藥味殘留,彆扭的嘴角卻寫著妥協。

「我同意,不用看到史嘉蕾做作的吃相,對我來說再好不過。」奧拉莉亞舉起雙手贊成,為如此完美的提議鼓掌叫好。

「既然是居亞斯的主意,那就沒辦法了,我也同意喔。」史嘉蕾擺擺手一副迫於無奈才答應的樣子,心裡卻默默讚賞著居亞斯的妙計安天下。

「看來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呢,倒是居亞斯把她們倆照顧的妥妥貼貼,從小寶寶拉拔成大女孩,儼然已經是個合格的兄長了。」看著青年游刃有餘應付任性的女兒們,亞德里恩也掩不住嘴角的上揚。
「不,說是一個好爸爸也不為過了吧哈哈哈!」
賓主盡歡一同入座,仕女們將香氣四溢的佳餚美饌端上桌,前菜、主菜、點心、咖啡茶飲一應俱全,其中不乏在場眾人特別喜愛的美食。
早就已經對姊妹的針鋒相對習以為常並且只覺得溫馨的居亞斯在坐下之後開心的先幫姊妹倆拿了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沙拉前菜放到她們碗中。
不過說是覺得沙拉看上去很好吃,其實對他來說每個看起來都很好吃啦。
「謝謝上天賜予我們美味的食物,以及感謝辛勤耕作的生產者們,我要開動啦!」

艾莫瑞克看著即便是貪吃到不行的兒子仍舊做好最最最基本的餐前禮儀時微微笑,「太誇張——好吧,好像也不是很誇張,居亞斯真的很會照顧人。」
他想起一些他們父子兩人的生活片段,居亞斯有時真的會反過來照顧他,有時還比他像個大人。

他在將第一口菜用刀叉送進嘴裡之前朝亞德里恩眨了眨眼。
「對了,反正機會難得,要不要分享一下你日後打算怎麼使用天文台?」艾莫瑞克朝對面那三位孩子抬了抬下頷,而居亞斯也鼓脹了嘴抬起頭。
「我相信孩子們也很樂意聽喔!」
「嗚!嗚!對啊!」深怕錯過好機會,尚在品味沙拉的奧拉莉亞激動附和,「爸拔椅直島工程最後都包秘者,怎抹樣都不肯搞訴窩們,現在殼移港快縮了吧!」含糊開口之際還能聽見菜葉喀擦的清脆聲響。

一般來說史嘉蕾當然會馬上糾正姐姐不合禮儀的踰矩行為,但比起這個無關緊要的例行公事,她現在更想知道天文台的細節,直接無視姐姐,閃爍炯炯大眼直直盯著父親。

「大家都這麼想知道的話……咳咳。」來了,我人生中的風光時刻——謝謝你,艾莫瑞克!!

在心中感激涕零一番,亞德里恩閉上眼睛清了清喉嚨,挺直背脊端正起姿態,再度打開雙眸時,平常帶著黑眼圈的疲憊眼神驀然充滿自信。
「之前帶你們在野外觀星,使用的都是那種迷你型的四分儀對吧!」回味一同在星空下度過的時光,亞德里恩舉起餐刀在空中切割出四分之一的圓,「那個雖然輕巧又方便攜帶,但準確度其實差強人意。」

「問題來了!如果想要提高觀測天體的準確度,有人知道能用什麼方法做到嗎?」

亞德里恩先是微笑瞧著雙頰都塞滿食物,宛如一隻墨色松鼠的居亞斯,再分別看向兩位顯然已經躁動的等不及知道答案的女兒們,最後目光停在鄰座的艾莫瑞克身上,拿起餐叉將食物送進口中得意洋洋的咀嚼起來。
居亞斯在緩慢的把囤積於雙頰的食物吞下肚時,看向艾莫瑞克的表情好像寫著大大的四分儀是什麼的問句。
父子倆雖說稍微知曉天文歷史進程,但要論專業程度可就真的是皮毛了。非常皮毛,所以艾莫瑞克在看著居亞斯雖然面帶困惑但仍舊沒有停下把食物往嘴巴裡面送的動作時差點不合時宜的笑出來。

還好有忍下,否則在這時候砸了亞德里恩的場子他會很愧疚的。
「不知道?是一次看到更完整的天空嗎?還是想辦法放大?」艾莫瑞克只能透過自己貧瘠的天文知識一面想天文台的興建以及觀測精準是否有什麼關聯。
他邊聳肩,但用刀叉戳著盤中的沙拉時看向亞德里恩的目光全都是認真。
「賓果!」亞德里恩舉著叉子朝艾莫瑞克的方向指點了一下,「就是『放大』沒錯!」
嘴上說著不知道卻能精準回答問題,不愧是見多識廣腦筋轉得飛快的古物學家,掛著崇拜的眼神對艾莫瑞克頷首認同,接著繼續解說。

「儀器尺寸愈大,精準度也就愈高,天文台建立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將像一道高牆般巨大的四分儀放置其上,所以也有另一個正式名稱叫——牆式象限儀 。」

獲得解答的奧拉莉亞興奮起身,星空過於耀眼奪目導致他們都忽略了新建的器材,她探頭概略掃視室內,再仔細端詳其中一個形狀是四分之一圓,金屬製的圓周上還仔細分劃著刻度與數字的儀器。

「啊!找到了!」奧拉莉亞豁然開朗大喊。
被姐姐的大嗓門吸引,史嘉蕾的目光也聚集到那幾個儀器上,她一眼就看出父親說的是哪一個,因為它的外型構造與記憶中的迷你四分儀沒什麼差異——就是尺寸巨大的多,是當中所有儀器裡最大的,高聳直立於室內,一旁甚至還擺著階梯讓人方便攀上的樣子。

史嘉蕾看了一眼從提到天文話題就始終面帶疑惑的居亞斯,戳了戳對方的手臂小聲說道,「那個最高最大的儀器就是『牆式象限儀』喔!」
「謝謝!」居亞斯在史嘉蕾給出指引時稍微轉過頭朝對方笑了一下——雖然因為食物的關係讓這個笑容在不讓食物失禮的跑出來跟保持善意的平衡之間變得有些好笑。
不過即便知道了那個東西叫做象限儀,居亞斯對於該怎麼使用還是一頭霧水。

艾莫瑞克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了解,於是他這次真的很認真很認真地把東西全都吞下去,不再往裡頭塞東西時才盯著亞德里恩開口。
「那個……我可以問,象限儀它看起來是用來測量仰角的嗎……?」那個大大的東西貼在牆面上,直立,那麼能移動的部分似乎都是垂直向而不是水平向,在天文觀測上垂直方向的物理量似乎就只有仰角了,那象限儀應該就是用來測量仰角的吧……?
「啊是的。四分之一圓呈九十度角。」將叉子於空中水平橫放,以尾端為支點旋轉到垂直,叉子尖端對著眾人頭上的玻璃穹頂,「正好是地平線到達天頂的角度。」

放下叉子舉起另一手的餐刀,像是要將空間剖開似的上下比劃,「以象限儀為中心,想像出一條垂直線將天空分成兩半,天文學家就是這樣建立絕對座標的。」

「也就是說在觀測的當下,自己就身處宇宙的中心,整個星空都只為我而轉動喔!」亞德里恩朝臨座的男人和對面的青年眨了眨眼,理性平穩的語調中加入了一些感性的起伏,「怎麼樣?艾莫瑞克、居亞斯,天文很浪漫吧!」
居亞斯很喜歡這種說法。
在聽亞德里恩談論他的專業時總給他對方某方面來說很像父親的感覺,而在中心這部分的論述也是——他的父親似乎也在談論歷史時曾經這麼說過。

「——難怪亞德里恩叔叔跟爸爸會成為好朋友!」他說這句話沒什麼前後邏輯,但在看向艾莫瑞克正用眼神詢問自己這是什麼意思時他才笑嘻嘻的咧開嘴。
「爸爸也曾經說過歷史就是以每個人為中心形成的現實故事,而在看歷史的時候要以文本那個人為中心去解讀文本下的所有事物——這跟天文的測量有點像吧!」

他難得放下刀叉,但在說完這句話之後又迅速地塞了一口食物到嘴裡,同時也稍微有點含糊地問,「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叔叔跟爸爸怎麼認識的——感覺是在更久以前?」
「確實,天文星象因季節地區的差異會得到不同的觀測結果,歷史也是人所處的位置立場不同,看見的世界就會有所差異。」歷史即是一門『以人為本』的學術領域,所以『以神為本』統治大陸的教廷才會對古物學者如此忌憚。

亞德里恩勾起嘴角戲謔的瞥了艾莫瑞克一眼,這個被教廷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危險男人——就是他,改變了自己對世界的認知。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呢……」面對孩子們好奇的目光,亞德里恩扶著下巴回想,「大概在我差不多像奧拉莉亞和史嘉蕾這麼大的時候吧,當時艾莫瑞克也大概是居亞斯這個年紀。」記不太清詳細的時間點,不過相遇那天的事情倒是還歷歷在目。

