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武俠小說，無論故事的主軸是報恩或報仇都難擺脫私的特質；武俠世界的角色面臨（潛在的）衝突且缺乏公認的仲裁者，在「照之五」的結尾，敘事者說江湖的新的循環開始，就是這個意思。甚且，原先即使有追求尊嚴這類帶有規範性的理念，在時光的沖刷下，意義也消逝洗白，徒留為了生存而動用的暴力痕跡。

這本書試圖迴避應然的元素。駱以軍的書評觀察到，這本小說放棄了武俠小說常用的儒道釋設定。實際上，沈默在解釋武學設定時，使用的還是醫家的人體觀念（硬派寫實的喬靖夫更為寫實細膩），儒家的元素有出現，但是以貶抑的形式，例如伏飛梵希望得到的稱呼不是女俠客而是劍客。

沈默描寫的身體經驗頗為尋常，但較少被武俠小說描寫，包括女性的生理經驗（月經、懷孕、分娩）、身體外觀（破相、肥胖、畸形）、衰老。他盡量將這些生理現象以平實的方式寫出來，看起來就特別的慘烈。或許只有藝術家能被善待，皇匠羅的最後時光實質上就是長期陷入昏迷的狀態，但在偶爾清醒的時刻，似乎還背負著藝術創作傳承的使命。

象徵上被貶抑的平庸、失能、同性戀、女性特質，也是作者描寫的重點。如果說武俠小說給人的印象確實是忽略女性、同性戀、老人、醜怪，那就順勢將這一點描寫進去。即使因身體或社會歧視遭致的苦痛被忽視、女性的成就被後人遺忘，但這些生理的限制或象徵上的貶損終究是故事中5個主角奮力搏鬥的限制與認同的核心。

形式上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作者有很多的內心戲的描寫，有時候一個場景各個主要角色輪番上陣。尤其是第一章「照之五」，雖然從主角初雪照的結局開始寫，形式上屬於強開場，只是在戰役中沒兩句就中穿插女孩獨白，情緒感覺不太連貫。或許是這樣，這本小說讓我斷斷續續讀了很久。

另一件事是作者依時間軸由近至遠，安排五個主要角色，時間點較為久遠的設定在較新近的時間點會再度出現，讀到中後段的時候，會有一種比書中人物更瞭解他們所處的世界的錯覺。