「第一次見面,就拋出一句:『我是來自智慧的學者,要不要到外面的世界一起看看啊?小弟弟。』怎麼看都是一個怪人。」細細嚼著回憶的滋味,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我現在已經收斂很多了。」艾莫瑞克在一旁輕笑出聲,若是二十年前的他提到這些事蹟大概會很開心的高談闊論,但現在想想那時候實在是太高調,大難不死真的都要多虧林德伯格家的聲望還算堪用。

不過現在是低調玩命,應該還是沒好到哪去啦。
「只是那時候能被我煽動成功代表你也有成為異端的資質吧——我這樣算不算提早讓你誤入歧途?」
居亞斯聽見艾莫瑞克這麼說也笑了起來,看向身旁兩位女孩的眼神像是在說成為面前這兩位男性的孩子,也會成為異端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們那時候聊了很多思辯的東西,居亞斯應該有聽過一部分,奧拉莉亞跟史嘉蕾呢?亞德里恩有跟妳們說過嗎?」而當時最剛開始談論的肯定都是些思想激盪,還是隨便拉出一條都會被抓去燒掉的言論。
艾莫瑞克想這兩個女孩應該也會有興趣吧。
異端的資質嗎?記得當初只是對漫無目的的人生感到乏味罷了,而一個來自智慧的青年替自己推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所以他才能明白到世界的疆域並非只有理解中的這一圈牆。

「真要感謝你惡魔的低語,讓年僅十多歲的我一腳踏入被地獄業火灼燒的不歸路。」亞德里恩攤手,聳動的話語中少不了調侃,感激之情卻是真真切切。

兩位女孩也以替兩名父親為榮的笑容回應居亞斯,史嘉蕾從腦海中抓取部分語歷史有關的詞彙,思忖大概是父親從艾莫瑞克那裡得來的領悟,「歷史、文物還有階級信仰什麼的,或多或少有提過。」

奧拉莉亞也像終於逮到機會般的積極開口:「嗯嗯!像是神父宣道的內容不一定是完全真實,其他教派流傳的聖經典籍也不一定如教廷所說是胡編亂造的無稽之談。」

「這些,艾莫瑞克叔叔也這麼說過對嗎?」奧拉莉亞好奇的看向身旁的居亞斯。
惡魔低語的形容太過具體,艾莫瑞克在把食物送進口中時差點因為笑太用力而嗆到。
而居亞斯則是在話題拋向兩位女孩時雙眼發亮。被父親影響的深了的青年在聽到歷史相關話題時也開始變得跟他父親一樣喜歡轉轉腦袋裡的東西。

「說過!」居亞斯舉起手上叉著肉排的刀子,「不過如果按照歷史思維來看的話,並不一定只有神學典籍可以套用這種解釋方式——因為這世界上每本書每個文本都擁有它自己的立場,而理解其立場之後就會發現書中所載是作者眼中的真實,那就沒有所謂誰對誰錯了。我應該沒講錯?」

居亞斯將視線投向艾莫瑞克,得到一個解釋的不賴的眨眼之後便開心的把肉排塞嘴裡。
這對父子的眼神互動還是一如既往的有趣,亞德里恩心想他們之間即使不存在血緣間的連結,卻擁有不少共通特質。
「當歷史學家的必備條件之一,絕對是得要有足夠寬大的心胸吧!」人經常將認知以外的想法視為錯誤,他們卻始終對抗著這個再自然不過的思考模式。

「那史嘉蕾肯定沒有辦法成為歷史學家,既不像艾莫瑞克叔叔那樣視野開闊,又不像居亞斯有能撐船的大肚量。」奧拉莉亞藉著父親的話趁機調侃妹妹心胸的狹隘。
然後有樣學樣的夾了一塊肉排,放入口中大口啃著的同時還一邊瞄著居亞斯的動作,宛如只要模仿對方的行為,就可以吸收到他擁有的學識。

「姐姐和我絕對是半斤八兩……」中間雖然隔著一個成年人,但不妨礙史嘉蕾將目光中的殺氣送向餐桌另一頭。
「剛剛提到書籍文本,可是讀寫文字不論在哪個社會都是少數人才能學習的技能吧。」史嘉蕾回頭繼續消化方才的話題。

「那歷史學家又是怎麼研究沒有文字記載的事件或文化風俗呢?」抱著疑問視線飄向對面的艾莫瑞克。
被夾在中間的居亞斯顯得有些進退兩難,臉頰塞的鼓鼓的,不確定可以講些什麼時艾莫瑞克便笑吟吟的把話接過去。
「擁有對專業的高度自信以及熱忱,不管在哪個領域都能很出彩的。我的視野開闊也是被我的父親練起來的喔?居亞斯天生麗質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而居亞斯則是害羞地低下頭嘿嘿笑了幾聲才繼續吃東西——說他天生麗質太過誇讚,他想或許還是小時候生長的環境導致他的想法跟一般小孩不同吧。

「至於剛剛史嘉蕾提到的問題,的確,所以這時候就需要古物學家囉。」艾莫瑞克彈了個指,比向女孩時也順帶附上一個不亞於方才丟給居亞斯的靈巧眨眼。
「文字時代有文本,而史前時代則需要古物學家挖取前人的生活用品來判斷他們過什麼樣的生活。但當然,這不代表擁有文字之後就不需要古物學,古物與文本互相映證也是歷史學很重要的一環喔。」
原本打算正經問問題的史嘉蕾在接收到眨眼後噗哧的嘴角失守,總覺得像被那碧藍的眼睛施了魔法,艾莫瑞克提起考古時每一句話都閃著光芒,自己也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他眼底見過什麼樣的世界。

「叔叔要不要分享您的考古經驗呢?」史嘉蕾淺笑攪拌了一會兒碗中的濃湯饒富興味的提議。

「啊!你可以說說那個嘛——」亞德里恩好似倏然想起什麼一邊呵呵笑著,一邊用手肘抵了抵艾莫瑞克,然後閉上眼睛把臉縮成梅乾狀,雙手合十擺在胸前,似乎在模仿一個形容枯槁的——屍體。

「蛤?什麼啊?」搞不懂父親在搞什麼名堂,奧拉莉亞臉上寫滿不解,用深深皺起的眉頭向鄰座的居亞斯表示困惑。她想天生麗質的居亞斯,應該會比自己更了解面前的兩個男人。
而居亞斯則是在定格一會後立刻反應過來。
「唔啊那個!」黑膚青年先是比向父親提高音量,接著看向奧拉莉亞時將手指放在下頷上,彷彿在表示等會就知道了。
他曾經在父親剛遇見他的那段期間聽過,而那時候父親說的每一個字他幾乎都記得。

艾莫瑞克斜眼瞄著亞德里恩的模樣也忍俊不禁的抽笑了幾聲,「學的很像喔!」
「我曾經邀請亞德里恩跟我一起去艾因索夫外的教堂看看,畢竟如果在艾因索夫內做這種事,我們兩個現在應該不在這裡了。」

「有些教堂會在最後面的部份設置聖墓,供奉一些聖人遺留下來的東西或是聖人的身體部分,信徒堅信這些聖物也被天主加持,有能夠減輕痛苦的功用。」
「——所以為了看那些聖物,我們就跑進去教堂裡囉。」他說這話時挺輕描淡寫,但想當初可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得到神職人員的信任,而想辦法溜進去之後瘋狂紀錄的字也是寫的快速又雜亂。
「嗚哦哦哦——溜進教堂的考古大作戰,簡直就像刺客一樣!太帥了!」
紅髮女孩舞著刀叉晃動,古物學家的蜻蜓點水並不妨礙奧拉莉亞在腦海構築出一幕恢弘史詩——儘管故事色彩顯然過於超脫現實。

「倒是沒有那麼誇張啦。」話雖如此亞德里恩認為此生大概不會再有相似的經驗了,畢竟要是一個弄不好……應該沒辦法把這件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但當時的情況真的有些驚險呢,對吧?」看向艾莫瑞克時煞有其事的用手撫過額頭擦擦冷汗,像是憶起當時情景還有些驚魂未定。

「叔叔和爸爸實在太亂來了!」史嘉蕾也一時忘了淑女形象的張大嘴巴,這種行動儘管是在王國之外風險依然不小。
「……不過潛入聖墓這麼難得的機會,叔叔和爸爸真的僅僅只有『看』而已嗎?」史嘉蕾揣度了一下父親的神情,嘴角勾起淘氣的弧度看向居亞斯。

她不清楚居亞斯從艾莫瑞克那聽到的故事版本是怎麼樣的,不過這麼問的意思似乎是在懷疑面前的兩名男人難道沒有做出其他褻瀆聖墓的舉動嗎?
居亞斯接收到史嘉蕾的眼神,然後他也漸漸咧開大大的笑容,但當中卻多加了很多的狡黠。
「怎——麼可能只有看看?」他想他的父親都可以闖進他家鄉的村子裡把幾乎所有東西都毀得一乾二淨,這麼千載難逢的機遇他的父親怎麼可能只有看看?

「……我還是懷抱著不要破壞他人信仰的心情去『看』的啦,雖然在座各位沒一個信仰天主,但基於對文化以及歷史的尊重我只會小小碰一下。」艾莫瑞克無奈地扶著額頭,並在說到『小小的』時候舉起手,以食指與拇指比出一個小小的空間。
就這麼小,不會再多,雖然他有把命玩掉的潛在因子在,但作為一個古物學家他是不會輕易褻瀆聖物的……應該啦。

「……應該啦,雖然那麼做對教堂來說就已經是褻瀆了。」艾莫瑞克最後補上一個澄清似的聳肩,似乎在說這就真的不關他的事了喔。
「你也有自知之明啊!」古物學者的自嘲令亞德里恩再度莞爾,孩子們亦同時開懷嘻笑。

那『小小的』觸碰確實在教會眼裡也是『天大的』不敬,這事至今在亞德里恩平凡的一生中仍然是數一數二的刺激遭遇,但艾莫瑞克講述時實在相當收斂,大概是歲月的緣故……

歲月如同工匠為年輕氣盛的學者削去驕傲,將之斧鑿成一位謙卑的父親,亞德里恩如此猜度。

「作為已經踏上不歸路的異端這麼說很奇怪,但……感謝天主仁慈的護佑,讓我們倆都平安活到現在——否則就看不到長得這麼『亭亭玉立』的居亞斯了。」
拿起酒杯倒了幾杯蜂蜜酒,一杯送到艾莫瑞克面前,三杯分別遞予孩子們,最後再斟給自己。
「唔……要是叔叔和爸爸當時被抓走,就見不到居亞斯了嗎?」奧拉莉亞望著鄰座一口接一口品嚐美食的幸福面容,罕見的露出一絲擔憂。

「感謝天主!」平常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奧拉莉亞,非常難得的雙手交握向天祝禱,隨後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居亞斯蓬鬆的頭髮。

史嘉蕾見狀也能體會姐姐的心情,大家一起快樂的吃飯聊天這樣的時光如果永遠體驗不到,她想自己大概會非常悲傷的,非常。

「居亞斯要慢慢吃喔!如果吃太快噎到很危險的。」微微皺起眉頭,柔柔撫摸居亞斯的背部,像是在哄小孩吃飯一樣。
「這麼說你也是啊,不然我也沒有機會看到這麼溫馨的畫面了。」艾莫瑞克拿起那杯亞德里恩幫他倒的蜂蜜酒,做勢與對方敬酒後便開始慢慢品嘗。
如果他們兩個都在那時候栽在天主的手上,那麼現在所有擁有的東西絕對會完全不同吧,真可怕。

而居亞斯在聽見亭亭玉立這個詞時困惑的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父親以及叔叔時的眼神彷彿正寫著是在說我嗎,接著被奧拉莉亞摸頭時更是困惑的快速把口中食物通通吞下。
花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在他又回去低頭吃東西時剛剛大家聊天的那一大串是什麼意思,他想他不討厭被當小孩子哄的感覺,即便對方是個比自己小上許多的女孩,但他還是挺享受這種感覺。

不過他把最後一口盤子上的殘渣塞嘴裡時仍舊做出了些許舉動。
居亞斯轉頭笑笑的看著奧拉莉亞,伸出兩手把自己的頭髮捏得更亂,「這樣像獅子嗎?獅子不會噎死喔!」
「噗嗚哈哈!像!非常像!」弄亂頭髮的舉動惹得奧拉莉亞前仰後合。
擦拭眼角笑出的淚水,奧拉莉亞欠身站到居亞斯背後,以細小的手指作為梳子,連同瀏海重新將一頭亂翹的黑髮往後撥弄整齊,使黝黑青年露出乾淨的額角和銳利的濃眉,「但是剛剛那頭是一隻落魄的野獅子!現在才是真正的萬獸之王哦!」

喝了一口蜜酒,史嘉蕾拖著臉頰欣賞身旁上演的好戲,不論是心情通通寫在臉上,一天到晚蹦蹦跳跳的靜不下來,還是面對食物總是衝第一這點,這位和她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黝黑青年的日常舉止確實與肉食動物有些相似。

「不用擔心居亞斯會噎死啦,食物面對居亞斯——永遠只有被撕咬粉碎的份喔!」史嘉蕾拿起一塊小麵包,笑瞇瞇的伸到居亞斯閃亮鋒利的虎牙前。

「啊啊這是被當成寵物了嗎?不過居亞斯好像蠻享受的。」亞德里恩看著女兒們奇妙的寵溺行為,笑著搖了搖頭。
對於被梳理頭髮的舉動,居亞斯就只是半瞇著眼任由對方碰他的頭,然後在享受片刻之後像她們口中所說的獅子一樣做出動作。
「嘎喔!!!」他舉起兩手,十指蜷曲起來做出像是野獸般的手掌,張開嘴把麵包咬走時似乎還在模模糊糊的對史嘉蕾道謝,但他也硬是堅持不用手只靠嘴巴把那塊麵包吃掉。

艾莫瑞克也跟著挑起眉頭看著對面那三位的一連串舉動,一面把一個塔放進嘴裡時有些好笑的瞇起眼。
「我的教育是哪裡出問題了嗎?」為什麼會養出這種大男孩啊?有部分原因大概要歸咎於他在家裡,尤其是剛把居亞斯帶回來時太過寵溺對方導致這孩子變得超級愛撒嬌或是在熟人面前裝幼稚的關係吧。
「好乖好乖!」在居亞斯努力用嘴巴把麵包吃乾抹盡之後,史嘉蕾獎勵似的搔了搔對方的下巴,再溫柔的拍拍頭。

「嘻嘻嘻好厲害的小獅子!」奧拉莉亞也在一旁為這場生動活潑的餵食秀用力鼓掌。

「我們算是同期的新手父親,如果你手上那本育兒經有什麼問題,我的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亞德里恩苦哈哈的附和,看看兩個成天吵吵鬧鬧的女兒,自己也沒什麼立場評斷艾莫瑞克,但要說這餐桌上的兩個家庭有什麼共通點,果然還是那個吧……

「也許,母親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還是至關重要的……」

亞德里恩微笑將蜜酒飲入,蜂蜜的甘甜在口腔蔓延,卻掩蓋不了酒味的些微苦澀。
「嗯……是啊。」在聽見亞德里恩提及母親這個詞,並伴隨被他瞧見的那混在飲酒舉動中的小小神情時,艾莫瑞克也只能跟著勾起一個微小的笑容回應。
愛情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但看著對方從談戀愛到結婚到伴侶去世時所產生的各種情緒,他也覺得這份感情是難能可貴的。

而談及這方面時他總是會避免用理性的陳述去提及一切想法,畢竟那太過武斷,人心也不是能以理性概括的事物。
當然,說出像是如果誰仍舊存在就好了這種話也是不切實際又令人反感的。
「不過就我看來,即便我們兩個的育兒經都出了點差錯,但實際上的成果仍舊還是亮眼喔。」艾莫瑞克在這麼說時也再度將手指往前送去。

「他們會發自內心的大笑,我覺得這就是最棒的結果了。」
亞德里恩朝艾莫瑞克所指的方向舉目,映入眼簾的不用說自然是奧拉莉亞、居亞斯還有史嘉蕾吃喝之間開顏燦笑的景象。
此番情景多年來已經上演過無數遍,若說是一齣戲劇實在老掉牙到了無新意,不過自己每次欣賞心中的那份感動卻始終沒有改變,同樣身為父親的艾莫瑞克肯定也有類似的感觸吧……

「我同意,有什麼比孩子們發自內心的笑容更珍貴美妙的事物嗎?黃金、白銀、珍珠瑪瑙、甚至是賢者之石?」——通通都比不上,亞德里恩頷首。

「總覺得養小孩這回事啊,跟煉金術很像哦!」方才的苦澀一閃即逝,亞德里恩神秘兮兮的挑眉,似乎就等艾莫瑞克向自己提問。
在這二十年的相處之中早就抓到亞德里恩性格的艾莫瑞克在瞧見對方挑眉時立刻回了一個同樣輕佻的眨眼,單側眉毛與嘴角也微微上揚,雙手交疊靠在下頷並往亞德里恩那側偏過去的模樣彷彿就連一舉一動都在說著洗耳恭聽。

「您有什麼高見呢?迪伊先生?」
作為背景音樂的孩子們嬉鬧聲對他來說非常符合接下來的情境題,而且完全不打擾他聽人發表言論的興致,甚至可以說是讓心情變的更加愉快的音樂呢。
見艾莫瑞克奉上有些肉麻的恭敬做好傾耳細聽的準備,亞德里恩也默契的眼角含笑加上敬稱。

「是這樣的,林德柏格先生!一名父親面對新生的孩童和一位煉金術士面對一個全新的物質是一樣的。」從水果籃中隨意抓了顆橙子懸在自己和艾莫瑞克之間,扶著下巴認真又疑惑的歪頭審視,彷彿從來沒見過這種水果。

「當然!你肯定很想替這個陌生又可愛的小東西進行最妥善的照顧處理。」他像玩弄嬰孩臉頰似的戳了戳橙子金黃的表面然後遺憾的嘆氣,「很可惜沒辦法,你無法先了解它內部的組合構成再進行實驗……」

「那林德柏格先生,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嗎?」笑瞇瞇的將橙子貼到艾莫瑞克眼前。
艾莫瑞克的姿勢在亞德里恩說話的期間就換成了單手撐頰,那顆橙子被遞過來時也繼續裝模作樣的學著對方的動作戳了幾下外皮,接著用拇指腹擦了一下外皮之後就收回手。

「如果無法知道內部組合……」他跟著一起偏頭,語氣拖長的也彷彿正在認真思考一番。
「觀察變化?看各種變因會不會對物體造成變化?時間、外力,或者施加其他物質……是這樣嗎?」
「沒錯,就是這樣!」不愧是艾莫瑞克一開口便切中要點,今晚餐桌上的兩次提問皆一併答對了,亞德里恩突然覺得這位古物學家實在很有天分,不來研究神祕學太過可惜,露出有點惋惜的笑容繼續說明。

「一點一點加入適當的變因給予刺激,一面觀察其與外部世界如何融合作用,一面不斷修正實驗手法。」把橙子輕巧的放入空的玻璃杯內,然後捧在掌心凝視。

「大膽讓他迎接挑戰的同時也注意火候小心呵護,畢竟某些反應很可能是『不可逆』的……這不是和育兒很像嗎?」他眼神愛憐的指了指玻璃杯內的橙子,恰如目睹一個小人活在燒瓶中
一點一點跟著亞德里恩所說的話聯想到育兒的部分,艾莫瑞克忍不住清晰的笑出來,「的確是很像。」

對方口中所說的刺激彷彿就是餵食以及處理便溺這種外加手段,而反應大概就是孩子們的喜怒哀樂了吧,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達成最棒的平衡也不是三兩下就會的,所謂跟煉金術很像,這點也是同樣的吧。
他看對方將橙子放進玻璃杯裡看的模樣就像是已經陷入了研究熱忱裡——不過他自己碰上喜歡的領域也何嘗不是這樣呢?

「好在現在並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差錯,我們也算是平安走過這場煉金術試練了?」
「是啊,現在瓶中的物質和外部的反應已經趨近穩定,慶幸你我都沒有砸鍋呢!」亞德里恩煞有其事的擦擦冷汗。

其實他也不確定算不算結束了,這場經年累月的試驗總有一天要放下難免不捨,但總不能讓『他們』一輩子活在燒瓶的保護中。

凝視玻璃杯的雙眼轉向艾莫瑞克,亞德里恩把那金黃色的水果取出爽快的塞給對方,帶著笑意的眼神好像在說:給你,答對的小禮物。

「……我想某部分真的要歸功於身邊剛好有能一同討論的實驗者,否則閉門造車的學者很容易看不清自身盲點而停滯不前。」
「這點我也是有一樣的想法喔。」如果沒有亞德里恩的話他也不知道還有誰能夠被他這樣煩並且一起攜手研究,否則那個被他的打擾對象不管是換成他的母親還是任何女性朋友肯定都會造成很不好的觀感吧。

有亞德里恩一起當彆腳煉金術師真是太好了。
艾莫瑞克稍稍把橙子舉高過頭,加上一個爽朗的挑眉後就乾脆開始剝起那顆水果,沾上手的汁液散出微微的甜味,他想居亞斯大概會吃得很開心。
然後在剝的差不多之後朝居亞斯那處抬了抬下巴,「嘿、小夥子。」
「嗯?」原先還在跟女孩們嬉鬧的黑膚青年聞聲後抬頭,腦袋速度有些跟不上,但手卻先反應過來接到那顆光裸的果肉之後朝自己的父親咧開大大的笑容。

「拿去分掉吧。」
「好!」他俐落的分成三瓣,然後立刻分給身旁的奧拉莉亞與史嘉蕾。
獲得一部分橙子的奧拉莉亞又驚又喜,「嘻嘻居亞斯的速度好快呀!你不會真的是獅子吧?」
既然傳聞說黑貓是女巫的化身,那居亞斯就算能變成獅子也不奇怪吧!奧拉莉亞把香甜的果肉放進嘴裡時這麼想。

史嘉蕾則是凝視了一會兒手上的物體,黃橙橙的……在星光與燭火的映照下有彷彿捧著琥珀或黃寶石的錯覺。雖然沒有聽得很清楚,但方才父親與艾莫瑞克談話間的支言片語還是有流入耳中。

「叔叔對神祕難解的事物也有涉略嗎?」

史嘉蕾好奇的將目光投向艾莫瑞克,她不知道這位叔叔對煉金術也有興趣,也許歷史學家對人類社會有關的任何知識皆是來者不拒……又或是他也有朝思暮想卻又無法實現的願望。
「如果是獅子的話就能吃更多肉了呢!」居亞斯捏著那橙瓣晃了幾下,塞進嘴裡時也對奧拉莉亞眨了眨眼,姿態像極了艾莫瑞克在試圖引起人注意或是跟人對上眼時的舉動。

而艾莫瑞克則是對史嘉蕾的問句產生了許多的聯想。
他說不上對鍊金術這類事物有涉略,對於神秘學也沒有接觸的太深,大部分的了解幾乎全都來自亞德里恩,但假設他當初在決定志向時走往這個專業,大概現在的思考也會變得截然不同吧。

——不過邪教倒是有點認知,如果這也算在神秘難解的範疇的話。
「史嘉蕾如果是指鍊金術或神祕學的話,我幾乎全部的知道來源都是妳的父親喔。雖然有點興趣,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啊。」他給了一個不遺憾的笑容,畢竟活在這世上就是要時時刻刻做出選擇嘛。
聽說動物越飼養和主人的行為會越相似,所以奧拉莉亞在接到居亞斯神似他父親的俏皮眨眼時,差一點點就忍俊不禁噴出口中的橙汁,好在她及時用手為自己的衣服和桌上的食物阻止了一場災難。

將橙子吞嚥完畢後她才安心放開手,「艾莫瑞克叔叔平常也沒少給你吃肉吧哈哈!」
居亞斯是艾莫瑞克從南方撿回來的,經過九年獅子被馴化的跟人類一模一樣也是有可能的吧,奧拉莉亞一邊張著大眼觀察身旁的青年一邊認真思考。

「看來爸爸完全不怕靈魂被詛咒呢……居然把天國的奧秘分享給外人。」得知艾莫瑞克關於神祕學的所聞都是源於自己的父親,史嘉蕾對亞德里恩露出意味深長的可怕微笑。

平常對自己和姐姐耳提面命千萬不可將神祕學知識外傳的父親,竟然早就打破煉金術的入門誓言……該怎麼說,真是諷刺意味十足呢。
「不過叔叔為什麼會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呢?對學者來說,知識的獲取不是越多越好嗎?」收起剛剛饒有寒意的笑容,史嘉蕾把橙子放入口中前繼續問道。

說實話她自己是個很貪心的人,當然會想把全部有興趣的知識都盡收囊中。瞥了一眼一旁貪吃的大哥哥和嗜甜的姐姐,她想如果是他們的話,應該也會有同樣的想法。
然而居亞斯卻在對奧拉莉亞那句平常沒少吃肉的評論做出傻呼呼的笑容後,把橙子咬咬吞下肚,將注意力轉向史嘉蕾這側的對話。
「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黑膚青年又隨手拿了一個甜點靠在嘴邊,「但當爸爸給我看那一——整面的書牆之後,我就不這麼想了。」

艾莫瑞克也捏著自己的手腕笑了起來,「而且那一整面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喔。」
「我們可以每個領域或多或少都了解一點,但當我們選擇專精一個領域的時候,那麼勢必得要放棄了解其他領域的機會。成為專家之後,在自己的所學之外就都只是門外漢而已。」
「拿歷史學舉例來說,歷史就分文本的歷史學者跟實務上的考古學家,依據朝代再分史前、古希臘羅馬、希臘化等等等,還有分地域的北非、南歐、中歐、北歐、阿拉伯半島,再細分歷史研究領域的文學、政治、宗教、藝術、建築、人民生活等等等。」

艾莫瑞克說到此時有些無奈的聳聳肩,但當中的苦澀部分仍舊佔了少數,更多的還是在取捨之間所留下來的最精華的熱情。
「妳看,光是歷史這個領域就可以分成這麼多部分,無法全部都鑽研,那麼其他領域何嘗不是這樣呢?」

「要當專家學者大概就要有真的畢生為此奉獻的覺悟吧,但我並沒有說通才不好,就看個人決定——史嘉蕾聽完這些之後,有覺得自己以後想成為專才還是通才嗎?」
聽著餐桌上的有趣對談,稍早裝作被女兒可怕神情嚇得動彈不得的亞德里恩,這才加入話題。
「因為了解時間是多麼彌足珍貴,多數學者才會獻身於最有興趣的領域。」

身為一個煉金術士,他的理想是探求宇宙的真理,終至與天地一樣永生不滅的境界,然而——在抵達目標之前就先耗盡氣力,這樣的結局亞德里恩也是早有心理準備的。

「史嘉蕾年紀太小可能無法體會,人的一生啊——是非常非常短暫的喔,與永恆的宇宙相比,不過就是一眨眼的瞬間而已。」

死在追逐理想的途中,也是一種男人的浪漫吧!亞德里恩露出有些超然的笑容。

「史嘉蕾啊!人的胃口再大也是有極限的知道嗎?」奧拉莉亞注意到快被眾人掃蕩的差不多的餐桌,也兩手都抓了甜點理所當然附和,「當然是再撐死之前,先把最喜歡的食物通通塞到肚子裡呀!」
史嘉蕾其實挺訝異的,雖然姐姐的比喻明顯和其他人有很大的差距,但連居亞斯和姐姐都已經拋去這樣的想法,不就代表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擁有不切實際的貪心嗎?好像只有自己還沒長大一樣……

「人生僅是一瞬間的話,果然還是想成為專才吧。」史嘉蕾視線停在玻璃穹頂之上回答艾莫瑞克,「像流星一樣,在自己的專業領域迸發出最耀眼的光芒,然後消逝……大概,也不會有遺憾了。」

是啊,世上的學問多如天上繁星,再厲害的學者一次也僅能觀測一小部分的天體,打算將美景盡收眼底之時便注定只是走馬看花。

「但要是能將一眨眼化為永恆,結果就不同了吧?」她握起一顆蘋果賊賊的笑著。
「嗯嗯嗯——」像是在附和奧拉莉亞所說的先吃好吃食物的發言,居亞斯也在往嘴裡塞滿點心時含糊的發出同意的聲音。
把好吃的東西通通吃光是人的天性,那麼就照著本性來又有何不可!

而那專才以及永恆的話語讓艾莫瑞克也瞇起眼,他希望自己的解讀沒有出錯,面前女孩的野心讓他佩服,並且打自心底由衷的希望女孩能達到她所期望的高度。
「如果那一瞬間能成為永恆,並且被世人所惦記,那麼在歷史學上就能成為永生的了吧。」
有一說是當對一個人的記憶不存在在這世上所有人的腦海中,那麼就代表這個人是真正的死亡了。艾莫瑞克想自己大概也是想成為被記載在史書裡頭,只有一小個角落也好的其中一名永生之人吧。

於是他拿起蜜酒,像是要以這杯敬史嘉蕾手上的蘋果一樣朝前靠了過去,再含笑的飲了一小口。
「那我就敬史嘉蕾哪天能讓永恆成真吧!」
歷史學上的永生——史嘉蕾聽到這個說法忽然感覺眼睛一亮,原來不是只有煉金術才有追逐永恆的目標,歷史學中亦有。注視艾莫瑞克瞇起的眉眼,史嘉蕾能感受眼前學者的祝福無疑是真心誠意,他沒有將『永生不死』作為虛妄之想,而是以另一種角度給出詮釋,這讓她湧起一股鬥志。

「謝謝艾莫瑞克叔叔,這對我來說是莫大的祝福!」史嘉蕾滿心歡喜的咬起一口蘋果,將象徵知識與青春的果實吞入腹中,期望新的領悟日後能持續滋養自己。

「說到永恆,古物學家透過不斷回顧考察過去的歷史,使人類文明持續保存傳承下去,你們的工作真是偉大呢。」亞德里恩思索比起煉金術士,歷史學者更是早已搶先將『永遠』的概念付諸實現。

在不斷消亡的過去中,建立為人惦記的永恆。啊——歷史學也非常的浪漫呢。
「那我也敬居亞斯吧!未來能將屬於自己和全人類的珍貴永恆挖掘出土。」亞德里恩亦舉起蜜酒向對面的黝黑青年致上誠摯的祝福。

「喂喂,難道就沒有人要為我敬酒嗎?」看著餐桌上雙雙對對和樂融融的景象,奧拉莉亞彷彿被冷落一樣彆扭大喊,「像是……像是……祝福我永恆的美貌之類的啊!」她摀著臉頰陶醉說道。
「謝謝,能夠獲得如此傲慢的形容詞是古物學的榮幸。」艾莫瑞克在亞德里恩對他說起偉大時給予回應,對他來說不管是哪門學科都可以算是非常偉大的,但果然聽見當面的回饋實在是很開心啊!

居亞斯也在被如此祝福時開心的拿起手邊的酒杯,比起他的父親還要過分誇張的表現象徵他果然還是個尚未成長到足以掩飾情緒的大男孩,但於此時此刻或許正是需要如此高昂的愉快。
「謝謝叔叔!為了成為不輸給父親的古物學家,並且能夠達到與父親對話的程度,我會加油的!」

而奧拉莉亞在一旁的呼聲也引的這對父子禁不住噗哧笑出聲,「那我就祝奧拉莉亞能夠青春永駐囉?」
從善如流的說出祝福語的居亞斯一邊抽笑一邊把酒杯舉到奧拉莉亞身邊,正等著對方拿東西靠上來。不管是餐點還是酒杯都行!
父子倆獲得盛讚的差異亞德里恩覺得十分有意思,血氣方剛的金髮學者如今表現得極為謙遜,黑膚青年的未來成長也十分令人期待,他很希望能親眼見證到他愈臻成熟的那一天,將期望與父子倆的感謝之語隨美酒一同飲入。

「謝謝呀!為了讓我的美麗永垂不朽,我也會不輸給史嘉蕾的認真鑽研煉金術喔!」察覺居亞斯舉杯靠近,奧拉莉亞馬上捧起自己那一杯徑直撞了上去,在四濺的金黃酒花中紅髮女孩揚起自信的笑。

「啊哈——還是居亞斯最乖了,不枉費我平常這麼疼你,來!」一口乾完佳釀,奧拉莉亞取出一片餅乾停駐於居亞斯鼻子前方,然後往半空丟去。

瞄著餐桌另一頭動靜的史嘉蕾見狀也立即抓了一塊,拋擲至居亞斯頭頂之上,他只要抬頭應該就可以看見兩塊餅乾飛在空中。剛才見識到居亞斯接住艾莫瑞克丟來橙子的驚人反應,現在她很好奇他究竟可以電光石火到什麼程度。
平時沒少鍛鍊身體——或者應該說是沒少把路上的建築物當遊樂設施的居亞斯在看見第一塊餅乾時立刻下意識的抬起頭。
或許是直到八歲前都被鎖的很緊的緣故,在被艾莫瑞克帶的期間知曉自己不再是籠中鳥之後他就迷上到處跑跳碰,只要有建築物必挑戰跳屋頂,有牆壁必挑戰飛越過去,最後變成反應敏捷並且養出一身不錯的精瘦肌肉也無可奈何吧。

他抬起頭直盯著餅乾,站起身時也注意著別把椅子翻倒,那塊點心餅就這麼在他短短的反應之間與他的牙齒越來越近,最後在一手夾住另外一塊餅乾,而嘴巴大開咬住奧拉莉亞拋過來的那一塊時站的直挺。
居亞斯用舌尖將餅乾捲進嘴裡,再迅速的把手中的也一併塞進口中之後一邊咀嚼一邊雙手環胸。

「偶才鋪會放棄吃東西的機會。」那神情說不上是驕傲,但肯定包含了身為貪吃之人會有的真摯,對食物的真摯。
在眾人的反應神經未能抵達之時,那一瞬間無疑是屬於居亞斯的,整個餐桌、整個天文台,只有他含糊的話語和清脆的喀滋聲緩緩迴盪。

「哇喔!居亞斯太厲害!!好酷好帥好可愛!!!!!」奧拉莉亞掩不住內心慷慨激昂的拍桌站起,雙手環上他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叫嚷。

獅子——是真實存在的!儘管從未親眼見過但奧拉莉亞非常篤定,面前的黝黑青年肯定就是獅子的化身,不然究竟該如何解釋他這快到人眼都無法追上的獵食速度。

史嘉蕾很難得的沒有立馬阻止姐姐那震耳欲聾的尖叫,因為她也實在看到目瞪口呆不能自已,居亞斯迅雷不及掩耳的反射能力不可能是一時一地之間練成的,甚至未來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居亞斯怎麼樣阿?改天換成三塊,不!四塊餅乾一起上吧!」像是找到有趣的試驗品史嘉蕾對新的測試躍躍欲試,以略為挑釁的語調撒下餌食,靜靜等待對方上鉤。
亞德里恩則是扶著下巴認真思考半晌,接著挑眉問道「艾莫瑞克,你是不是有背著我偷偷對居亞斯執行什麼訓練啊?」

雖然以他們二十多年的交情,在交流育兒方面肯定對彼此都是毫無保留,不過居亞斯這過於傑出的運動能力,還是讓他不驚懷疑起身旁的男人,是不是在哪裡偷偷作弊了。
雖然自己的好勝心說實在話沒有很重,但被奧拉莉亞抓著大聲嚷嚷時居亞斯還是湧現出一種近似驕傲的情緒,連帶著自己嘴裡咬著的餅乾也變得更加好吃了起來。
那跟以前被捧著當上位者的感覺不一樣,女孩們純粹的愉快更讓他覺得難能可貴。

「咦——四塊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像是謙虛的以肢體表現自己並不怎麼有把握,但與史嘉蕾對視的眼神卻炯炯有神的不像那麼一回事。
「我不確定,但可以試試看——掉了不要笑我喔!」

艾莫瑞克看著這個如同馴獸師跟猛獸的場面也覺得很驚訝——不是啊,他給居亞斯的每日課題裡絕對沒有這些東西啊?
該不會身為非洲人就天生有擁有運動超群的成份啊?
「我也……不知道?」他思緒混亂的扭頭看亞德里恩,這下子連聳肩都無法表達他的不得而知了,「我是有讓他自己出去跑跳,但不知道他會練成這樣……?」
上鉤啦!果然居亞斯也很想試試看吧!史嘉蕾瞇起眼睛搖搖頭給對方一個安心的答覆,「放心,不會笑不會笑。」她拿起桌上那盤餅乾走到一旁的空地處,「好!那麼現在就來挑戰吧!」

即使表現出的舉措有些羞赧,但那發亮的眼神絕對騙不了人,史嘉蕾心想也不用等改天了,作為飯後運動現在就可以執行試驗。

「喂!怎麼可以,我也要幫居亞斯特訓!」奧拉莉亞放開居亞斯結實的手臂,也端起一盤水果乾迅速往後跑。

訓練萬獸之王的機會絕對不能讓給妹妹,況且她對這頭小獅子疼愛有加,他當然更聽自己的話囉!

姐妹倆對到眼神時似乎又升起一股莫名的煙硝味,她們隔著一段距離望著餐桌,犀利的目光靜候猛獸出閘。
「能練成這樣……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哈哈哈。」艾莫瑞克也措手不及的模樣讓亞德里恩大笑出聲,能在邁入中年的父親臉上目擊到這種混亂實屬難得。

「看來即使我們再怎麼謹慎照顧燒瓶,孩子也會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所長進呢。」他拍了拍老友的肩頭打趣說著。
這個情景怎麼似曾相識?
居亞斯先是看了看一旁的史嘉蕾,然後又看向不遠處的奧拉莉亞,想到剛入座吃飯時似乎也是這樣的情景……每次都丟給他生死二選一,這對姊妹真的是讓人又愛又恨啊……

黑膚青年乾乾的擺了擺手,笑容越發尷尬,「我沒辦法一次接兩邊,妳們討論一下。」
抱歉,他要當個很孬的男人了,雖然身邊並沒有任何人包括他的父親遭遇過與女性相關的紛爭,但在此之上栽很慘的事件可是層出不窮。
他真的沒有勇氣被捲入這個紛爭啊!

艾莫瑞克大概也對這樣的情形有所感,但果然亞德里恩那個笑真的是不找點機會調侃回去會讓他嚥不下這口氣啊。
「是啊,總會在看不到的地方成長……」他慢悠悠的開口,瞄向一旁的亞德里恩時口氣似乎若有似無的加了點料,「假設哪天史嘉蕾或奧拉莉亞有了喜歡的人,你的感覺大概會比我更嚴重吧。」
怎麼猛獸還未出閘,倒是自己先縮回去了?既然一頭獅子只能有一位馴獸師那就沒辦法了,看來她們之間勢必得先分個你死我活……

奧拉莉亞轉頭瞪向妹妹,優雅的朝她走近,挺起鼻子擺出身為迪伊家長女的高姿態,指尖輕輕戳了戳妹妹嬌小的胸膛再比向餐桌,「史嘉蕾,這裡沒有妳的事情,訓練獅子的工作交給姐姐就好囉——」

史嘉蕾老是和自己唱反調,她早就忍無可忍了。怎麼做妹妹的就不懂得多多禮讓姐姐?自己可是比她多吃了一年的糖呢。

「該回去的是姐姐吧,這主意分明是我想到的!」史嘉蕾瞅了高傲的姐姐一眼,接著皺起眉頭看了看對方手中的盤子,故作驚訝的掩起小嘴,「哎呀,怎麼會有人拿水果乾來訓練肉食動物呢?真是失格的訓獸師——」

平常已經包容姐姐太多太多,這次絕不退讓。對方老是仗著脾氣差搶盡一切好處,今天她要讓姐姐知道自己的脾氣也好不到哪去!
聽到艾莫瑞克的假設句,亞德里恩還未反應過來對方口出此言有什麼意味之前,腦子就先隨著他和緩的語調高速運轉起來。

史嘉蕾或奧拉莉亞有了喜歡的人……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會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和某個男人談情說愛……然、然後結婚,嫁到夫家生活。

——永遠的離爸爸而去。永遠的離爸爸而去。永遠的離爸爸而去。

這、這、這怎麼可能呢?不會的吧,不會有這種事情的吧?騙人的吧?

「阿哈哈哈,那也要有人肯接受她們兩個的壞脾氣才行阿……她們才幾歲呢,現在談這個還言之過早了。」亞德里恩從容大度的回應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種事的樣子,但有心人如果仔細聽也許會發現他其實笑得相當心虛。
他要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居亞斯默默地開始旁觀姊妹之間的鬥爭,悄悄的讓自己跟背景幾乎同化,接著開始默默的嚼桌上剩餘的餐點。
好吃,好好吃,他什麼都不知道,好好吃。

「別這麼說啊,時間可是會過很快的,畢竟我們今天不是才在感嘆他們已經成長許多了嗎?」
艾莫瑞克在亞德里恩心虛的說出言之過早時不懷好意的咧開嘴,敲敲對方的胸膛像是在回敬剛才的拍肩。
但幸災樂禍歸幸災樂禍,要是這對姊妹到時候準備要嫁出去了他可是會跟著一起站在迪伊家陣線的喔。

「不過要是有哪個男人要來搶姊妹,應該要一次踏過我跟你的屍體吧。」好歹他也算是看著姊妹長大的,現在想想假設哪天她們真的得要出嫁,他心裡肯定會有點不平衡。
——而且比起踏過父母的屍體,一次踏過兩名成年男性的屍體果然難度會更上升吧,哈哈!
說實在的,只是順著對方的話去想像兩隻雛鳥長大飛離自己掌心的情景,亞德里恩就已經覺得相當不是滋味,要是真到了那天,也許他會直接在婚禮現場彈下男兒淚也說不定。

所以他很開心,很開心不用擔心兒子離巢的艾莫瑞克,即便落井下石的揶揄,卻也願意與他一起守護兩位寶貝女兒。

「艾莫瑞克……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戰友了……」亞德里恩握起拳頭,義憤填膺的神情像是他們此刻正置身兵荒馬亂的沙場之中。

啊對了,要打仗的話當然還是人多好辦事,要是能拉攏居亞斯肯定如虎添翼,不過得先確認他的支持陣營才行。

「居亞斯呢?」亞德里恩眼神炙熱,「願意為奧拉莉亞和史嘉蕾獻上自己的屍體嗎?」
與此同時,男人們口中談論的女孩也像是身處戰場前線似的吵得不可開交。

「妳懂什麼,這當然是為了要讓居亞斯營養均衡啊!」奧拉莉亞理直氣壯的辯駁,「倒是史嘉蕾,連猛獸的健康狀況都不知道注意,才是馴獸師失格吧,哼!」她仰頭用鼻子嗤笑妹妹的愚蠢。

「嘻嘻嘻嘻太有趣了,『嗜甜如命』的奧拉莉亞有什麼資格說『注意健康』?」史嘉蕾摀著胸口壞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拿出來說嘴囉!」

「早早回去坐好吧,親愛的姐姐——」她不屑的朝紅髮女孩揮了揮手。

那驅趕的手勢,啪啦一下就將奧拉莉亞悉心捧著的水果乾拍落……

儘管對方聽到碎裂聲的訝異顯示餐盤的粉身碎骨只是個單純的意外,但被觸碰逆麟而怒火攻心的奧拉莉亞實在沒法去注意那麼多,只是咬牙切齒的怒視妹妹。

「妳做什麼啊啊啊啊!!!」她暴跳如雷的大吼,搶過妹妹的餅乾怒摔在地。
好啊好啊,戰友戰友。
艾莫瑞克一同舉起緊握的拳頭時彷彿也這麼表達,但隨著亞德里恩的搭話一同望向居亞斯的方向時他總覺得當務之急應該不是他們現在正在討論的話題,而是在風暴中心的居亞斯該怎麼辦吧。

天喔沒想到他的兒子竟然比他早感受到置身修羅場的刺激,他到底是該為居亞斯開心還是難過啊。
居亞斯站在姊妹倆旁邊也是越吃越緊張,壓力山大導致他拿取食物的動作越來越慢,直到亞德里恩對他說話的同時,他聽見奧拉莉亞的大吼以及框啷好幾聲的餅乾碎裂聲。

好吧!再怎麼孬他也要硬著頭皮上了!
居亞斯先是朝亞德里恩胡亂比了一通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手語之後立刻轉身,咻一下就把嘴中的食物吞下去,接著一手撈一個女孩的腰部抓了起來。
「奧拉莉亞——史嘉蕾——」他既無奈又冒冷汗的拎著兩人隨便走了好幾步,「再吵下去的話獅子會嚇到變成老鼠喔。」
「居亞斯放開我!」被怒氣沖昏頭的奧拉莉亞,什麼獅子、老虎、還是老鼠都不打算管了,「今天要是不給史嘉蕾一點顏色瞧瞧,本小姐就不姓迪伊!!!」

奧拉莉亞在空中賣力掙扎企圖去抓妹妹的頭髮或衣服或者什麼都好,總之她得找個東西解解氣,否則難消心頭之恨。

「唉呦,姐姐以為我會怕嗎?」史嘉蕾無辜的聳聳肩挑釁,「儘管放馬過來啊,妳不過是聲音比較大而已嘛——」

史嘉蕾知道打破盤子是自己的錯,但對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摔了餅乾,叫她怎麼甘心拉下臉道歉。在空中奮力扭動閃躲姐姐揮來的利爪。
亞德里恩一點也沒有解讀出居亞斯那過於匆忙紊亂的手語,直到看見他慌忙衝向後頭試圖阻止兩姊妹的紛爭。

啊!!!這兩個臭丫頭又幹了什麼!!!!

那杯盤狼藉的可憐地板顯示在自己為兩個寶貝女兒的終身大事苦惱不已時,她們又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大鬧起來。

「……她們是為了什麼吵架來著?」剛剛不是還開心的互相敬酒餵食嗎?一臉尷尬的問問艾莫瑞克。
啊這下要怎麼辦,他好想繼續當個小孬孬,但就這樣放任下去好像只會讓情況越來越慘——居亞斯回頭望向艾莫瑞克與亞德里恩。
老實說他真的很不想這麼覺得,但是、但是,他真的沒辦法不去想亞德里恩應該沒辦法好好解決姊妹的紛爭。而那個總是要他挑戰難題的父親就更不可能了。

看看!那名古物學家竟然在聳了聳肩之後事不關己的朝身邊的老友說了一聲我也不太清楚呢,接著就丟給他一個你加油的神情。
知道嗎,這樣以後真的會遭天譴,他相信未來艾莫瑞克一定會體會到相同或者類似的痛苦!

「妳們兩個啊!」居亞斯略帶無奈提高音量的大聲呼喊,「先好好想一下為什麼會吵起來啊!沒辦法理性的思考事情的話以後怎麼當學者?」
「小心以後只會長成路上隨處可見的村姑喔!!!」
村姑——如同對這個詞彙神經過敏,兩姐妹登時停止張牙舞爪的騷動,像溫順的小貓一般乖乖讓居亞斯拎在手中。

這個詞彙在上層階級的貴族淑女之間並非一個客觀的中性詞,而是用來嘲笑謾罵他人的貶義詞,專指那些不懂禮儀的潑皮破落戶,所以無論是奧拉莉亞還是史嘉蕾,當然都絕對絕對不會想長成那種女人。

對啊,我可是知情達理的淑女呢,要是輕易跟著姐姐隨風起舞不就和街坊上那些罵街的潑婦沒什麼兩樣了嗎?遇到瘋狗還和牠吵起來不就證明自己也是狗了嗎?我可不想當狗,史嘉蕾用眼角餘光瞥著奧拉莉亞,然後鼓起臉頰這麼想。

雖然自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有理有據完全沒有做錯,但也許真的有那麼一點點衝動了,學者確實應該多一些些理性,即使是面對妹妹矯揉做作的挑釁,我可不想和她一樣說服不了人就動手動腳的,奧拉莉亞也對史嘉蕾瞇起眼睛,接著皺皺眉這麼想。
謝天謝地衝突終於停止了,看來村姑這個詞真的是非常有用啊。
居亞斯呼出一口大氣,得到不遠處的父親讚賞的眼神時竟然差點忍不住翻了白眼,但最後也只是有點埋怨似的蹙起眉頭嘟一下嘴就沒了。

「那麼兩位小姐,我們把東西收一收準備在這邊鋪床了嗎?」黑膚青年仍舊好好地拎著姊妹,這麼說的同時也抬起頭望向亞德里恩。
桌上的東西最後幾乎都是被他通通掃光了,那麼現在應該差不多就可以收拾了吧。
而且光是想到能夠躺在這邊看著夜空入睡,他就覺得好興奮啊!
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總之情況能穩定下來真是太好了,亞德里恩對居亞斯點頭示意可以準備休息,不過在就寢之前,兩位女兒還是必須要為剛才的騷亂負點責任,身為一位父親狠下心來嚴厲一點是必要的。

「奧拉莉亞、史嘉蕾,你們等等負責收拾地上那些碎片,桌上這些也全交給你們。」他比了比桌上堆疊的餐盤。

「蛤阿——」奧拉莉亞率先哀號一聲,她最討厭整理工作。「不能直接鋪床嗎——」略帶撒嬌意味的看了看父親和拎著自己的居亞斯。

而史嘉蕾即便沒有喊出聲音,也在聽到工作內容的瞬間失望的塌下臉來。
老實說居亞斯跟亞德里恩的想法差不多,這兩個女孩剛剛都要嚇死他了,不負起一點責任來怎麼說的過去,但現在看到姊妹倆失落的神情,他想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他將奧拉莉亞與史嘉蕾放下,然後在用兩手碰了碰兩人的頭頂之後物理上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後,語氣稍微有些飄忽的開口。
「如果妳們認真收的話,我就幫妳們一起收。」但要幫到很用力的程度就當然不可能了,他可要好好的調整自己收拾東西的速度好讓姊妹真的有認真的收到東西才行!
「真的嗎?謝謝居亞斯,會的會的,會非常認真收!」史嘉蕾抬頭望向居亞斯篤定得說。終究是逃不過整理的命運,但至少三個人一起收拾,遠比兩個人要快得多。

「嗯!喔!我當然……也會認真收啦!」儘管有些不情願,奧拉莉亞也肯定的點點頭。趕快收一收就可以趕快鋪床睡覺了,何況助手之一還是那個手腳俐落四肢發達的居亞斯,也許她們只要花一點點力氣就可以休息了。

亞德里恩見兩位女兒已經允諾,便示意剛從樓梯上來準備進行清潔的侍女們把掃除工具交給居亞斯和兩姐妹。
於是居亞斯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接過了那些工具,單純的開始掃地面上的碎裂餐盤,桌面上的東西壓根就沒有要動,他的架式看上去也像是要把整間一併全部掃起來。

而艾莫瑞克就雙手環胸站起來靠在牆邊看他們動作,然後轉頭小小聲地問亞德里恩,「所以你有搞清楚她們為什麼會吵架了嗎?還是說這就是常態?」
如果是常態的話也太辛苦了吧,手足吵架最難搞了,還好他沒有手足——他的神情看上去就是這麼說的。
見居亞斯架式十足的模樣,奧拉莉亞和史嘉蕾互相壞壞的勾起嘴角,看樣子她們真的只要負責那一張小桌子範圍內的事務就好了,其他都交給居亞斯囉,輕輕鬆鬆啦!

也接過鐵盆和抹布,一個勤快的堆疊碗盤杯皿,另一個俐索的擦拭桌面。

「是常態沒錯喔!」亞德里恩無奈的擺擺手,「具體的原因不明白,不過她們會吵架基本上都是某種競爭意識在作祟。」他朝古物學者笑了笑。

沒有手足的你,大概很難體會吧—— 那笑容裡似乎包含著這樣的假設。
蛤,常態,姊妹吵架好可怕。
艾莫瑞克齜牙咧嘴的嘶氣看著看著現在已經開始認真收東西的奧拉莉亞以及史嘉蕾,一面感嘆居亞斯的速度真快一面想手足之間的競爭意識會產生似乎也無可厚非。

「……雖然沒實際經歷,但好像不難想像?畢竟只要是人就都會互相比較……」尤其是近在身邊的人,同輩的、年紀相近的人更是。
依稀之間他想起自己以前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人類的優劣都是互相比較出來的,階級是比較,這世間只要存在差別就會存在比較,就連其他動物也是如此了,這大概就是這世界的法則了吧。

然後這時候居亞斯也把地掃完了,把掃具放到一旁時就撒手不做,雙手舉高伸懶腰。
「哼哼是阿……不透過他人就無法確立自己的定位一樣。」艾莫瑞克那有些滑稽的誇張表情讓亞德里恩笑出了聲,然後他回憶自己曾經也是在看到被家族賦予明確目標的兄長時,才理解到自身的無足輕重。

「在多數人的一生中,最先拿來比較的對象,就是手足;最初學習如何與人相處的對象,也是手足。無論如何爭吵打鬧,彼此總是緊密的連結在一起,所以不得不去妥協包容……」望著冰釋前嫌互相合作的女兒們,他滿意的點點頭。

發覺居亞斯已經結束掃除,奧拉莉亞和史嘉蕾也互相使個眼色加緊腳步完成工作。將疊好的餐盤與用具通通交給侍女,讓她們拿下樓清潔。

換另一批侍女爬上階梯,把地毯、軟墊、被枕交給兩位小姐,於是她們抱著那些柔軟的寢具嘻嘻笑笑奔向居亞斯身旁。

「吶,居亞斯覺得床要鋪在哪裡好呢?」奧拉莉亞興奮的問。
聽得亞德里恩這一番話,他想這世間最複雜也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家人之間的感情了吧。無論有沒有真正的血緣關係,都是。

「——躺著也能面對一整片天空的位置!」居亞斯也接過一部分的寢具,抬起手就指著那片天空笑。
以前他最喜歡躺在地上看這片天空了,雖然到了艾因索夫時他還是會拉著爸爸一起躺在草地上,但總是不如家鄉那般寬闊。

既然今天有機會,那當然是要有辦法面對滿滿星空的位置啦!
他一定很懷念故鄉的天空——看著居亞斯的笑容史嘉蕾如此思忖,不選一個能將星星盡收眼底的好位子可不行!她左顧右盼觀察了一下廣闊的室內,內心已經得到答案。

「這樣的話,那邊應該不錯?」她指著玻璃穹頂正下方,也就是整棟建築的中央位置,正好是一塊不小的空地,絕對足夠五個人打地鋪,而且也沒有被任何儀器遮擋。

「哦哦!就是那裡啦!」奧拉莉亞伸出一隻手,拉了拉居亞斯的衣角,迫不及待準備衝過去。
「好哇!」由姐妹兩挑選的地點看上去當然很好,居亞斯順著奧拉莉亞的動作跟著一起跑過去,幫著兩人把床鋪一起鋪好之後連著艾莫瑞克跟亞德里恩的份用完。

「那這樣的話我們睡覺順序要怎麼辦?爸爸——」黑膚青年往還在無所事事的父親處看過去,接著也看向姐妹兩。

艾莫瑞克聳了聳肩,像是在說沒有意見,也的確沒有意見。
畢竟主場是孩子們嘛,而且要是他說要跟居亞斯睡一起,止不定待會又要出現姐妹爭奪戰。
奧拉莉亞和史嘉蕾也面面相覷,不用說她們當然都想和居亞斯一起睡。默默走近的亞德里恩則替她們開口:「居亞斯要不要睡在最中間呢?奧拉莉亞、史嘉蕾一左一右?」

「最好的位子就讓給孩子們囉!」他轉頭對艾莫瑞克說,所以他們兩位父親的位置會分別在最左端與最右端。

「贊成!!!要讓居亞斯體驗類似故鄉的星空嘛——」奧拉莉亞一邊說一邊把居亞斯推擠到床鋪中心,史嘉蕾也幫忙把枕頭還有棉被都擺好,接下來居亞斯只要舒舒服服的躺下來就大功告成了。
果然是這樣啊。
艾莫瑞克在一旁偷笑,看著好像對這個情況也有點想法的居亞斯抓了抓頭後便率先將鞋子脫下後蹦的坐下。
「那……我就不客氣啦!」黑膚青年拉起棉被,視線當然還是黏在姊妹以及兩位父親的身上,而艾莫瑞克自然是選了其中一側緩緩地走過去。

艾莫瑞克倒是慢條斯理不少,比起居亞斯已經開始不自覺的讓眼神往上頭飄去的雀躍還要沉著。
應該不至於興奮到睡不著吧?哈哈。
看來居亞斯已經穩穩坐好不會再移動,姐妹兩人亦安心地脫下鞋帽跳到居亞斯的左右兩邊,開心的扯起被子往後倒,準備好好欣賞群星的美妙。

亞德里恩則是吩咐侍女們離開前把室內的燭火盡數熄滅,才來到相對於艾莫瑞克的另一側位置。

少了多餘的光源,夜色被襯得更加清冷深沉,頭頂星河也越發熠熠生輝。

儘管成為天文學家已有數十年的光陰,但在如此夢幻的景緻中入睡,亞德里恩覺得心情也不自覺的雀躍起來。
居亞斯想他內心大概還是擅自認為這靜謐的星空適合遼闊悠遠的沙漠,靜靜的,連蟲鳴鳥叫都沒有,只有偶爾翻身以及無聲的星點閃爍讓這一片灑脫多了漣漪。

——而這會讓他聯想到永恆。

即便地上的人們再怎麼變換,只要仰頭便能看見這始終如一的星空,或者說以人類的生命長度來看始終如一的星空。
他想身邊這些親愛的人們或許會再不久後多了些變化,幸福的抑或是不幸的,但只要他們抬起頭望向這滿天星斗便能收藏回憶。
也再不會為了除此壯闊外的景色而愁苦。

就讓他在內心默默的敬這景,敬史嘉蕾與奧拉莉亞,敬亞德里恩叔叔,以及他最親愛的父親。
晚安。
拉線
我們貼了一個小時…(笑瘋)
天對完這一百多則好滿足喔,糟糕我現在腦袋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建設性感想,只能感謝史嘉蕾中跟我一起牽了爸爸們的鐵打友誼關係,在填過去線的空時真的也是好快樂…而且順便還有思想碰撞,雖然沒有辦法放出來給大家看但我真的覺得兩邊的思想擺在一起實在有夠精彩
然後一次踏取到姊妹跟爸爸而且還聊了一堆跟其他角色不能聊的話題有夠爽的喇!!跟不信者夥伴就是可以這麼放肆!還看到姊妹吵架我笑瘋!!私底下掉落一堆奇怪腦洞也是請史嘉蕾中等著,我說會畫就是會畫,您準備好接受我的炮火了嗎(可怕)
跟史嘉蕾中一直聊到奇怪東西的快樂時光真是飛逝…我不知道還有沒有甚麼漏的,但好開心,就好開心,開心到我不能用表符把字元占掉顯得浪費空間的那種開心
謝謝,我們對了好久貼了好久,但獲得的快樂是一輩子的,兩家的情誼會流傳的永永遠遠!!!
欸真的超長老天哈哈哈,這邊貼到一半網頁還不小心跑掉,慌慌張張的找自己到底複製到哪一樓,結果拉來拉去密密麻麻都是字,感覺自己都老眼昏花了笑死

這邊也是腦袋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繼續笑,總之想到什麼說什麼,我也要感謝艾莫中的各種有趣提議呀,不然爸爸和姐姐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得光(工三小,填過去線時一邊查資料一邊思考爸爸的想法,收到您的回覆後再去回頭追溯細部緣由,這樣一來一往的過程中學到不少東西 很是感激,不然爸爸的部分一開始真的只有模糊的設定,沒想到順便連爸媽愛情故事的脈絡都生成出來惹,好感謝您大哭!!可惜還是個帶甜的坑(待填啦!!
艾莫瑞克真的很適合這種引導人的角色,看看他養出一堆異端份子!!!!!其實看兩家人在吃飯聊天的時候,腦海一直迸出四周陷入一片火海的meme圖哈哈哈哈,真的都完全不用顧慮禁忌話題豪爽額,根本就是在白色恐怖時期在家裡和親友們大黑政治人物的感覺吧太爽

也要謝謝您包容我一直把私噗的腦洞拿去交流裡用,現在回頭想想根本一齣鬧劇,一下修羅場一下餵食秀還有人摔盤子超級亂來耶到底在幹嘛,不過好好玩,真的好好玩,而且一直被居亞斯的反應萌到幸福升天好多次,艾莫瑞克的各種小動作和活潑的心理活動也超級有趣,怪叔叔就怪的很可愛,真的是每次收到您的回覆都會開心跳起來一邊笑一邊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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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我低快樂,總之先上香檳圖開噴喔耶!!!!!
然後砲火儘管轟過來沒問題,也可以我自己走到彈口前(欸
這邊也會發射原子彈,不過還是要等一陣子XD,已經延畢了還一直挖坑也好快樂喔~~~~

永恆是存在低!就在兩家人的友情之間!
twomoongg: 您怎麼回這麼長啊史嘉蕾中心得戰士(?)打開文件時我也覺得好長喔,先恭喜一下能看到這邊的各位都是勇士(真的
耶我貪心我就一次踏取三位,您答應我的提議我也是好快樂,當初牽線成功也是笑的好快樂直接獲得超鐵同盟,對而且還見證姐妹出生以及看爸爸談戀愛餒史上最大成就之一我就綁架(救命
我等您填坑喔沒填也沒關係,反正我會生生世世守在這個河道上偷窺您,這邊尚未結企也尚未對您訴說愛,您等我(可怕
然後看到您說養出一堆異端我大笑!大笑!真的耶目前牽稍微有引導關係的角色都成異端了,讓我們一起為了異端璀璨的明日攜手共進(蛤
四周陷入火海迷因?那有什麼問題,晚點把圖畫好就給您做一張出來(不要這樣
真的是感覺上帝都要拿火燒死我們了還有白色恐怖的形容太貼切了吧,就是要關起門來聊政治(不是這樣!
嘿但我必須說史嘉蕾中把私噗腦洞用到交流裡真的很順暢耶這邊才要感嘆您的神乎其技!(?)看到摔盤子中之笑的好快樂但居亞斯胃很痛(很痛
爸爸也是,辣麼可愛的一個活潑中年人,跟怪叔叔一起組成活寶雙人組好不好(不好
耶是熟悉的香檳圖!!慶祝!哪尼您太捧場竟然要直接走到砲口前,那我就不客氣了喔(這人怎麼這樣
而且您怎麼是原子彈啊我嚇死,核平世界,輻射污染,啊(???
兩家人的子孫也要感情永遠如此之好!!唷!!!
(還有偷偷提一下我現在打史這個字,手機就會自動出現史嘉蕾這個詞給我選了,您已住進我的手機裡(可怕綁架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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